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年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之前炼制好的丹药,去太和殿外求见。照顾了一晚上人,她也是有些疲惫,眼中微微泛红。

    一路上不停在重复连夜准备好的措辞,心中想着等会如何在皇帝面前解释她出现在献安宫的原因,面上维持着一贯的清冷淡然。

    太和殿本是帝王休憩的地方,奈何圣上这几年潜心修道,将太和殿改成了打坐修道的地方,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上朝基本上都待在此处,索性就直接在此处召见臣子。

    殿门两边立着身着玄甲面容肃穆的守卫,有一位面白无须的人候在中间,正是御前伺候的老人,司礼监掌印太监,黄保,黄公公。

    黄公公快步迎了上来,脸上挂着笑,挥手示意小太监打开殿门,恭敬地引着祈年往里走。

    进殿门后,层层纱帐挡住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他坐在帐后,纱帐外的人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祈年面对帝王的方向准备行礼,刚刚躬起身子,里面传来了一句免礼平身。

    她将练好的丹药奉上,皇帝让旁边的黄公公接住。两人又聊了一会玄修的事,只是心照不宣地没有主动提起此刻的事,祈年暗中等待时机,终于找个了机会,将话题引到昨晚的事上。

    “圣上,微臣昨日夜观天象,发现荧惑两侧的星宿有将星之象,却有所暗淡,就去探查了一番,没想到遇见废太子被刺杀,微臣顾着救人,并未来得及抓住刺客,还请圣上彻查此事。”

    说完,祈年重新跪在地上,等待君王的示下。今日提起废太子,也是冒险之举,还好昨夜星象异常祈年以此为遮掩能让皇帝少些疑心。

    “国师要说的事,朕已经知晓,昨夜殿卫军捉住了两名行迹不轨的贼子,朕已吩咐将他们诛杀了,此事不必再提。”

    纱帐如云似雾遮挡住了君王的情绪,祈年听着他平淡无波的语调,没由来的想到了昨晚那个喊着母亲的少年。

    “还有一事,昨夜温将军送来了旧伤复发请辞的奏本,还将虎符也送了回来,国师觉得,这与废太子遇刺有没有联系?”

    短短一句话,听的祈年胆战心惊。他们之间向来只谈修道,很少谈及朝堂之事。而这位温将军更是与废太子关系匪浅,他正是已故皇后的弟弟,废太子的舅舅。

    前几年温将军在外领兵打了无数胜仗,立下战功无数,所以清算废太子党羽时,并没有清算温将军。这些事,还是祈年从一个向她求药的朝臣那里听来的。

    看来温将军是想用兵权来换取皇帝对废太子的保护,只是不知道皇帝为何要问她这个问题,难道觉得这是温将军的苦肉计。

    废太子怎么说也是皇帝的亲生骨肉,昨夜性命攸关,皇帝也只关心权势,对这个儿子没有一句关心之语,看起来毫无父子情。

    “微臣一心炼丹,对朝堂事知之甚少,不过微臣想,温将军之前一直在宫外领兵打仗,怎么会轻易知道宫内事呢?”言下之意是不觉得此事蹊跷。

    皇帝沉默了半晌,开口问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国师刚才说……有将星之象,是说……废太子吗?”

    “回圣上,正是……废太子。”

    大衍疆域辽阔,经济繁荣,文脉昌盛,北边的鲜卑人一直虎视眈眈,百年间在边境烧杀抢掠,两边摩擦不断,还是温将军五年前打退鲜卑人后,他们元气大伤,这才安宁了几年。

    如果皇室能出现一位有军事天赋的皇子,这无疑是件好事。坏就坏在这个人是废太子,皇帝不能随意起用。可即便如此能让皇帝在处理废太子的事时多些思量也是好的。

    祈年原本想凭将星一说多为废太子争取到一丝生机。如今温将军上交了虎符,将兵权交还给了圣上,想必废太子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只是不知圣上以后会如何对待他。

    “国师先退下吧。”皇帝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变得有些疲惫。

    祈年应声起身,跟着黄公公走出了太和殿。

    她刚进去的时候天还只是还蒙蒙亮,如今已是朝日东出,光洒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让祈年想起了大荒山的太阳。她跟黄公公点头示意,然后阔步离去了。

    旁边的小太监们不敢直接看这位国师,见她走了,那余光瞥了一眼她的背影。

    在宫中,没有人会小瞧这位国师,她看着不过妙龄,却是道法高深,于京城早有盛名,在半年前助圣上求雨成功,解决了赣州的大旱,炼制的丹药更是令圣人称赞不已,在一月前被封为了国师。私下还有传言说这位国师是用了秘术驻颜才会保持如此美貌,宫中人心中反而更加敬畏。

    如今见了面,才知道传言不虚,这位国师气度高华,清雅端方,令人不敢亵渎。

    另一边,清雅端方的国师大人走到了无人的拐角,偷偷锤了捶腿。

    祈年心里想着还昏睡着的任务目标,锤完后不觉加快了步伐,面无表情的脸上萦绕着淡淡的哀怨。

    在凡间符咒也是用一张少一张,昨夜损耗了一张,最近是不能再用了。

    如今来了凡间只能用两条腿行走,还得走的端方,彰显神仙气度。

    一路上遇到了许多忙碌的宫人,走到献安宫附近人已经很少了,只有皇宫的守卫。皇帝不让废太子的近侍入宫,来往献安宫的只有来送三餐饭食的宫人。

    昨晚是绕开守卫,借着符咒溜进去的,这次有皇帝的首肯,祈年给守卫长看了令牌,光明正大地进去了。

    推开破败的殿门,祈年第一眼望向了殿内破败的床榻。却发现被子被掀开,床榻之上空无一人。

    环顾四周,发现还是她今晨走时的模样,并未出现新的打斗痕迹。俯下身子探了探床下和桌下,也并无异常。

    祈年看了眼墙角的柜子,心中有了打算,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墙角。

    她走到柜子前,轻轻敲了敲柜门,有些漫不经心的开口,“小殿下,可以出来了。”

    她等了一会,见里面无人回应,抬手砰的一声打开柜门。却发现里面只有几件单薄的衣物,并没有她想象中蜷缩在柜子里红着眼睛楚楚可怜的殿下。

    眼见里面没人,祈年还有点遗憾,献安宫外面有皇帝的守卫,他出不去,肯定还在房子里。

    她正望着空荡荡的柜子思索,察觉到身后有异样,像是有人在暗中靠近。她一面不动声色,一面做好防备。

    直到他靠近后,闻到这个有些熟悉的气息,祈年松了一口气。

    背后的人悄声上前,一手执剑,行动迅速地直奔她的脖颈,准备把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祈年将计就计迅速向后出招抓过身后的剑柄,手指不经意间碰上了冰凉的另一双手。然后顺势而为,将他连人带剑一把拽到身前。

    本来以为是个小可怜,没想到还是个凶猛的霸王花,一出手就是真刀真剑往人脖子上招呼。病后虚弱还要拿着剑提防别人伤害自己,戒备心倒是强。

    他的戒备心让祈年有一种老母亲的欣慰,就好像是单纯的孩子学会了抗拒陌生人的接近。

    但是作为想要接近他的“陌生人”,他的戒备心又让祈年觉得心累。

    “小殿下,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她轻叹了一口气,对来人轻声说出了这句话,带了点无可奈何的味道。

    身前的人面色苍白,连嘴唇都没有多少血色,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墨色广袖长袍,一截雪白的手腕暴露在袖口。墨玉一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祈年的脸,像是注视着侵入自己领土的敌人。

    “我怎知你不是害我性命之人。”崔道檀嘶哑着声音说道。

    他当然知道昨晚是她救了自己,可是谁知道她是不是别有所图,修道的人最是可恶。要不是那句谶言,他也不会……

    刚刚察觉到祈年要进来后他就藏在了房梁上,准备挟持她。

    “殿下怎知江湖术士没有真本事呢?昨夜之事足以证明臣并非是招摇撞骗之人,况且……臣与殿下有缘。”祈年注视着崔道檀的双眼,伸手自然地拿过崔道檀手中的利剑,真诚地说道。

    “国师难道不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朝堂之上,哪个人不是利益为重?缘分不过是骗人的说法罢了。”

    崔道檀嗤笑出声,对她的真诚不屑一顾,他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发善心救自己。权力之下,哪有什么真情,更何况他这样一个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的废太子。

    祈年看着崔道檀的神情,心中暗想这位不愧是天命之子,可真难骗。

    “可殿下如今也只能相信臣,不是吗?”祈年语调平和,说出口的话却字字锋利。

    “如今,朝堂上下暗流涌动,大司马靠着当年的从龙之功把持朝政,旗下党羽贪污腐败,误国误民。圣上明面上一心修道,私下也对他们早有不满,暗地里一直扶持势力与之对抗。臣之前与大司马有些嫌隙,无论是为君还是为己臣与殿下的目标都是一致的。殿下被废,不正是因为大司马的缘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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