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成婚,需有女性长辈陪伴在身侧,从旁协助事宜和教导人事。燕殊音是被抢上山的,自然是没有家中长辈陪在身边。

    江朔便让山鹰的媳妇春桃过来帮忙,她长得白净丰腴,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看上去热情亲和,她张罗着其他人把嫁衣和首饰呈上来。

    “燕姑娘长得真是标志!穿上嫁衣更是惊艳,只是姑娘得多笑笑,今日可是大喜日子,千万别惹寨主不高兴!”

    燕殊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黛眉青山,双瞳剪水,朱唇玉面,只是脸上带着淡淡的愁容,秋珉把一只金灿的步摇插入她的浓鬓中,桃笑意盈盈地取过盒子里的冠首。

    “鸳鸯在梁,戢其左翼,君子万年,宜其遐福。”(1)

    春桃一面说着吉祥话一面把冠首给燕殊音戴上,秋珉在旁边帮忙整理衣裳。

    吹吹打打的声音愈发近了,春桃掩唇轻笑,凑到燕殊音的耳边说,“燕姑娘,今晚侍奉寨主,记得小意温柔便好,夫君也会更疼爱你一些,也少糟点罪。嫁了人的女子比不得从前,千万不能耍小性子。”

    燕殊音掩下自己心下的不悦,温顺地点头,“多谢春桃姑娘告知。”

    春桃心中微微惊讶,没想到燕殊音今日这般听话,也罢,成亲已成定局,就算再不愿也得留在寨中,讨好寨主总归是没错的。

    她笑着点点头,笑容中带有一丝苦涩,“姑娘这么想就对了。做女子的总是不易些,除了委曲求全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嫂嫂快些出来吧!老大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见你了!”门外是山匪们的起哄声。

    “听闻嫂嫂美得惊为天人,大哥真是有福气啊!”

    “老大是着急今晚的洞房花烛夜了吧!”山匪们互相挤眉弄眼,调侃着今日的新郎官。

    “去去去!”江朔挥开他的小弟们。

    他小心翼翼地敲响了门,紧张地说,“音儿,我来了,今日是我俩大喜的日子,能给我开开门吗?”

    过了一会,并没有动静。

    江朔再一次敲门,这一次敲门声明显变得焦急,“音儿?”

    燕殊音看向秋珉,秋珉点点头,拉开门走了出去。

    江朔一脸惊喜地看向屋里,秋珉走出去又把门掩上,她微微欠身向江朔行礼。

    “寨主,燕姑娘让我出来,是有一言想告知寨主。”

    江朔鼻尖冒汗,忙问,“何事?”

    秋珉浅笑,“燕姑娘说,她喜欢聪慧之人,她有一道题想要江寨主解答,如寨主能答出来,成婚后她绝对毫无怨言,肯定跟寨主好好过日子。”

    江朔犹豫地说,“可我并不精通诗词歌赋。”

    “这道题并不关于诗词歌赋,只是在路途中遇见的一个困惑罢了。燕姑娘说她苦苦思索良久,都不得其法,深感苦恼。”

    “只是路上遇到的困惑?”

    秋珉点点头,“正是。”

    旁边的山匪劝他,“大哥,我们有这么多人呢!让她说说呗,说不定我们能答得上来呢!”

    “是啊,大哥,我好歹也认得全字,只要不是诗词歌赋,其他问题能难得倒我黄三?”

    “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这许多。应该只是寻常问题哈哈哈哈哈!”

    身后的山匪勾肩搭背,在旁边撺掇着江朔。

    “那你便说说吧。”江朔终于发话。

    “燕姑娘说,她在路上遇到一个妇人在河边洗碗,燕姑娘问道:‘大娘,为何要洗这许多碗?’妇人回道:‘家里来了客人。’燕姑娘继续问道:‘来了多少客人’,妇人回道:‘每两人合用一只饭碗,三人合用一只汤碗,每四人合用一只肉碗,共有六十五只碗’,那么请问,妇人家中来了多少客人呢?”

    江朔眉毛紧蹙,顿觉头痛,“你....你再念一遍。”

    秋珉再把问题念了一遍。

    “等等!大哥!我仔细算算!”山匪黄大直接用水在地板上写写画画。

    “老大,要不要我们去厨房把碗拿出来,我们这有这么多人,总归能算出来!”

    “快去拿!”

    “是!”那个个头矮小的山匪飞奔而去。

    “大哥!所谓集思广益,我把外面的兄弟叫过来,总归能算出这个答案!”

    “还不快去!”

    .......

    待他们手忙脚乱地拿碗,乱哄哄地胡乱推算之时,凫鹭已经把西南方的守卫支走去领喜糖了,谢子雅的伤还没有好完全,他微微佝偻着身子在那里等齐止戈他们的到来。

    “换上。”齐止戈只瞧了他一眼,便丢给他一身短打粗布衣。

    “多谢。”

    “时间不多,齐公子你们快随我来吧。”

    为防止暴露,他们只带了精锐的五十人,乔装打扮后进入山寨。随后分开进入,免得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是六十个!”江朔急得满头大汗,站起身大声回道。

    秋珉勾唇微笑,“恭喜寨主。”

    江朔松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

    终于众人又恢复了吹吹打打,春桃满脸喜色地出现在门后面。

    “成了!成了!”

    燕殊音缓缓迎面而来,娇艳欲滴,上了妆的她更显明艳动人,众人一阵惊呼,还有几人吹起了口哨。

    “嫂嫂这也太美了吧!”

    “美到我都想当场作诗一首了!”

    “呸!就你这个大字不识的人还想作诗,做梦吧你!”

    一阵嘈杂后,燕殊音与江朔相对跽坐于榻上,先是擦手净面,几案上设三品荤菜,两人同桌而食。

    最后春桃呈上合卺酒,合卺酒就是一个匏瓜剖成两个瓢,以红线连柄。双方再一同饮下。

    山匪们一阵欢呼,就此礼成。

    燕殊音被送入新房,江朔则留在外边,众山匪纷纷向他敬酒,江朔一一接受。

    “军师呢?怎么没见着军师?!”江朔的酒劲开始上来了,大声喊着。

    郁羡不慌不忙地出现,“寨主,我一直在这呢。小弟在此祝您新婚快乐!”

    “不行不行,军师说的太简单了,重新再想过一个祝福词!”

    “应该祝老大早生贵子!早日得几个勇猛的小子!”

    郁羡倒了满满一碗酒,“寨主,我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这碗酒我先干为敬!”

    不等江朔回话,郁羡已经把那碗酒一干而尽。

    “军师好酒量!”

    “军师小小年纪,没想到如此能喝!”

    刚夸完,郁羡就忍不住呛出了声,众人忍不住哄笑一堂。

    “弟兄们,继续啊!”郁羡殷勤地捧着酒坛子给山匪们一排排倒酒。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他们来者不拒,喝得愈发畅快。

    就在屋内郁羡和众山匪推杯换盏之际,时子瑜出现在寨中囤放粮食的茅草屋。

    风声烈烈,他沉着一张脸看着前方,不笑时显得凶狠,忽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顽劣地勾唇一笑,右手轻轻一扬。

    熊熊烈火先是燃烧了地上的草垛,随后火苗沿着一切的可燃物向上不断蔓延。

    夜色里,漫天大火澄映在空中,绚烂却惨淡,浓雾滚滚,时子瑜也不离去,黑烟熏黑了他的衣摆,他在享受别人在乎的东西被毁灭的快感。

    他在想,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杀了那人,明明自己只喜欢破坏的感觉,这一次却帮了他,还答应帮他做事。

    肯定是因为他太有趣了,有趣到自己舍不得杀他。

    一个濒临死亡的幼兽在垂死之际,是不是也会像他这般激烈反抗呢?

    他很期待,期待看到那个少年死亡的那一刻。

    “老大!不好了!”凫鹭惨白着一张脸跑了进来,周围的山匪纷纷看向了他。

    “今天是大喜之日,好好说话!”

    凫鹭咽了下口水,焦急地说,“老大,粮仓被烧了!”

    “什么!”江朔惊得站起,酒碗从手里脱出被摔碎在地上。

    “好好的,粮仓怎么会被烧了呢!”山鹰一边问一边止不住地打酒嗝。

    正说着话,有几个山匪拿上武器就要出门去查看,凫鹭拦住了他们,他神色紧张地说,“粮仓贸然起火,恐怕有诈,稳妥点,得让旗军他们去瞧瞧。”

    旗军便是江朔救出的囚犯之一,他比一般山匪更暴虐嗜血,许多酷刑便是他亲自动手的,颇得江朔的重用。

    江朔阴沉地看着他们,脖子青筋暴起,他一把推倒了几案,暴怒地踹了几脚。

    “旗军,你带领扶崖他们过去瞧瞧!一旦抓到可疑人等,给我剥皮抽筋!生啖其肉!”

    “遵命!”旗军带领几个弟兄杀气腾腾地走了出去。

    因为郁羡的功劳,江朔被灌进了不少酒,现在酒劲已经完全上来了。江朔顿感昏昏沉沉,手脚无力。

    他努力睁着眼睛等着旗军他们回来报信,过了半炷香,他们还是没有回来。

    相反,外面安静得有点反常。

    室内气氛凝重,山匪们大气都不敢喘,心里暗自庆幸着今晚幸亏不是自己值守粮仓,否则必会死无葬身之地!

    山鹰喝得没有江朔多,他自告奋勇,“大哥,我出去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旗军他们为何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回来!”

    江朔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他点了点头。

    郁羡笑着站了出来,“且慢。”

    山鹰回头用疑惑的目光看向郁羡,脚下的步伐却还没有停止。

    就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之际,便见一道血线飞起,接着便是大股的鲜血喷涌而出,就像是艳丽的牡丹尽相绽放,接着快速汇集成汁水,浓墨重彩得流了满地。

    众人呆呆地看着眼前那个身躯如同蛆一般剧烈蠕动,痛苦不堪,费力挣扎,他紧紧地捂住了自己脖子。

    头却消失了。

    江朔呆了一瞬,冷冷地抹去飞溅到他脸上的鲜血。

    他攥紧拳头,慢慢地抬眼看着眼前挥剑的少年,阴冷的眼神仿佛准备出击的毒蛇。

    郁羡放下鱼藤剑,脸上还带着一丝浅笑,好像刚刚砍人头的不是她,她轻飘飘地说,“我都说了,不要出去。”

    “出门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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