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
陈舒息头昏脑胀地睁开眼睛，试图支撑身体坐起，手掌心却感受到异物不规则边缘划过皮肤的刺痛。
“嘶……”
陈舒息下意识挪开手，低头一看，发现是一个半透明的淡蓝色晶体，约有硬币大小，莹润清透，幽光流转。
这是什么东西？
她在哪里？
陈舒息抬起头，视线正前方是倒塌的长条木桌，一端翘起，另一侧倾斜压在地上，几块破碎的石板从裂缝中露出，工具和材料散落在旁边。
她这时才发现，地面上几乎全是这个晶石，每一块都微弱地散发着蓝光，薄薄微光彼此交织，朦胧地照亮了这个房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金属锈蚀味，味道如同粘糊的水泥灌进陈舒息的鼻腔，厚重得令人窒息。
就连她的喉咙也瞬间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随即不由自主地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该死的……咳……这到底是什么……”
陈舒息刚咳嗽了几声，浑身上下却传来剧痛，还未来得及吸一口气，一只手悄然从身后伸出，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冰冷、坚硬，毫无温度。
与其说是人的手，更像是一块光滑的金属。
“嘘。”
一道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陌生人的嗓音青涩微哑，带着气流，低低飘进她的耳里：“女士，不要大声说话，会被它听见的。”
明明是陌生的语言，但奇怪的是，陈舒息却听懂了。
夏恩语，但是带有不纯正的南方口音……等等，夏恩语又是什么？
脑部又传来一阵针刺般的疼痛，无数知识涌现。
夏恩帝国……
魔法……
超凡力量……
陈舒息不禁痛苦地捂住额头，额间流下一滴汗水。
放在她唇上的手挪开了，手掌的表面光滑而冰冷，由金属制成的关节和指节在昏暗的荧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精密的齿轮和连杆在手腕处转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咔哒声。
一个人影从她的身后缓缓走出。
是一个金色头发的少年，眉眼冷峭，半袖亚麻上衣，深黑长裤，高筒的棕色皮靴。
但陈舒息的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他的两手——那是一双由铰链和金属臂杆组合而成的机械手臂。
而再观察自己：一身大片暗色血渍的白裙，胸前散落的几缕白金色卷发，左手食指的指环……
陈舒息知道自己不应该是这副打扮。
无论是少年和她本人的衣着外貌，还是脑海里多出来的知识，都在告诉陈舒息一个事实。
她这是……穿越了？
“我叫阿克敏·鲁恩伊文，是我救了你，”阿克敏说道，动作变扭地在陈舒息的身侧半跪，“我从来没有在镇上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参考那些穿越小说，她肯定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陈舒息犹豫着是否要开口，一个简短的名字缓慢地爬上她的脑海。
“梅妮。”没有任何迟疑，陈舒息用夏恩语回答。
从现在开始，她就是梅妮了。
阿克敏点头，俯身贴近梅妮，单手绕过肩膀，抚上梅妮的后脖颈，另一只手按住梅妮的后脑。
阿克敏嗓音极低：“我在一楼后厅发现了昏迷中的你，于是把你拖到此处做了简单的治疗。”
边说着，阿克敏从后推力，匀速将梅妮托着拉近自己。
虽然梅妮的体格比阿克敏大了一圈，但少年的身躯却一动不动，让梅妮靠在他的肩头：“你的后脑有一块红肿了，应该是袭击发生时意外被撞到了哪里，你稍等，我给你简单处理下。”
梅妮努力汲取阿克敏嘴里的信息：“你是说袭击？”
“嗯，”少年年纪虽小，处理伤口的动作却格外熟练。“一个魔族袭击了我们的工厂。”
后脑的疼痛让梅妮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低喘几声。
“你应该是因为爆炸余波而掉进工厂，你身边有破碎的玻璃窗，但由于房柱倒塌，窗口现在都已经出不去了。”
多说多错，梅妮没有回话，只是无声地听着。
她虽然已经穿越到另外一个女人的身体里，但除了名字外，没有得到任何原主的记忆，倒是有关于这个异世界的知识不少。
根据阿克敏这个少年的话语，她作为一个外乡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镇上？
头顶上方，几根破损的管道横七竖八地悬挂着，时不时有几滴不明液体滴落，溅在她俩的腿边，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这里也太安静了。
“工厂里的其他人呢？”梅妮忍不住问道。
阿克敏用一边的虎牙撕扯绷带，固定住纱布，“都死了。”
“我们工厂总共194人。至少我从三楼一路躲到这里，没见到一个活人，只有尸体。事实上，我连魔族长什么样、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包扎完成，阿克敏让梅妮靠在墙壁上，他也顺势坐在梅妮的身边。
破碎的天花板透进微弱的月光，洒在杂乱的地面上，勾勒出错综复杂的阴影。
寂静的空间中，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梅妮转头看阿克敏，似乎是察觉到梅妮没说出口的疑惑，阿克敏开口，语气平平：“我们待在这里等待救援。”
“你不是说有个魔族在工厂里吗？如果那个魔族比救援先一步发现我们呢？”
“那就等死。”
阿克敏干瘪的话语像是在开玩笑，可他却面无表情，平静地看着半空中的某一点。
或许他自己从心底里就没觉得自己能逃走。
不过梅妮仍然笑了，笑容牵扯到身体某个部位的伤口，梅妮痛得呲牙咧嘴，闭上眼睛，又再度睁开。
“我们必须得走。”梅妮说。
阿克敏的眼睛是猫眼的形状，他凝视着梅妮，直到几秒后，才微微点头，“好。”
梅妮勉强扶着墙站起来，虽然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碾碎般疼，但至少还可以行走。
梅妮先一步走到门口，阿克敏慢吞吞地跟在后面，步伐可以称得上是蠕动。
梅妮看了阿克敏一眼，便立刻发现问题：“你的脚受伤了。”
说是“受伤”都像是在轻描淡写，少年的小腿简直不能直视，亏他还能站起来，他感觉不到痛吗？
阿克敏解释：“被石柱压到了，但能动。”
“这怎么行。”梅妮摇头，又走回去，揽住阿克敏的腰部，让阿克敏的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
金属冰凉的温度透过衣服布料再一次传过来，梅妮带着阿克敏，步履维艰地朝门外磨蹭。
少年很瘦，梅妮几乎能摸到骨头，但也不是此刻虚弱的她能够背得动的。
梅妮苦笑，这下真的是两瘸子走路，一步一扭了。
推开铁门，梅妮动作一顿。
虽然她有预感，但这也太……
走廊里，触目所及的都是尸体，如果那还能称为尸体的话。
肉块大多变成了不规则、扭曲的形状，四肢和头颅分散在各个角落，脏器洒满了地面，乳黄和暗红色的碎片粘附在墙壁上，湿漉漉的墙面留下了滑落后拖曳的痕迹。
胃内一阵翻滚，梅妮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虽然她曾经在网络上也看到过战争的视频，但从来没有哪一个场面如现在的触目惊心。
尸体被破坏成这副模样，哪怕事后受害者亲属想要来认领尸体，恐怕也是件很难的事情。
“不会，”阿克敏说，梅妮意识到她不小心把刚才的想法说出口，阿克敏抬起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头颅，“那是詹姆斯。”
他又指向另一个表情惊恐张大嘴的头颅：“那是迈克尔，不会很难辨认。”
梅妮：“……好的，谢谢，除了这些，你还有看到什么吗？”
阿克敏不明所以，“更远处的那个脑袋？因为他五官被压扁了，我没法分辨清楚，我尽量试试——”
“不用，对了，你知道工厂大门在哪里吗？”
少年温顺地指向走廊的前方出口。
工厂的走廊昏暗而幽长，天花板上悬挂着几盏还未掉下来的雕花灯，灯光忽明忽暗，沿着走廊的两侧，有着一连串小房间，门框边缘残留数道深深的带血划痕。
梅妮目光瞟过，每一间的设施基本都和刚才她待的没有区别。
“你是这里的员工？你们工厂制作什么？”
“嗯，我们是双子镇的唯一一家符文工厂，主要制作基础的符文道具。”
梅妮明显对第一个问题的回答更感兴趣：“哇哦，那你多少岁？”
阿克敏不说话了。
梅妮手指戳戳阿克敏的腰间，阿克敏才不情愿地开口：“14岁。”
梅妮咧开嘴角：“童工呀。”
“……”阿克敏喉结滚动，刚要开口，却听见身后远远地传来一阵声音。
“有人吗？这里工厂还有谁在吗？我受伤了，救救我——！”男人的喊叫声嘶哑而颤抖。
阿克敏眉眼微怔，梅妮却沉下脸色，托着阿克敏滚进最靠近的房间。
迅速关上门，梅妮凭借着门上断裂的缝隙观察外面。
声音逐渐由远变近，但还没有进入这条走廊。
“那是奥利弗。”阿克敏说，“那是他的声音，我不会认错。”
“安静一些。”
阿克敏抿嘴，“……我知道以我们这样的状况没法救奥利弗，可是——”
“不是没法救。”
梅妮忙着关注门外的动静，遂只朝阿克敏挥了挥手。
“是不能救。”
梅妮原本以为可以赶在这之前逃离工厂，但她们还是太慢了。
“有人在吗？好疼，我好疼啊！救救我——！”
伴随着男人的哀叫，走廊一侧的门被拉开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拉开门的男人脚步声短促而清晰，带着一股有节奏的韵律，像是尖锐的钉子敲击在地面上。
“咔嗒、咔嗒——”
阿克敏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就算他再怎么傻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人类该有的脚步声。
回声在狭长的走廊中反复震荡，来人逐渐靠近了，声音的频率加快，变得更加尖锐、更加响亮。
两人都能更清晰地听见，每当“咔嗒”声落下，地板还传来上被划过的细微刺耳声。
梅妮默算着距离，在她进门前观察过，这条走廊不到一百英尺，就算来者再慢，也即将要到这个房间了。
地面在震颤，阿克学着梅妮的动作，扒住门缝往外观察。
“咔嗒、咔嗒、咔嗒——”走廊黑暗中浮现出一道身影。
在看清身影的外表时，阿克敏僵在原地。
它的形态像极了一只巨大的蝎子，体型庞大，几乎挤满了走廊。八条利爪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眼睛泛着红光，在走廊里里来回扫视。
它的尾部巴高高扬起，尾端处不是毒刺，而竟然是一个男人的头颅！
头颅连接脖颈的地方已经断裂，横截面露出灰白色的脊髓和血管，软骨气管吊在半空中。
阿克敏那极其熟悉的五官在乱动，像是有东西游动在皮肤下面，男人的眼球翻白，鼻孔泛血，撕裂的嘴巴极其夸张地拉开：
“有人吗？救救我呀——”
“嘶……”
陈舒息下意识挪开手，低头一看，发现是一个半透明的淡蓝色晶体，约有硬币大小，莹润清透，幽光流转。
这是什么东西？
她在哪里？
陈舒息抬起头，视线正前方是倒塌的长条木桌，一端翘起，另一侧倾斜压在地上，几块破碎的石板从裂缝中露出，工具和材料散落在旁边。
她这时才发现，地面上几乎全是这个晶石，每一块都微弱地散发着蓝光，薄薄微光彼此交织，朦胧地照亮了这个房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金属锈蚀味，味道如同粘糊的水泥灌进陈舒息的鼻腔，厚重得令人窒息。
就连她的喉咙也瞬间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随即不由自主地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该死的……咳……这到底是什么……”
陈舒息刚咳嗽了几声，浑身上下却传来剧痛，还未来得及吸一口气，一只手悄然从身后伸出，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冰冷、坚硬，毫无温度。
与其说是人的手，更像是一块光滑的金属。
“嘘。”
一道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陌生人的嗓音青涩微哑，带着气流，低低飘进她的耳里：“女士，不要大声说话，会被它听见的。”
明明是陌生的语言，但奇怪的是，陈舒息却听懂了。
夏恩语，但是带有不纯正的南方口音……等等，夏恩语又是什么？
脑部又传来一阵针刺般的疼痛，无数知识涌现。
夏恩帝国……
魔法……
超凡力量……
陈舒息不禁痛苦地捂住额头，额间流下一滴汗水。
放在她唇上的手挪开了，手掌的表面光滑而冰冷，由金属制成的关节和指节在昏暗的荧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精密的齿轮和连杆在手腕处转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咔哒声。
一个人影从她的身后缓缓走出。
是一个金色头发的少年，眉眼冷峭，半袖亚麻上衣，深黑长裤，高筒的棕色皮靴。
但陈舒息的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他的两手——那是一双由铰链和金属臂杆组合而成的机械手臂。
而再观察自己：一身大片暗色血渍的白裙，胸前散落的几缕白金色卷发，左手食指的指环……
陈舒息知道自己不应该是这副打扮。
无论是少年和她本人的衣着外貌，还是脑海里多出来的知识，都在告诉陈舒息一个事实。
她这是……穿越了？
“我叫阿克敏·鲁恩伊文，是我救了你，”阿克敏说道，动作变扭地在陈舒息的身侧半跪，“我从来没有在镇上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参考那些穿越小说，她肯定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陈舒息犹豫着是否要开口，一个简短的名字缓慢地爬上她的脑海。
“梅妮。”没有任何迟疑，陈舒息用夏恩语回答。
从现在开始，她就是梅妮了。
阿克敏点头，俯身贴近梅妮，单手绕过肩膀，抚上梅妮的后脖颈，另一只手按住梅妮的后脑。
阿克敏嗓音极低：“我在一楼后厅发现了昏迷中的你，于是把你拖到此处做了简单的治疗。”
边说着，阿克敏从后推力，匀速将梅妮托着拉近自己。
虽然梅妮的体格比阿克敏大了一圈，但少年的身躯却一动不动，让梅妮靠在他的肩头：“你的后脑有一块红肿了，应该是袭击发生时意外被撞到了哪里，你稍等，我给你简单处理下。”
梅妮努力汲取阿克敏嘴里的信息：“你是说袭击？”
“嗯，”少年年纪虽小，处理伤口的动作却格外熟练。“一个魔族袭击了我们的工厂。”
后脑的疼痛让梅妮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低喘几声。
“你应该是因为爆炸余波而掉进工厂，你身边有破碎的玻璃窗，但由于房柱倒塌，窗口现在都已经出不去了。”
多说多错，梅妮没有回话，只是无声地听着。
她虽然已经穿越到另外一个女人的身体里，但除了名字外，没有得到任何原主的记忆，倒是有关于这个异世界的知识不少。
根据阿克敏这个少年的话语，她作为一个外乡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镇上？
头顶上方，几根破损的管道横七竖八地悬挂着，时不时有几滴不明液体滴落，溅在她俩的腿边，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这里也太安静了。
“工厂里的其他人呢？”梅妮忍不住问道。
阿克敏用一边的虎牙撕扯绷带，固定住纱布，“都死了。”
“我们工厂总共194人。至少我从三楼一路躲到这里，没见到一个活人，只有尸体。事实上，我连魔族长什么样、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包扎完成，阿克敏让梅妮靠在墙壁上，他也顺势坐在梅妮的身边。
破碎的天花板透进微弱的月光，洒在杂乱的地面上，勾勒出错综复杂的阴影。
寂静的空间中，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梅妮转头看阿克敏，似乎是察觉到梅妮没说出口的疑惑，阿克敏开口，语气平平：“我们待在这里等待救援。”
“你不是说有个魔族在工厂里吗？如果那个魔族比救援先一步发现我们呢？”
“那就等死。”
阿克敏干瘪的话语像是在开玩笑，可他却面无表情，平静地看着半空中的某一点。
或许他自己从心底里就没觉得自己能逃走。
不过梅妮仍然笑了，笑容牵扯到身体某个部位的伤口，梅妮痛得呲牙咧嘴，闭上眼睛，又再度睁开。
“我们必须得走。”梅妮说。
阿克敏的眼睛是猫眼的形状，他凝视着梅妮，直到几秒后，才微微点头，“好。”
梅妮勉强扶着墙站起来，虽然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碾碎般疼，但至少还可以行走。
梅妮先一步走到门口，阿克敏慢吞吞地跟在后面，步伐可以称得上是蠕动。
梅妮看了阿克敏一眼，便立刻发现问题：“你的脚受伤了。”
说是“受伤”都像是在轻描淡写，少年的小腿简直不能直视，亏他还能站起来，他感觉不到痛吗？
阿克敏解释：“被石柱压到了，但能动。”
“这怎么行。”梅妮摇头，又走回去，揽住阿克敏的腰部，让阿克敏的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
金属冰凉的温度透过衣服布料再一次传过来，梅妮带着阿克敏，步履维艰地朝门外磨蹭。
少年很瘦，梅妮几乎能摸到骨头，但也不是此刻虚弱的她能够背得动的。
梅妮苦笑，这下真的是两瘸子走路，一步一扭了。
推开铁门，梅妮动作一顿。
虽然她有预感，但这也太……
走廊里，触目所及的都是尸体，如果那还能称为尸体的话。
肉块大多变成了不规则、扭曲的形状，四肢和头颅分散在各个角落，脏器洒满了地面，乳黄和暗红色的碎片粘附在墙壁上，湿漉漉的墙面留下了滑落后拖曳的痕迹。
胃内一阵翻滚，梅妮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虽然她曾经在网络上也看到过战争的视频，但从来没有哪一个场面如现在的触目惊心。
尸体被破坏成这副模样，哪怕事后受害者亲属想要来认领尸体，恐怕也是件很难的事情。
“不会，”阿克敏说，梅妮意识到她不小心把刚才的想法说出口，阿克敏抬起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头颅，“那是詹姆斯。”
他又指向另一个表情惊恐张大嘴的头颅：“那是迈克尔，不会很难辨认。”
梅妮：“……好的，谢谢，除了这些，你还有看到什么吗？”
阿克敏不明所以，“更远处的那个脑袋？因为他五官被压扁了，我没法分辨清楚，我尽量试试——”
“不用，对了，你知道工厂大门在哪里吗？”
少年温顺地指向走廊的前方出口。
工厂的走廊昏暗而幽长，天花板上悬挂着几盏还未掉下来的雕花灯，灯光忽明忽暗，沿着走廊的两侧，有着一连串小房间，门框边缘残留数道深深的带血划痕。
梅妮目光瞟过，每一间的设施基本都和刚才她待的没有区别。
“你是这里的员工？你们工厂制作什么？”
“嗯，我们是双子镇的唯一一家符文工厂，主要制作基础的符文道具。”
梅妮明显对第一个问题的回答更感兴趣：“哇哦，那你多少岁？”
阿克敏不说话了。
梅妮手指戳戳阿克敏的腰间，阿克敏才不情愿地开口：“14岁。”
梅妮咧开嘴角：“童工呀。”
“……”阿克敏喉结滚动，刚要开口，却听见身后远远地传来一阵声音。
“有人吗？这里工厂还有谁在吗？我受伤了，救救我——！”男人的喊叫声嘶哑而颤抖。
阿克敏眉眼微怔，梅妮却沉下脸色，托着阿克敏滚进最靠近的房间。
迅速关上门，梅妮凭借着门上断裂的缝隙观察外面。
声音逐渐由远变近，但还没有进入这条走廊。
“那是奥利弗。”阿克敏说，“那是他的声音，我不会认错。”
“安静一些。”
阿克敏抿嘴，“……我知道以我们这样的状况没法救奥利弗，可是——”
“不是没法救。”
梅妮忙着关注门外的动静，遂只朝阿克敏挥了挥手。
“是不能救。”
梅妮原本以为可以赶在这之前逃离工厂，但她们还是太慢了。
“有人在吗？好疼，我好疼啊！救救我——！”
伴随着男人的哀叫，走廊一侧的门被拉开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拉开门的男人脚步声短促而清晰，带着一股有节奏的韵律，像是尖锐的钉子敲击在地面上。
“咔嗒、咔嗒——”
阿克敏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就算他再怎么傻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人类该有的脚步声。
回声在狭长的走廊中反复震荡，来人逐渐靠近了，声音的频率加快，变得更加尖锐、更加响亮。
两人都能更清晰地听见，每当“咔嗒”声落下，地板还传来上被划过的细微刺耳声。
梅妮默算着距离，在她进门前观察过，这条走廊不到一百英尺，就算来者再慢，也即将要到这个房间了。
地面在震颤，阿克学着梅妮的动作，扒住门缝往外观察。
“咔嗒、咔嗒、咔嗒——”走廊黑暗中浮现出一道身影。
在看清身影的外表时，阿克敏僵在原地。
它的形态像极了一只巨大的蝎子，体型庞大，几乎挤满了走廊。八条利爪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眼睛泛着红光，在走廊里里来回扫视。
它的尾部巴高高扬起，尾端处不是毒刺，而竟然是一个男人的头颅！
头颅连接脖颈的地方已经断裂，横截面露出灰白色的脊髓和血管，软骨气管吊在半空中。
阿克敏那极其熟悉的五官在乱动，像是有东西游动在皮肤下面，男人的眼球翻白，鼻孔泛血，撕裂的嘴巴极其夸张地拉开：
“有人吗？救救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