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和的项目一定不能丢。”
冰冷的男声从电话中传来，江聆月皱了皱眉，视线透过大堂一尘不染的落地窗投向远方。
天色阴暗，铅灰色的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一样，让人喘不过气。
“是，任总。”江聆月收回视线，一边低头在包里翻找着临时工卡，一边答道：“我们项目组这边目前进展顺利，应该没问题。”
电话那头的男人——任总提到的“辰和”全称辰和科技，是江聆月所在的明安证券投行三部今年下半年资质最好的项目，也是她转正后参与的第一个IPO项目，于公于私都意义重大。
男人的语气有些不耐烦：“进展顺利？可昨天晚上二部的人跟我说，辰和的宋总最近在私下联系其他券商。”
闻言江聆月抿起唇，翻包的动作一顿。
不等她回答，男人加快语速继续说道：“当下的工作重点是稳住小宋总，上市计划是我和他谈下来的，不管宋总再有什么想法，辰和的实控人还是小宋总。小宋总今天回舜城总部，你尽快跟他约一次访谈，我后天就到。”
“好……”
话音未落，那头便传来“嘟——”的长音，电话被挂断了。江聆月将手机收进包内，终于看到了被压在包底的工卡，她拿出工卡朝大堂另一头的闸机走去，脑海中回想任总方才布置的任务。
上项目后的这一个星期，她翻看了很多辰和科技的底稿和相关研报。根据资料，辰和科技是舜城的老牌企业，2000年初由董事长宋辰成立，主要从事摩擦材料及制动产品的研发、生产和销售，本次申报主板上市募集资金主要用于扩大生产和技术创新。
任总方才提到的宋总，正是辰和的创始人宋辰，但众人都知道，真正带领辰和实现技术转型、打开海外市场的功臣是宋辰的儿子宋景驰，人称小宋总。据传他年少有为，本科留学期间就开始接手企业事务，用实力和业绩让老高管们心服口服。
宋景驰，这三个字再次在舌尖滚过，江聆月心中五味杂陈。
不为别的，只因这位小宋总，正好和她失联多年的高中暗恋对象同名同姓。
刚发现这件事时，她动用一切手段搜集关于这位小宋总的个人信息，但只能打听到他的学历和专业，连年龄也无法确定。更不巧的是，小宋总最近一直在欧洲出差谈生意，来项目现场后的这一个多礼拜里，江聆月和他连一面也没见上。
正思考着约访谈的事，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聆月，早。”
江聆月转头，看见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正捧着一杯咖啡走来，正是她的同事曹思齐。
“早。”江聆月微笑致意。
她和曹思齐都是任总一手带出来的，曹思齐三年前入职，是任晨光手下的得力干将，这次和她一起被安排来做辰和的项目。
江聆月将工卡贴在感应区，“嘀”的一声，闸机门禁应声打开，她快步穿过，曹思齐紧随其后。
“刚才任总给我打电话了。”江聆月边走边说，“情况有点复杂，等会儿到会议室再和你细说。”
任总全名任晨光，是这个项目的保代，平时不常来现场，主要负责和发行人沟通，把握一些重要问题。
任总不会亲自安排不重要的任务，曹思齐理解保密的重要性，点了点头：“好，上楼再聊。”
正值上班高峰期，辰和大楼的电梯间挤满了行色匆忙的打工人。两人排到队伍末尾，沉默盯着屏幕上的数字跳动。
突然，江聆月的视线越过人群，精准捕捉到左斜前方的电梯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呼吸一滞，心跳几近暂停。
电梯中央站着一个男人，身材高大，在人群中格外突出。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小半张侧脸，但她觉得自己不会认错。
那是在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身影。
江聆月不自觉向前探去，想确认是否是自己一时眼花看错，电梯门却在这时缓缓关闭了。
男人从始至终没注意到她，一直在低头看手机。
身后的曹思齐注意到她的异常：“看到熟人了？”
江聆月摇头，努力保持镇定：“有点像，可能是看错了。”
面上不显，其实心跳已经飙到一百八了。
她失神地目送那辆电梯的数字一点一点上升，最后到达了顶层，又慢慢下降。
与此同时，右手边另一辆电梯到了，她跟随人流朝那辆电梯走去。
刚进入电梯，手机又震了起来。这回不是电话，而是来自辰和董秘张鑫的微信消息。
[江老师，任总那边已经跟我说过情况了。]
[小宋总早上有个会，十一点左右结束，之后在办公室和您访谈，您看这个时间可以吗？]
江聆月回复说这个时间没问题，期待与小宋总见面，因为指尖颤抖中途打错了好几次字，不得不暗中深呼吸几次，才稍微平复了过于混乱的心跳。
十一点。
她闭上眼睛，反复默念了四五次这个时间。
江聆月睁开眼把屏幕摁灭，又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切回微信，打开置顶的对话框，缓缓输入：
[我好像碰到宋景驰了]
*
“辰和想临时更换券商？”会议室里，曹思齐一口接一口喝着咖啡，眉头紧皱，神情比咖啡还苦，“我还以为我们合作挺愉快的。”
江聆月点头：“听任总的意思，当初和我们谈合作的是小宋总，现在反悔的是宋总，他们可能不像表面那么父子和睦。”
正说着，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两人朝门口看去，一个留着栗色大波浪长卷发的年轻姑娘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
江聆月记得这个姑娘名叫张可馨，是项目组的实习生，两个月前刚硕士毕业，要是辰和的项目成功申报，她转正的希望很大。
和长相温婉秀气的江聆月不同，张可馨是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投行部向来不缺美女，但在辰和这种传统制造业公司就不同了，两人在园区里没少被明里暗里打量。
“老师们早，吃早饭了吗？”张可馨摘下墨镜，把纸袋放在会议桌上，在对面拉出一把椅子坐下，“楼下咖啡店买的新口味贝果，据说味道不错。”
江聆月笑着说：“谢谢，不过我不用了。”
曹思齐接过一个贝果，继续道：“既然小宋总已经回来了，还是得尽快找他谈谈，把话说开，之后也好安心干活。”
“小宋总回来了？”张可馨语气兴奋。
“你接触过他？”曹思齐问。
“没有，不过打印底稿的时候没少听辰和的女员工们讨论他，听说个子特高，帅得跟明星似的，还特高冷，公司里不知道多少小姑娘暗恋他。”张可馨压低声音，凑近了一些，“小宋总是宋总和前妻生的，宋总偏爱和现任生的小儿子，本来想把小宋总打发出去，但架不住人家优秀，三两下就在公司里站稳脚跟，现在宋总不服都不行，现任为了这事儿没少跟他闹。”
曹思齐对这种豪门八卦不感兴趣，推了推眼镜：“他是什么背景？”
“海归，藤校毕业，本科学的是数学，辅修管理，硕士转机械，算是技术出身。”江聆月言简意赅。
曹思齐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好，访谈前记得再过一遍研报的技术部分。”
干他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强大的学习能力。每几个月就要换一个全新领域，如果没有短时间快速掌握新知识的能力，生存会很吃力。
江聆月本硕读的都是金融，此前对汽车产业一无所知，但在这一个多礼拜里也勉强摸清了辰和的主要商业逻辑和产品技术。她高考选的是理科，虽然有五六年没碰物理化学了，但理科底子还在。
江聆月补充：“访谈时间已经定了，约在今天十一点。”
曹思齐看了眼电脑：“我今天有事要回趟燕城总部，这次就不跟你一起去了。”
江聆月心说正合我意，从善如流地点头。
曹思齐之后又继续絮絮叨叨叮嘱访谈细节，但江聆月有些心不在焉。说到一半曹思齐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了，江聆月打开电脑找出先前列好的访谈提纲，根据曹思齐的建议稍微修改了一下。
屏幕右侧弹出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是闺蜜秦雅宜发来的。
[Yyyy：？？？？？？？]
[Yyyy：你见到宋景驰了？？？]
[Yyyy：他不是在国外吗]
随后附上一个小猫疑惑的表情。
秦雅宜和她高中同班，大学同院，连续七年宿舍床位物理距离不超过十米，是彼此唯一知根知底可以真正交心的好友；毕业后都在金融圈摸爬滚打，江聆月入职券商，秦雅宜去了银行，也算半个同行。
江聆月立刻打开对话框回复。
[月：我也不确定]
[月：但真的像]
[Yyyy：他回国也不告诉你？]
秦雅宜发来一个愤怒的表情。
[月：毕竟都五年多没联系了]
[Yyyy：他看见你了没？]
[月：没]
[Yyyy：在哪碰到的？]
[月：上班的地方，新的项目现场]
[Yyyy：那估计就在附近上班]
[Yyyy：在意就去找他呗]
江聆月犹豫了一下。
[月：嗯]
[月：我是打算去找他]
秦雅宜发来一个鼓励的表情。
[Yyyy：在线等进展，急]
江聆月随便回了一个表情，笑着关闭对话框。
她又翻了一会儿财务底稿，反复阅读招股书涉及行业分析的部分，修改了几处表达不清的地方。快十一点的时候，董秘陈鑫敲响了会议室的门。
陈鑫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头顶稀疏，油光满面，讲话带着浓重的舜城本地口音。
“江老师，小宋总的会马上就开完了，我现在带您去办公室。”
江聆月朝陈鑫点点头，收起电脑抱在胸前，起身梦游似地跟上去。
项目组办公用的会议室和总裁办公室在同一层，短短六分钟的路程，却仿佛走了六年这么久。
宋景驰还没回来，陈鑫带她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又端起茶几上的紫砂壶沏上两杯热茶。
“您先坐一下，小宋总马上过来。”陈鑫带上门出去了。
空气很冷，隐约弥漫着檀木香气，掺杂着的少许难以觉察的烟味。
办公室宽敞明亮，布置简洁，显得格外空旷，似乎长期闲置。沙发左侧摆放着黑色书桌和办公椅，桌上只有显示器、键盘和鼠标；右侧是整墙的嵌入式书架，分门别类摆放着各种书籍，管理学、哲学、金融学、心理学、历史学……应有尽有。
视线越过对面的沙发，后方是一整面落地玻璃窗，透过窗户可以俯视整个舜城，宽阔的舜江将城市一分为二，一座恢弘的大桥横跨两岸，桥上的车流如同江水奔流不息。
江聆月记得辰和大厦离自己就读过的一中不远，于是试着从一片低矮的老房子中找寻眼熟的建筑，却实在分不清东南西北。
突然，玻璃上浮起细密的水珠，江聆月抬头，看见空中昏黑厚重的乌云不断翻滚，终于挤出雨丝，一滴、两滴，渐渐连成一片，铺天盖地，墨珠般的雨点无情拍打在窗上。
舜城大雨倾盆。
一切笼罩在雨雾中，街道和房屋都看不分明了。
突如其来的暴雨扰得江聆月更加心神不宁，胸口阵阵发闷。
这时，门口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冰冷的男声从电话中传来，江聆月皱了皱眉，视线透过大堂一尘不染的落地窗投向远方。
天色阴暗，铅灰色的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一样，让人喘不过气。
“是，任总。”江聆月收回视线，一边低头在包里翻找着临时工卡，一边答道：“我们项目组这边目前进展顺利，应该没问题。”
电话那头的男人——任总提到的“辰和”全称辰和科技，是江聆月所在的明安证券投行三部今年下半年资质最好的项目，也是她转正后参与的第一个IPO项目，于公于私都意义重大。
男人的语气有些不耐烦：“进展顺利？可昨天晚上二部的人跟我说，辰和的宋总最近在私下联系其他券商。”
闻言江聆月抿起唇，翻包的动作一顿。
不等她回答，男人加快语速继续说道：“当下的工作重点是稳住小宋总，上市计划是我和他谈下来的，不管宋总再有什么想法，辰和的实控人还是小宋总。小宋总今天回舜城总部，你尽快跟他约一次访谈，我后天就到。”
“好……”
话音未落，那头便传来“嘟——”的长音，电话被挂断了。江聆月将手机收进包内，终于看到了被压在包底的工卡，她拿出工卡朝大堂另一头的闸机走去，脑海中回想任总方才布置的任务。
上项目后的这一个星期，她翻看了很多辰和科技的底稿和相关研报。根据资料，辰和科技是舜城的老牌企业，2000年初由董事长宋辰成立，主要从事摩擦材料及制动产品的研发、生产和销售，本次申报主板上市募集资金主要用于扩大生产和技术创新。
任总方才提到的宋总，正是辰和的创始人宋辰，但众人都知道，真正带领辰和实现技术转型、打开海外市场的功臣是宋辰的儿子宋景驰，人称小宋总。据传他年少有为，本科留学期间就开始接手企业事务，用实力和业绩让老高管们心服口服。
宋景驰，这三个字再次在舌尖滚过，江聆月心中五味杂陈。
不为别的，只因这位小宋总，正好和她失联多年的高中暗恋对象同名同姓。
刚发现这件事时，她动用一切手段搜集关于这位小宋总的个人信息，但只能打听到他的学历和专业，连年龄也无法确定。更不巧的是，小宋总最近一直在欧洲出差谈生意，来项目现场后的这一个多礼拜里，江聆月和他连一面也没见上。
正思考着约访谈的事，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聆月，早。”
江聆月转头，看见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正捧着一杯咖啡走来，正是她的同事曹思齐。
“早。”江聆月微笑致意。
她和曹思齐都是任总一手带出来的，曹思齐三年前入职，是任晨光手下的得力干将，这次和她一起被安排来做辰和的项目。
江聆月将工卡贴在感应区，“嘀”的一声，闸机门禁应声打开，她快步穿过，曹思齐紧随其后。
“刚才任总给我打电话了。”江聆月边走边说，“情况有点复杂，等会儿到会议室再和你细说。”
任总全名任晨光，是这个项目的保代，平时不常来现场，主要负责和发行人沟通，把握一些重要问题。
任总不会亲自安排不重要的任务，曹思齐理解保密的重要性，点了点头：“好，上楼再聊。”
正值上班高峰期，辰和大楼的电梯间挤满了行色匆忙的打工人。两人排到队伍末尾，沉默盯着屏幕上的数字跳动。
突然，江聆月的视线越过人群，精准捕捉到左斜前方的电梯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呼吸一滞，心跳几近暂停。
电梯中央站着一个男人，身材高大，在人群中格外突出。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小半张侧脸，但她觉得自己不会认错。
那是在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身影。
江聆月不自觉向前探去，想确认是否是自己一时眼花看错，电梯门却在这时缓缓关闭了。
男人从始至终没注意到她，一直在低头看手机。
身后的曹思齐注意到她的异常：“看到熟人了？”
江聆月摇头，努力保持镇定：“有点像，可能是看错了。”
面上不显，其实心跳已经飙到一百八了。
她失神地目送那辆电梯的数字一点一点上升，最后到达了顶层，又慢慢下降。
与此同时，右手边另一辆电梯到了，她跟随人流朝那辆电梯走去。
刚进入电梯，手机又震了起来。这回不是电话，而是来自辰和董秘张鑫的微信消息。
[江老师，任总那边已经跟我说过情况了。]
[小宋总早上有个会，十一点左右结束，之后在办公室和您访谈，您看这个时间可以吗？]
江聆月回复说这个时间没问题，期待与小宋总见面，因为指尖颤抖中途打错了好几次字，不得不暗中深呼吸几次，才稍微平复了过于混乱的心跳。
十一点。
她闭上眼睛，反复默念了四五次这个时间。
江聆月睁开眼把屏幕摁灭，又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切回微信，打开置顶的对话框，缓缓输入：
[我好像碰到宋景驰了]
*
“辰和想临时更换券商？”会议室里，曹思齐一口接一口喝着咖啡，眉头紧皱，神情比咖啡还苦，“我还以为我们合作挺愉快的。”
江聆月点头：“听任总的意思，当初和我们谈合作的是小宋总，现在反悔的是宋总，他们可能不像表面那么父子和睦。”
正说着，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两人朝门口看去，一个留着栗色大波浪长卷发的年轻姑娘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
江聆月记得这个姑娘名叫张可馨，是项目组的实习生，两个月前刚硕士毕业，要是辰和的项目成功申报，她转正的希望很大。
和长相温婉秀气的江聆月不同，张可馨是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投行部向来不缺美女，但在辰和这种传统制造业公司就不同了，两人在园区里没少被明里暗里打量。
“老师们早，吃早饭了吗？”张可馨摘下墨镜，把纸袋放在会议桌上，在对面拉出一把椅子坐下，“楼下咖啡店买的新口味贝果，据说味道不错。”
江聆月笑着说：“谢谢，不过我不用了。”
曹思齐接过一个贝果，继续道：“既然小宋总已经回来了，还是得尽快找他谈谈，把话说开，之后也好安心干活。”
“小宋总回来了？”张可馨语气兴奋。
“你接触过他？”曹思齐问。
“没有，不过打印底稿的时候没少听辰和的女员工们讨论他，听说个子特高，帅得跟明星似的，还特高冷，公司里不知道多少小姑娘暗恋他。”张可馨压低声音，凑近了一些，“小宋总是宋总和前妻生的，宋总偏爱和现任生的小儿子，本来想把小宋总打发出去，但架不住人家优秀，三两下就在公司里站稳脚跟，现在宋总不服都不行，现任为了这事儿没少跟他闹。”
曹思齐对这种豪门八卦不感兴趣，推了推眼镜：“他是什么背景？”
“海归，藤校毕业，本科学的是数学，辅修管理，硕士转机械，算是技术出身。”江聆月言简意赅。
曹思齐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好，访谈前记得再过一遍研报的技术部分。”
干他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强大的学习能力。每几个月就要换一个全新领域，如果没有短时间快速掌握新知识的能力，生存会很吃力。
江聆月本硕读的都是金融，此前对汽车产业一无所知，但在这一个多礼拜里也勉强摸清了辰和的主要商业逻辑和产品技术。她高考选的是理科，虽然有五六年没碰物理化学了，但理科底子还在。
江聆月补充：“访谈时间已经定了，约在今天十一点。”
曹思齐看了眼电脑：“我今天有事要回趟燕城总部，这次就不跟你一起去了。”
江聆月心说正合我意，从善如流地点头。
曹思齐之后又继续絮絮叨叨叮嘱访谈细节，但江聆月有些心不在焉。说到一半曹思齐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了，江聆月打开电脑找出先前列好的访谈提纲，根据曹思齐的建议稍微修改了一下。
屏幕右侧弹出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是闺蜜秦雅宜发来的。
[Yyyy：？？？？？？？]
[Yyyy：你见到宋景驰了？？？]
[Yyyy：他不是在国外吗]
随后附上一个小猫疑惑的表情。
秦雅宜和她高中同班，大学同院，连续七年宿舍床位物理距离不超过十米，是彼此唯一知根知底可以真正交心的好友；毕业后都在金融圈摸爬滚打，江聆月入职券商，秦雅宜去了银行，也算半个同行。
江聆月立刻打开对话框回复。
[月：我也不确定]
[月：但真的像]
[Yyyy：他回国也不告诉你？]
秦雅宜发来一个愤怒的表情。
[月：毕竟都五年多没联系了]
[Yyyy：他看见你了没？]
[月：没]
[Yyyy：在哪碰到的？]
[月：上班的地方，新的项目现场]
[Yyyy：那估计就在附近上班]
[Yyyy：在意就去找他呗]
江聆月犹豫了一下。
[月：嗯]
[月：我是打算去找他]
秦雅宜发来一个鼓励的表情。
[Yyyy：在线等进展，急]
江聆月随便回了一个表情，笑着关闭对话框。
她又翻了一会儿财务底稿，反复阅读招股书涉及行业分析的部分，修改了几处表达不清的地方。快十一点的时候，董秘陈鑫敲响了会议室的门。
陈鑫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头顶稀疏，油光满面，讲话带着浓重的舜城本地口音。
“江老师，小宋总的会马上就开完了，我现在带您去办公室。”
江聆月朝陈鑫点点头，收起电脑抱在胸前，起身梦游似地跟上去。
项目组办公用的会议室和总裁办公室在同一层，短短六分钟的路程，却仿佛走了六年这么久。
宋景驰还没回来，陈鑫带她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又端起茶几上的紫砂壶沏上两杯热茶。
“您先坐一下，小宋总马上过来。”陈鑫带上门出去了。
空气很冷，隐约弥漫着檀木香气，掺杂着的少许难以觉察的烟味。
办公室宽敞明亮，布置简洁，显得格外空旷，似乎长期闲置。沙发左侧摆放着黑色书桌和办公椅，桌上只有显示器、键盘和鼠标；右侧是整墙的嵌入式书架，分门别类摆放着各种书籍，管理学、哲学、金融学、心理学、历史学……应有尽有。
视线越过对面的沙发，后方是一整面落地玻璃窗，透过窗户可以俯视整个舜城，宽阔的舜江将城市一分为二，一座恢弘的大桥横跨两岸，桥上的车流如同江水奔流不息。
江聆月记得辰和大厦离自己就读过的一中不远，于是试着从一片低矮的老房子中找寻眼熟的建筑，却实在分不清东南西北。
突然，玻璃上浮起细密的水珠，江聆月抬头，看见空中昏黑厚重的乌云不断翻滚，终于挤出雨丝，一滴、两滴，渐渐连成一片，铺天盖地，墨珠般的雨点无情拍打在窗上。
舜城大雨倾盆。
一切笼罩在雨雾中，街道和房屋都看不分明了。
突如其来的暴雨扰得江聆月更加心神不宁，胸口阵阵发闷。
这时，门口传来了轻微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