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画与囚笼
奥罗拉不喜欢达米安对她的影响，她本来可以很骄傲地说自己是完全被理智驱动的完美巫师。但在不经意间，达米安从她密不透风的防御中溜了进去，把她本来有序且高效的思考方式搞得一团糟。
本该一直在脑海中的正事却被抢先而来的内疚与后悔推到脑后，若不是红头罩发的信息（他哪来的联系方式？），奥罗拉可能在短时间内都不会想起小丑那回事。
她盯着那条短信，开始全心全意思考现在的情况。
首先，蝙蝠侠在此之前并不知道她的存在，但现在经过恐惧毒气事件之后，他现在肯定是知道了的。而至于为什么他现在还没来亲自找她‘聊天’，或许是因为他正在制定专属于她的抓捕计划，又或许他现在已经正在来抓捕她的路上了。
但奇特的是，奥罗拉出乎意料地倾向于‘达米安正在中间作缓冲’这个可能性。
蝙蝠侠还未出现就代表她的存在还未被真正承认，而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漏洞。
他不亲自跟她说不杀原则，她怎么知道有这会事呢。对吧？
罗宾会告诉她？他并没有亲口说过哦。从报纸上看到？从小道消息听到？抱歉，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唯一从小道消息得到的关于蝙蝠侠的信息，就是他和布鲁斯.韦恩是一对怨侣这种奇怪的事情哦。
否定，否定，再否定。
而若是要钻这个漏洞，那她必须快速行动，红头罩的信息真的来得不能更及时了。
然后，需要考虑的就是红头罩和蝙蝠侠的关系。红头罩或许属于他们团队的边缘人物，但就算两人关系再差，红头罩也仍然算是他们之中的一员，跟他搞好关系百利无一害。
而且红头罩本就想杀小丑，她只是个未成年的热心市民，有着不成熟的心智，很容易被说服。加上她作为小丑最新罪恶行径的受害者，在能力范围内助红头罩一臂之力也实属正常。
做出决定后，奥罗拉切换手机界面，看了眼聊天框里刚写好的信息，最后一咬牙全部删除了。她现在不需要任何会让她分心的事情，若是她发出这条信息，那接下来她将会不断分神去思考并期待达米安的回复。
或许这还和‘发出信息就相当于交出了主动权’这件事有关系，而交出主动权就意味着她有因此受伤的可能性。
但这不重要！
抓小丑才重要！
她会与红头罩合作，以此铲除小丑这个潜在威胁，但在此之前她得确保自己的保障措施已经更新到最新版本。
奥罗拉拿出一张信纸，花了十几分钟挥洒笔墨，然后将这张满是信息的信纸放进信封用蜡封好。
抬手将这封信递给黛西，猫头鹰立刻将自己窝里藏着的信件扔到地上，然后将这封全新的信件藏进窝里。
奥罗拉随手将地上的信件烧毁，接着满意地给黛西投喂了好几个黄油小老鼠，“好黛西，漂亮黛西，如果我明天晚上前还没有回来就麻烦你将这封信送给的斯内普啦。”
黛西亲昵地用脖颈去蹭奥罗拉轻挠它皮毛的手指，“咕。”
一切都安排好后，奥罗拉拨打了短信上显示的电话号码，在几声铃响后对面接通了电话，“怎么用了那么久才回复我？还以为你单方面解除了我们的合作关系呢。”
奥罗拉一只手抚摸着黛西的羽毛，在客厅内四处巡视，试图寻找利维坦的身影，“不写在纸上的合作是不值得寄予希望的，但你足够幸运，遇到了无比善良的我。”
“你自夸时真的不害臊吗？”
“你发信息时是真心想与我合作吗？”
“是是是，我现在准备顺着得到的线索去追踪小丑了，你有什么神奇的魔咒可以迅速缩短寻找的过程，快进到我暴揍小丑的快乐情节吗？”
奥罗拉弯下腰检查沙发底（她正在考虑换一个完全没有底部空间的沙发，因为她总是抓不住藏在沙发底的利维坦），“当然是有的。那你有什么神奇又趁手的装备可以让我开开眼界的吗？”
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当然是有的，但可能称不上神奇，我给你准备了一把枪和变声器。告诉我，你会模仿美国口音吗？”
奥罗拉直起身，将黛西放到她肩膀，慢悠悠地往房间走，她清了清喉咙，然后用一种奇怪的口音做作地开口说道：“哦，我的老天爷啊，你有看到哥谭八卦小报的头条吗？布鲁斯和超人竟然有着这样的关系，OMG！他跟蝙蝠侠不会是玩玩而已吧？我就知道，那个该死的阔佬！”
杰森：“……你美国口音怎么学的？看小妞电影？”
奥罗拉：“……那咋了，小妞电影可好看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没什么，你的美国口音听上去棒极了，我待会现场指导你一下就完美了。”
“行，你知道我住哪吗？”
“知道。半个小时后到。”
挂断电话后，奥罗拉看着连猫毛都没有的（其实被子上粘了很多）房间，沉吟片刻后高声喊道，“利维坦飞来！”
毫无反应。
奥罗拉疑惑地挠了挠头，“难不成真的离家出走了？”
——————
小丑正通过哥谭的下水道系统去往他很久之前就隐藏好的一个物资武器寄存点。
他很好奇小蝙蝠是不是正在被他特意留下的线索耍得团团转，很大概率是的。
这个想法让他心情愉悦，即使他正在恶心地下水道涉水前行着。
但小丑其实并不在乎自己的处境。
他可以被关在阿卡姆里被全天监视，可以在酒吧里享受喧闹，也可以躲在恶臭无比的哥谭下水道系统去逃避蝙蝠侠的抓捕。
他认为这是一种非常实用的技能。
哥谭的下水道系统其实和地面的世界一样，充满了危险。
因为里面充满了恐怖的细菌、工厂偷放的废料和把下水道当家的奇特生物，例如杀人鳄。
但他是小丑，哈哈哈，他欢迎危险。虽然这种刺激程度比不上被小蝙蝠追捕，但乞者也不好太过挑剔。
这也是为什么当他举着手电筒走在下水道的某条通道时，骤然响起的女声让他不由感到兴奋又有趣。
“我实在敬佩有着明确目标或者坚持继续自己卑劣行径的人，”这个女声宛如丝绸一般顺滑又富有质感，语调的起伏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色彩，“他们总是能为此忍受最为可怕的环境。”
这个陌生的声音似乎来自于四面八方，小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经历了许多风雨的三十岁女人的形象。
一串激动的笑声从小丑的嘴里溜出，“噢，哥谭又来新人了？告诉我，你躲在哥谭的阴影里看了多久的好戏？一个月？一年？你是谁？”
“这重要吗？无论我是新人还是旧人，好人还是坏人。”女人责备地啧了两声，“贴标签似乎是我们的第一反应。这其实是一个坏习惯，这导致我们无法看清与他人关系发展的另一种可能性。”
“不能更同意你的说法，但你找我不只是为了给我上一堂反歧视课吧。”小丑的警惕藏在癫狂下，他环视四周，语气中仍带着明显的笑意，“真很好奇你给我贴的标签是什么？”
女人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蔑视和嘲弄，似乎他的问题比哥谭市长这个存在还没有意义。
“小丑就是小丑啊。”
一阵强劲且无形的力量将小丑甩到了墙上，仿佛他只是一张轻飘飘的纸。
猛烈的撞击将他肺部的空气打散，从喉咙的狭窄的气道挤出。即将下意识因疼痛所发出的噪音被小丑执着地掰正为癫狂的笑声。
“……哈！真是不错的一击呢，”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姿势，“你为何不靠近一点，去展示你其他的手段？”
又是一股力量，但这次小丑似有所感地侧了下身，因此这股力量最后只击中了他的肩膀。
“啊~这不会就是那的全部手段了吧？”小丑从大衣里掏出一把枪，用其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他的耳朵捕捉到了风声，然后再次侧身又躲过了一击，然后责怪地轻啧两声，“感觉你对这种事情很生疏啊，第一次吗？”
女人笑了下，“你真的没发现我在做什么吗？看来哥谭小丑也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
在小丑挑起眉头，开始专注寻找声源。
风声再起，小丑敏捷地蹲下，再次躲过，本来瞄准他脑袋的攻击落到了身后的墙壁上，打裂了两块砖。
小丑咯咯笑道：“芜~真恐怖。”
就在他要继续嘲讽时，一个强健的身影似乎是从透明的空气中显型而来，在小丑反应过来之前就被带着破空音的撬棒重击脑袋。
“砰！”
随着沉重的倒地声响起，小丑再次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倒在了满是肮脏污水的地上。
手上的枪已经被夺去，手电筒掉在不远处的地上。
女人继续说道：“你现在知道我在干什么了吗？我承认这个手段算不上高明但却很有用，你觉得呢？”
他试图寻找刚刚攻击他的人，但可能是因为他的视线被疼痛影响而变得模糊，他没有看到哪怕一个人影。
他咬牙切齿地挤出可悲的笑声，“这是在干嘛？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来寻求合作的，然后以为你是来找我切磋的，但你的意图似乎更为……私人啊。”
酒神因子迅速起效，小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迅速恢复，“告诉我，我是怎么伤害过你的。我杀害过多少你在乎的人？让我猜猜，他们应该是被我炸死的吧，还是被恐惧毒气影响而自我了断了？还是你自己才是那个受害人？”
下水道反常地吹起阵阵强风，掉在地上的手电筒难免被吹动，其产生的光束在墙壁上摇摇晃晃。
“我承认我对你完全没有记忆，但也别放在心上，我伤害过的人多了去了，而你遮遮掩掩的行为更是没有一丝帮助。别总是躲在暗处了，快出来一起玩啊！”
但女人没有被他的语言激怒，她的攻击如常，没有变得频繁但攻击速度也没有慢下来，力道恐怖却总能被勉强躲过。
女人完全无视了他的话，只是单纯地评价道：“恢复能力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呢。”
小丑挣扎着站起身，抬手捂住脑袋上仍在流血的伤口，“是啊，你要近距离看一下伤口愈合的过程吗？”
“噢，我就不了，但他或许会感兴趣。”
小丑的动作顿住了，“…他？”
“对。”小丑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他认识这个人，他杀过这个人。
死而复生的小鸟，前前任罗宾，现任红头罩——杰森.陶德。
撬棒破空而来，朝小丑脑袋又是猛地一击，他再次倒在地上。
红头罩的身影凭空出现，手中握着的撬棒还滴着小丑的鲜血，“是我。”
“哈哈哈哈，”小丑的笑声宛如老旧生锈的铁门，断断续续吱呀作响，“看呐！死而复生的小鸟！真是个令人意外的惊喜啊！”
小丑的声音被后脑勺传来的疼痛扭曲，笑声卡在喉咙被撕裂成干咳。
在阴影处藏身的奥罗拉本来漫不经心的姿态有了些许改变，听到小丑的话后她先是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然后不动声色地关注着红头罩的每一个动作。
红头罩则将注意力全都放在倒在地上的小丑身上，他一次又一次满是仇恨地挥舞着撬棒，钢铁与血肉接触发出瘆人的声音。
他撬棍的每一次挥舞除了带给小丑痛苦外，也在高声哭诉着他的痛苦。
奥罗拉意识到，小丑说的话是真的，而这让她眼睛微微一亮。
啊…死而复生的小鸟啊……
她微微垂眸，思绪从面前早已被红头罩统治的场景中收回，落到了别处去。
不知过了多久，红头罩似乎开始疲惫了，他的动作渐渐缓慢下来，力度也没有之前那般令人畏惧。
奥罗拉看了眼手腕上精致的腕表，然后在心里默默计时。
大约五分钟后，红头罩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他像是在自言自语，“这跟我想象中一样爽。”
奥罗拉知道他是在跟她说话，于是她简单地回道：“那就好。”
杰森扭头看向她躲藏的方向，“你要来两下吗？虽然你的力量造成的伤害可能还不如他自己发疯时把脑袋往墙上撞来得严重，但起码能发泄一些不如意。”
奥罗拉见小丑已经处于一种血肉模糊、神志不清的状态，便稍微放下防备，走出几步，阴影宛如一层面纱将本就戴着多米诺面具的面容遮挡得模糊不清。
“你替我多打两下就好。”
她微微弯下腰，被扎成马尾的金发铺在背部，几束边缘的发丝在重力的作用下悬在空中，“小丑先生，你还好吗？还好的话就请告诉红头罩先生，他会善良地多给你两下。”
杰森点头，“对，哪里舒服，告诉我。”
摊在地上的小丑得益于酒神因子的作用，伤口已经开始迅速恢复，“咳…这将不会有任何效果，…咳，打断我的腰，敲碎我的脑壳，无论怎样我都会恢复过来。”
小丑的挑衅让杰森握着撬棍的手越发用力。
小丑用还未恢复好，有着深到露骨的伤口的手臂勉强撑起上身，“啊…，我将永远存在！哈哈哈哈哈！我将……”
“砰！”
他的瘆人宣言被枪声打断，因为在场没有人有那个耐心去听。
在惯力作用下，小丑再次倒在地上，肩膀上的洞口处有鲜血汩汩流出。
杰森顺手用撬棍给他补了两下。
奥罗拉完全从阴影中走出，手电筒照映在墙壁的光微微照亮了她一侧的面容，她手中仍举着枪，但嘴角下拉，一脸不悦，“我瞄准的是他的手臂。”
杰森：“…你还是新手……”
奥罗拉果断地说道：“我要一把新的枪。”
这让杰森疲惫地捏了捏鼻梁，“你已经换了两把枪了，相信我，现在这把已经足够了。这是□□G43x，我专门为你挑选的，很多新手都偏爱□□。”
“我不喜欢。我想要那个大的，就是你武器库角落放着的那个黑色箱子里装着的，那个有着很大的子弹的。”
“黑色的箱子…你说的是我的RPG火箭筒吗？！”
奥罗拉耸耸肩，余光看到小丑又有站起来的趋势。她调整手臂的高度，然后又开了两枪，这两枪全部落在了小丑的背部。
小丑发出了一些意义不明的噪音。
这些声音不免触动了杰森藏在脑海深处的血腥记忆，他有一刻分神，他忍不住去主动回忆自己之前被小丑谋害的时候是不是也发出过这样可悲的声音。
但他的思绪很快被打断。
奥罗拉看着那两个弹孔，更加不满了，她收回拿枪的手，把枪举到面前研究，“呃！我瞄准的是他的脑袋。这个不行，我要换一把。我要那个RPG什么的。”
杰森迅速从她手上收回那把枪，“嘿！我们商量好了头部是我专属的，还有，不！你不可以拿我的RPG！唯一有问题的是你的准头！”
“最后再重审一次，”杰森迅速把枪肢解，把零件递给奥罗拉，“这可不是玩具，很危险的。这是我的过失，我就不应该在你完全掌握相关知识前把它给你使用的。”
奥罗拉无所谓地把所有部件扔进皮包里，但坚持为自己的能力辩解，“我的准头怎么可能有问题。你看好了。”
魔杖从袖子中滑出，奥罗拉抬起手，魔杖瞄准小丑的头部。在她说出魔咒之前，杰森调整了一下她魔杖的指向，“我说过了头部是我的专属。你瞄准他背部就好。”
“背部那么大的目标怎么能显示出我的准头有多么好，”奥罗拉抗议道。
杰森指了下小丑，“噢、噢，看，他又开始恢复了，快快。”
奥罗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对着小丑的背部施展了魔咒：“神锋无影！”
无形的锋芒划破皮肉，血液从里面争先恐后地渗出。
杰森惊艳地看着魔咒所带来的效果，“哇哦。这也太棒了，而且毫不费力，我可以学吗？”然后他似乎本能般地又挥起撬棍给小丑来了几下。
“你十一岁时有猫头鹰敲你窗户吗？”
“没有。”
“那不行。抱歉。”
杰森发出了失望的声音：“啊……”
酒神因子在他们说话的途中没有一刻休息地全速运作着，小丑因此承受不断受伤修复、受伤修复的疼痛。
奥罗拉选择使用神锋无影其实是一个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神锋无影属于黑魔法，其留下的伤口是无法用痊愈魔法或者药水去治愈的。唯一有用的方法就是先用破解咒解除这个魔法后再用白鲜香精进行治疗。
她因此认为，就算酒神因子再神奇也无法将神锋无影造成的伤口完全愈合。
但事实却是，酒神因子平等且有效地恢复一切伤口。
真梅林的不讲原则。
奥罗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魔法留下的伤口就这样迅速地恢复，在这一刻，她除了更坚定要小丑‘死去’的想法外，还不免对酒神因子这个东西产生了兴趣。
但她很清楚，她现在还没有能力和资源去获得和研究这种东西。
所以她想快点让小丑从她面前消失，这样就不会被他的存在提醒这个世界上有那么神奇，但她却无法得到的东西了。
而且。
奥罗拉悄咪咪地瞥了杰森两眼，他正在忘情地以‘吉他手摔吉他’的姿势上下挥动着撬棒，如果没有那个锃亮的头罩挡着，她很确定他的脸和头发都会沾满血液。
虽然红头罩的语言和肢体动作都显示这正是他想要的，用暴力去惩罚这个连地狱都不收的东西。但奥罗拉能感受到他其实并没有很享受。
有那么会儿，奥罗拉似乎能肉眼看到他被一种不知名的负面情绪所笼罩。
或许他们两人都需要速战速决，将小丑彻底从他们世界剔除。
“你发泄好了吗？”奥罗拉问道：“我可以按计划开始接下来的步骤了吗？”
杰森表现出一丝不舍，“我其实还能再来几下，不过算了，我猜这也够了。”
“按之前的计划吧，哦，等等，我们还没说之前商量好的台词。”然后他看向奥罗拉，“快说你的台词。”
“…不了吧，你完全可以自己说完所有台词，你喜爱的垃圾话所采用的形式有点偏离我的风格了。”
“你的风格无聊透顶了，一点都不爽。”
奥罗拉缓慢扭过头，直直地看向他。
杰森：“……哈哈，开玩笑的。配合一下嘛。”
“好吧，好吧。”奥罗拉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语气毫无波动地说道：“嘿。小丑，你猜怎么着？”
回复她的是一阵沉默。
杰森：“…他还没恢复好，再给他几秒。”
奥罗拉无奈地点头，“…行吧。”
然后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三观能够到合格线的成年人，杰森试图化解尴尬，他轻咳一声，“咳……所以你最近在干嘛，有好好上学吗？”
奥罗拉可不爱这个话题，“小丑先生！小丑先生！醒醒啊！”
幸运的是，小丑真的回应她了。他从喉咙里挤出残破的声音，并且懂事地接上奥罗拉之前的话，“哈…咳！怎么着？！”
奥罗拉：“好消息。”
杰森立刻兴高采烈地说出之前排练好的台词，他从枪套里抽出他的爱枪，“我们找到了可以完全治愈罪恶与疯狂的药物和疗程！先吃药哈，来来来，快张嘴！”
在下水道内响起的枪声回荡在狭窄的空间内，但对于地面上的居民来说，一切如常。
血液顺着地面的污水扩散，奥罗拉往前几步，站到杰森身边。眼前的场景多少有些挑战她的极限，但她出奇地移不开眼，“这种伤势大约要多久恢复？”
“谁知道呢？或许一分钟，或许半小时，但总是会恢复。”
奥罗拉把手伸进皮包里，在里面搜寻一番后扯出了一副半人高的沙漠画。画框处刻着一些符文，杰森并不喜欢这副画散发的气息。
“这副画是我在翻倒巷淘到的，”奥罗拉将画像支在小丑身旁，“那个小贩说这种油画本是德国巫师用于囚禁敌人的一种工具，里面所绘制的场景就是被囚禁的人所要日夜经历的酷刑。鉴于其因不明原因已经失去了使用价值，于是他便以普通油画的价格出售。”
“我出于好奇便买了下了所有出售的画作，然后经过一连串捣鼓后，我发现这些画之所以不能使用是因为其魔法通路根本没有连接起来。细如发丝的断裂，就毁掉了这样完美的一个工具。而且因为原本就是没有连接的状态，是创造者刻意而为之的巧思，所以也就没有修复的空间。”
杰森戏谑地说道：“哦，不能修复。让我猜猜，鉴于你是某种魔法天才什么的，所以你能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我当然不是天才，别傻了，都说了这是完全不需要修复的东西，”奥罗拉难得谦虚了下。
她举起魔杖点在画框处，“上面的符文其实是障眼法，虽然确实与传送储存咒语有关，但远没有可以到达这种程度的能力。画框后面本来的结构才是真正的通道，架起画框的木头内有着独特的符文雕刻，是一种过于久远的符文。”
“这种独特、偏门的符文知识通常只会在一些古老的家族里面传承，很可惜只有那么点线索的话，完全无法进行有效溯源。”奥罗拉叹了口气：“一想到这种手艺可能已经失传了就忍不住感到可惜。”
杰森：“听上去确实可惜，我也确实对你们世界的一切都很感兴趣，但现在真的不是感叹这些的时候。能不能搞快点，我看到小丑的手指抽了下。”
奥罗拉将魔杖收起，并将画像移至身前，双手握在画框上方的后侧，“这副画并不需要修复，只是需要找到正确的使用方法，连接魔法流动的通路。而最完美的魔法通路就是我们自身。”
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催动体内魔力的输出，控制其流向。
魔力经流她的躯体，注入画中，画框处的符文亮起光芒，画像的表面因魔力注入引起的波纹而开始泛起涟漪。
随着魔力回流的达成，涟漪开始交织、旋转，逐渐形成一个漩涡。一阵狂风席卷着沙尘通过漩涡勉强逃离了画中的世界，吹起了奥罗拉的头发。
奥罗拉指示道：“把小丑扔进去。”
杰森二话不说，立即揪起小丑的衣领把他拽起来，在把小丑扔进画像里面之前杰森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道：“请务必在里面坚持久一点啊。”
小丑的身影没入漩涡中，奥罗拉立刻将画像放到一旁，松开双手，失去了魔法回路的画像迅速恢复原状，只不过当最后一丝波纹消失后，本来只描绘着沙漠的荒芜与残酷的画像中，出现了一个佝偻的人影。
若你眯起眼睛，凑近专注地观察，可以看到那个人影有着细微的动作。他举起手，看向残酷的烈日，似乎在祈求怜悯。
奥罗拉检查了一圈确定没问题后提议道：“要不我们把小丑女也扔进去吧。”
“小丑女已经被关进阿卡姆了，想把她也扔进画像里的话可能有点棘手，但如果你想夜闯阿卡姆并拉响蝙蝠洞的警报的话，我当然也能奉陪。”
“……真烦人，还得单独处理她。”
“嗯。等她自己逃出阿卡姆再报复她也不迟，不过是我的话就不会太担心，她一个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杰森盯着画像中挣扎的人影，喃喃道：“所以……就这样结束了？”
“差不多了，”奥罗拉伸手卸下画框后的一块木头，对上杰森探究的眼神也只是耸耸肩，“以防万一。”
“那这副画就这样……放着？还是你放回你那个塔迪斯皮包里？如果画被摧毁了怎么办？”
奥罗拉疑惑地歪头，“塔迪斯？”
“不会吧，”杰森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作为英国人居然没有看过神秘博士！”
奥罗拉在心中暗暗记下神秘博士这个名字。
她轻描淡写地跳过那个话题，“那不重要。关于画像的问题，若是摧毁画像，那小丑的存在就会随着画像的消失被抹除。这幅画可以挂在某处去行事它折磨囚禁犯人的责任，也可以作为抹去小丑的工具被烧毁。”
听到这里，杰森忍不住发出自嘲的笑声，他自己曾经花费那么多的精力与心血去寻找能真正杀死小丑的方法，绞尽脑汁得到的方法最后还没有一个未成年巫师随手烧一副画高效。
“我将处理这副画的选择交给你。”
杰森愣住了，“什么？为什么？”
奥罗拉伸手在包里掏了掏，“因为我只是被他绑着作人质，但没有被他杀死过。”
这个回答让杰森脑子里响起了警铃，但他保持冷静，“你在说什么荒唐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被他杀死过，我在你眼里是鬼还是咋的？”
但他的话似乎完全没有进到奥罗拉的耳朵，她连语调都没有改变，“即使只是被绑为人质，我的怒火与谨慎已经促使我在大半夜出现在这个肮脏的下水道去追杀他。更别提你所经历过的事情了，我无法想象需要对他进行什么样的报复才能平息你经历死亡后留下的创伤与愤怒。”
“……你真的该改一下答非所问这个毛病了。”
奥罗拉继续无视他的话，“这是属于你的选择。”
她伸出双手，摊开手掌，一边的掌心上放着那块木头，另一边手心放着打火机，“无论是知道他时刻倍受折磨所能得到的快意，还是清楚他的存在已经完全被抹除的如释负重。只要能让你自己可以最大程度地放下过往，真正向前看。”
“那就是正确的、完美的选项。”
她顿了一下后补充道：“这个打火机只是一个象征哈，在下水道点火似乎不太安全。”
杰森并没有立刻回答，他低着头，注视着那两个或许承载着让他释怀的关键的物件。
他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小丑的死亡一直是他日思夜想却求之不得的结果。
但当他现在站在这个黑暗肮脏的下水道，制服装备溅满小丑的鲜血，深知大仇得报已是一件触手可及的事情时。他却意外地发现。
这一切远没有他想象中的满足。
死亡造成的恐惧与愤怒之所以能对他有如此长久且深远的影响，除了小丑这个罪魁祸首，还有许多原因。
小丑的死亡当然能一定程度安抚他灵魂里被疼痛灼烧出的疤痕，但却无法能让他真正往前看。
他渴望小丑的死亡，但杀小丑的应该另有其人。
一个固执地坚守自己原则的人。
若是现在他拿过火机把这副画烧掉,那小丑死在那个人手上的可能性将会被永久抹除。
虽然那个可能性本来就低得不得了。
折磨小丑，或者抹除他的存在。
哪个选项都可以，因为这两个选项都不能给予他真正的解脱。
他这辈子真的能有可以淡然看待那段血腥时期的时候吗？他最后真的能得到他应有的解脱吗？
正当杰森在自己的思绪里越沉越深时，奥罗拉平和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并不需要现在就做出决定。”
她将木头收进皮包里，然后将打火机和囚禁着小丑的沙漠画塞给杰森。
“挂在你军火库或者办公室什么的，若是哪天觉得自己的人生糟糕透了可以欣赏这副画。提醒自己，你连更糟糕的日子都撑过来了，你棒极了。若这样还不开心就把画烧了，我确信这会给予你一定的安慰。”
杰森拿着那幅画后先是顿看一下，然后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啊？我有没有魔法口袋，你要我怎么带回去啊？”
“难不成你还想我给你个施了无痕扩展咒的袋子不成。”
杰森倒也没有这个意思，他其实只是随意吐槽了一句而已。但他还是顺着奥罗拉的话，“如果有的话，那当然很好啦。”
“……倒也不是不可以，我愿意和你做个交易……”
杰森果断说道：“没有RPG！”
“呃！”
本该一直在脑海中的正事却被抢先而来的内疚与后悔推到脑后，若不是红头罩发的信息（他哪来的联系方式？），奥罗拉可能在短时间内都不会想起小丑那回事。
她盯着那条短信，开始全心全意思考现在的情况。
首先，蝙蝠侠在此之前并不知道她的存在，但现在经过恐惧毒气事件之后，他现在肯定是知道了的。而至于为什么他现在还没来亲自找她‘聊天’，或许是因为他正在制定专属于她的抓捕计划，又或许他现在已经正在来抓捕她的路上了。
但奇特的是，奥罗拉出乎意料地倾向于‘达米安正在中间作缓冲’这个可能性。
蝙蝠侠还未出现就代表她的存在还未被真正承认，而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漏洞。
他不亲自跟她说不杀原则，她怎么知道有这会事呢。对吧？
罗宾会告诉她？他并没有亲口说过哦。从报纸上看到？从小道消息听到？抱歉，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唯一从小道消息得到的关于蝙蝠侠的信息，就是他和布鲁斯.韦恩是一对怨侣这种奇怪的事情哦。
否定，否定，再否定。
而若是要钻这个漏洞，那她必须快速行动，红头罩的信息真的来得不能更及时了。
然后，需要考虑的就是红头罩和蝙蝠侠的关系。红头罩或许属于他们团队的边缘人物，但就算两人关系再差，红头罩也仍然算是他们之中的一员，跟他搞好关系百利无一害。
而且红头罩本就想杀小丑，她只是个未成年的热心市民，有着不成熟的心智，很容易被说服。加上她作为小丑最新罪恶行径的受害者，在能力范围内助红头罩一臂之力也实属正常。
做出决定后，奥罗拉切换手机界面，看了眼聊天框里刚写好的信息，最后一咬牙全部删除了。她现在不需要任何会让她分心的事情，若是她发出这条信息，那接下来她将会不断分神去思考并期待达米安的回复。
或许这还和‘发出信息就相当于交出了主动权’这件事有关系，而交出主动权就意味着她有因此受伤的可能性。
但这不重要！
抓小丑才重要！
她会与红头罩合作，以此铲除小丑这个潜在威胁，但在此之前她得确保自己的保障措施已经更新到最新版本。
奥罗拉拿出一张信纸，花了十几分钟挥洒笔墨，然后将这张满是信息的信纸放进信封用蜡封好。
抬手将这封信递给黛西，猫头鹰立刻将自己窝里藏着的信件扔到地上，然后将这封全新的信件藏进窝里。
奥罗拉随手将地上的信件烧毁，接着满意地给黛西投喂了好几个黄油小老鼠，“好黛西，漂亮黛西，如果我明天晚上前还没有回来就麻烦你将这封信送给的斯内普啦。”
黛西亲昵地用脖颈去蹭奥罗拉轻挠它皮毛的手指，“咕。”
一切都安排好后，奥罗拉拨打了短信上显示的电话号码，在几声铃响后对面接通了电话，“怎么用了那么久才回复我？还以为你单方面解除了我们的合作关系呢。”
奥罗拉一只手抚摸着黛西的羽毛，在客厅内四处巡视，试图寻找利维坦的身影，“不写在纸上的合作是不值得寄予希望的，但你足够幸运，遇到了无比善良的我。”
“你自夸时真的不害臊吗？”
“你发信息时是真心想与我合作吗？”
“是是是，我现在准备顺着得到的线索去追踪小丑了，你有什么神奇的魔咒可以迅速缩短寻找的过程，快进到我暴揍小丑的快乐情节吗？”
奥罗拉弯下腰检查沙发底（她正在考虑换一个完全没有底部空间的沙发，因为她总是抓不住藏在沙发底的利维坦），“当然是有的。那你有什么神奇又趁手的装备可以让我开开眼界的吗？”
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当然是有的，但可能称不上神奇，我给你准备了一把枪和变声器。告诉我，你会模仿美国口音吗？”
奥罗拉直起身，将黛西放到她肩膀，慢悠悠地往房间走，她清了清喉咙，然后用一种奇怪的口音做作地开口说道：“哦，我的老天爷啊，你有看到哥谭八卦小报的头条吗？布鲁斯和超人竟然有着这样的关系，OMG！他跟蝙蝠侠不会是玩玩而已吧？我就知道，那个该死的阔佬！”
杰森：“……你美国口音怎么学的？看小妞电影？”
奥罗拉：“……那咋了，小妞电影可好看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没什么，你的美国口音听上去棒极了，我待会现场指导你一下就完美了。”
“行，你知道我住哪吗？”
“知道。半个小时后到。”
挂断电话后，奥罗拉看着连猫毛都没有的（其实被子上粘了很多）房间，沉吟片刻后高声喊道，“利维坦飞来！”
毫无反应。
奥罗拉疑惑地挠了挠头，“难不成真的离家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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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丑正通过哥谭的下水道系统去往他很久之前就隐藏好的一个物资武器寄存点。
他很好奇小蝙蝠是不是正在被他特意留下的线索耍得团团转，很大概率是的。
这个想法让他心情愉悦，即使他正在恶心地下水道涉水前行着。
但小丑其实并不在乎自己的处境。
他可以被关在阿卡姆里被全天监视，可以在酒吧里享受喧闹，也可以躲在恶臭无比的哥谭下水道系统去逃避蝙蝠侠的抓捕。
他认为这是一种非常实用的技能。
哥谭的下水道系统其实和地面的世界一样，充满了危险。
因为里面充满了恐怖的细菌、工厂偷放的废料和把下水道当家的奇特生物，例如杀人鳄。
但他是小丑，哈哈哈，他欢迎危险。虽然这种刺激程度比不上被小蝙蝠追捕，但乞者也不好太过挑剔。
这也是为什么当他举着手电筒走在下水道的某条通道时，骤然响起的女声让他不由感到兴奋又有趣。
“我实在敬佩有着明确目标或者坚持继续自己卑劣行径的人，”这个女声宛如丝绸一般顺滑又富有质感，语调的起伏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色彩，“他们总是能为此忍受最为可怕的环境。”
这个陌生的声音似乎来自于四面八方，小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经历了许多风雨的三十岁女人的形象。
一串激动的笑声从小丑的嘴里溜出，“噢，哥谭又来新人了？告诉我，你躲在哥谭的阴影里看了多久的好戏？一个月？一年？你是谁？”
“这重要吗？无论我是新人还是旧人，好人还是坏人。”女人责备地啧了两声，“贴标签似乎是我们的第一反应。这其实是一个坏习惯，这导致我们无法看清与他人关系发展的另一种可能性。”
“不能更同意你的说法，但你找我不只是为了给我上一堂反歧视课吧。”小丑的警惕藏在癫狂下，他环视四周，语气中仍带着明显的笑意，“真很好奇你给我贴的标签是什么？”
女人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蔑视和嘲弄，似乎他的问题比哥谭市长这个存在还没有意义。
“小丑就是小丑啊。”
一阵强劲且无形的力量将小丑甩到了墙上，仿佛他只是一张轻飘飘的纸。
猛烈的撞击将他肺部的空气打散，从喉咙的狭窄的气道挤出。即将下意识因疼痛所发出的噪音被小丑执着地掰正为癫狂的笑声。
“……哈！真是不错的一击呢，”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姿势，“你为何不靠近一点，去展示你其他的手段？”
又是一股力量，但这次小丑似有所感地侧了下身，因此这股力量最后只击中了他的肩膀。
“啊~这不会就是那的全部手段了吧？”小丑从大衣里掏出一把枪，用其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他的耳朵捕捉到了风声，然后再次侧身又躲过了一击，然后责怪地轻啧两声，“感觉你对这种事情很生疏啊，第一次吗？”
女人笑了下，“你真的没发现我在做什么吗？看来哥谭小丑也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
在小丑挑起眉头，开始专注寻找声源。
风声再起，小丑敏捷地蹲下，再次躲过，本来瞄准他脑袋的攻击落到了身后的墙壁上，打裂了两块砖。
小丑咯咯笑道：“芜~真恐怖。”
就在他要继续嘲讽时，一个强健的身影似乎是从透明的空气中显型而来，在小丑反应过来之前就被带着破空音的撬棒重击脑袋。
“砰！”
随着沉重的倒地声响起，小丑再次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倒在了满是肮脏污水的地上。
手上的枪已经被夺去，手电筒掉在不远处的地上。
女人继续说道：“你现在知道我在干什么了吗？我承认这个手段算不上高明但却很有用，你觉得呢？”
他试图寻找刚刚攻击他的人，但可能是因为他的视线被疼痛影响而变得模糊，他没有看到哪怕一个人影。
他咬牙切齿地挤出可悲的笑声，“这是在干嘛？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来寻求合作的，然后以为你是来找我切磋的，但你的意图似乎更为……私人啊。”
酒神因子迅速起效，小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迅速恢复，“告诉我，我是怎么伤害过你的。我杀害过多少你在乎的人？让我猜猜，他们应该是被我炸死的吧，还是被恐惧毒气影响而自我了断了？还是你自己才是那个受害人？”
下水道反常地吹起阵阵强风，掉在地上的手电筒难免被吹动，其产生的光束在墙壁上摇摇晃晃。
“我承认我对你完全没有记忆，但也别放在心上，我伤害过的人多了去了，而你遮遮掩掩的行为更是没有一丝帮助。别总是躲在暗处了，快出来一起玩啊！”
但女人没有被他的语言激怒，她的攻击如常，没有变得频繁但攻击速度也没有慢下来，力道恐怖却总能被勉强躲过。
女人完全无视了他的话，只是单纯地评价道：“恢复能力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呢。”
小丑挣扎着站起身，抬手捂住脑袋上仍在流血的伤口，“是啊，你要近距离看一下伤口愈合的过程吗？”
“噢，我就不了，但他或许会感兴趣。”
小丑的动作顿住了，“…他？”
“对。”小丑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他认识这个人，他杀过这个人。
死而复生的小鸟，前前任罗宾，现任红头罩——杰森.陶德。
撬棒破空而来，朝小丑脑袋又是猛地一击，他再次倒在地上。
红头罩的身影凭空出现，手中握着的撬棒还滴着小丑的鲜血，“是我。”
“哈哈哈哈，”小丑的笑声宛如老旧生锈的铁门，断断续续吱呀作响，“看呐！死而复生的小鸟！真是个令人意外的惊喜啊！”
小丑的声音被后脑勺传来的疼痛扭曲，笑声卡在喉咙被撕裂成干咳。
在阴影处藏身的奥罗拉本来漫不经心的姿态有了些许改变，听到小丑的话后她先是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然后不动声色地关注着红头罩的每一个动作。
红头罩则将注意力全都放在倒在地上的小丑身上，他一次又一次满是仇恨地挥舞着撬棒，钢铁与血肉接触发出瘆人的声音。
他撬棍的每一次挥舞除了带给小丑痛苦外，也在高声哭诉着他的痛苦。
奥罗拉意识到，小丑说的话是真的，而这让她眼睛微微一亮。
啊…死而复生的小鸟啊……
她微微垂眸，思绪从面前早已被红头罩统治的场景中收回，落到了别处去。
不知过了多久，红头罩似乎开始疲惫了，他的动作渐渐缓慢下来，力度也没有之前那般令人畏惧。
奥罗拉看了眼手腕上精致的腕表，然后在心里默默计时。
大约五分钟后，红头罩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他像是在自言自语，“这跟我想象中一样爽。”
奥罗拉知道他是在跟她说话，于是她简单地回道：“那就好。”
杰森扭头看向她躲藏的方向，“你要来两下吗？虽然你的力量造成的伤害可能还不如他自己发疯时把脑袋往墙上撞来得严重，但起码能发泄一些不如意。”
奥罗拉见小丑已经处于一种血肉模糊、神志不清的状态，便稍微放下防备，走出几步，阴影宛如一层面纱将本就戴着多米诺面具的面容遮挡得模糊不清。
“你替我多打两下就好。”
她微微弯下腰，被扎成马尾的金发铺在背部，几束边缘的发丝在重力的作用下悬在空中，“小丑先生，你还好吗？还好的话就请告诉红头罩先生，他会善良地多给你两下。”
杰森点头，“对，哪里舒服，告诉我。”
摊在地上的小丑得益于酒神因子的作用，伤口已经开始迅速恢复，“咳…这将不会有任何效果，…咳，打断我的腰，敲碎我的脑壳，无论怎样我都会恢复过来。”
小丑的挑衅让杰森握着撬棍的手越发用力。
小丑用还未恢复好，有着深到露骨的伤口的手臂勉强撑起上身，“啊…，我将永远存在！哈哈哈哈哈！我将……”
“砰！”
他的瘆人宣言被枪声打断，因为在场没有人有那个耐心去听。
在惯力作用下，小丑再次倒在地上，肩膀上的洞口处有鲜血汩汩流出。
杰森顺手用撬棍给他补了两下。
奥罗拉完全从阴影中走出，手电筒照映在墙壁的光微微照亮了她一侧的面容，她手中仍举着枪，但嘴角下拉，一脸不悦，“我瞄准的是他的手臂。”
杰森：“…你还是新手……”
奥罗拉果断地说道：“我要一把新的枪。”
这让杰森疲惫地捏了捏鼻梁，“你已经换了两把枪了，相信我，现在这把已经足够了。这是□□G43x，我专门为你挑选的，很多新手都偏爱□□。”
“我不喜欢。我想要那个大的，就是你武器库角落放着的那个黑色箱子里装着的，那个有着很大的子弹的。”
“黑色的箱子…你说的是我的RPG火箭筒吗？！”
奥罗拉耸耸肩，余光看到小丑又有站起来的趋势。她调整手臂的高度，然后又开了两枪，这两枪全部落在了小丑的背部。
小丑发出了一些意义不明的噪音。
这些声音不免触动了杰森藏在脑海深处的血腥记忆，他有一刻分神，他忍不住去主动回忆自己之前被小丑谋害的时候是不是也发出过这样可悲的声音。
但他的思绪很快被打断。
奥罗拉看着那两个弹孔，更加不满了，她收回拿枪的手，把枪举到面前研究，“呃！我瞄准的是他的脑袋。这个不行，我要换一把。我要那个RPG什么的。”
杰森迅速从她手上收回那把枪，“嘿！我们商量好了头部是我专属的，还有，不！你不可以拿我的RPG！唯一有问题的是你的准头！”
“最后再重审一次，”杰森迅速把枪肢解，把零件递给奥罗拉，“这可不是玩具，很危险的。这是我的过失，我就不应该在你完全掌握相关知识前把它给你使用的。”
奥罗拉无所谓地把所有部件扔进皮包里，但坚持为自己的能力辩解，“我的准头怎么可能有问题。你看好了。”
魔杖从袖子中滑出，奥罗拉抬起手，魔杖瞄准小丑的头部。在她说出魔咒之前，杰森调整了一下她魔杖的指向，“我说过了头部是我的专属。你瞄准他背部就好。”
“背部那么大的目标怎么能显示出我的准头有多么好，”奥罗拉抗议道。
杰森指了下小丑，“噢、噢，看，他又开始恢复了，快快。”
奥罗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对着小丑的背部施展了魔咒：“神锋无影！”
无形的锋芒划破皮肉，血液从里面争先恐后地渗出。
杰森惊艳地看着魔咒所带来的效果，“哇哦。这也太棒了，而且毫不费力，我可以学吗？”然后他似乎本能般地又挥起撬棍给小丑来了几下。
“你十一岁时有猫头鹰敲你窗户吗？”
“没有。”
“那不行。抱歉。”
杰森发出了失望的声音：“啊……”
酒神因子在他们说话的途中没有一刻休息地全速运作着，小丑因此承受不断受伤修复、受伤修复的疼痛。
奥罗拉选择使用神锋无影其实是一个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神锋无影属于黑魔法，其留下的伤口是无法用痊愈魔法或者药水去治愈的。唯一有用的方法就是先用破解咒解除这个魔法后再用白鲜香精进行治疗。
她因此认为，就算酒神因子再神奇也无法将神锋无影造成的伤口完全愈合。
但事实却是，酒神因子平等且有效地恢复一切伤口。
真梅林的不讲原则。
奥罗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魔法留下的伤口就这样迅速地恢复，在这一刻，她除了更坚定要小丑‘死去’的想法外，还不免对酒神因子这个东西产生了兴趣。
但她很清楚，她现在还没有能力和资源去获得和研究这种东西。
所以她想快点让小丑从她面前消失，这样就不会被他的存在提醒这个世界上有那么神奇，但她却无法得到的东西了。
而且。
奥罗拉悄咪咪地瞥了杰森两眼，他正在忘情地以‘吉他手摔吉他’的姿势上下挥动着撬棒，如果没有那个锃亮的头罩挡着，她很确定他的脸和头发都会沾满血液。
虽然红头罩的语言和肢体动作都显示这正是他想要的，用暴力去惩罚这个连地狱都不收的东西。但奥罗拉能感受到他其实并没有很享受。
有那么会儿，奥罗拉似乎能肉眼看到他被一种不知名的负面情绪所笼罩。
或许他们两人都需要速战速决，将小丑彻底从他们世界剔除。
“你发泄好了吗？”奥罗拉问道：“我可以按计划开始接下来的步骤了吗？”
杰森表现出一丝不舍，“我其实还能再来几下，不过算了，我猜这也够了。”
“按之前的计划吧，哦，等等，我们还没说之前商量好的台词。”然后他看向奥罗拉，“快说你的台词。”
“…不了吧，你完全可以自己说完所有台词，你喜爱的垃圾话所采用的形式有点偏离我的风格了。”
“你的风格无聊透顶了，一点都不爽。”
奥罗拉缓慢扭过头，直直地看向他。
杰森：“……哈哈，开玩笑的。配合一下嘛。”
“好吧，好吧。”奥罗拉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语气毫无波动地说道：“嘿。小丑，你猜怎么着？”
回复她的是一阵沉默。
杰森：“…他还没恢复好，再给他几秒。”
奥罗拉无奈地点头，“…行吧。”
然后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三观能够到合格线的成年人，杰森试图化解尴尬，他轻咳一声，“咳……所以你最近在干嘛，有好好上学吗？”
奥罗拉可不爱这个话题，“小丑先生！小丑先生！醒醒啊！”
幸运的是，小丑真的回应她了。他从喉咙里挤出残破的声音，并且懂事地接上奥罗拉之前的话，“哈…咳！怎么着？！”
奥罗拉：“好消息。”
杰森立刻兴高采烈地说出之前排练好的台词，他从枪套里抽出他的爱枪，“我们找到了可以完全治愈罪恶与疯狂的药物和疗程！先吃药哈，来来来，快张嘴！”
在下水道内响起的枪声回荡在狭窄的空间内，但对于地面上的居民来说，一切如常。
血液顺着地面的污水扩散，奥罗拉往前几步，站到杰森身边。眼前的场景多少有些挑战她的极限，但她出奇地移不开眼，“这种伤势大约要多久恢复？”
“谁知道呢？或许一分钟，或许半小时，但总是会恢复。”
奥罗拉把手伸进皮包里，在里面搜寻一番后扯出了一副半人高的沙漠画。画框处刻着一些符文，杰森并不喜欢这副画散发的气息。
“这副画是我在翻倒巷淘到的，”奥罗拉将画像支在小丑身旁，“那个小贩说这种油画本是德国巫师用于囚禁敌人的一种工具，里面所绘制的场景就是被囚禁的人所要日夜经历的酷刑。鉴于其因不明原因已经失去了使用价值，于是他便以普通油画的价格出售。”
“我出于好奇便买了下了所有出售的画作，然后经过一连串捣鼓后，我发现这些画之所以不能使用是因为其魔法通路根本没有连接起来。细如发丝的断裂，就毁掉了这样完美的一个工具。而且因为原本就是没有连接的状态，是创造者刻意而为之的巧思，所以也就没有修复的空间。”
杰森戏谑地说道：“哦，不能修复。让我猜猜，鉴于你是某种魔法天才什么的，所以你能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我当然不是天才，别傻了，都说了这是完全不需要修复的东西，”奥罗拉难得谦虚了下。
她举起魔杖点在画框处，“上面的符文其实是障眼法，虽然确实与传送储存咒语有关，但远没有可以到达这种程度的能力。画框后面本来的结构才是真正的通道，架起画框的木头内有着独特的符文雕刻，是一种过于久远的符文。”
“这种独特、偏门的符文知识通常只会在一些古老的家族里面传承，很可惜只有那么点线索的话，完全无法进行有效溯源。”奥罗拉叹了口气：“一想到这种手艺可能已经失传了就忍不住感到可惜。”
杰森：“听上去确实可惜，我也确实对你们世界的一切都很感兴趣，但现在真的不是感叹这些的时候。能不能搞快点，我看到小丑的手指抽了下。”
奥罗拉将魔杖收起，并将画像移至身前，双手握在画框上方的后侧，“这副画并不需要修复，只是需要找到正确的使用方法，连接魔法流动的通路。而最完美的魔法通路就是我们自身。”
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催动体内魔力的输出，控制其流向。
魔力经流她的躯体，注入画中，画框处的符文亮起光芒，画像的表面因魔力注入引起的波纹而开始泛起涟漪。
随着魔力回流的达成，涟漪开始交织、旋转，逐渐形成一个漩涡。一阵狂风席卷着沙尘通过漩涡勉强逃离了画中的世界，吹起了奥罗拉的头发。
奥罗拉指示道：“把小丑扔进去。”
杰森二话不说，立即揪起小丑的衣领把他拽起来，在把小丑扔进画像里面之前杰森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道：“请务必在里面坚持久一点啊。”
小丑的身影没入漩涡中，奥罗拉立刻将画像放到一旁，松开双手，失去了魔法回路的画像迅速恢复原状，只不过当最后一丝波纹消失后，本来只描绘着沙漠的荒芜与残酷的画像中，出现了一个佝偻的人影。
若你眯起眼睛，凑近专注地观察，可以看到那个人影有着细微的动作。他举起手，看向残酷的烈日，似乎在祈求怜悯。
奥罗拉检查了一圈确定没问题后提议道：“要不我们把小丑女也扔进去吧。”
“小丑女已经被关进阿卡姆了，想把她也扔进画像里的话可能有点棘手，但如果你想夜闯阿卡姆并拉响蝙蝠洞的警报的话，我当然也能奉陪。”
“……真烦人，还得单独处理她。”
“嗯。等她自己逃出阿卡姆再报复她也不迟，不过是我的话就不会太担心，她一个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杰森盯着画像中挣扎的人影，喃喃道：“所以……就这样结束了？”
“差不多了，”奥罗拉伸手卸下画框后的一块木头，对上杰森探究的眼神也只是耸耸肩，“以防万一。”
“那这副画就这样……放着？还是你放回你那个塔迪斯皮包里？如果画被摧毁了怎么办？”
奥罗拉疑惑地歪头，“塔迪斯？”
“不会吧，”杰森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作为英国人居然没有看过神秘博士！”
奥罗拉在心中暗暗记下神秘博士这个名字。
她轻描淡写地跳过那个话题，“那不重要。关于画像的问题，若是摧毁画像，那小丑的存在就会随着画像的消失被抹除。这幅画可以挂在某处去行事它折磨囚禁犯人的责任，也可以作为抹去小丑的工具被烧毁。”
听到这里，杰森忍不住发出自嘲的笑声，他自己曾经花费那么多的精力与心血去寻找能真正杀死小丑的方法，绞尽脑汁得到的方法最后还没有一个未成年巫师随手烧一副画高效。
“我将处理这副画的选择交给你。”
杰森愣住了，“什么？为什么？”
奥罗拉伸手在包里掏了掏，“因为我只是被他绑着作人质，但没有被他杀死过。”
这个回答让杰森脑子里响起了警铃，但他保持冷静，“你在说什么荒唐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被他杀死过，我在你眼里是鬼还是咋的？”
但他的话似乎完全没有进到奥罗拉的耳朵，她连语调都没有改变，“即使只是被绑为人质，我的怒火与谨慎已经促使我在大半夜出现在这个肮脏的下水道去追杀他。更别提你所经历过的事情了，我无法想象需要对他进行什么样的报复才能平息你经历死亡后留下的创伤与愤怒。”
“……你真的该改一下答非所问这个毛病了。”
奥罗拉继续无视他的话，“这是属于你的选择。”
她伸出双手，摊开手掌，一边的掌心上放着那块木头，另一边手心放着打火机，“无论是知道他时刻倍受折磨所能得到的快意，还是清楚他的存在已经完全被抹除的如释负重。只要能让你自己可以最大程度地放下过往，真正向前看。”
“那就是正确的、完美的选项。”
她顿了一下后补充道：“这个打火机只是一个象征哈，在下水道点火似乎不太安全。”
杰森并没有立刻回答，他低着头，注视着那两个或许承载着让他释怀的关键的物件。
他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小丑的死亡一直是他日思夜想却求之不得的结果。
但当他现在站在这个黑暗肮脏的下水道，制服装备溅满小丑的鲜血，深知大仇得报已是一件触手可及的事情时。他却意外地发现。
这一切远没有他想象中的满足。
死亡造成的恐惧与愤怒之所以能对他有如此长久且深远的影响，除了小丑这个罪魁祸首，还有许多原因。
小丑的死亡当然能一定程度安抚他灵魂里被疼痛灼烧出的疤痕，但却无法能让他真正往前看。
他渴望小丑的死亡，但杀小丑的应该另有其人。
一个固执地坚守自己原则的人。
若是现在他拿过火机把这副画烧掉,那小丑死在那个人手上的可能性将会被永久抹除。
虽然那个可能性本来就低得不得了。
折磨小丑，或者抹除他的存在。
哪个选项都可以，因为这两个选项都不能给予他真正的解脱。
他这辈子真的能有可以淡然看待那段血腥时期的时候吗？他最后真的能得到他应有的解脱吗？
正当杰森在自己的思绪里越沉越深时，奥罗拉平和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并不需要现在就做出决定。”
她将木头收进皮包里，然后将打火机和囚禁着小丑的沙漠画塞给杰森。
“挂在你军火库或者办公室什么的，若是哪天觉得自己的人生糟糕透了可以欣赏这副画。提醒自己，你连更糟糕的日子都撑过来了，你棒极了。若这样还不开心就把画烧了，我确信这会给予你一定的安慰。”
杰森拿着那幅画后先是顿看一下，然后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啊？我有没有魔法口袋，你要我怎么带回去啊？”
“难不成你还想我给你个施了无痕扩展咒的袋子不成。”
杰森倒也没有这个意思，他其实只是随意吐槽了一句而已。但他还是顺着奥罗拉的话，“如果有的话，那当然很好啦。”
“……倒也不是不可以，我愿意和你做个交易……”
杰森果断说道：“没有RPG！”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