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林蕴清清嗓子,表情郑重地说:

    “大哥的意思应该是,若是假借大哥秀才的功名减少外人的赋税,一朝被查的话,大哥必定会受到牵连,说不定考上的功名也会被褫夺。”

    “为什么?”王翠兰不解地问。

    “又不止是我们家这样做,中了秀才后大家不都这样做吗?”

    林有福困惑地摇摇头,无法理解为何别人做得,自家做不得。

    林蕴微微一笑,瞥了一眼大哥,继续补充道:

    “可万一呢?”

    此言一出,王翠兰和林有福对视一眼,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林逸考上秀才,是光宗耀祖的大事,若是因为外人的事,影响功名,还不如不做。

    明白儿子和女儿的心思之后,王翠兰连日来激昂的情绪骤然衰败,看起来有气无力。

    之前还在纠结分配的问题,现在一切沦为空谈。

    林蕴看出爹娘心情受到影响,勾起嘴角,一掌拍在桌上,豪横地说:

    “挂别人的田地有什么好的,挂自家的才是最好的。”

    突然的声音把王翠兰和林有福吓一跳,抬头时,看见的就是女儿张扬的笑容。

    或许是这段日子的经历,让王翠兰下意识地相信女儿的话。

    此时,听林蕴这么一说,她立即明白女儿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刚刚遮蔽在眼前的阴霾瞬间消失不见,语气和缓地问:

    “话虽如此,可现在紧要的是你大哥成婚和皓儿开蒙的事,家中暂无银钱置办田地。”

    一旁的林有福跟着点点头。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田地就是最紧要的东西。

    他们家虽在县城有带铺子的小院,卖豆腐勉强挣些银两,但为了林逸读书的事,十几年来一块田地都没有购置。

    林有福睡觉时都觉得不安稳,像是没有一块下脚的地似的。

    好不容易儿子考中秀才,想要借用免田地赋税挣些银钱,置办田地,却又被否定。

    他看着身下绑着木片的腿,恨不得狠狠敲几下。

    如果不是腿出了问题,家中也不至于让女儿出面维持。

    “爹娘忘了和明月楼合作的事?今日拿了些给陈荣带去试用,明日还不知道需要订多少。我们还得抓紧把腐竹做出来,挣上多多的银两,此时的忧虑不就全都解了?”

    林蕴一番有理有据的话说出来,屋内躁动的情绪平缓不少。

    王翠兰和林有福也意识到是自己魔怔了,怎么能让儿女为自己担忧?

    王翠兰当即站起身,“蕴儿说的对,应该先将合作的事办好才行,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

    说完,她利落地朝着库房走去,准备泡上多多的黄豆,为明日的生意做准备。

    其他人也纷纷动身,为家中生意而忙碌。

    就连伤了腿的林父也不例外,帮忙做些清洗的活计。

    翌日一早,林家人全部忙活起来。

    林有福坐在堆高的灶台前,看着在火力下锅中凝结而成的金色物质,一脸感慨地说:

    “早些年,为父也曾煮出过腐竹,但从未想过拿出来做成新的吃食,蕴儿可真是冰雪聪明。”

    正在旁边忙碌豆渣饼的林蕴嘴角不断上扬,回道:

    “爹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觉得影响豆腐的香味,不愿冒险罢了。”

    闻言,林有福重重点头,当初他心中的确是这样觉得的。

    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不敢冒险,不敢触碰新的事物。

    所以,每捞起一根腐竹,林有福看向女儿的眼神中便多增添一份骄傲。

    捞完一锅,他好奇地问:

    “蕴儿,既然捞出的腐竹好吃,是否可以不止是堆叠在一起的模样?”

    说着,林有福用长筷子从锅沿两侧不断往中心靠拢,原本圆形的腐皮挤压在一起,变成熟悉的腐竹形状。

    林蕴没想到父亲既然这么快就发现其中的奥秘,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爹说的不错,圆形的自然也是一种吃食——腐皮,暂时不便做。”

    林有福看了一眼身边竹竿上密密麻麻的腐竹,不得不承认女儿的话非常有道理。

    如今家中只不过煮了两天的腐竹,都快没地方摆放,圆形的腐皮形状更大,还是等以后再说。

    时间渐渐流逝,来到了开门的时刻。

    王翠兰刚打开门,柜台一侧的门洞立即挤进来一个人。

    她习惯性地想要阻拦一番,抬眼一看,发现是张望津,准备的话堵在嗓子里,憋的满脸通红。

    张望津却管不了那么多,问好后急匆匆往后院走。

    昨日从明月楼掌柜窈娘得来消息,腐竹的第一次试卖效果特别好,供不应求。

    还有不少人特意打探腐竹的消息,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第一次得到父亲夸赞的张望津,怎么可能将这等好事分享出去。

    他昨夜激动、烦躁的一晚上没睡好,天刚亮,就急匆匆地朝林家赶来,为的就是抢先一步和林蕴商量腐竹的事。

    王翠兰看见张望津就像是看见银子似的,根本不阻拦,提醒道:

    “我儿就在后院,进门就能看到。”

    “多谢婶子!”

    张望津行了一礼,快步离开。

    一进后院,就看到了正在磨豆浆的林逸,当即出声恭贺。

    “恭喜林兄考中秀才。”

    “多谢。张少爷来了,是有何要事?”

    “林姑娘可在?在下想要与其商议腐竹一事。”

    “在,我这就去叫来。”

    林逸停下手,把林蕴从后厨叫出来。

    林蕴的身影刚出现,张望津就无法克制心中激动的情绪,一股脑地宣泄而出。

    “林姑娘你猜猜昨日明月楼的生意如何?”

    “腐竹一炮而红,正午雅间全都坐满了,全是来品尝明月楼新出的腐竹菜肴。”

    “哈哈哈!福满楼被我们的阵势吓到,派了不少人打探消息。我一想到福满楼的人看着酒楼内客人稀少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

    林蕴站在一旁完美地充当观众。

    林逸看着张望津熟悉的话多模样,脑海中瞬间联想起之前不算美好的记忆。

    他默默地走到一旁,继续磨豆子。

    等到张望津止住声音的时候,嘴皮子都起皮了。

    他顿时不适,尴尬地舔了舔嘴唇,笑着说:

    “可否请林姑娘上碗茶水?话说多了,嘴有些干。”

    “家中只有清水。”

    “也可也可。”张望津不好意思地落座,倒了一大碗水,全部灌进嘴里,发出畅快的喟叹。

    休息片刻,继续开口说话。

    “今日上门,是想与姑娘商议每日供货的数量。”

    林蕴在对面坐下,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在小女看来,腐竹是难得的新式吃食,虽然味美,但若是无限供应,时间一长,难免令人失去兴趣。所以最好每日限量供应,吊足胃口。”

    “啪!”

    张望津听着忍不住激动地拍掌,赞叹道:

    “林姑娘可真是聪慧,如此一来,明月楼的客人必定会络绎不绝,就依姑娘所言。”

    正在磨豆浆的林逸听着无奈摇头,为张员外感到着急。

    不管林蕴是出于何种目的,与张望津、明月楼的合作顺利进入正轨。

    并且出的计策也将整个县城的人兴致勾起,使得明月楼的生意十分红火。

    林氏豆腐铺趁势推出品质低一等的腐竹,摆在柜台前售卖。

    王翠兰看着眼前蜂拥而至的人群,站直身体,高声介绍。

    “想必近日大家都听说过明月楼的新式菜肴,其中用的就是我们铺子新出的腐竹。现在,我们铺子也将对外售卖腐竹,价格三十文一斤。想要尝尝明月楼腐竹同种滋味的,欢迎购买。”

    一听到最近县城热议的腐竹,众人当即来了兴趣,纷纷继续往前挤,想要见见传说中的腐竹的真面目。

    有亲口尝过腐竹滋味的,看着眼前熟悉的腐竹却有种奇怪的感觉。

    思来想去,总算是想明白其中的差别,当即问出口。

    “看起来与明月楼用的腐竹极其相似,但颜色似乎有些淡了吧?”

    王翠兰在售卖之前,就已经在林蕴的提醒下有所准备。

    所以在听到类似拆台的问题,面色不仅没有变差,反应嘴角上扬,一脸赞同地说:

    “这位客人还真是别具慧眼,一眼就看出其中差别。您说的没错,明月楼所用腐竹更为上乘,但价格也更为昂贵。”

    此言一出,人群忍不住发出震惊的吸气声。

    在众人看来,眼前浅黄色,泛着豆香味的三十文一斤腐竹已经算是天价。

    而明月楼却以更高的价格购买,那明月楼所吃的腐竹该是何等美味呀?

    一时间,众人忍不住好奇起来。

    想要尝尝相似味道的,买上一两腐竹,泡上后数量也不少。

    于是,林氏豆腐铺的腐竹生意火爆起来,明月楼的生意也没受到什么大的影响,甚至更加红火。

    不过短短几日功夫,家中装铜板的木匣就已经被塞满。

    王翠兰看着眼前的收获,忍不住取出来数了一遍又一遍。

    噼里啪啦的铜板碰撞声在房间内响起,林有福根本无法安睡。

    他看了一眼妻子双眼放光的模样,嘴角勾起,提醒道:

    “明日全换成碎银子,免得你担心被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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