季遥岑卧在梨花木榻上，做了个梦。
梦到了一个久违的人。
湖面澄澈幽静，泛一叶扁舟。
那人坐在船头，湖风迎面而来，吹动那人墨缎般的长发，季遥岑只看得见背影，神采风流，流云回雪。
一袭白衣，腰间系着一块墨玉，纹理清晰，整个人矜贵清雅，淡然明朗。
季遥岑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那人回过头来，对她一笑，皎洁清朗如明月，似乎顷刻间就要羽化而去。
他如明月，而她迷失在月色光辉里。
“主子……边境大捷！！”
季遥岑蝶翼般纤长的睫毛忽闪几下，睁开眼睛，懒懒地问：“什么时候了？”
春蕊接过旁边的扇子给她扇风，“午时三刻，咱们王爷打了胜仗，要班师回朝了！”
季遥岑怔住，她夫君戚衡守的是大夏北方边境。
大夏边境数百年来饱受狄戎蛮族之苦，蛮族兵强马壮，民风彪悍，在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数百年间，为了稳住狄戎的首领，无数的公主送去和亲，镇压边境的大军年年都有人在战场上死去。
这可是困扰大夏历任皇帝，数百年的难题！
春蕊喜滋滋地拍着马屁：“咱们王爷，真是天纵英才！听报讯的人说的，狄戎首领的头颅都被王爷砍下来了！”
季遥岑想知道更清楚一点，连忙道：“为我更衣，我要进宫。”
马车拉着她往皇宫驶去，马夫见她着急，将车赶得比平时快，季遥岑不忘嘱咐他，“别撞到人。”
经过朱雀大街，人声鼎沸，捷报已经在朱雀大街上传了一遍，百姓们议论纷纷，开口闭口离不开“宸王”“大夏战神”等词。
季遥岑坐在马车里听得清楚。
“好男儿当如宸王爷，顶天立地，保家卫国！”
“宸王爷真乃我大夏战神！”
“我的天爷！我的盛儿就是行商死在了边境，那该死的狄戎蛮族抢走了他的货物，活生生砍下了我盛儿的头，我要去给宸王爷点长明灯供奉，谢谢他为我儿子报仇……”
百姓们奉戚衡为神。
季遥岑皱眉，这朗朗乾坤，容得下两个太阳吗？
当年先帝驾崩，十三岁的纪渊被立为太子，登基临政。
那一年，狄戎见大夏内政不稳，多有骚扰之举，先帝临死前，还嫁了一位公主过去。
之后就驾崩了。
少年帝王手中的大权还没握紧，就被季家和戚衡联手瓜分。
季家嫡女季遥岑十里红妆嫁给了宸王戚衡，少年帝王被架空，直到今日。
季遥岑的思绪，随着马车停下戛然而止，进了皇宫，季遥岑见到纪渊，她屈身行礼，“见过陛下。”
纪渊今年十八岁，少年帝王坐在龙椅上，高贵挺拔，他道：“皇婶是为了我皇叔而来吧，这份邸报，你拿去看吧 。”
季遥岑谢过，拿起邸报看了起来。
昭成帝纪渊慢悠悠的喝着茶，眼角余光里，季遥岑姿态娴雅，淡然看着邸报。
众所周知，戚衡和季遥岑五年前成婚，新婚就抛下新娘一身戎甲，铁马金刀赶往边境。
这五年，季遥岑作为摄政王妃，无人敢在她的面前露出什么可怜的情绪。
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一人是她的夫君。
薄薄的邸报上，没多少字，只交代了一件事。
他真的战胜了狄戎蛮族。
季遥岑成婚五年只见过一面的丈夫要回来了。
季遥岑心道：她名义上的夫君要回来了。
她心中激荡，此时纪渊开口：“这次皇叔回来，还把三姐姐带回来了，朕真的是开心。”
季遥岑面色依旧，淡然风轻，垂下的眼眸里闪过晦暗的光芒。
五年前，戚衡一介宗室私生子，摇身变成宸王爷，权势滔天，季家功不可没。
五年前，季遥岑和戚衡成亲，季遥岑扔下新婚之夜的新娘奔赴战场。
五年前，三公主纪琳被赐给狄戎的首领做王妃。
季遥岑内心有些凉，“我和戚衡恐怕见了面都不知道说什么。”
纪渊眼神一暗，当年他初登基，就被季家和戚衡联手架空，五年来，纪渊还在受到两家的掣肘。
他隐忍五年，苦心蛰伏，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季丞相纵然野心勃勃，但最是个夫人奴和女儿奴。
只要季家和戚衡的合作出现裂痕，他就有机会反败为胜。
想到这里，纪渊笑的如沐春风，“婶婶安心等着，过不了几日，皇叔就回来了。”
马车拉着季遥岑回季家，颠簸中，季遥岑回想着成婚以来，他们仅见过的那一面。
大婚之夜，她在喜房端坐，从暮色四合等到了月上中天。
那样的夜晚，明明是新婚之夜，她却觉得心好像被扯住般难受。
戚衡最后还是来了，他掀开她的盖头，烛光照亮戚衡带着酒气的脸庞，斜眉入鬓，凤眼狭长。
季遥岑想，旁人都说她今日极美，为何，却不见他眼神有半分波动？
那时候，他说什么来着，“边境告急，本王得去战场。”
然后，他就走了。
一走就是五年。
众女嘲她守活寡，就见过一面，估计对面都能不相识。
季遥岑不服，她是记得的。
这桩她哭求来的婚姻，她怎么可能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子。
京城大雪的那一年，她在街上遇到了一个小乞丐，给了他一个馒头。
那个小乞丐的眼睛好看极了，好到她再见面时一眼就认了出来。
彼时，他是老宸王的私生子，皇宫里的一等侍卫。
她也变成了三公主纪琳的伴读。
季遥岑心想，当年为什么要给他一个馒头，还不如让他饿死了。
可谁让他长了一双那样好看的眼睛。
狭长微挑，晶亮沉沉，大雪中，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凄凉绝望。
那之后，她偶尔也会想起，有这样让人过目不忘的一双眼睛的人，现在过得怎么样。
直到，先帝为三公主纪琳选拔侍卫，她又见到了他。
彼时，他是老王爷的私生孙子，老王爷一脉唯一的血脉了。
锦袍玉带，簪缨珠冠，唯一不变的只有那双深邃、冷漠的眼睛。
纪琳一眼就挑中了他，也许这就是缘分，他们三人就从那天纠扯到了如今。
马车摇摇晃晃地停住，车夫道：“丞相府到了。”
季遥岑收拢思绪，下了马车，一路穿堂来到季母的院子。
戚衡不在家，季遥岑便经常回娘家小住，季母看见她，便安排下人：“岑岑来了，去把小姐的屋子打扫出来。”
即使成婚五年，母亲依旧没能习惯叫她王妃。
季遥岑拦住她，“不必了母亲，我今天不住这里。”
季母看见女儿神思不属，她问：“怎么了？”
季遥岑摇摇头，“无事，是戚衡要回来了。”
季母笑她，“怪不得你魂都飞了，等他回来了，你们要抓紧时间生孩子，有了孩子，男人的心就定了。”
这五年以来，父母对她多有劝慰，让她别胡思乱想，她总觉得可悲，这人一走五年，连一封家信都没捎回来。
只是这些话，对季母说了，她又要担心。
季遥岑便扯出一个笑，她何尝不想琴瑟在御，举案齐眉。、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季遥岑用过晚饭就回王府了。
日子一天一天，飞快地消逝着。
季遥岑的心越来越忐忑，有时候，一整夜都睡不着。
不管她如何作想，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季遥岑早早的起来洗漱，着妆，纪渊在皇宫设宴，款待众将士。
季遥岑一身紫色宫装，外拢烟粉色小褂，她平日里很少这样打扮自己，突然一着妆，倒有几分让人移不开眼。
来到皇宫里，在富丽堂皇的太极殿，和纪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心思早就飞在了九霄云外。
日头渐渐逼近晌午，太极殿外一道挺拔的身影渐渐走来，季遥岑的心跳得如同小鹿乱撞，视线被水汽模糊，她定神去看越来越近的人。
戚衡黑了，也瘦了，比起新婚之夜看起来 ，身上的肃杀之气更重，深邃狭长的眸子黑黢黢的，薄唇淡淡，整个人像雪山万年不化的寒冰。
坚定巍峨，逸美高冷，又不似凡人。
季遥岑笑了一声。
戚衡看了她一眼，平淡至极，他向纪渊行礼：“微臣叩见皇上。”
纪渊笑眯眯的，“皇叔平身，快，赐座。”
戚衡坐下，季遥岑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就没离开过。
他身材挺拔，高挑俊美，坐在人群里，也是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
纪渊坐在高位，眸子闪过一丝暗光，颇为开怀道：“我敬皇叔一杯。”
戚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纪渊又道：“皇叔这次归来，立下汗马功劳，朕一定要好好赏赐你，来人，拟旨，宸王戚渊大败狄戎，守我边疆，从此封为一字并肩王，享亲王双俸。”
戚衡抱拳谢恩，纪渊道：“皇叔，你在外征战，我皇婶也在家里苦苦守候，如今你回来，可要好好爱护她。”
戚衡淡淡的“嗯”了一声。
看向季遥岑的目光是那样的陌生。
季遥岑心尖泛疼，脸上却是从容。
宫宴上觥筹交错，管弦丝竹悦耳，直到月上中天，宴席方散。
季遥岑上了马车，车夫问：“要不要等王爷？”
春蕊斥他一句，“自然是要等，这还用问？！”
戚衡虽然喝了很多酒，但他素来有千杯不倒的本事。
此刻却醉醺醺的道：“王妃先行回府吧，我身上酒气重，怕熏着王妃。”
季遥岑的手指掐进肉里，面上不看戚衡，就怕看见他，就不能再这么从容了，季遥岑轻声道：“好。”
王府
季遥岑前脚进门，戚衡也回来了。
他喊住她，“王妃留步。”
季遥岑停下脚步，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回过头来。
戚衡看她面色冷淡，便道：“我喝多了，今夜就宿在书房了，王妃早些歇息吧，明日……”
季遥岑打断他的话，“知道了，告退。”
戚衡眸色深深，看着季遥岑的背影出神。
季遥岑回到青川院，沉着脸嘱咐：“把我原先画的画都拿出来，烧了它。”
她平日无事，最爱画画，尤其爱画戚衡，不说上百副，几十副却是有的。
春蕊不敢劝，将画卷都找出来，看着它们一幅一幅被火焰吞噬，季遥岑的脸色在灯火下明明灭灭，十分的冷淡。
梦到了一个久违的人。
湖面澄澈幽静，泛一叶扁舟。
那人坐在船头，湖风迎面而来，吹动那人墨缎般的长发，季遥岑只看得见背影，神采风流，流云回雪。
一袭白衣，腰间系着一块墨玉，纹理清晰，整个人矜贵清雅，淡然明朗。
季遥岑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那人回过头来，对她一笑，皎洁清朗如明月，似乎顷刻间就要羽化而去。
他如明月，而她迷失在月色光辉里。
“主子……边境大捷！！”
季遥岑蝶翼般纤长的睫毛忽闪几下，睁开眼睛，懒懒地问：“什么时候了？”
春蕊接过旁边的扇子给她扇风，“午时三刻，咱们王爷打了胜仗，要班师回朝了！”
季遥岑怔住，她夫君戚衡守的是大夏北方边境。
大夏边境数百年来饱受狄戎蛮族之苦，蛮族兵强马壮，民风彪悍，在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数百年间，为了稳住狄戎的首领，无数的公主送去和亲，镇压边境的大军年年都有人在战场上死去。
这可是困扰大夏历任皇帝，数百年的难题！
春蕊喜滋滋地拍着马屁：“咱们王爷，真是天纵英才！听报讯的人说的，狄戎首领的头颅都被王爷砍下来了！”
季遥岑想知道更清楚一点，连忙道：“为我更衣，我要进宫。”
马车拉着她往皇宫驶去，马夫见她着急，将车赶得比平时快，季遥岑不忘嘱咐他，“别撞到人。”
经过朱雀大街，人声鼎沸，捷报已经在朱雀大街上传了一遍，百姓们议论纷纷，开口闭口离不开“宸王”“大夏战神”等词。
季遥岑坐在马车里听得清楚。
“好男儿当如宸王爷，顶天立地，保家卫国！”
“宸王爷真乃我大夏战神！”
“我的天爷！我的盛儿就是行商死在了边境，那该死的狄戎蛮族抢走了他的货物，活生生砍下了我盛儿的头，我要去给宸王爷点长明灯供奉，谢谢他为我儿子报仇……”
百姓们奉戚衡为神。
季遥岑皱眉，这朗朗乾坤，容得下两个太阳吗？
当年先帝驾崩，十三岁的纪渊被立为太子，登基临政。
那一年，狄戎见大夏内政不稳，多有骚扰之举，先帝临死前，还嫁了一位公主过去。
之后就驾崩了。
少年帝王手中的大权还没握紧，就被季家和戚衡联手瓜分。
季家嫡女季遥岑十里红妆嫁给了宸王戚衡，少年帝王被架空，直到今日。
季遥岑的思绪，随着马车停下戛然而止，进了皇宫，季遥岑见到纪渊，她屈身行礼，“见过陛下。”
纪渊今年十八岁，少年帝王坐在龙椅上，高贵挺拔，他道：“皇婶是为了我皇叔而来吧，这份邸报，你拿去看吧 。”
季遥岑谢过，拿起邸报看了起来。
昭成帝纪渊慢悠悠的喝着茶，眼角余光里，季遥岑姿态娴雅，淡然看着邸报。
众所周知，戚衡和季遥岑五年前成婚，新婚就抛下新娘一身戎甲，铁马金刀赶往边境。
这五年，季遥岑作为摄政王妃，无人敢在她的面前露出什么可怜的情绪。
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一人是她的夫君。
薄薄的邸报上，没多少字，只交代了一件事。
他真的战胜了狄戎蛮族。
季遥岑成婚五年只见过一面的丈夫要回来了。
季遥岑心道：她名义上的夫君要回来了。
她心中激荡，此时纪渊开口：“这次皇叔回来，还把三姐姐带回来了，朕真的是开心。”
季遥岑面色依旧，淡然风轻，垂下的眼眸里闪过晦暗的光芒。
五年前，戚衡一介宗室私生子，摇身变成宸王爷，权势滔天，季家功不可没。
五年前，季遥岑和戚衡成亲，季遥岑扔下新婚之夜的新娘奔赴战场。
五年前，三公主纪琳被赐给狄戎的首领做王妃。
季遥岑内心有些凉，“我和戚衡恐怕见了面都不知道说什么。”
纪渊眼神一暗，当年他初登基，就被季家和戚衡联手架空，五年来，纪渊还在受到两家的掣肘。
他隐忍五年，苦心蛰伏，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季丞相纵然野心勃勃，但最是个夫人奴和女儿奴。
只要季家和戚衡的合作出现裂痕，他就有机会反败为胜。
想到这里，纪渊笑的如沐春风，“婶婶安心等着，过不了几日，皇叔就回来了。”
马车拉着季遥岑回季家，颠簸中，季遥岑回想着成婚以来，他们仅见过的那一面。
大婚之夜，她在喜房端坐，从暮色四合等到了月上中天。
那样的夜晚，明明是新婚之夜，她却觉得心好像被扯住般难受。
戚衡最后还是来了，他掀开她的盖头，烛光照亮戚衡带着酒气的脸庞，斜眉入鬓，凤眼狭长。
季遥岑想，旁人都说她今日极美，为何，却不见他眼神有半分波动？
那时候，他说什么来着，“边境告急，本王得去战场。”
然后，他就走了。
一走就是五年。
众女嘲她守活寡，就见过一面，估计对面都能不相识。
季遥岑不服，她是记得的。
这桩她哭求来的婚姻，她怎么可能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子。
京城大雪的那一年，她在街上遇到了一个小乞丐，给了他一个馒头。
那个小乞丐的眼睛好看极了，好到她再见面时一眼就认了出来。
彼时，他是老宸王的私生子，皇宫里的一等侍卫。
她也变成了三公主纪琳的伴读。
季遥岑心想，当年为什么要给他一个馒头，还不如让他饿死了。
可谁让他长了一双那样好看的眼睛。
狭长微挑，晶亮沉沉，大雪中，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凄凉绝望。
那之后，她偶尔也会想起，有这样让人过目不忘的一双眼睛的人，现在过得怎么样。
直到，先帝为三公主纪琳选拔侍卫，她又见到了他。
彼时，他是老王爷的私生孙子，老王爷一脉唯一的血脉了。
锦袍玉带，簪缨珠冠，唯一不变的只有那双深邃、冷漠的眼睛。
纪琳一眼就挑中了他，也许这就是缘分，他们三人就从那天纠扯到了如今。
马车摇摇晃晃地停住，车夫道：“丞相府到了。”
季遥岑收拢思绪，下了马车，一路穿堂来到季母的院子。
戚衡不在家，季遥岑便经常回娘家小住，季母看见她，便安排下人：“岑岑来了，去把小姐的屋子打扫出来。”
即使成婚五年，母亲依旧没能习惯叫她王妃。
季遥岑拦住她，“不必了母亲，我今天不住这里。”
季母看见女儿神思不属，她问：“怎么了？”
季遥岑摇摇头，“无事，是戚衡要回来了。”
季母笑她，“怪不得你魂都飞了，等他回来了，你们要抓紧时间生孩子，有了孩子，男人的心就定了。”
这五年以来，父母对她多有劝慰，让她别胡思乱想，她总觉得可悲，这人一走五年，连一封家信都没捎回来。
只是这些话，对季母说了，她又要担心。
季遥岑便扯出一个笑，她何尝不想琴瑟在御，举案齐眉。、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季遥岑用过晚饭就回王府了。
日子一天一天，飞快地消逝着。
季遥岑的心越来越忐忑，有时候，一整夜都睡不着。
不管她如何作想，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季遥岑早早的起来洗漱，着妆，纪渊在皇宫设宴，款待众将士。
季遥岑一身紫色宫装，外拢烟粉色小褂，她平日里很少这样打扮自己，突然一着妆，倒有几分让人移不开眼。
来到皇宫里，在富丽堂皇的太极殿，和纪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心思早就飞在了九霄云外。
日头渐渐逼近晌午，太极殿外一道挺拔的身影渐渐走来，季遥岑的心跳得如同小鹿乱撞，视线被水汽模糊，她定神去看越来越近的人。
戚衡黑了，也瘦了，比起新婚之夜看起来 ，身上的肃杀之气更重，深邃狭长的眸子黑黢黢的，薄唇淡淡，整个人像雪山万年不化的寒冰。
坚定巍峨，逸美高冷，又不似凡人。
季遥岑笑了一声。
戚衡看了她一眼，平淡至极，他向纪渊行礼：“微臣叩见皇上。”
纪渊笑眯眯的，“皇叔平身，快，赐座。”
戚衡坐下，季遥岑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就没离开过。
他身材挺拔，高挑俊美，坐在人群里，也是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
纪渊坐在高位，眸子闪过一丝暗光，颇为开怀道：“我敬皇叔一杯。”
戚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纪渊又道：“皇叔这次归来，立下汗马功劳，朕一定要好好赏赐你，来人，拟旨，宸王戚渊大败狄戎，守我边疆，从此封为一字并肩王，享亲王双俸。”
戚衡抱拳谢恩，纪渊道：“皇叔，你在外征战，我皇婶也在家里苦苦守候，如今你回来，可要好好爱护她。”
戚衡淡淡的“嗯”了一声。
看向季遥岑的目光是那样的陌生。
季遥岑心尖泛疼，脸上却是从容。
宫宴上觥筹交错，管弦丝竹悦耳，直到月上中天，宴席方散。
季遥岑上了马车，车夫问：“要不要等王爷？”
春蕊斥他一句，“自然是要等，这还用问？！”
戚衡虽然喝了很多酒，但他素来有千杯不倒的本事。
此刻却醉醺醺的道：“王妃先行回府吧，我身上酒气重，怕熏着王妃。”
季遥岑的手指掐进肉里，面上不看戚衡，就怕看见他，就不能再这么从容了，季遥岑轻声道：“好。”
王府
季遥岑前脚进门，戚衡也回来了。
他喊住她，“王妃留步。”
季遥岑停下脚步，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回过头来。
戚衡看她面色冷淡，便道：“我喝多了，今夜就宿在书房了，王妃早些歇息吧，明日……”
季遥岑打断他的话，“知道了，告退。”
戚衡眸色深深，看着季遥岑的背影出神。
季遥岑回到青川院，沉着脸嘱咐：“把我原先画的画都拿出来，烧了它。”
她平日无事，最爱画画，尤其爱画戚衡，不说上百副，几十副却是有的。
春蕊不敢劝，将画卷都找出来，看着它们一幅一幅被火焰吞噬，季遥岑的脸色在灯火下明明灭灭，十分的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