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岭的天不眠不休地下了小半个月的雨，终于挑了个好日子开恩放了晴。
苔藓和五颜六色霉菌洋洋洒洒地长满了房间的各个角落，肆无忌惮地攻城略地，却在一只白得发光的手旁偃了旗息了鼓。
那手无力地耷拉在地板上，腕骨处松松垮垮地挂了条褪色的红绳，对比下来像一抹没有温度的月光。
当晨曦透过破碎的窗子照进去的某一瞬间。
月光忽然动了。
别清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眼眸微微颤抖，意识从混沌的梦境中抽离，被投入现实世界。
她扶着头缓缓起身，顺便抬手挡住了过于猛烈的太阳光。
周围一片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与潮湿的气息，混合着潮湿泥土与锈蚀的金属的味道，刺激着鼻腔。
她没忍住，抵着鼻咳了一会儿，脸上泛起片红，好像要把肺咳出来。
“什么味儿——”
她的声音低沉，带着长时间未开口的沙哑。
别清站起身，摇匀了脑浆，进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她家没了。
双重意义上的。
还没等她生出点类似于感伤的情绪，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看不见人，听上去急促而有力。
身体的下意识反应快于大脑，还没等她细想，人就已经猫进了橱窗后边儿。
来人是个年轻的女孩，穿了件黑色夹克，耳朵上丁零当啷地戴着俩环，像哪吒脚底踩的那对风火轮，来势汹汹，目的性极强，直冲这个方向来。
她目光带着疑惑，迅速在屋内扫视了一番，然后突然炸开“我去人呢？！”
别清隐在暗处，看着这人神色惊慌像无头苍蝇一般絮絮叨叨，四处打转。
“完了完了，不会被路过的什么玩意儿吃了吧”
“怎么办怎么办——”
“镇定镇定啊镇定不了啊啊啊”
破案了。
冲她来的。
别清闭了闭眼。
说实话，她不太想面对。
眼看着那人情绪越演越烈，甚至隐隐有要给她上两炷香的架势。
别清从角落里默然起身，无声无息地走到来人身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卧——”
然后在那人尖叫的前一秒捂住了她的嘴，精准地打断了施法。
“别嚷了。”
乌语被手动禁了言，先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听到熟悉的声音后猛地吸了一口气，眼里的泪要掉不掉的，带着点后怕委屈地哽咽。
“我靠你没死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没了呜呜呜呜——”
别清有点惊讶，也是没想到，这姑娘胆子还没嗓门一半大。
她松开手，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对方身上打量过去，带着些许审视“你谁？”
乌语一顿，吸了吸鼻子，微微抬了抬下巴，努力做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就是眼圈还通红，看上去没有一点威慑力
“我救了你，你就这么对恩人的吗？”
别清垂眸，其实大概能猜出来点。
目的清晰明确，在这时候直冲她来，不是敌人就是恩人。
前者可以直接动手，后者却让人有些头疼。
偏偏来人一点儿恶意也没有，胆子还奇小无比，毫无疑问的后者。
别清面上配合着放下了两分警惕，似乎是信了，而后换了一副平易近人的温和模样，低着眉听着乌语讲述她过五关斩六将的救人历程。
据这位乌语女士所说，她昏迷了有一个礼拜
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要不是胸腔起伏彰显着她还有呼吸，早就被当作尸体挖了晶体了
“所以，你为什么救我？”了解了前因后果，别清拍拍衣服上的灰，自顾自地活动了一下手腕，恢复了几分气力，接着道“按理说的话，在异生物手里救下一个昏迷的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你既然能活到现在，应该知道什么叫明哲保身。”
别清抬眼，声音清朗，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况且我们非亲非故，我实在不明白救我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那么，是我身上的什么吸引了你呢？”
她笑着分析，模样却理智而又冷淡，“或者我换一种说法”
“——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没有人可以为了陌生人豁出生命。
这是人之本性。
乌语握着拳，心脏怦怦地跳。
眼前的人明明说的是问句，却带着一股笃定。
这种心里被人看得清清楚楚的感觉让乌语莫名心慌，以至于她觉得张口就会露馅儿。
她努力地挺直身子，像狐假虎威里的狐狸一样强撑着气势。
别清表情温和，斯斯文文地站在那里，不慌不忙地等着她的回答。
“我想救你就救了，有问题？”
反问句。
虚张声势的典型手段。
别清微笑着，心里想。
没等她有下一步动作，对面的人不自在地别过脸，似乎也明白瞒不过别清，索性直接坦白，嗫嚅着补了一句：“我发现你当时在觉醒异能，就寻思等你醒了后欠我个人情……”
她越说脸越红，最后红得像副对联。
？
狐狸尾巴自己伸出来了。
别清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怔了一怔。
她摩挲着背后刚摸到手的铁皮，感受着上面粗粝的纹路，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金属。
这个理由还差不多。
“你想让我做什么？”
“陪我回一趟我家”她眼里带着悲伤和一些别清看不懂的东西，“我家人还在那里。”
别清：“行”。
她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其他的，只是点了点头，像是随口回了一句天气怎么样。
“你……不问问什么吗？”乌语看向她，有些忐忑“就这么答应了？”
别清活动了一下手脚，感受着身上缠着歪七扭八的纱布，虽然乱糟糟的，但足以看出是费了心思的。
突如其来的末世打了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人类文明在灾难的面前显得脆弱不堪，废土之上，生存成了世界的唯一法则。
弱肉强食，强者掠夺，弱者夹缝中求生，所有的肮脏和黑暗都浮于表面，秩序失衡。
以至荒烟蔓草，枯骨遍野。
在这种情况下。
救命之恩，其实她要求什么都不为过。
但对面的人明显不知道，还以为自己赚了天大的便宜。
一个把想法都表现在脸上，还自以为伪装的很好的笨蛋。
她暗自评价。
“我报恩”别清随意晃了晃手腕处的绷带，漫不经心。
乌语悄悄呼出一口气，擦了一下手心里濡湿的汗水。
还好还好。
……
——————————
更远处的大漠。
将地图旋转了若干次后，一行人终于分清了东南西北。
其实也怪不得他们，末世以来，所有的自然规律都已不再适用。
太阳不一定白天出来，出太阳的时候也不一定是白天。
要想辨别出方向，只能从或熟悉或陌生的地方一点点地寻找蛛丝马迹。
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找到东西南北堪比大海捞针。
“前边是陶华城？情报说已经被异植占领了”说话的人扎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小辫，一张娃娃脸上带着严肃认真，朝着旁边的人道：“我们得绕道了。”
谢照迎着满天的黄沙，眯了眯眼，望向远处高大的山脉，下令：“绕过去，先找到个安全的地方，原地休整。”
他接过递过来的地图，骨节分明的手指从一端划过，掠向另一端，然后轻点了点。
“走这边，去金莫城。”
——————————
远处依旧是黄沙。
一路上没有一丝人影。
昔日繁华的城市，如今一片死寂，废弃的车辆东倒西歪，玻璃破碎，钢筋裸露，蔓延着厚厚的锈迹。
别清走在大街上，抬眼望去尽是荒凉，一股莫名的孤寂忽然涌上心头。
风声呼啸。
她停住脚，展开双臂，细细地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
有种盛大而又荒凉的怪诞感，带着浓郁的荒谬。
她感到一股无法言说的突如其来的亢奋。
“你在干什么？”
乌语咋咋呼呼地跟上，一只手搭着别清的肩，小口小口地喘着气“慢点走啊。”
别清一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煞风景的玩意儿。
好好的氛围全给破坏了。
她没说话，继续往前走，乌语背着包跟上。
包里装了乌语收集的物资，说是物资，其实就是一堆零零散散的破铜烂铁，不知道有什么用，但乌语却意外重视，甚至不允许其他人接手。
别清也懒，两手空空反倒乐得清闲，就随着她去了。
她们要去的地方叫陶华城，距离沂岭四百多公里，是个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的地方。
沂岭在陶华城最北端，替它挡住了所有南下的冷湿气流，致使常年阴雨不断。
而陶华城在这座高大山岭的庇护下，欣然接受着温暖的阳光和雨露，植物品种繁多，在变异的加持下，现在已然成了异植的集散地。
堪称现实版植物大战僵尸。
植物和僵尸和谐相处，仅存的人类成了可怜的戴夫。
别清在脑里细细地盘算着，努力回顾着有关陶华城的消息。
脚步也越来越缓。
“阿嚏”乌语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下意识地裹拢了下衣服，“怎么越来越冷了？”
别清穿着件半袖衬衫，黑色七分裤，迎着嗖嗖的风“冷么？”
不该啊。
她看着两边越来越秃的树和越来越烈的风，逐渐也意识到了点不对劲，她伸手扯住乌语的书包带，乌语被带了一下，停下了步子。
“现在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乌语愣了一愣，不明所以地掏出指南针，正红色的指针直指前方“往南啊，没毛病。”
别清伸手接过指南针，把它水平放置在地面上，拨了拨指针。
下一秒，指针慢悠悠地转了个圈，指向了和先前完全不同的方向。
？
她又试了一次，指针颤颤巍巍地又挪了个地儿，绕盘转了一百八十度，指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别清：大意了……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全球异变的连带反应影响了地球磁极，磁场紊乱。
所以指南针，压根，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想到这，别清脸直接木了，甚至隐隐有点绿。
她万万没想到，有人连自家在哪个方向都分不清的情况下，还敢给人带路。
虽然她也有疏忽，但她不太想承认这么傻的错误。
旁边没有眼力见儿的小傻子等了一会儿，没看明白，眼巴巴地问别清“这是什么意思？？？”
别清舔了舔上颚，有点难办。
别清：“你家确定在陶华吗？”
乌语点点头，用一种毋庸置疑的神色看着她。
别清有点儿不死心，委婉道：“你就没有其他想回的家吗？”
她思索了一下，一脸认真：“或者你搬个家吧。”
乌语：？
什么东西？
“怎……怎么了？”
看着乌语满脸茫然，别清也打消了这些离谱的念头。
她深深吐出口气，扶着乌语的肩，生无可恋：“迷路了而已。”
说着，她对着乌语挤出了一个温柔至极的笑。
如丧考妣。
苔藓和五颜六色霉菌洋洋洒洒地长满了房间的各个角落，肆无忌惮地攻城略地，却在一只白得发光的手旁偃了旗息了鼓。
那手无力地耷拉在地板上，腕骨处松松垮垮地挂了条褪色的红绳，对比下来像一抹没有温度的月光。
当晨曦透过破碎的窗子照进去的某一瞬间。
月光忽然动了。
别清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眼眸微微颤抖，意识从混沌的梦境中抽离，被投入现实世界。
她扶着头缓缓起身，顺便抬手挡住了过于猛烈的太阳光。
周围一片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与潮湿的气息，混合着潮湿泥土与锈蚀的金属的味道，刺激着鼻腔。
她没忍住，抵着鼻咳了一会儿，脸上泛起片红，好像要把肺咳出来。
“什么味儿——”
她的声音低沉，带着长时间未开口的沙哑。
别清站起身，摇匀了脑浆，进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她家没了。
双重意义上的。
还没等她生出点类似于感伤的情绪，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看不见人，听上去急促而有力。
身体的下意识反应快于大脑，还没等她细想，人就已经猫进了橱窗后边儿。
来人是个年轻的女孩，穿了件黑色夹克，耳朵上丁零当啷地戴着俩环，像哪吒脚底踩的那对风火轮，来势汹汹，目的性极强，直冲这个方向来。
她目光带着疑惑，迅速在屋内扫视了一番，然后突然炸开“我去人呢？！”
别清隐在暗处，看着这人神色惊慌像无头苍蝇一般絮絮叨叨，四处打转。
“完了完了，不会被路过的什么玩意儿吃了吧”
“怎么办怎么办——”
“镇定镇定啊镇定不了啊啊啊”
破案了。
冲她来的。
别清闭了闭眼。
说实话，她不太想面对。
眼看着那人情绪越演越烈，甚至隐隐有要给她上两炷香的架势。
别清从角落里默然起身，无声无息地走到来人身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卧——”
然后在那人尖叫的前一秒捂住了她的嘴，精准地打断了施法。
“别嚷了。”
乌语被手动禁了言，先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听到熟悉的声音后猛地吸了一口气，眼里的泪要掉不掉的，带着点后怕委屈地哽咽。
“我靠你没死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没了呜呜呜呜——”
别清有点惊讶，也是没想到，这姑娘胆子还没嗓门一半大。
她松开手，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对方身上打量过去，带着些许审视“你谁？”
乌语一顿，吸了吸鼻子，微微抬了抬下巴，努力做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就是眼圈还通红，看上去没有一点威慑力
“我救了你，你就这么对恩人的吗？”
别清垂眸，其实大概能猜出来点。
目的清晰明确，在这时候直冲她来，不是敌人就是恩人。
前者可以直接动手，后者却让人有些头疼。
偏偏来人一点儿恶意也没有，胆子还奇小无比，毫无疑问的后者。
别清面上配合着放下了两分警惕，似乎是信了，而后换了一副平易近人的温和模样，低着眉听着乌语讲述她过五关斩六将的救人历程。
据这位乌语女士所说，她昏迷了有一个礼拜
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要不是胸腔起伏彰显着她还有呼吸，早就被当作尸体挖了晶体了
“所以，你为什么救我？”了解了前因后果，别清拍拍衣服上的灰，自顾自地活动了一下手腕，恢复了几分气力，接着道“按理说的话，在异生物手里救下一个昏迷的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你既然能活到现在，应该知道什么叫明哲保身。”
别清抬眼，声音清朗，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况且我们非亲非故，我实在不明白救我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那么，是我身上的什么吸引了你呢？”
她笑着分析，模样却理智而又冷淡，“或者我换一种说法”
“——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没有人可以为了陌生人豁出生命。
这是人之本性。
乌语握着拳，心脏怦怦地跳。
眼前的人明明说的是问句，却带着一股笃定。
这种心里被人看得清清楚楚的感觉让乌语莫名心慌，以至于她觉得张口就会露馅儿。
她努力地挺直身子，像狐假虎威里的狐狸一样强撑着气势。
别清表情温和，斯斯文文地站在那里，不慌不忙地等着她的回答。
“我想救你就救了，有问题？”
反问句。
虚张声势的典型手段。
别清微笑着，心里想。
没等她有下一步动作，对面的人不自在地别过脸，似乎也明白瞒不过别清，索性直接坦白，嗫嚅着补了一句：“我发现你当时在觉醒异能，就寻思等你醒了后欠我个人情……”
她越说脸越红，最后红得像副对联。
？
狐狸尾巴自己伸出来了。
别清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怔了一怔。
她摩挲着背后刚摸到手的铁皮，感受着上面粗粝的纹路，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金属。
这个理由还差不多。
“你想让我做什么？”
“陪我回一趟我家”她眼里带着悲伤和一些别清看不懂的东西，“我家人还在那里。”
别清：“行”。
她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其他的，只是点了点头，像是随口回了一句天气怎么样。
“你……不问问什么吗？”乌语看向她，有些忐忑“就这么答应了？”
别清活动了一下手脚，感受着身上缠着歪七扭八的纱布，虽然乱糟糟的，但足以看出是费了心思的。
突如其来的末世打了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人类文明在灾难的面前显得脆弱不堪，废土之上，生存成了世界的唯一法则。
弱肉强食，强者掠夺，弱者夹缝中求生，所有的肮脏和黑暗都浮于表面，秩序失衡。
以至荒烟蔓草，枯骨遍野。
在这种情况下。
救命之恩，其实她要求什么都不为过。
但对面的人明显不知道，还以为自己赚了天大的便宜。
一个把想法都表现在脸上，还自以为伪装的很好的笨蛋。
她暗自评价。
“我报恩”别清随意晃了晃手腕处的绷带，漫不经心。
乌语悄悄呼出一口气，擦了一下手心里濡湿的汗水。
还好还好。
……
——————————
更远处的大漠。
将地图旋转了若干次后，一行人终于分清了东南西北。
其实也怪不得他们，末世以来，所有的自然规律都已不再适用。
太阳不一定白天出来，出太阳的时候也不一定是白天。
要想辨别出方向，只能从或熟悉或陌生的地方一点点地寻找蛛丝马迹。
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找到东西南北堪比大海捞针。
“前边是陶华城？情报说已经被异植占领了”说话的人扎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小辫，一张娃娃脸上带着严肃认真，朝着旁边的人道：“我们得绕道了。”
谢照迎着满天的黄沙，眯了眯眼，望向远处高大的山脉，下令：“绕过去，先找到个安全的地方，原地休整。”
他接过递过来的地图，骨节分明的手指从一端划过，掠向另一端，然后轻点了点。
“走这边，去金莫城。”
——————————
远处依旧是黄沙。
一路上没有一丝人影。
昔日繁华的城市，如今一片死寂，废弃的车辆东倒西歪，玻璃破碎，钢筋裸露，蔓延着厚厚的锈迹。
别清走在大街上，抬眼望去尽是荒凉，一股莫名的孤寂忽然涌上心头。
风声呼啸。
她停住脚，展开双臂，细细地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
有种盛大而又荒凉的怪诞感，带着浓郁的荒谬。
她感到一股无法言说的突如其来的亢奋。
“你在干什么？”
乌语咋咋呼呼地跟上，一只手搭着别清的肩，小口小口地喘着气“慢点走啊。”
别清一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煞风景的玩意儿。
好好的氛围全给破坏了。
她没说话，继续往前走，乌语背着包跟上。
包里装了乌语收集的物资，说是物资，其实就是一堆零零散散的破铜烂铁，不知道有什么用，但乌语却意外重视，甚至不允许其他人接手。
别清也懒，两手空空反倒乐得清闲，就随着她去了。
她们要去的地方叫陶华城，距离沂岭四百多公里，是个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的地方。
沂岭在陶华城最北端，替它挡住了所有南下的冷湿气流，致使常年阴雨不断。
而陶华城在这座高大山岭的庇护下，欣然接受着温暖的阳光和雨露，植物品种繁多，在变异的加持下，现在已然成了异植的集散地。
堪称现实版植物大战僵尸。
植物和僵尸和谐相处，仅存的人类成了可怜的戴夫。
别清在脑里细细地盘算着，努力回顾着有关陶华城的消息。
脚步也越来越缓。
“阿嚏”乌语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下意识地裹拢了下衣服，“怎么越来越冷了？”
别清穿着件半袖衬衫，黑色七分裤，迎着嗖嗖的风“冷么？”
不该啊。
她看着两边越来越秃的树和越来越烈的风，逐渐也意识到了点不对劲，她伸手扯住乌语的书包带，乌语被带了一下，停下了步子。
“现在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乌语愣了一愣，不明所以地掏出指南针，正红色的指针直指前方“往南啊，没毛病。”
别清伸手接过指南针，把它水平放置在地面上，拨了拨指针。
下一秒，指针慢悠悠地转了个圈，指向了和先前完全不同的方向。
？
她又试了一次，指针颤颤巍巍地又挪了个地儿，绕盘转了一百八十度，指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别清：大意了……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全球异变的连带反应影响了地球磁极，磁场紊乱。
所以指南针，压根，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想到这，别清脸直接木了，甚至隐隐有点绿。
她万万没想到，有人连自家在哪个方向都分不清的情况下，还敢给人带路。
虽然她也有疏忽，但她不太想承认这么傻的错误。
旁边没有眼力见儿的小傻子等了一会儿，没看明白，眼巴巴地问别清“这是什么意思？？？”
别清舔了舔上颚，有点难办。
别清：“你家确定在陶华吗？”
乌语点点头，用一种毋庸置疑的神色看着她。
别清有点儿不死心，委婉道：“你就没有其他想回的家吗？”
她思索了一下，一脸认真：“或者你搬个家吧。”
乌语：？
什么东西？
“怎……怎么了？”
看着乌语满脸茫然，别清也打消了这些离谱的念头。
她深深吐出口气，扶着乌语的肩，生无可恋：“迷路了而已。”
说着，她对着乌语挤出了一个温柔至极的笑。
如丧考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