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出村庄中的农户生活得算不上富裕,沉竹挨家挨户地问过去也鲜少有人家有富裕的厚实些的衣裳,霍间重身上的这两件衣裳,已是沉竹从要到的衣裳之中选得最合身的两件。

    “等明日,到了燕京城,我给你去成衣店中再挑件合身的衣裳来穿。”沉竹边说边试着将霍间重身上的褶皱拽展,却不得结果。

    “无妨。”霍间重笑着说道,“只是这衣衫的颜色有些艳了。”

    沉竹知霍间重不会在意这些,但还是补充道:“粉色很衬你。”

    她从没见过霍间重穿鲜艳色彩的衣服,现下身上的这件衣衫虽不合身,却也着实将霍间重脸上那点肃杀的气息柔和了不少。

    一件衣衫竟能起到如此大的作用,沉竹兀自想着,顶着月色低下了头。

    “你打算以何身份回到燕京城?”霍间重话锋一转,将对话切入了正题。

    沉竹的身份虽未暴露,但燕京城中已来了新的赋凌司细作,定然知晓沉竹的身份,更何况,昭王和覃国始终有着联系,不知昭王那处是否收到了关于她潜伏再燕京城中的消息。

    沉竹脑中早预想过这样的情况,具体以何身份回到燕京她心中也有了打算。

    “你出去的那几天,我曾让涟涟去问顾老大人要来了商人进京的文牒,临近燕京城时,你我分开,我混进商队,以商人的名义进到燕京城中。”

    “你一早便打算好了。”霍间重不知是喜还是忧地说道。

    “嗯。”沉竹一边应着一边抬起了头,“我本想让你跟我一道藏在商队中返回燕京城,但城门处的守卫大多识得你,如此一来,倒是欲盖弥彰。”

    “昭王不会那么快将景王手中的兵权全权收归到自己手中,此番回京声势并不浩大,城门处的守卫应当不会为难我。”霍间重接着沉竹的话说道,“只是你……”

    “你可还记得周邑那次?混入商队我有些经验,你不必担心。”

    她知晓他想问些什么。

    “只是回到燕京城后你我没办法日日见面。”沉竹又说道,她略抬起头看向霍间重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我会找到机会同你见面的。”霍间重察觉到了沉竹投来的目光,但还是没有回头去对上她的目光,“有些事情还要你去解决。”

    沉竹听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的确还有些事情需得自己回到燕京城后亲自去商议,梁朵搜集来的那本账册还等着去查验。

    “等这些事情结束了你想要去做些什么?”

    大抵是月光太过柔软,轻易地将情绪牵扯出来,话说出口,沉竹才惊觉自己失言,随后轻笑了一声找补道:“你自然是继续当你的将军,守卫疆土,护一方百姓安宁。”

    是她多想,只有自己是那个没有轨迹,随时会脱离的人。

    话说完,她也不再此处多做停留,起身回到了今夜的住处。

    秋日的风总是寒凉,让人的思绪都变得凝滞。

    “我会去找你。”

    霍间重看着自己身边空无一人的荒芜草垛,说出了自己都不十分确定的答案。

    剩下的路程进行地意外顺利,直到燕京城外,沉竹拿着手中的文牒成功找到了能让她混进燕京城的商队,二人才分别。

    “我该怎样联系你?”霍间重在喧闹的集市中,拉住了沉竹将要离去的手,眉毛微蹙了起来,看上去有些不安地向沉竹问道。

    “只要你还在霍府就好。”沉竹拨开霍间重拉着她的手,“收到阿朵的消息我会先传信到霍府去联系你。”

    霍间重垂下眼,点了点头,没再去拦沉竹将要离去的脚步。

    这回倒是沉竹再转过头来同他说道:“按日子算,芙儿应当一件回到了燕京城中,只是这些时日你我都在路途当中万事都难以联系,你进城后记得去寻她。”

    霍间重的眉头听到此话倒是舒展开来,开口说道:“你牵挂她,若是得了霍任芙的消息我该如何告知你?”

    沉竹听后看着霍间重的眼睛愣了半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干脆地说道:“我应当会先去寻你,不过是短暂分别,怎搞得像不复相见,我到底是潜藏在商队之中,贸然联系定会多有不便。”

    “我知晓了。”霍间重看着不远处沉竹将要混进的那支商队说道,“我待会儿便骑马返回燕京城,你跟着商队行进约莫还要些时日,这样倒是不易令人生疑,若有要紧的事情发生记得去霍府寻我。”

    “我记着了。”沉竹说完转过身去,口中琢磨着“要紧的事”四个字,再没回头。

    霍间重看着她的背影在原地停了一阵便也转身将马牵来启程,二人就此分别。

    等沉竹进入燕京城城门时,城中已流传开了有关霍间重的传闻。

    商队落脚的客栈也是燕京城中有名的食楼,沉竹在客栈中等待商队办理手续时,便听到这里的食客用一口流利的燕京官话议论着。

    “前些日子那位霍将军回京的事情你可听说了?”食客甲抓了把盐焗花生米同身边的人说道。

    “哪个霍将军?”食客乙将嘴里的酒咽下反问道。

    “就那个曾救下那位殿下的那个霍将军。”食客甲的“那”字拉的很长,俨然一副在说什么秘辛的模样。

    “原来是那个霍将军,那位殿下的名字如今可是不能提,少提为妙啊。“

    “为何要少提?”

    沉竹凑近向那两位食客打听,不过一开始并不顺利,食客甲警惕地将花生米都拿远了一些,食客乙则从头到脚打量了沉竹一番后言辞不善地开口:“看你这一身的麻布料子就知你是从乡下地方来做生意的贫民,离我们远些。”

    沉竹不语,只是从袖中掏出了一个不大的钱袋子拍到了桌上。

    “燕京城大,做生意不容易,因而想花钱向二位打听些消息。”

    见到钱袋子,食客甲护着花生米的手便有了松动,等食客乙拿来沉竹放在桌上的钱袋子打开一看,神色有了明显的缓和,食客甲的拿着花生米碟子的手才彻底松开,从一旁拉来了凳子,让沉竹坐下交谈。

    沉竹看了眼食客甲搬来的凳子,继续站着说道:“还是方才的问题,为何要少提那位殿下的名字?”

    食客乙掩下眼中的不屑,没好气地说道:“瞧你这穷酸模样也知晓你未曾听说过这燕京城中的消息。那位殿下便是先前的景王,前些日子陛下遇刺,之后不久景王便消失在了燕京城中,如今掌事的昭王殿下寻到了证据,将景王定下了行刺亲父的死罪,如今正到处搜捕景王的踪迹呢。”

    “那霍将军又出了什么事?”

    “霍将军?”沉竹话题转的太快,食客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对,霍将军,霍将军回京了。先前传回燕京城的那些消息,我还以为霍将军回不来了。”

    “回不来?”

    “是呀,霍将军守卫边城的事迹传遍了整个燕京,本来是向好的,不想没过了多久,整件事急转直下,边城战况告急,连昭王派去的援兵都无济于事,霍将军都险些要丧命,不想如今边城战败,霍将军竟活生生地回来了。”

    “那般战况,霍将军还带了不少士兵活了下来,已然是十分不错,怪不了什么。”食客乙叹了口气说道。

    “可霍将军这般单枪匹马的回来,总是给人留了猜测的余地。”食客甲喝着酒摇了摇头,随后继续说道,“不过霍将军也真是够可怜的,听闻年少时便因为战乱失去了父母,如今似是家中刚迎进门没几年的夫人这趟也没回来。”

    “死了?”食客乙颇有些惊讶道,想向食客甲寻求一个确切的答案。

    食客甲没说什么,只神情悲痛的向食客乙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紧跟着的是食客乙的一声叹息。

    “那霍府门前可有挂起白布,支起白幡?”沉竹向这二人发问。

    食客甲又被问住,怔了半晌回答道:“这…这倒是没有,今日我来时还曾路过,霍府门前一切照常。”

    “这倒是又惹人猜测……”食客乙紧接着跟食客甲讨论起了这件事情的真假。

    传言越扑朔迷离便越容易使人侃侃而谈,沉竹已将自己离开这段时日燕京城发生的事情基本打探了清楚,便也不再参与这些真真假假的讨论,商队同客栈的手续已然办完,商队中同她相熟的那个早早地等在了一旁,沉竹便离开了食客甲乙相谈的桌子,朝一边走去。

    “可有打探到些什么?”

    商队中同她相熟的那个名叫小香,是个生了双大眼睛的水灵姑娘,只是有些怯生生的,这样的性格,沉竹一开始并不知晓她是如何进的商队,了解过后才得知,原是这商队收留了不少因战乱没了家的人,给他们份生计,小香便是其中之一,她同原先商队中的医士学了些皮毛,如今和沉竹一道负责解决商队成员偶有的小病小疾。

    “是打探到一些,等我回房同你慢慢说。”沉竹笑着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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