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出去的霍闻紧抿着嘴,眉头皱着,眼睛直视前方。

    身边的景象渐渐成为了虚影,脑海中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

    他看见了自己最不堪的过去,在泥泞中挣扎的痛苦,那刻骨铭心的折磨如浪潮般又一次奔涌而来,让他控制不住地握紧拳头,呼吸一滞,那原本是他难以启齿的回忆,现在却依旧清晰得如昨日。

    霍闻突然有点后悔,后悔为什么要回国,然后发现自己原来还深陷在七年前。

    可明明她的身边,只会有他一个人。

    她亲口这么说的。

    霍闻这时才发现,他竟然真的信了,将她曾经的随口一说当做金口玉言从未动摇地信了七年,他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声,

    “傻子。”

    可当楼下转角熟悉的身影浸入眼底时他像是终于抓住了那始终萦绕在身边虚无缥缈的空虚感,他咬牙,将情绪咽进喉咙里,开始跑了起来,像是在追逐逝去的七年时光,他更后悔当年就那么轻易去了国外,就那么轻易地就放开了她的手,结果让别人趁虚而入,

    他们才是天生一对的。

    他马上就能再抓住她了,霍闻张嘴——

    “楚熙!”

    身姿修长的少年带起一阵风跑了过来,一把将她抱入怀里。

    楚熙微愣,一头扎进男生身上干净清新的气味里让她有些失神,无视微凉的风打在脸上的冷意,忍不住惊喜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要上课的吗?”

    周淮念松开楚熙,张大嘴理直气壮地说道:“老师今天晚上有事上不了,我过来捉奸的!鬼知道你跟臭男人打了多久的牌?别以为可以糊弄我,我可是有证据的!”声音清脆悠扬,像是这晚间的风,却全是暖意,好听到撩人。

    楚熙双手抱胸,她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此刻弯眸望着他,“什么证据?”

    周淮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像是已经做了千千万万遍一样,将手机举到她面前,对着聊天框她发的那张照片指指点点,“你看这!你敢说这不是男人的手吗?!”快要戳出花来了。

    楚熙这才看见误拍进去的霍闻的手,她拍的时候就是随手一拍,看都没看就发了过去,哪里注意到她把别人手拍进去了,看周淮念这幅振振有词满脸气愤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忍了多久一直憋着没说出来,噗嗤笑出声,故意问他:

    “那你要不猜猜牌桌上有几个男人?”

    周淮念顿时睁大了眼,满眼都是不可置信,啊地叫了一声,紧跟着说道:“你果然是有其他狗了!我在学校苦哈哈地上课,你在这左拥右抱跟一群臭男人打牌!啊啊啊我生气了!不行!你必须得跟我说清楚!”

    楚熙笑着环住周淮念的腰,抬头在他下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因为口罩的隔离带着几分痒意,却又因为热量的不同而轻易地能在脑海里描绘出她嘴唇的模样,

    “都是高中同学。”

    “我们回家吧,淮念。”

    她仰着头让一双眼睛毫无保留的落入周淮念眼里,她长得漂亮,眼睛更是精致,在月光下甚至能看清她的每一根细长弯翘的睫毛,星河像是落入了她黑色的瞳孔里,闪着细碎的光,有着摄人心魄的美。

    原本还咋咋呼呼的周淮念一瞬间骨气就弱了,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已经几不可闻,暗骂自己真没用,嘟囔着把女人的手揣进兜里,牵着她去马路边拦车。

    没有人注意到大厅楼梯转角处笔直如松柏的身影,柔软黑发因为跑动垂下半遮住乌黑深邃的眼眸,原本时刻带着浅淡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却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洞,没有一丝光亮,让他从上到下散发出冷冽的气息。

    *

    回到家,楚熙笑着靠在周淮念怀里亮着手机给他展示今晚的战果,修长的手指上下划拉显示一水的转账消息,得意道:

    “今晚大丰收哦。”

    周淮念少有看见楚熙在他面前露出小孩一样的模样,心里喜欢的要死,硬撑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眼睛盯着她的手机,嘴上还不停抱怨着,“下次不准再跟那么多男人一起打牌了,我会非常非常不开心……”

    楚熙抓着他的手在他手背亲了一下。

    “除非你先告诉我……”

    楚熙又亲了他的脸一下。

    “……如果下次带上我的话……”

    楚熙又要抬头被男人一把捂住嘴,四肢被他钳制住,都不看她了头偏向一边,气急败坏道:

    “不要再得寸进尺了!”

    楚熙张着眼睛装无辜。

    眼看周淮念真要恼羞成怒,楚熙爬到床头去,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来了休假时买给周淮念的礼物,周淮念就跟乌云散去太阳露出来了一样,眼睛都在发光。

    玩够了狗狗楚熙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看剧本,周淮念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趴在她的书桌上咬着鼻尖紧皱着眉写作业,放空脑袋思考着高数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我要学高数,难道我是废物吗的哲学问题。

    还没看两眼楚熙就收到了李芸的消息,楚熙刚给她回复,那边就传来一堆文件,跟她说:

    “现在还没有电影剧本找我们,这是最近立项的电视剧,你先看一下。”

    楚熙随便扫了几眼,就看见了好几个大公司的logo,但她能选择的角色戏份都不多,顶多算个女四女五号,戏份稍多的角色制片方名气就没那么大了,这并不是代表没女主找她演,毕竟她好歹有个影后提名在身,已经走在同龄人前面了,大制作轮不上她,一些小剧组还是很希望她来撑门面的,只是那些人设一般,班底一般的戏都被李芸筛选掉了。

    李芸和楚熙见面第一天讨论了半天,李芸就给她规划好了路线:

    “没有好剧本宁愿在家闲着也不能去演垃圾。”

    可见楚熙马上要进的《孤城》剧组含金量有多高,虽然比不上让她获得影后提名的《未知的天空》,但班底也算得上优质。

    李芸虽然嘴上说是这么说,但是现在是流媒时代,大家都在争流量真在家闲着那也不现实,毕竟那么多影帝影后都转战小荧幕了,你这半糊不糊的小虾米还高贵什么?所以楚熙在没好戏拍时也还是会接点人设不错的边缘角色,至于这曝光和逼格的平衡问题,那就是整个团体一起不断权衡的事了。

    她还没有接下一部戏,楚熙放下手里的剧本仔细看起李芸发过来的那一堆文件,看着看着就入神了,拿出笔记本,边看边不断在纸上写着,没注意原本在专心写作业的人已经将椅子反过来坐,抱着椅背静静盯着她的侧颜。

    周淮念想着怎么会有人这么漂亮,每时每刻都漂亮,漂亮得让他挪不开眼睛,漂亮得让他都开始自卑。

    他又想起来了年初,那个时候他已经和楚熙认识一年多了,正是新年,是喜庆的日子,也是他的18岁生日,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和朋友在酒店喝得昏天黑地,不知道谁把他手机塞进了他手里,被起哄着打了那通电话。

    听见那道声音,周淮念鼻子酸了,不争气地哽咽道:

    “姐姐,我喝醉了,你来接我好不好?”

    他现在想到那时候都觉得真丢人,可楚熙一点也不嫌弃丢人的他,耐心问了他的地址。

    他怕楚熙找不到,就坐在门口等,他醉得糊涂了,外面还下着雪,一片一片的雪花从他视野里飘落,朋友拉他进去都被他推开,等待的时间很漫长,漫长到看不到雪停的迹象,他还记得那天楚熙的穿着,雪白的长羽绒服,休闲裤,雪地靴,头发藏在巨大的毛绒帽子里,看不到脸,手插在口袋里在飞扬的雪花中向他走过来,远远望去白白的一片像雪精灵一样。

    看见他坐在门口吓了一跳,把手伸出来贴在他冰冷的脸庞,细腻的肌肤下带着温暖的热意,暖和地让他湿了眼睛,这么大的雪,这样任性的他,楚熙也还是浅笑着说道:

    “我们回家吧,淮念。”

    雪花在天上飘,他就跟在楚熙身后,他那时候希望时间再慢一点,慢到让他永远都跟着她的身后,可他还是不满足,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突然喊住了她:

    “楚熙!”

    楚熙回过身,脸上还带着笑,像是已经知道了他接下了会说什么,浅浅应了一声,

    “嗯?”

    他那时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冲她说道:“今天是我的十八岁生日,我的生日愿望还没有许……”他深吸一口气,冻得发白的手指打着颤,“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好啊。”

    直到现在,周淮念都觉得那就像一场梦一样不可思议,但看见不施粉黛,头发都是随手一扎,最自然状态躺在床上的楚熙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那不是梦,是真的。

    他捂着嘴偷偷地笑。

    凌晨,云都机场。

    在亮如白昼的灯光照明下,原本寂静萧条的航站楼大厅,在两道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在助理的保护下从出站口走出来时如同被点燃了的爆竹,砰地一声炸开锅来,早就等待良久的粉丝一哄而上,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冬星!!!看这里啊!!”

    “苏白!!!!!我好喜欢你!!”

    “冬星要继续加油啊!!”

    “啊啊啊啊啊!!!”

    “不要拥挤!不要往前挤!”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闪光灯的声音扰得人耳朵嗡嗡作响,显示着他们的秘密行程已经彻底暴露,即使有安保人员的努力开道,也花了将近半个小时几人才穿过人海上了保姆车。

    当保姆车启程去往酒店,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人声鼎沸重归宁静时,苏白才拉下口罩又扯下帽子往旁边一扔,露出一张帅气的脸庞,抓散了头发呼出一口长气没有形象地摊在座椅上,

    “呼,凌晨也这么多粉丝,累死我了——”

    偏头看着旁边整张脸还都藏在帽子口罩连头发都没有露出来像是已经睡着的人,笑着问道:

    “诶!冬星,你是云都人吧?回家什么感觉啊?”

    阮冬星侧过身不去理会他的搭话,半晌后才闷闷回道:

    “不是。”

    像是躺着不舒服,阮冬星将口罩拉下,那是一张极其精致的脸,像是高山山巅的白雪,冷到极致也干净到极致。

    “我是梦川人。”

    他突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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