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善一郎交给我一张符箓。
“你带在身上，上面有我的咒力，这样我就能感知到你的位置。”
要是我不带在身上呢？
他换回往日里的笑容：“可不要想着偷偷放在哪里，它附带追踪效果哦。”
“那叮嘱我带着也没有意义吧。”
“当事人的意愿可是很重要的，被自愿也是自愿，我很民主的。”
“哦。”
他撇撇嘴：“你对我的术式都不好奇吗？”
“这种东西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吧。而且你昨晚不是说了一大堆了吗？”
不会是想炫耀一番吧。
“这叫‘术式公开’，以说明术式内容为代价交换力量的增幅。虽然你用不上就是了。”他说道，“顺便一提，我的术式看似像许愿机一样，只要用等价的彩券兑换就能实现愿望，实际上有很多限制，像是使用的数量啦，愿望的范围啦……”
“所有的术式都会有这么多限制吗？”
“哼哼，没错，限制是束缚的一种，限制很多，但非常值得，是可以产生各种各样的效果超级彩券哦。”
“哇，善一郎大人好厉害。”我打了个哈欠。
各种各样的效果吗，作为辅助是相当厉害的能力，他的近战也很强，难怪不甘心整日照顾一个小孩子，说起来其他时间里他又在做什么？
他心满意足地收下我敷衍的赞美，真是简单的男人。
“名字都叫‘彩券’了，为什么看起来是符纸的样子。”
难道这也是某种束缚吗？外形对力量有加持之类的。
“因为很帅气啊！”他自信地竖起大拇指，“要是抛出一堆白色小纸片，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赛马场呢，黄纸的话和道士一样，神秘又拉风。”
“现在道士人设已经不时髦了……”
那些符箓是咒力凝成的，如果可以回收的话，岂不是可以作为咒力储备。
我问出了口。
“没错，能想到这一点，小祥子很有战斗的头脑哦。”
“我可没有那样的才能。”
我握了握拳头，手指无力地蜷缩在一起。
“不要那么妄自菲薄嘛。”他老派地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好了，时候不早了，那我先走喽。”
善一郎挥挥手，见我不回应，又大力挥了挥。
我只好象征性地抬了抬手。
“对了。”走了两步，他回头道，“中午你在这里等我就行。”
我以为他要提甚尔的事情，张了张嘴，原来只是那件事。
我比了个OK的手势。
中午。
我坐在桌子旁边无所事事，甚尔昏迷的画面一直挥之不去。我能看到的伤口就够心惊胆战的，不知道其他地方怎么样，他的嘴角留了血，是受了内伤吗？那天走的时候他神智还很清醒，他是自己走回去的吗？我难以继续想下去。
恢复力强不代表不会疼痛，冲突是因为我发生的，我还说了那样的话，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走回去的？
眼眶产生湿意，这让我更加沮丧。
他还愿意见到我吗？
门被拉开。
“我来了我来了。”善一郎兴冲冲地跑进来，仿佛放学回家的小孩子。
我慌忙擦了下眼睛，他像是什么都没看到，将手上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那个白大褂最近有事，接下来由我来负责抽血。”他仍是笑嘻嘻的模样。
我熟练地拉起袖子，谁来抽都无所谓，不过这家伙会抽血吗？要是找不到血管岂不是要倒霉好几次。
算了，我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怕。
他重重咳嗽了一声，半晌没有动作。
我睁开眼睛，他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怎么了？”
他又咳嗽了一声，示意我看桌子上的东西。
一个附有绑带的小袋子，里面像是装了什么液体，轻轻一捏就改变了形状。
我又看了善一郎一眼，他无意作出任何口头说明，一个劲儿朝我挤眉弄眼，指了指这个液体袋子，又拍拍胳膊，然后背过身去。
要我绑到胳膊上的意思吗？
我隐约察觉出他的意思，实在荒唐。
我绑好袋子，将胳膊架回桌子上。
善一郎继续表演独角戏。
“咳咳，那么接下来我要从祥子小姐的胳膊上抽血了。”他熟练地掏出针管扎进袋子里，我一眨不眨地看着整个过程，鲜红的液体顺着针管流入玻璃管，很快填满整个管身。
“好了，真是满满的一大管。”他收好试管和皮袋，朝我眨了眨眼睛，“好好休息吧。”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不该开口回应，只是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想出的办法。
真是胆大包天，这样钻束缚的空子，“从禅院祥子那里取得血液”，大概是收到的命令言语有类似的漏洞，他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
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他是知道我的血液不会用来化验之类的吗？又或者他有百分百不被怀疑的自信？
还是说这是一场赌博？联想到他的术式，假如术师的性格会影响术式的具体效果，那么他做出这样的冒险之举就不稀奇了。
无论如何，他为我冒了风险，用自己的方式找到某种平衡。
真是狡猾的家伙。
我无法再为昨晚的事情责怪他，说到底是我的责任。是我未经任何考虑，草率地答应了甚尔，又没有鱼死网破的决心。
我倒回床上，甚尔又回到了我的脑子。
伤口怎么样了？会不会还是和上次一样懒得上药，任它溃烂再愈合。
我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抹去之前说过的话，假装无事发生，仅仅过去一天，无法忍受的麻痒像是虫子爬在身上，令我坐立不安。
我离开床，走了几步，仅仅是站在门前踟蹰，又坐了回去。
门外响起敲门声。
是落了什么东西吗？我环顾了一圈，桌面空空荡荡。
不对，善一郎是个没礼貌的家伙，根本不会敲门，只有一个人会用这种方式敲门。
门开了，我“腾”地站起来。
“甚…尔。”微弱的声音从嗓子里抠出，我再也无法发出更多音节。
他看了看屋内，确定没有人后重新关上门。
“怎么样？”
“什么？”
“那家伙的蹩脚演技。”他歪嘴笑了笑，径自坐到桌子上。
“什么嘛，原来是你们串通好的。”
“哼，这是他自己擅自决定的，我只是收到通知。”他忿忿道，“看不出他假模假样的，主意倒是挺多。”
“……伤口没事吗？”
“那个啊，骨头没有断，不碍事的。”他从桌子上跳下来，比划了两下，“虽然输了很不甘心，不过他很强，如果能再打几场就好了。”
战斗狂的世界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善一郎也乐在其中，阻止我离家出走像是顺带的事。
“对了，那个是动物血吗？”
“谁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他说不会有问题的。”甚尔问道，“你怎么想？”
“承担风险最多的是他，危机暂时解除了，不是很好吗？”
我依旧没起到什么作用。
“如果接下来他们要做更过分的事，你打算如何？”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顺便告诉甚尔符箓的事情。
“保险措施吗？要是这点手段都不留，他就太可疑了。”甚尔继续说道，“说不定还有其他动机。”
“说不定他意外是个好人？”
甚尔冷哼一声。
“……撤回，撤回。”
“总之，上次是他术式的原因，这次摸清楚了，下次不会有问题了。”他低声道，言语间的暗示很明显。
昨晚的画面一闪而过。
“甚尔，我不想再冒险了。”我低头说道，“抱歉。”
我不想再看到你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
我希望你像现在这样意气风发地同我说话。
我以为他会再说点什么，那句话像是他要说的全部。
拒绝本身即是伤害。可是答应无法实现的事情，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在我看来，昨天的战斗精彩异常，善一郎是个强大的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成年人，他轻易做到和那样强大的对手战斗，输掉后马上想再来一场，无惧受伤和失败，真是了不起。
对于现在的他，安慰同样是一场伤害。
谁都没有说话。
“之后再联系你。”
甚尔走了。
同样是静寂，现在的房间变得让人难以忍受。
他一定很失望。
期待得不到回应是一件多么糟糕的事情。
我闭上眼睛，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梦中不再有血色，恢复一片澄明，我依旧在奔跑，毫无方向地奔跑，直至精疲力竭，依旧困在漫无边际的世界里，既看不到牢笼的边界，又无法甩脱被囚禁的烦躁。
身体变得无比沉重，这次我有强烈的身处梦中的知觉。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善一郎正坐在屋内。
“看不出来你睡眠质量还挺好的。”
“你可以叫醒我的。”
“万一你因为缺少睡眠将来长不高了怪我怎么办？”
我忍住吐槽的欲望，顺着他的话茬吐槽下去只会没完没了。
善一郎环视一圈，说道：“那小子下午来过了吧。”
我没有否认。
他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怎么样，和好了吗？要不要知心大哥哥调解一番。”
罪魁祸首在说什么呢，让你参与其中只会越来越混乱。
“你只是想看热闹吧。”
“我才不是那么无聊的人。”他“嘁”了一声，“就算看上去没什么异常，说不定他心里很受伤哦。”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你该不会是觉得他受到打击的原因是你拒绝了他吧。”
不然还能是什么？
“真是可怜。”他撇撇嘴。
我不欲和他继续谈论下去，说道：“闲话到此为止，总之还是中午的事情对吧。”
他露出洁白的牙齿，嘿嘿一笑。
于是重复了一整个过程。
善一郎正欲离开，我喊住了他。
“等等。”
“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吗？待在这里很无聊吧。”
“……我可以相信你吗？”
“我劝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这句话，不过先听听看你要说什么吧。”
“当初你们把带我到禅院家，用的理由是我母亲的嘱托，你还提到我父母的死因，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不好意思，当时只是怕你年纪太小，闹起来让别人看到就不好了，得让你自愿跟我们走，所以我随口编了个借口。”他很自然地说道。
“用那种理由太恶劣了吧。”我想要发火，勉强按捺下去。
“抱歉抱歉。”他依旧嬉皮笑脸道，似乎不觉得这是件多么严重的事情。
不过是大人哄骗小孩子的把戏，他连禅院家的家主都敢糊弄，做出这样的事情再正常不过。
如果善一郎是个坏人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讨厌他。
偏偏他说了那些话，让我知道他在禅院家并不是一帆风顺，他对甚尔的欣赏是基于一种感同身受，昨晚也不曾下死手。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在这样的处境下他仍然冒着极大的风险帮助了我，按理我至少该表现得乖顺些。
我感到一丝厌烦。
血液不断离开身体的时候，生命随之流逝。赤红的颜色，令我无法移开视线。
这不是我的错，是我无法反抗的禅院家希望这么做。
可是有那么多人担心我，帮助我，保护我的生命不受损害。
同母亲的约定，同甚尔的约定像是绑在蛛丝上的匕首，悬在心脏上方。
还不能停下来。
“你带在身上，上面有我的咒力，这样我就能感知到你的位置。”
要是我不带在身上呢？
他换回往日里的笑容：“可不要想着偷偷放在哪里，它附带追踪效果哦。”
“那叮嘱我带着也没有意义吧。”
“当事人的意愿可是很重要的，被自愿也是自愿，我很民主的。”
“哦。”
他撇撇嘴：“你对我的术式都不好奇吗？”
“这种东西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吧。而且你昨晚不是说了一大堆了吗？”
不会是想炫耀一番吧。
“这叫‘术式公开’，以说明术式内容为代价交换力量的增幅。虽然你用不上就是了。”他说道，“顺便一提，我的术式看似像许愿机一样，只要用等价的彩券兑换就能实现愿望，实际上有很多限制，像是使用的数量啦，愿望的范围啦……”
“所有的术式都会有这么多限制吗？”
“哼哼，没错，限制是束缚的一种，限制很多，但非常值得，是可以产生各种各样的效果超级彩券哦。”
“哇，善一郎大人好厉害。”我打了个哈欠。
各种各样的效果吗，作为辅助是相当厉害的能力，他的近战也很强，难怪不甘心整日照顾一个小孩子，说起来其他时间里他又在做什么？
他心满意足地收下我敷衍的赞美，真是简单的男人。
“名字都叫‘彩券’了，为什么看起来是符纸的样子。”
难道这也是某种束缚吗？外形对力量有加持之类的。
“因为很帅气啊！”他自信地竖起大拇指，“要是抛出一堆白色小纸片，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赛马场呢，黄纸的话和道士一样，神秘又拉风。”
“现在道士人设已经不时髦了……”
那些符箓是咒力凝成的，如果可以回收的话，岂不是可以作为咒力储备。
我问出了口。
“没错，能想到这一点，小祥子很有战斗的头脑哦。”
“我可没有那样的才能。”
我握了握拳头，手指无力地蜷缩在一起。
“不要那么妄自菲薄嘛。”他老派地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好了，时候不早了，那我先走喽。”
善一郎挥挥手，见我不回应，又大力挥了挥。
我只好象征性地抬了抬手。
“对了。”走了两步，他回头道，“中午你在这里等我就行。”
我以为他要提甚尔的事情，张了张嘴，原来只是那件事。
我比了个OK的手势。
中午。
我坐在桌子旁边无所事事，甚尔昏迷的画面一直挥之不去。我能看到的伤口就够心惊胆战的，不知道其他地方怎么样，他的嘴角留了血，是受了内伤吗？那天走的时候他神智还很清醒，他是自己走回去的吗？我难以继续想下去。
恢复力强不代表不会疼痛，冲突是因为我发生的，我还说了那样的话，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走回去的？
眼眶产生湿意，这让我更加沮丧。
他还愿意见到我吗？
门被拉开。
“我来了我来了。”善一郎兴冲冲地跑进来，仿佛放学回家的小孩子。
我慌忙擦了下眼睛，他像是什么都没看到，将手上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那个白大褂最近有事，接下来由我来负责抽血。”他仍是笑嘻嘻的模样。
我熟练地拉起袖子，谁来抽都无所谓，不过这家伙会抽血吗？要是找不到血管岂不是要倒霉好几次。
算了，我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怕。
他重重咳嗽了一声，半晌没有动作。
我睁开眼睛，他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怎么了？”
他又咳嗽了一声，示意我看桌子上的东西。
一个附有绑带的小袋子，里面像是装了什么液体，轻轻一捏就改变了形状。
我又看了善一郎一眼，他无意作出任何口头说明，一个劲儿朝我挤眉弄眼，指了指这个液体袋子，又拍拍胳膊，然后背过身去。
要我绑到胳膊上的意思吗？
我隐约察觉出他的意思，实在荒唐。
我绑好袋子，将胳膊架回桌子上。
善一郎继续表演独角戏。
“咳咳，那么接下来我要从祥子小姐的胳膊上抽血了。”他熟练地掏出针管扎进袋子里，我一眨不眨地看着整个过程，鲜红的液体顺着针管流入玻璃管，很快填满整个管身。
“好了，真是满满的一大管。”他收好试管和皮袋，朝我眨了眨眼睛，“好好休息吧。”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不该开口回应，只是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想出的办法。
真是胆大包天，这样钻束缚的空子，“从禅院祥子那里取得血液”，大概是收到的命令言语有类似的漏洞，他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
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他是知道我的血液不会用来化验之类的吗？又或者他有百分百不被怀疑的自信？
还是说这是一场赌博？联想到他的术式，假如术师的性格会影响术式的具体效果，那么他做出这样的冒险之举就不稀奇了。
无论如何，他为我冒了风险，用自己的方式找到某种平衡。
真是狡猾的家伙。
我无法再为昨晚的事情责怪他，说到底是我的责任。是我未经任何考虑，草率地答应了甚尔，又没有鱼死网破的决心。
我倒回床上，甚尔又回到了我的脑子。
伤口怎么样了？会不会还是和上次一样懒得上药，任它溃烂再愈合。
我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抹去之前说过的话，假装无事发生，仅仅过去一天，无法忍受的麻痒像是虫子爬在身上，令我坐立不安。
我离开床，走了几步，仅仅是站在门前踟蹰，又坐了回去。
门外响起敲门声。
是落了什么东西吗？我环顾了一圈，桌面空空荡荡。
不对，善一郎是个没礼貌的家伙，根本不会敲门，只有一个人会用这种方式敲门。
门开了，我“腾”地站起来。
“甚…尔。”微弱的声音从嗓子里抠出，我再也无法发出更多音节。
他看了看屋内，确定没有人后重新关上门。
“怎么样？”
“什么？”
“那家伙的蹩脚演技。”他歪嘴笑了笑，径自坐到桌子上。
“什么嘛，原来是你们串通好的。”
“哼，这是他自己擅自决定的，我只是收到通知。”他忿忿道，“看不出他假模假样的，主意倒是挺多。”
“……伤口没事吗？”
“那个啊，骨头没有断，不碍事的。”他从桌子上跳下来，比划了两下，“虽然输了很不甘心，不过他很强，如果能再打几场就好了。”
战斗狂的世界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善一郎也乐在其中，阻止我离家出走像是顺带的事。
“对了，那个是动物血吗？”
“谁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他说不会有问题的。”甚尔问道，“你怎么想？”
“承担风险最多的是他，危机暂时解除了，不是很好吗？”
我依旧没起到什么作用。
“如果接下来他们要做更过分的事，你打算如何？”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顺便告诉甚尔符箓的事情。
“保险措施吗？要是这点手段都不留，他就太可疑了。”甚尔继续说道，“说不定还有其他动机。”
“说不定他意外是个好人？”
甚尔冷哼一声。
“……撤回，撤回。”
“总之，上次是他术式的原因，这次摸清楚了，下次不会有问题了。”他低声道，言语间的暗示很明显。
昨晚的画面一闪而过。
“甚尔，我不想再冒险了。”我低头说道，“抱歉。”
我不想再看到你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
我希望你像现在这样意气风发地同我说话。
我以为他会再说点什么，那句话像是他要说的全部。
拒绝本身即是伤害。可是答应无法实现的事情，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在我看来，昨天的战斗精彩异常，善一郎是个强大的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成年人，他轻易做到和那样强大的对手战斗，输掉后马上想再来一场，无惧受伤和失败，真是了不起。
对于现在的他，安慰同样是一场伤害。
谁都没有说话。
“之后再联系你。”
甚尔走了。
同样是静寂，现在的房间变得让人难以忍受。
他一定很失望。
期待得不到回应是一件多么糟糕的事情。
我闭上眼睛，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梦中不再有血色，恢复一片澄明，我依旧在奔跑，毫无方向地奔跑，直至精疲力竭，依旧困在漫无边际的世界里，既看不到牢笼的边界，又无法甩脱被囚禁的烦躁。
身体变得无比沉重，这次我有强烈的身处梦中的知觉。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善一郎正坐在屋内。
“看不出来你睡眠质量还挺好的。”
“你可以叫醒我的。”
“万一你因为缺少睡眠将来长不高了怪我怎么办？”
我忍住吐槽的欲望，顺着他的话茬吐槽下去只会没完没了。
善一郎环视一圈，说道：“那小子下午来过了吧。”
我没有否认。
他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怎么样，和好了吗？要不要知心大哥哥调解一番。”
罪魁祸首在说什么呢，让你参与其中只会越来越混乱。
“你只是想看热闹吧。”
“我才不是那么无聊的人。”他“嘁”了一声，“就算看上去没什么异常，说不定他心里很受伤哦。”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你该不会是觉得他受到打击的原因是你拒绝了他吧。”
不然还能是什么？
“真是可怜。”他撇撇嘴。
我不欲和他继续谈论下去，说道：“闲话到此为止，总之还是中午的事情对吧。”
他露出洁白的牙齿，嘿嘿一笑。
于是重复了一整个过程。
善一郎正欲离开，我喊住了他。
“等等。”
“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吗？待在这里很无聊吧。”
“……我可以相信你吗？”
“我劝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这句话，不过先听听看你要说什么吧。”
“当初你们把带我到禅院家，用的理由是我母亲的嘱托，你还提到我父母的死因，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不好意思，当时只是怕你年纪太小，闹起来让别人看到就不好了，得让你自愿跟我们走，所以我随口编了个借口。”他很自然地说道。
“用那种理由太恶劣了吧。”我想要发火，勉强按捺下去。
“抱歉抱歉。”他依旧嬉皮笑脸道，似乎不觉得这是件多么严重的事情。
不过是大人哄骗小孩子的把戏，他连禅院家的家主都敢糊弄，做出这样的事情再正常不过。
如果善一郎是个坏人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讨厌他。
偏偏他说了那些话，让我知道他在禅院家并不是一帆风顺，他对甚尔的欣赏是基于一种感同身受，昨晚也不曾下死手。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在这样的处境下他仍然冒着极大的风险帮助了我，按理我至少该表现得乖顺些。
我感到一丝厌烦。
血液不断离开身体的时候，生命随之流逝。赤红的颜色，令我无法移开视线。
这不是我的错，是我无法反抗的禅院家希望这么做。
可是有那么多人担心我，帮助我，保护我的生命不受损害。
同母亲的约定，同甚尔的约定像是绑在蛛丝上的匕首，悬在心脏上方。
还不能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