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春的学校不允许外人入内,学生家长也不行。所以每次时树来给时春送饭,都是开车来让她在车里吃。

    中午放学铃刚响起,时春的手表传来两下短促的振动。

    她稍低下头查看,是哥哥发来消息,说他已经到了门口。

    她转着笔,嘴角擒着笑,心跳开始雀跃起来,可老师还在讲课。

    时春的身体稍转向外侧,老师说了些什么也没听进去。她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哥哥和午饭,此刻时春的心早已化作一只鸟儿飞出了门外,落在了哥哥的肩膀上。

    老师终于宣布下课后,时春跟着人流向外走。

    楼梯道挤满了人,时春耐着性子,一小步一小步地跟着前面同学的步伐。终于出了楼梯口,同学们像鸟群一样四散开去。

    时春快步走到校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提着杯奶茶等着的哥哥。看到她后,小幅度地冲她扬了扬手中的奶茶。时春笑起来,小跑过去接过来。

    时树将她带入车内安置好,把车载小桌板打开放好,最后将饭菜都摆好后才发现时春正咬着吸管,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笑什么?”时树抽出张湿巾,拉过时春的手仔仔细细地擦拭着。

    “没什么,就是觉得哥哥好贤惠啊~”说完她忍不住咯咯咯地笑起来。

    时树看到她左手手腕处画了一个戴了副眼镜,笑得一脸慈祥的小表情,问她:“这个是留着?还是擦掉?”

    “留着吧,”时春将手伸到他眼前,笑眯眯道:“不觉得跟哥哥很像么?”

    时树皮笑肉不笑地捏了下她的脸,也笑眯眯道:“赶紧吃饭吧。”

    “哈哈哈哈,哥哥你这样更像了。等一下!”时春拉开座位前的抽屉低头翻找起来,里面放的都是她的东西。

    小本漫画书、觉得漂亮的包装袋、买东西送的有好看包装的纸巾或者小物件,还有一些头绳发卡什么的,放得乱七八糟,但就是不许时树收拾。

    “找到了!我就记得有嘛。”她手里拿着一支彩笔,冲他摊开手心,“把手给我,哥哥。”

    时树乖乖把手放在她的手中,“干什么?”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不要动喔。”

    时树另一只胳膊架在方向盘上,枕着胳膊侧头看时春。

    冬日正午的暖阳透过车窗照进来,毫无保留地全都打在她的身上,笼罩着时春。小姑娘看起来很开心,嘴角、眼睛都弯弯的,低着头一手攥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拿着支粉色的彩笔在他手腕处画着什么。

    从手腕处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痒意,时有时无的痒意和那一小片的暖意悄然下沉,浸入血液,顺着手臂处的血管最终回流进入他的心脏。最后,连着心脏也变得痒痒的,又似沐浴着淡淡的暖阳。

    “好了!”时春松开他的手,一脸得意,“你看看是不是很像?”

    时树看着他右手腕与她左手腕同样的位置多了一个粉色卡通小人头,同样戴了副眼镜,笑得很开心,简直是某人的翻版。

    他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眼睛亮晶晶的时春,笑着点头道:“嗯,很像,都一样可爱。”

    时春哼了一声,转过去低头吃饭。

    “你不一起吃么?还是回家吃?”

    时树将她耳边的碎发别至耳后,道:“嗯,我回家再吃。”又想起什么,"我晚上要出去吃饭,等你下自习后我来接你。"

    时春点点头,皱起眉头看着他,“不准多喝。”

    时树笑着保证道:“知道了。”

    “你每次都这样说。”时春不信,但他也知道哥哥是因为工作,所以只能每次都叮嘱一遍。

    时树笑笑没有辩解。

    吃过饭后用哥哥的手机看了会儿剧就到时间了,时春在校门口与哥哥挥手告别后,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跨步走向教室。

    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时候,班主任进来说:“上次月考的成绩下来了,这次座位安排换个新方式,每个人的成绩条发下去后就按照成绩自主选择座位。如果有想要调整的,你们自己协商或者跟我说也行,但今天确定好后就不能再动了。”

    时春捏着手中的成绩条,盯着看,班级排名第五,年级排名十七。

    “我们班还有个好消息,这次数学年级第一和第三都在我们班,大家多向迟辞同学和时春同学学习。”

    “哇,年级前三又有他们俩。”“哈哈哈,明天就能看到高老头一月一次的满面春风的样子了哈哈哈。”“不知道他俩谁第一谁第三哇。”“你问班长呗,成绩条他裁的,他肯定知道。”

    时春听着同学们的讨论声,感受到同学们投来的目光,低着头默不作声。

    时春的成绩倒也说不上特别的偏科,只不过其中数学成绩尤为突出。自上学开始,每位数学老师都说她有天赋。

    时春以前听到会很开心,楚溪妈妈告诉过她,她的妈妈之前是大学数学老师,她知道这是基因的作用。

    她很开心,觉得这是她与妈妈仅存的一线连接。

    但现在,她拒绝承认自己在数学上所谓的“天赋”,是从她的母亲身上遗传来的。所以,她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数学上,每次都把成绩归因于她投入的时间,或是试卷难度下降,或是同学们没有发挥好。

    大家在走廊上三两成群,热情地讨论着待会儿座位要选哪里,谁跟谁要坐在附近。时春独自一人靠在教室门口的墙上,等着按顺序进入教室。

    正如时树知道的一样,时春在熟人面前会很开朗,各种表情都有。但在外人面前就是一冷脸的闭塞小孩,不善交流。时春长这么大,她的熟人只有哥哥和楚诗夏两人。而她与楚诗夏能成为好朋友,全靠楚诗夏过分的热情与锲而不舍的精神。

    时春进去的时候,教室另一边靠窗的位置还有剩,她松了口气后在中间一排坐下。

    她一直想坐这个位置,之前都没机会。这个座位的窗户旁有一颗大树,而且这边的位置也能看到她每天都会路过的金鱼池。

    时春放松下来,却不小心把这个位置上同学放在桌边的橡皮碰掉了。

    她弯腰去捡,但有一只手比她更快地捡起橡皮递给她。时春抬头看到了迟辞面无表情的脸,“啊,谢谢。”接过后仔细地把上面沾到的灰尘清理干净,然后在心里道了歉,小心地放回原位。

    迟辞从时春刚进教室时就注意到了,捏着成绩条一如既往的紧张感。抬头迅速看了一眼他这个方向,大概是心仪的座位还在吧,所以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他是第一个进来的,本来是懒得换座位的。但他是个比较怕冷的人,冬天离教室门比较近的话应该会很难熬。一开始他是选择了时春现在坐的位置,但走到旁边又觉得似乎有风从窗户缝中透进来,便在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所以,当时春走过来在他右边坐下时,他莫名地感到了些许庆幸?

    还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情绪,余光中瞥到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他快时春一步先把落在他桌脚旁的橡皮捡起递给她,他看到她在看到是他时略惊讶的目光。

    时春拿走道谢后直起身时,从后背处滑落的发尾轻扫过他还未及时收回的手背。有一点痒,并在他手背处掀了一场局部冷风,所以下一秒就立即把手收了回来。

    “啊,果然冬天是很冷呢。”迟辞轻搓着手背喃喃道。

    座位都选好后,接下来就是大家把各自的物品搬到新位置上。一阵喧闹过后,调座位一事算是告一段落,教室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只有时不时的翻书声。

    铃响后,时春再次挤入人群中,路过鱼池时也没有停下看一眼。

    上午苏明朗打电话给时树说之前合作过的公司老板要请客,说的含糊不清,还说对方指明让他一起去。本来他是不想去的,但毕竟也合作过不少次,对方又是行业前辈,只好答应下来。

    但没想到竟是对方联合苏明朗一起给他组的相亲局。

    时树一进去就觉得不对劲,路上堵车来晚了,任命地罚完酒后坐在苏明朗旁边挑眉看他。但苏明朗一直装作没看到,乐呵地在跟其他人聊天。

    还没有人提起饭局的真正用意,他也只好装作不知道加入谈话。酒过三巡后,对方终于图穷匕见开始介绍起来。时树一直在礼貌微笑并时不时地跟着附和两句,根本没在听他在说什么。

    时树找了个时机站起身,拍了拍旁边一脸满意笑容的苏明朗,向对方扬起一个充满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杨总,公司发消息说有点事需要处理,可能要跟我们苏总商量一下,那我们先失陪一下?”

    杨总点点头,“没事,公司的事要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时树微笑点头致谢,拉起想要开口的苏明朗,借着两人身体的遮挡不动声色地将搭在椅背的外套拿起,并给了苏明朗一个闭嘴的眼神。

    “解释一下?”

    “那什么,杨叔跟我爸老交情了,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都跟我说了好多次了,不好拒绝嘛。我看杨小姐人挺好的,杨叔也挺欣赏你的,要不你俩接触接触看看?”

    时树靠在墙上,扯松了领带,斜了他一眼,“之前怎么没说过,难道不是因为你推的我?”

    “哈哈,被你发现了。”

    “第几次了?”

    苏明朗也转身在时树旁边靠着,“我这不是不好拒绝嘛,再说你年纪也到了,多跟别人接触接触又不是什么坏事。而且杨小姐也是同意跟你见面,我才拉你过来的。”他看向时树,疑惑道:“你们见过?她一听你的名字就立马答应了。”

    “没有,”时树看了眼手表,“我走了,里面你处理。”

    苏明朗拦住时树,“你就这么走了,我怎么办。不行,你陪我一起。”

    时树拍开他的胳膊,拿出手机划了几下,说:“上次林组长跟我打听张秘的联系方式,我还没回他。这么久不回复也不好,那就现在吧。”

    “不行!”苏明朗着急忙慌地夺过时树的手机,一把摁灭屏幕,“你不能给他,我都还没有呢。”

    时树拿过手机,挑眉道:“你到现在还没她的联系方式?不像你啊,要不然......”

    “不需要!我自己会要到的。”

    “我也没说要给你,我是说,要不然你还是放弃吧,张秘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时树意味深长地扫过苏明朗一头张扬的酒红色头发和耳朵上的黑色耳钉。

    苏明朗不服气,“你又知道了,她不喜欢我这样的,难不成还喜欢你这......”说着想起了什么闭上了嘴,烦躁地揉了把头发。

    时树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扬眉道:“最起码不算讨厌。请问苏总,我现在可以走了么?”

    “快走快走,烦死了。”苏明朗转过身,头抵在墙上不想看他。

    时树知道要喝酒,所以就没开车过来。在手机上打好车后,便在路边等着。

    从落座开始,因为察觉到饭局用意的烦躁,以及不想听对方说什么,他一直在喝酒,也没注意喝了多少。现在耳朵清净了,风一吹,脑袋开始有点晕了。

    “时先生?”一瓶水递了过来。

    时树扭头,“杨小姐,是有什么事?”

    杨瑾将水放在时树的手中,指了指,“我看你一直在喝酒,喏,好心拿瓶水给你。”

    “多谢。”

    “怎么,时先生是看不上我?因为我是杨总的养女?”

    时树拧瓶盖的手顿住,慢慢往回拧,笑道:“怎么会,杨小姐想多了,您这话让杨总听到了会伤心的。像您如此优秀的女性,是我高攀。”

    杨瑾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她从包里拿出张名片,向前一步靠近时树。

    她抬手缓缓地将名片推入他西装的口袋,凑近他的耳朵,“看起来时先生不经常笑?社交微笑还是一如既往的假。”

    时树握住她的手腕,退后一步,“杨小姐似乎是喝醉了?”

    杨瑾收回手,笑笑没说话。

    “我们之前见过?但在我的印象里,今天是跟杨小姐第一次见面。”

    “果然不记得了啊。”杨瑾低头喃喃道。

    “嗯?抱歉,刚刚没听清。”

    杨瑾抬头看向他身后停下的出租车,“没什么,那是你叫的车?”

    时树拿出手机核对,点头道:“嗯,那我就先走一步,需要帮您打车么?还是......”

    “不用,我在这醒会酒就进去了,我爸还在里面呢。”

    “嗯,那杨小姐再见。”说完转身离开。

    “嗯,下次见。”

    时树听出她话里含着的笑意,轻叹了口气并没有回头,只是感觉头更痛了。

    他在时春学校门口下了车,大门外已经有不少来接孩子的家长了,互相认识的便站在一起讨论着自家孩子的成绩。

    本想着先回去简单冲洗一下再换身衣服再来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路上一直在堵车,只好直接来了。时树往风口处站了站,想着快点把身上的味道吹淡一点,要不然又该被说了。

    时春额外地不喜欢他醉酒回家,一开始是要几天不跟他说话,后来便从进家开始就一直唠叨他。每次他都要忍着头痛作保证,然后哄她。

    时树想起时春一脸严肃地皱着眉头教训他,接着又气鼓鼓的样子便轻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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