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人类在吃瓜时,听力能突破极限。

    逢春从前不信,直到刚才夏飞话音落下,身边所有人的动作都统一放轻,看似不留意地竖起耳朵关注着他们。

    坐上副驾驶,她用尽全力“嘭”地关上车门泄愤,直视前方,双手环胸抱着,摆出一副拒绝沟通的态度。

    夏飞倒也不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男女独处,而且是前男友的关系,被他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逢春浑身发毛不自在。车窗早就被夏飞关上,随着时间流逝,车内空气越发稀薄,两人间的气氛也就越发古怪。

    最后还是逢春先认输,开口道,“我很忙,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夏飞皱皱眉,“不许说脏话。”

    逢春顿时炸毛,你以为你谁还管上我来了,正要讥讽,转头就对上他的视线,顿住。

    他又换了身行头,不像白天那般休闲,一身西装革履应该是刚办完公事。此时外面天色已暗下来,中心所位于闹市区,街边霓虹灯光摇曳。有几缕闪光恰好映在夏飞面庞上,时明时暗,他眼中的情绪也时隐时现,让人心悸。

    她压下怒火,尽可能平和地,“到底要谈什么?”

    夏飞像是完全没看出她在克制情绪,淡淡道,“我说过了。”

    乌龟王八你个蛋,老娘说东你说西!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狗崽子还是四年前那副死样子,白长一张嘴什么都不说,天天让她猜他心里的想法,可哪个正常人能了解变态的想法。

    “夏先生,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和早上如出一辙的凶巴巴劲,不会让他觉得害怕,倒是更像被逼急的兔子开始四处无门的最后挣扎。

    “知道。在警局门口,不是我家”,他拿她早上的台词堵她,“逢警官好威风啊——”

    见她脸色愈发难看,以为她终于要爆发之际,逢春突然低下脑袋埋进怀里,双肩隐约在小幅度颤动。

    夏飞眉心紧拧,解开安全带俯身过去,语气带着难以察觉的松动,“逢春,我不是......”

    “啊——”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逢春放下手,不管三七二十一猛一扎脑袋朝夏飞的腹部狠狠撞过去。光是听这一声惨叫,就可以看出她是用了十分的力气。

    逢春只想给他点颜色瞧瞧,没想怎么着他。但一抬头就看见他蜷缩在驾驶座,弓着身体,一手死死捂在肚子上,一手青筋暴起捏着方向盘不放,看起来确实疼痛难忍。

    她心里有些慌乱,焦急地去看他,夏飞额头上竟然全是汗,逢春声音有些颤抖着:“你没事吧?”

    夏飞深呼吸几口气,缓了两分钟,才慢慢躬直身体,面上行若无事,但气息听得出来依旧虚弱地厉害,“没事,送你回家吧。”

    听他这么一说,逢春更着急了。这人一贯的嘴硬,没事时爱装有事逗弄她玩,但偏偏有事时总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简单来讲,爱装X。

    定定神,她不容置疑地说:“我送你去医院。”

    夏飞淡淡地笑着看她,语气难得得真诚,“你有驾照?”

    逢春这时候没心情和他打嘴炮,掏出手机点开叫车软件。邪门的事又发生了,明明是在市中心,等了半天也没有一辆车来接单。

    看着夏飞愈发苍白的脸色,她余光瞥见白天那辆红色三蹦蹦,咬咬牙开门下车。

    -

    在被她搀扶着来到那辆拉风的红色三轮敞篷车时,夏飞用尽全力挣扎,拒绝上车:“我没事了,真的。”

    逢春看他脸上五光十色的表情,心里顿时舒坦了很多,更加用力拖拽他,“这事我有责任,不送你到医院检查一遍,到时候你回过头勒索我怎么办?”

    最终,不知是因为身体虚弱还是拗不过逢春,夏飞还是听话地躺在载物板上。他人高马大,逢春只好让他侧躺着缩成一团。

    准备出发时,逢春还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铁板上的人把手肘举过头顶挡住大半边脸,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这时候看起来倒是没那么讨人嫌了。

    她没敢开太快,怕颠簸到后面的人,一路上保持匀速行驶。红色小三轮驶过熙熙攘攘的闹市街时吸引来了不少人驻足观看。

    车后的男人虽然只露出半张脸,身上的名贵西服皱巴巴,但看得出来应该是模样气质极其佳的。他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加上驾驶座的女人一副急哄哄的模样,她嘴里还不停大喊着:“借过借过!”

    像极了家道中落的富家少爷遭遇土匪抢亲的场面,不过没有“侠义之士”多管闲事地阻拦,因为这女人此刻看起来想当不好惹,如同护鸡仔的老母鸡正在冲锋陷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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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急诊室,逢春吃力地扶着他躺下,一口气还没喘匀就急切地拉着医生描述病情。

    大夫上了年纪,戴着副老花镜。听完她的话,走过去轻轻地按了按夏飞的腹部一圈,边询问感觉,得到的答案都是“还好。”

    大夫皱皱眉,准备掀开他的衣服检查,衣服外套却被一把拽住,病床上的人突然出声,“逢春。”

    逢春本来一直待在大夫身边盯着他的伤处看,被他这么莫名其妙地喊一声,抬头看他的脸。

    夏飞的额尖又冒出细细的汗,此刻几缕头发乖顺地耷拉着,脸色苍白异常没有好转,投来的目光带了些请求,“我饿了。”

    逢春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竟然是这个,一脸无语,“检查完给你买。”

    这人一向清高得不行,没想到这时候耍起小性子来,“我说我现在就饿了。”

    逢春没惯着他,催促着医生继续检查。但夏飞就是死死不肯松手,老大夫推推眼镜架,“家属要不先出去。”

    他瞥了一眼暗中较劲的两人一眼,叹口气对床边的逢春道:“小情侣之间要懂得相互迁就嘛,你男朋友现在生病了你就先让让他。”

    逢春想要解释,老大夫一脸了然,“害羞什么,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看他这个状况应该是胃病,你就先买点清淡一点的稀粥之类的。”

    鸢尾市驶向郊外的盘山公路上,

    -

    青州镇,乌衣巷,最深处坐落一家四方小院。

    姜橘戴着尼龙手套,转身利落地提起一个鼓鼓囊囊的编织米袋,捏住袋子底部一抖,动作娴熟地倒出里面的各式种类的饮料瓶。

    此时正值盛夏,空气里充斥着张牙舞爪的燥热。

    姜橘浑身被汗水浸湿,弯腰给废品分类时,豆大的汗珠仍不断自额尖顺延至白皙修长的脖颈向下淌。

    又分完一袋饮料瓶,抬起胳膊蹭掉快流到眼皮上的汗,动作粗暴,白瓷似的皮肤被磨红了一大片。她毫不在意,站起身径直往后院紧闭的木门方向走去。

    前阵子,街口小卖铺的李婶莫名其妙突然跑到废品店闹事,姜橘不知所措地比划着手语试图和她沟通。李婶视而不见,仗着只有自己能说话的嘴不断地对姜橘进行从头到脚的攻击数落,眼看着就要动手,好在周围邻居轮番阻挠没让势态进一步恶化。

    自打那次以后,姜橘就再没开过后院的门,生怕和李婶打照面。

    手落在插销上迟迟没有动作,好一会儿,小心翼翼打开一条门缝,一阵穿堂风恰巧吹来,姜橘通身舒畅了不少。

    今年夏季格外炎热,这几天的气温连续突破最高值,来往行人寥寥无几,顺带着后街流动小贩的叫卖声都停了。

    她不动声色地趴在木板门上,眯起左眼使劲地往外探,心里思忖着李婶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正欲打开门,突然,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完全覆盖住她的右眼视野,同样试探着往院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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