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陈书记和这次入选的人都进行了简短的讲话,讲完就让陈医生带着该干嘛干嘛去,不过目光倒是在林佩玉这三个女同志身上转了一圈,也不知道心底想的啥。

    陈医生的头发都白了一片,跟斑秃一样就一圈白,只能拿了帽子遮,就一天的时间累的他吃不好睡不好,每天听到的都是猪死了一头、两头、三四五六头,他这个压力大的,就盼这批人来帮忙减轻他的负担。

    见到人也不多说,直接让人跟上:“快跟我走。”

    公社养猪场在县城西边靠山的地方,规模比小马村那个要大多了,里头养着五十头猪,其中病猪三十头,死猪十五头,没什么病的五头。

    但在场人算数也不错,数了数被隔开的病猪这可不只三十头。

    陈医生看出他们的疑惑,忍不住头痒,伸进帽子里抓抓头皮手里都是头油,无奈解释道:“这里头还有其他大队送来救治的病猪,所以才忙不过来……”

    话说到一半,又有好几个人抬着五头猪呼喊着过来了,陈医生棉袄上擦了擦手急忙跟了过去,指挥病猪怎么放:“唉,又来了病猪。”

    在场的人才知道这形势比他们知道的要严重,原本还为这份从天而降的工作高兴的心也冷静下来。

    有眼色的两人直接帮着陈医生去搭把手,其余人都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心底的野心,谁不想待到最后,临时工和正式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可恨他们慢了一步,让那俩小子先去献殷勤了。

    第一个献殷勤的必定印象深刻,错过了!

    “陈医生,我们可以帮什么忙?”他们问。

    陈医生直起腰来才发现现在不是他一个人单打独斗的时候了,有了帮手就要派上用场,于是他开始安排活。

    男同志力气大,好几个都是肌肉精瘦的壮汉,不干点力气活都对不起造就的那身肉,那就两个用来帮忙抬猪,四个用来打扫猪圈,还有四个跟在他身边学着怎么给猪看病,至于三个女生……

    陈医生顿了顿,皱眉看向林佩玉三人,尤其在林佩玉和马爱香的手上看了几眼,暗自腹议:“怎么就给他塞了几个娇小姐过来,看着就不是能干粗活的。”

    他摇摇头,庆幸还好这次人手招得多,多三个就多三个吧,干点清闲的去。

    “你们三个去防治站里等着,会有省城送药的人过来,到时候替我签收一下,签收后随便你们怎么摆放,不摔坏就行,你们中再来个人给我送点药到这里就行。”

    林佩玉一听,这是把她们三个女同志排除在外。

    黄小丫没心没肺听不出来,还笑嘻嘻点头。

    马爱香和林佩玉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不舒服,尤其是马爱香,她放着家里的舒坦日子不过,出来工作就是想学点东西,可跟在陈医生后头还能学点药理和病理,但被打发去签收药和送药,压根就没技术活,与她的初衷相悖。

    第一天就被边缘化,后面就很难挤到中心了。

    陈医生不管女娃子们的眉眼官司,从裤腰带上挂着的一串钥匙里拨下几个,又从棉袄口袋里翻出个印章给了三个人里看着比较聪明的林佩玉,叮嘱:“这是防治站的门钥匙和药柜的钥匙,这个印章要保管好,签收的时候仔细对对单子,数目品种都对了才能敲的。”

    陈医生絮絮叨叨说着,越说心里越没底,他要不还是亲自去吧,这么珍贵的药交给这么三个嫩生的女娃子他还真不放心。

    “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陈医生说着就想从林佩玉手里要回他的东西,被林佩玉委婉回绝了。

    “陈医生,相信我们,我们能够办好的,猪场还需要您主持大局,那些病猪还亟待您的救治呢。”林佩玉知道要是连这点事情都不放心交给她们三个,其他活是真的不会再有了,这次势必做到完美。

    “对的,不就是签收药品么,我们都是识字的,陈医生您放一百个心。”黄小丫拍拍胸膛承诺,连连打包票。

    马爱香见黄小丫开腔,陈医生原本被林佩玉说动了点的面色又涌上了犹疑,连忙把黄小丫扯后头问:“要拿哪些药过来,有没有药单。”

    陈医生看过太多打包票最后干不成事的人,正觉得这黄毛丫头也是这样的人,心里打鼓,转眼就被马爱香的话转移了视线。

    他从另一个裤兜里掏出一张药单给过去,咬咬牙,最后妥协了,“那你们仔细点,有不会的或者是咬不准的赶紧回来告诉我,不要瞎做决定,尤其是不要学王储那家伙的样,害人害己。”

    三人结伴走了,剩下的几人为谁在陈医生身边跟着学看病争了起来,最终陈医生还是以貌取人,肌肉大的干粗活,看着聪明的跟着他学。

    不是没有人觉得不公平,但至少待遇最差的给了三个女同志,他们好歹还能在陈医生面前转悠,总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因此,他们也都按捺住了没吭声,但是一些小话还是有的。

    “没想到来这里还是抬猪扫猪圈,早知道就不那么拼了,这些完全是浪费我们的学历,有把子力气的人都能干,大张旗鼓就为这,不值!”

    “唉,就盼着扫完后可以去陈医生旁边听听,哪怕听不懂跟他搞好关系以后有点什么也能帮上忙。”

    这边男同志们愤愤不平,那边林佩玉一行人走得很沉默,唯有黄小丫走路带风兴冲冲的。

    马爱香退后了一步,和林佩玉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你怎么看?”

    “歧视。”林佩玉淡淡道。

    马爱香也看出来了,这世道哪怕大街小巷上宣传着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标语,但深入人心的依旧是女同胞们弱势的一面。

    “认命?”马爱香看着黄小丫蹦蹦跳跳的辫子轻声问。

    “不,未必不是机会。”林佩玉握着手里的钥匙和印章轻声道,把每一步都做到最好,就不相信改不了陈医生那陈旧的观念。

    到了防治站,里头情况比想象的要遭,褐色和白色的碎玻璃全散在地上,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异味,未上锁的药柜都倾倒,简直是比土匪进了城还乱。

    “天呐,这是等着我们来打扫吗?”黄小丫惊呼。

    林佩玉和马爱香用手遮挡着鼻子露出半张眉头紧皱的脸。

    黄小丫惊呼后就开始去用手捡地上的碎片,她是个勤快人眼里有活见不得这烂摊子的模样。

    “等等!”林佩玉见这个傻姑娘光手去捡连忙喊住,不是所有药都是有益处的,要是手被玻璃割破,又染上刺激的药水,那痛苦可都是自己受的。

    更别提这屋子里全是刺鼻的味道,谁知道有没有毒气。

    马爱香把黄小丫拉起退到了屋外,直到呼吸到新鲜空气才把遮掩的手给拿下,看着林佩玉跑到旁边去,过一会儿手上多了一把扫帚和畚箕,还有两把火钳。

    林佩玉让其余两人帮忙把门和横板隔成的窗都打开,让寒风透进来,又一人给了一块布巾围脸上,再分了分打扫工具。

    “先让里头通通气,有些药物单一个没问题,但一些药物和另一些药物混在一起会生出有害气体,挥发到空气中再被我们吸入肺里会生病。”

    黄小丫听里头有毒,本就不算小的眼睛又睁大了不少,怔怔道:“原来药也是有毒的。”

    她想了想片刻眉毛眼睛都挤成了一团,小声开口道:“难道陈医生让我们到这里来,是……是想把我们毒死?”

    “哪儿跟哪儿呀。”马爱香都喷笑了,说她一根筋不敢想的时候什么都不想,跟个傻大妞一样,敢想的时候又太敢想,连陈医生害人都想出来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是个活宝。

    林佩玉围好布巾也哭笑不得,给陈医生解释道:“应该是忙昏头了,没顾上这里头,比起这些摔没用的药,还能救治的猪更重要。”

    “也是哈。”黄小丫眉毛舒展开了,摸摸泛红的脸蛋不好意思,“你俩可真聪明,什么都知道。本来我还想罩着你呢,没想到反而是你罩着我,怪难为情的,我还收了你对象的票,有点烫手。”

    林佩玉终于噗嗤笑出了声,“我手还有点不灵活,劳烦你收拾的时候照顾一下我,不让你烫手。”

    黄小丫嘿嘿一笑,这点算什么照顾,她干活行啊,力气大得很。

    三人说说笑笑间时间过得很快,气味散了,都开始干活,林佩玉有只手还在康复中,便做点轻活,拿火钳钳走碎玻璃,马爱香扫地,黄小丫把地上倒了的药柜都扶正,还把爬到最顶上修补摔裂的木抽屉。

    最后收拾出了六畚箕的垃圾,黄小丫和马爱香合力把堆好的垃圾一趟趟都丢掉,留林佩玉在里头拿抹布擦药柜。

    等一切收拾妥当后,把借来的工具归还给隔壁的大娘,又贴了两毛钱作谢礼。

    人家不愿意收,但林佩玉怎么好意思再把钱收回去,两人推攘着,最后大娘还是怪不好意思收下了,还连连跟林佩玉叮嘱有事找她别客气,说着说着竟然打听起她住在哪里,多大岁数,以及介绍对象了。

    林佩玉脑壳都冒烟了,赶忙说还有事忙挣才离开热情的大娘。

    “我看到了啊,你跟马志强是真像。”马爱香干累了蹲在地上感叹。

    “哪里像?”林佩玉不解扭头看她,也跟着蹲下。

    “手都松得很,都招老大娘们喜欢。”马爱香撞撞林佩玉的肩膀,“我看你家庭条件差不了,在这里不委屈?”

    “不委屈,有什么好委屈的。”林佩玉坦言,她有那么好的对象在,自己又有一份工作,还有一个即将到来的机遇,还有什么好委屈的。

    反之,与李琴、王雪娥等人的遭遇相比,她算是幸运的。

    “你俩说什么蛆不蛆的?擦到蛆了?”黄小丫插在两人中间蹲下,黄辫子随着她的扭头一下甩在林佩玉脸上,一下甩在马爱香脸上,眼里满是好奇。

    那点略微沉重的话题就在黄小丫这辫子一甩一甩中变得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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