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时树和时春是在小区旁的早餐店吃的,早饭解决后,时春去上学,时树回家。

    时春到教室时,班里只有两三个人在。

    班级的座位都是单独摆放的,她的座位右边是过道,左边靠着墙,有一扇大窗,外面就是走廊。她把书包里的书都摆到桌面上,正要准备开始早读,就听到耳边传来急切的敲玻璃声音。她扭头看,原来是楚诗夏。

    时春刚把上面的小窗拉开,楚诗夏就一把拉住她的手,“救命啊时春,快把你的数学卷子给我借鉴一下。我们早读后要收上去,我忘记写了呜......”

    “这你也敢忘?”她们俩虽然不在一个班,但高二分班后,她们的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都是一样的。

    其中数学老师高老师是一位脾气古怪并且爱憎分明的小老头,最喜欢的是数学成绩优秀的,最讨厌的却不是数学成绩差的,而是不写作业的。换言之,不写作业在他那里就是“死罪”。

    据说前几届有位成绩还算不错的学长,人长得也高高壮壮的。因为检查作业那天忘带作业,最后是哭着从他办公室里出来的。有了传说的加持,再加上他一贯不苟言笑的样子,无论是不是他的学生,没一个不怕他的。

    别说不写作业了,就是在他的课堂上弄出一点声响,都要被阴阳怪气几句。

    “你也知道我的嘛,一看小说就入了迷,丢了魂,谁知道一睁眼就到周一了呢。哎,我上次发你的你看完了没?我最近看的这本,也很香的。你要不要唔......”

    楚诗夏扯开时春的手,疑惑地问:“你干嘛捂住我的嘴,我说的话有这么见不得人么?”

    时春恨铁成不成钢的同时又气急败坏,压低了声音,“你还好意思提,要不是你非要让我看什么小说,我怎么会......”时春满面通红,没了声音。

    “怎么?做春梦了?”楚诗夏两手扒在窗沿,戏谑地看着她。

    “我没有!赶紧走吧,早读后还给我。”时春将试卷盖在楚诗夏的脸上,挡住她探究的目光。

    楚诗夏拿下试卷,伸过手满眼欣慰地拍了拍时春的头顶,“小时春长大了呢哈哈哈哈哈。”说完不等时春反应,就一溜烟地跑走了。

    时春气鼓鼓地坐下来,窗户在高处,从外面吹来的风无法吹走她脸上的潮红。她低下头,额头抵在课桌的边缘,两只手贴在发烫的脸颊上。

    要不是她好奇看了那本楚诗夏央她看了好久的小说,她又怎么会......怎么会跑到哥哥房间睡,不仅穿上了哥哥的衣服,还在他的床上做那种事......

    该死的小说,再也不看了!

    早读快要结束的时候,朗读的声音渐渐消失了,教室内一片寂静。时春抬头看到高老师站在讲台上,心里便有了不祥的预感。

    “迟辞,你把我周末前发的卷子收上来。”

    后排的同学将卷子递给她时,她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试卷,然后心虚地传给了前面的同学。

    高老师一脸严肃地站在讲台上,迟辞在旁边数卷子。时春预感自己死期将至,都是同一个老师,她怎么会没想到自己的卷子也要上交呢?

    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心里的泪水早已流成了大海。

    当听到他问迟辞“还有谁没交”的时候,她悬着的心终于死掉了。

    时春低下头闭着眼,等待着临刑的审讯。

    “呼,终于走了,吓死个人了。”“就是,还好我昨晚补完了。”时春没听到想象中的质问,耳边传来的是旁边同学们如劫后余生的感叹。

    她抬起头,刚好与走下讲台的迟辞四目相对。

    时春不解地看着他,迟辞却在目光相交后的那一瞬间移开了视线,没有任何表情。

    迟辞不仅是大班长,还是数学课代表。而她虽然从高一开始就跟他同班,但两人并没有什么交集,甚至说过的话一双手大概就能数得过来。

    时春不认为他俩的关系能让他在高老师的眼皮下给她打掩护,况且,时春看着右前方坐得笔直的背影,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可能是数错了吧,时春想。

    她叹了口气,想着还是等楚诗夏把卷子还回来后交上去吧,要是被高老师发现后果只会更严重。

    早读下课后,前排同学来传话说门口有人找她。时春道过谢,起身往前门走。

    她一看到楚诗夏,就两手捏着她的脸颊,乱揉一通。揉完后无力地趴在她的肩膀上,愤愤地说:“这回你就是请我喝两杯奶茶都不能安抚我受伤的心灵。”

    “怎么了?我可没招你啊。”

    时春站起身,指了指楚诗夏手里的卷子,越觉得自己死到临头,“早读还没结束,高老师就来收卷子了。”

    “啊?怎么会这样?那怎么办啊?他在班里骂你了么?对不起小时春呜呜......是我害死了你呜......”楚诗夏抱住时春,比她本人还要伤心。

    时春拍拍她的背,安慰她道:“还好,他现在还没发现,还有活路。我等下交过去,等他亲自发现才是死无全尸。”

    “没发现?他今天没戴眼镜?”

    “不是,是班长数的卷子,他数错了。”

    “你们大班长?就是还兼职数学课代表的那个?什么数错了,数得多好啊,多亏他你才逃过一劫。那是他今天没戴眼镜?”

    时春被楚诗夏逗笑了,拿过试卷,“你回去吧,我把试卷送过去。”

    楚诗夏拉着她的手,一脸担忧地说:“你确定要自己去送么?我们班只有课代表才能毫发无伤地从他办公室出来,其他同学每次回来都战战兢兢的,要不然你跟你们班长说说,让他帮忙去送?他去了那么次,肯定都习惯了。”

    时春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这学期开学她因为发高烧,在家待了三四天后才去学校,她还是当时到班主任那里拿书去过一次办公室。

    她去的时候其他老师都在闲聊天,只有一个老师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皱着眉头坐在办公桌前翻着什么书。后来她才知道那就是她们班新换的数学老师,他手里翻看的是从同学手里搜走的课外书。

    如果可以,她是万万不想去办公室面对高老师的。

    时春看向教室,大多同学都趁着早读后的大课间去买早饭了,只有几个同学在聊着天,而迟辞正坐在座位上看书。

    时春犹豫再三,眼看着已经有同学陆陆续续买完早饭回来了,再不说就真的来不及了。她把心一横,鼓起勇气捏着卷子走向迟辞的座位。

    迟辞本来以为是同学路过,但没想到那人停了下来,书上便洒下了身旁人的投影。不曾说过几句话的同班女同学站在他座位旁边,两手用力地捏着一张试卷,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他听到她开口说出的话也微微带着颤音:“班长,你现在有时间么?”说完话又立马低下了头。

    他觉得好笑,他又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为什么怕成这样。

    “有什么事么?”他听到自己毫无起伏的声音,然后就看到身旁的女同学捏着试卷的双手似乎更用力了。

    她抬头看着他,“那个,可以麻烦你帮我把试卷交给高老师么?早上交的时候漏下了。”说完又把头低了下去。

    教室门敞开着,有风吹进来,迟辞看到她耳边的碎发被风吹起,贴在她微微发红的脸颊上。她的个子就是跟男生相比,也并不算矮,但看起来瘦瘦的,迟辞想,不知道她能不能经得起大风。

    她询问的声音都是弱弱的,说完便不安地站在旁边安静地等着他的回答,看起来让人不忍心拒绝她的请求。

    “不可以,出门左拐走到尽头就是办公室,进去右边第二个就是高老师的办公桌。”他看了看手表,“你现在过去还能赶在他去吃早饭前交上去。”

    他听到自己依旧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

    “好,谢谢你。”

    她很明显的失望的声音被风吹过来,经由她再传入迟辞的耳中。

    在她转身的时候他忍不住开口道:“不用担心,高老师不会批评你的。反倒是你,时春同学,你应该对自己的成绩有清晰的认知,就算你说你的试卷被你家狗咬破了,他也不会说什么的。”

    “可是,我家没有小狗啊?”

    转身要走的人又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他。他不禁哑然,对时春同学又有了新的认知。

    迟辞将书往后翻了一页,开口道:“嗯,我只是打个比方。”

    时春点点头,说了声谢谢便离开了。

    在门外吃完早饭的同学回来了,教室里开始变得吵闹起来。

    迟辞就在这一片喧闹中,盯着书上那句“女俯思良久,曰:‘我不惯与生人睡’”翘起了嘴角,无声地笑弯了眼睛和眉毛。

    时春胆战心惊地走到办公室门口,低头进门时便撞到了迎面而来的人身上。时春头低得更狠了,立马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

    “哦,原来是时春同学啊,是有什么事么?”

    时春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就看到高老师满脸慈祥地看着她。她眼花了?再看还是觉得老师在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难道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时春决定把今天列为她的倒霉日。

    她把微微颤抖的卷子递给老师,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是来交试卷的,早上的时候忘记交给您了。”

    “噢试卷啊,你放我桌上就行,知道在哪吧?我有事就先走了哈。”说完就走了。

    时春愣在那里,直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后也没回过神来。

    太惊恐了,无论是高老师毫无批评意味的话语,还是他怎么看都一脸慈祥的样子,都太令人惊恐了。

    时春喝了几口水,又拍拍自己的脸,终于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可班长又是怎么知道的?不愧是在高老师面前都能面不改色的班长,好厉害啊。

    时春向那个依旧坐得笔直的背影投去称赞的目光,然后决定把今天改为她的幸运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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