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钟声,主事人换了?”王齐安抓住少年的手,“吴家当上主事人了?”

    “这人是你亲戚?”另一个看守山门的年岁看着稍长些的束着发的少年古怪地看了王齐安一眼,“什么吴家,现在的主事人是祁主事人。”

    “祁主事?他醒了?”王齐安大半个月没上山了,捕风捉影地听了一些消息。

    “现在的祁主事是祁音尘师兄,他很少待在山上,所以师叔可能没见过。”先前说话的那个少年平日里多王齐安照拂,不想王齐安说错话挨骂,替他找了个借口。

    “这样啊,如此年轻的主事人,当真是后生可畏。”王齐安看了眼棺材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那个束发少年发出不满地“啧”声才又道:“对了,我这次上山是为了镇压这里面关着的凶邪。”

    “原来是抬棺人,就非得挑今天这个日子上山吗?你这亲戚到底有没有眼力见。”说话的少年连正眼都不曾给到王齐安。

    王齐安急着进山不欲和他多纠缠,侧身想从少年身旁绕路。

    没想那束发少年起了捉弄的心思,一个箭步堵住路不说,还丝毫不客气地踹了抬棺的幽冥熊犬一脚,“畜牲竟然学起了人,还用两只脚走路,可真够滑稽的。”

    称王齐安师叔的那个少年想来阻拦,被束发少年瞪了一眼,不敢再有别的举动,只低声说:“这棺材里阴气很重,我们还是快放他进去吧。”

    “瞧你没出息的样子,这可是在南华山,哪个不知死活的阴物敢在南华山闹事。”束发少年说着就要去叩开棺材的盖子,“我倒是要看看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王齐安抓住束发少年的手,眼中怒气一闪而过,快得眼前的两个少年丝毫没有察觉,他呼出一口气道:“我不过是替人办事,这是委托书,还望行个方便。”

    “原来是吴伯伯派你上山的,只是这时机可真不好,你若是早个几分钟上山,我立马差人好吃好喝地把你请上山,现在嘛,吴伯伯自己都怕是自身难保了。”束发少年随手把委托书扔到王齐安的身上。

    “是吗?你这话敢当着吴永波的面说吗?”王齐安也不恼,将委托书收回衣袋里,眼神凌厉地盯着束发少年。

    少年被那个眼神吓到,转念一想吴家既然有和祁家抗衡的能力,怎么可能这么快倒台,自知刚刚一时得意说错话,立刻一言不发,恭敬地让开,不再耽误王齐安。

    王齐安带着棺材趁过往的弟子不注意,拐进了一旁的小路,山路越走越窄,穿过一片藤曼遮盖的废旧大门,最后将棺材停在了青苔遍布的废弃的一个石洞里。

    “仪式这么快就结束了?我来晚了。”王齐安一进去就把幽冥熊犬打发去守门了,只说是自己耽误了,没说被山门口的弟子给拦住的事。

    “来早来晚都一个样,吴永波是个喜欢急功近利的人,本来也指望不上他。”说话的是个举手投足都极其优雅的女人,如果不是她的头发苍白蓬乱挡住了她一大半张脸,剩余的半张脸上遍布着皱纹,还以为是个哪里来的贵族小姐。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祁家一旦坐稳了这个位置,我们就更没希望了。”王齐安说完见女人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走到了棺材面前,用手沿着棺材板从头抚摸到尾。

    许久后才说:“不着急,一切才刚开场。”

    王齐安听不懂女人打的哑谜,指着棺材里道,“那她怎么办?”

    “哼,真不知道以你的智商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你以为你真能大摇大摆地在祁曾秋这个老头子眼皮子底下把一只鬼给带上山。”女人收回手重新坐回了石凳上,摆弄着放在石板上的西洋棋。

    “什么意思?”王齐安慌张地打开棺材盖,里面哪里还有祝影也的身影,“我们被发现了?”

    “不是我们,是你,不过祁曾秋也只会以为你是吴永波的人,不管是真心的还是装装样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把吴永波救出来。”女人抬起头看了王齐安一眼,继续安排,“吴永波被罚禁足在慎思堂一年不能见外人,你只需要把他放出来,他咽不下这口气,自然会有下一步动作。”

    这哪里是在救人,这简直是在催命,吴永波闹这么大的事最后只得了个禁足的惩罚已经是很看吴家面子了,要是他这次出来后再搞事情,吴家谁都保不住他。

    王齐安直觉自己最好不要有什么地方得罪这个女人,否则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够了,“那我们不管她了吗?祁曾秋要是察觉到我们要做什么事,肯定会先把她解决了吧,到时候我们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怎么都到这个时候了,开始舍不得你女儿了,担心祁曾秋会把她直接杀掉?”女人冷笑了几声。

    那笑声从嗓子深处发出来,带着毛骨悚然的颗粒感,让王齐安觉得周身一股冷气吹过,“开什么玩笑,她早就死了,现在变成这样也算不上活着,她要怪就只能怪是那个人的女儿。”

    是的,他这么做没什么不对,她的死和他没关系,王齐安不断地安慰自己。

    “祁曾秋不会对她做什么,你还是想想怎么把吴永波救出来吧。”女人没有拆穿他一时的心不在焉,让他抬着棺材出去。

    议事堂内,除了祁家人被祁曾秋给留了下来,其他人全都被遣散了。

    祁曾秋眼睛流转在下方跪着的一个个祁家人身上,许久长叹出一口气,“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不少人盼着我死。”

    “爷爷——”

    “爸——”

    ……

    跪着的人听他这么一说,急着表忠心纷纷抬起头,还没说什么就被祁曾秋打断,“我并不觉得意外,生在富贵的家族里,有斗志是好事,祁家现在权力金钱哪一个都不缺,唯独缺了最重要的人情,这是我身为一家之主做得最差的地方。”

    祁曾秋说着双眸闪烁,似是陷入了回忆,“我的三个孩子,从小我就教育他们感情是祁家人最应当舍去的,但是很早之前我的小儿子死在我跟前的时候,我才知道我错得有多么离谱。”

    祁音尘听到这里心空了一瞬,这是自他父亲去世之后,第一次听到爷爷说后悔,那个时候他只注意到自己失去父母的痛苦,没有考虑过这个老人也失去了自己孩子。

    当时他只是觉得爷爷对于自己父亲的离世过于冷淡,将一切责任都推到他父亲身上,但是直到他这些日子一步一步走到主事人的位置,才知道肩上的责任有多重。

    他可以任性离开南华山,但是爷爷肩负着祁家几十年的基业,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不仅不能表现出任何对他父亲的偏袒,还要堵住当时那么多在场的人的嘴。

    “你们之中一定有不少人不认可我做的决定,觉得阿尘年龄小配不上主事人的位置,但是他比你们所有人做得都要好,祁家产业接连受损,只有他在想办法安置那些失业的人,而你们其他人不说出份力,甚至还有在这种事上捣鬼的,之中暗地里耍手段的我暂且不说,勾结外人害祁家人的行为,若是今后还有第二次,我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祁曾秋一双鹰眼从其中几个头埋进手里趴着的人身上扫过,现在祁家正是用人的时候,不能做得太绝,适当敲打就够了。

    处理了大半天的事,祁曾秋才大病初愈,也觉得有些疲惫了,说完该说的话就把人都遣散了。

    下面跪着的人知道能走了,恭敬地对着祁曾秋鞠了一躬,转头溜走了,脚底像生了风一样。

    祁曾秋看着这一个二个把他当成洪水猛兽的子孙,心里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

    视线偏移,扫到还没有走的祁音尘,神色缓和了不少,“接任主事人的流程繁琐,阿尘也累了吧,下去休息吧。”

    “爷爷,”祁音尘顿了一下,还是决定赌一把,“她在哪儿?”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知道她的下落。”祁曾秋颇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向祁音尘。

    “进了南华山的鬼哪一个能逃得了您的眼睛。”祁音尘自认这方面他比起祁曾秋差远了,在察觉到祝影也进山后他第一时间是让通灵鸟出去查看情况,但是当时正在进行继任仪式,他就算知道祝影也的下落也抽不开身去救她。

    他在南华待得时间太短了,一心只想着先夺回主事人的位置,还来不及培养自己的人。

    出现这个想法的第一时间,他就想到了,既然连他这个刚上位的人都想到要安插自己的人,祁曾秋肯定早就这样做了,祝影也上山之后,祁曾秋一定会想办法控制住她。

    祁音尘想过可以不打草惊蛇慢慢找到祝影也,但是他不敢赌那其中的万一,不如直接和祁曾秋摊牌,“她和别的鬼不一样,她没有害过人。”

    祁曾秋神情突然变得异常严肃,“你爸爸当年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可是结果呢?”

    结果就是祁音尘失去了父母,祁曾秋失去了一个儿子。

    “她和我约定过了,她只要害了人,我就会对她用诛鬼阵。”祁音尘知道自己不管怎么为祝影也辩驳都是徒劳。

    捉鬼师从小和鬼打交道,见过的鬼都是没有信任可言的,能够变成鬼的本来就是一群穷凶极恶之徒,活着的时候尚且忽略道德和法律,变成鬼了更是肆无忌惮。

    人尚且不会践诺,何况鬼呢?

    至少他内心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了,祝影也如果真的害了人,他未必能下得了那个手。

    祁曾秋看着这个被吴家人逼得连续几晚都没时间睡觉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的孙子,此刻却因为一个女人愁容不展,让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当初是他把祁安逼得太紧了,才会酿成那样一个结局。

    他们还都太年轻了,才会把感情看得那么重,他越是从中阻碍,越会把他们的感情黏得越紧,人这一辈子吃那么一次教训就够了。

    这世上哪会有长长久久的感情,总有一天他这个孙儿会明白这个道理的,现在只是还没到时间罢了,“你现在是主事人了,我是做不了你的主了,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爷爷您不反对了?”祁音尘眼睛一亮,似乎不敢相信他这个爷爷有让步的那天。

    祁曾秋听着开始改口叫“您”的祁音尘,气得想给他一拐杖,明知故问,他如果反对,这小子怕是要为了一只女鬼和他翻脸,“你爸爸的死,有他自己的责任,他对你母亲不好,如果有一天你厌烦了那个女人,不要学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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