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赶来的是肖家乐,昨晚的局他没来,所以进门后,先跟李胜男打招呼。

    金豪不满地“嘿”,没人理他。

    李胜男从冰箱拿来四罐荔枝汽水,扫桌上的码付了款,再拿起来喝。

    金豪这个铺主也分到一罐,他突然有了一丝惭愧,本想说两句,但被金无瑕抢了先。

    “胜男,你还没说你那个标准呢。”

    “我打得过他,第一前提。”

    三个男人咬着罐子笑。

    “ 第二,看着吃得下饭。第三……” 她停下来,打完嗝再接着说,“ 等下,第三和第四怎么排,我还没想好,以后再说。”

    她盯上金豪,突然变得很严肃。

    “金老板。”

    有!

    不能再被她搞得一惊一乍,金豪端起点老板架子,坐得笔直,慢吞吞地答:“有话就说!”

    “把媒婆的微信都推给我。”

    “你要干嘛?”

    “我这只有一个亲戚在做介绍,资源跟不上。”

    卖货都讲究个源头工厂优势,她多加几个媒婆,选择多点,还能想办法搞到一手资源。

    三个男人笑不出来了,金无瑕摘下眼镜,看着她问:“干嘛这么急?不就是33嘛,以前算晚婚,这几年不算什么,三十多没结婚的一大把。”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金豪欲言又止,金无瑕一看过去,他就闭紧了嘴。

    金无瑕转回头,安慰李胜男:“不要急,慢慢找。说句实话,媒婆手里这些人,都是翻来翻去成不了的压仓货,找不出几个像样的男人。你不要光指望这个,晚上我们去东城玩,一起吧,多认识几个朋友。”

    金豪生怕她以要上工为由赖着不走,连忙说:“今天礼拜四,最少,明晚多。白天来过三对,今晚应该没有了。”

    “那行。”

    金无瑕开车来的,小电驴可以临时休个假。

    走到一半,大头斌来电,问他到哪了。

    金无瑕答完电话,顺口说了还有哪几个也会去。

    李胜男抓住机会提醒:“阿澈,该A多少A多少,一会记得告诉我数字。”

    昨晚的128和后来加的啤酒,都是大头斌买的单。这个数目不大,谁出都不要紧,但等会要去的饭店不一样,那块地段很金贵,饭钱至少四位数。

    很久没听到她这样喊他了,金无瑕一阵恍惚。

    李胜男接着说:“一块玩的,不能总是你们出钱。”

    “不用。”金无瑕回神,主动解释:“我爸经常跟他这位朋友合股?,看他妹妹搞了个餐厅,特意叫我过去捧个场。带着任务,有专项资金。”

    “那行,下次再说。”李胜男笑笑,垂眸说,“刚才在那边不方便聊,其实第三个条件是公婆和气、好相处。”

    金豪的奶奶是远近闻名的颠婆,凑巧他爸是大孝子,以母命为天。老婆可以离,朋友可以扔,街坊可以得罪,唯独老母亲的令不能不听。金豪深受其害,每次临门一脚,就是结不成婚。

    这话确实不能当金豪的面说,但金无瑕感觉她有第二层意思——他妈不疯,但一直看不上还留在万两街混的老邻居,并且从来不屑于掩饰这一点。胜男家这种情况,是她最看不起的那一类。

    高一暑假,他带胜男到家里打游戏,两人玩得很嗨。中途他被他爸叫走几分钟,回来就不见她人影,后来也不怎么搭理他。他找过去,才说上一句两句,她就找借口跑开。

    两人从好哥们走成了见面都不用点头的普通校友。

    她不明说,他连道歉都接不上。

    他沉默,李胜男主动问起:“之前那位陈馆长呢?”

    美甲馆“馆长”,据说是个肤白貌美的小甜妹。

    “分了。”

    “怎么不争取争取?”

    他靠边停好,等下车了再解释:“很难搞的人,合不来。我没耐心,达不到她的要求。”

    大头斌跟他是一对拆台搭子,看到他俩结伴来,这一晚上就专注报拆台之仇。

    阿澈口里的难搞,是这样的难搞:

    陈馆长:我要“公主请下车”。阿澈:不下?那就帮我看着车。

    陈馆长:新开了一家烧鸟居酒屋,人均才300,好想去喔。阿澈:张记烤鸡串,味正,5点半出摊,利索点,晚了吃不上。

    这几年流行冰乌鸡,陈馆长去试手镯,戴上后美美地问男友:好不好看?阿澈嫌弃她那过分夸张的美甲:本来就像鹰爪,你还非要配个黑铁环,是怕飞远了不知道怎么回来吗?

    陈馆长不想开工,想去某个海岛度假,就说胸口闷,难受,打算出去透透气。阿澈拉她连跑几家三甲做检查,从本地和附近的市级三甲一路去到了省级三甲。

    听不懂人话就算了,既然到了省城,去逛逛奢侈品商城不过分吧?陈馆长向朋友吐槽到这里就泣不成声,再没下文,因此大头斌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总之,两人还没回来就散伙了。

    “挺漂亮的,白白雪雪,啧啧……我估计他半夜醒来要抽自己两耳光。”

    这结语来得突然,李胜男笑出了声,正在尽应酬义务的金无瑕回头看向她。

    不下就帮我看着车……

    公主变车夫。

    完了,没法直视阿澈同学了!

    这家店的菜分两类:一半是本地菜,把它们做精做强。一半是引进菜,在原有口味上做了适应本地化的调整。

    总的来说还不错,价格也没贵到夸张。

    一起来吃饭的几人都有在群里发图做宣传,她也跟了一句:味道很好。

    金豪酸溜溜地问:远不远哦?

    这提醒了她,找他私聊:媒婆。鞋链接。

    豪迈:还能穿,不用你赔。

    李克斯:推荐给朋友。眼光不错,给你个好评。

    金老板利索地发来了链接,她转发给金明开:这鞋不知道什么料,很软,挺舒服。

    金明开:1688上45,拼多多27.2,软皮软底。

    还真有,他发来了链接。

    她点杯港式柠茶加两片三角肉饼就27了,多加两毛做成鞋,能穿吗?

    应该能,反正他大部分时间在家做工,主要穿拖鞋,估计只有相亲这样的大事,才会启用珍贵的皮鞋。

    把塑料拖鞋从10块杀价到8块,她相当有成就感,没想到身边一山更比一山高。

    行,你们都是过日子小能手。

    李克斯:媒婆!

    豪迈:你这什么名?洋不洋土不土。

    要的就是这效果,这边的人认得出她是李某人,也不会耽误外边的人找Chris。

    李克斯:不要负隅顽抗!打算豪王出世?

    金豪不想被打成“嚎王”,老老实实发来了三个。

    李胜男挨个添加,一律用“我是金豪他姐”备注申请。

    吃饭只是第一趴,下一步棋牌桌游。李胜男好久没玩了,有点手生,玩了几杆才找到感觉,不过这本来就不是她的强项,只有中等水平,玩不过大头斌。

    这家伙一直盯着她这个对手,摆球的时候突发感慨:“这桌球绿特别衬你肤色。”

    “少来。”李胜男朝他挥杆,发出警告。

    “你怎么就不信呢!”大头斌张开五指扒拉头上那堆天然卷,用脚尖打拍子,先喊后唱,“真枉我痴心一片相爱始终一朝断……”

    “浮夸了啊!”

    金无瑕陪那几个戴名表的朋友在打麻将,他第三次看过来的时候,大头斌特意绕过桌子,留在她旁边,假装观察撞球路径,实则悄悄给对手下绊子。

    “他把你当那陈馆长看呢,就因为你跟她都白净。不像我……”他嘴痒,说完这句又开唱,“一生也爱妹真心不会易变,誓盟话遍遍相爱共缠绵,永远效似天边双飞燕……”

    李胜男用杆撴在他脚背上,物理静音。

    他弹起受伤的脚,单脚跳远了,一到安全地带,换首歌接着唱:“偏偏痴心小子只知道上集,祈求下集是个可爱梦儿,知不知对你牵上万缕爱意,每晚也痛心空费尽心思……”

    这回合受伤的是她的脚趾,太尴尬了,拖鞋快要被抠烂。

    看戏的肖家乐提醒她:“攻他下三路!”

    她走过去,把“热心”的他推向大头斌,吆喝:“换人。”

    平头帆乐了,擦着杆喊:“换,必须换!胜男,我们好好来一局。”

    在这玩够了,转战地标级大夜店。

    几百人狂欢,想想就头疼。罗绮没来,只有两个不熟的女孩,她不喜欢凑这个热闹,人家也不需要她作陪。李胜男觉得到此为止最好,感谢款待,要走了。

    金无瑕想送。

    这个很好拒绝。

    “阿澈,你朋友都在呢,下次再一块玩。我打车回去就行了。”

    “我送,我来送,滴酒未沾,好司机,良民。”大头斌甩着车钥匙挤开他,领头往外走。

    金无瑕追了两步,拉住他,皱眉说:“说好了一起去。”

    大头斌扒开他的手,急匆匆往门口去,回头大声说:“我等会就来。”

    李胜男没吭声,金无瑕找不出理由反对,只好看着他们一块走出去。

    他跟这几个朋友都不敢把车停路边,还得下去取。他摸出烟,分一轮,自己这支叼在嘴上,到车子发动了都没点。

    朋友回归是好事,有什么好不爽的?

    未免大头斌随唱机又飚歌,李胜男系好安全带,抢着说:“别瞎闹,不合适。”

    “欸,这就不对了,试都不试就说不合适,没道理啊。”

    他腾出空抹了一把脸,一本正经说:“不开玩笑了,嗐,我也没开玩笑。真的,你单身,我单身,认识这么多年,也算知根知底,试试吧。我家里也逼我去相亲,我嫌在好迈丢人,特意跑远了,所以你们不知道我相了十几个。”

    “不合适。”

    “哪不合适了?你说出个一二三四五六条,我改!”

    “头太大。”

    “我擦,我这是头大吗?虚的,虚的,你能不知道,这一头卷毛……”

    他急得跳脚,一停好车,立刻转身给她表演压缩脑袋的绝活:张开五指,双手合力压制自然卷的蓬发效果,头果然小了一大圈。

    李胜男下意识地惊呼:“嚯!”

    “看清楚了吧?”

    “嗯。”

    “还嫌弃吗?”

    “嗯。”

    “我去!”

    “自然卷遗传概率大,我打算生小孩的,不想要大头妹、大头仔。”

    大头斌炸毛了,抓着头低吼。

    李胜男不用再憋,大笑着下车。她没急着走,贴着车窗说:“谢啦!其实卷毛挺好的,一般的师傅可烫不出这效果。呃,一年算两次,这辈子能省几万块,还能保护好发质,很赞啦。”

    “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

    她走到了车头中央,抬高了脚,作势要踹。随唱机透过挡风玻璃看到了白色拖鞋的灰鞋底,乖乖地闭了嘴。

    好迈已熄灯歇业,李胜男在偏巷找到自己的电驴,骑回家去。

    洗完澡出来,她看到微信上有大头斌发来的消息。

    文武:你真不信我老早就喜欢你,一直在等你?

    李克斯:记得上次回来,你正准备求婚。叫阿诗,对吧?挺可爱的小姑娘。

    文武:这段删掉,重来。

    李克斯:滚!

    开着玩笑,但笑不起来。

    这样的话,曾经有人说过,少不经事的她信过,为它放弃了浪迹天涯的梦想,重新规划往后的人生。

    那个人,在这里,也在群里。

    有点缘分,但不正。回来那天,她一刻不敢耽误,放下行李,立刻去幼儿园揪熊孩子兼处理问题,所以跟上次一样,偶遇的第一个故人又是他。

    她接弟弟,他接孩子。她骑小电动,他开的路虎揽胜——当年她戳着杂志夸过的车型。

    没什么好怨的,是她说“先要等等 ”,是她误会了“喜欢”的含义,错估了“一直”的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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