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民百遗一
“神仙姐姐，你说，如果人生来就是为了到这世间受罪，那为什么我们还要活着？”
一个面黄肌瘦，明显因营养不良而头发枯黄的女孩看到自己的妹妹吃完一整块大饼后咽了咽口水，把眼睛挪开，看着眼前这个不应该属于这个地方的人，发出提问。
她并没有期待对方进行回答，只是像是有感而发。
女孩面前这人衣着精致面容白皙，如同不染尘埃的天上仙女一样，而自己呢，破破烂烂的衣服，臭烘烘的头发还有脏兮兮的脸。
她稍微往后挪了几步，生怕让神仙姐姐感到不适。
但当她看到伸到眼前装满水的皮囊还有几张大饼，感受到头顶的抚摸，还是忍不住眼眶红了起来。
阿娘被酗酒的阿爹打死的时候，她没有哭；自己和年幼的妹妹被阿爹抛弃的时候，也没有哭，但不知为什么，听到神仙姐姐的安慰后，泪水止不住的落下。
她顾不上弄脏神仙姐姐的衣服，趴在对方的怀里放声大哭，如同在宣泄这些日子里的恐惧与委屈。
“没事啦没事啦，小妹妹很厉害呢，不仅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也有在好好保护自己的妹妹哦。”
云在溪轻轻拍着小女孩的背，感知到对方的眼泪浸透衣裳，她继续轻声安慰道：“好啦好啦，再哭就真成小花猫了，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呀。”
小女孩后知后觉地看到被自己蹭得一团黑的白衣服，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这只是一件衣服，如果能让你稍微轻松一点，这件衣服也就发挥了它的价值”，云在溪揉了揉小女孩的头，示意快点吃东西。
“我叫云在溪，小妹妹，还有你的妹妹，你们呢？”
云在溪半点不在意地上的杂乱和灰尘，坐在小女孩旁边，看着之前吃完大饼就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的小小女孩。
“神仙姐姐，我叫赵盼娣，这是我的妹妹赵迎娣”，赵盼娣狼吞虎咽地吃着大饼，听到问题后口齿不清地回答。
气氛瞬间凝固下来，云在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个名字被寄托含义却不能代表她自己的孩子。
“那你是不是还有个叫赵招娣的姐姐或者妹妹，还有个叫耀祖的弟弟？”
云在溪故作轻松的说，但没想到得到肯定的回答，在那一瞬间她真的想狠狠打一下自己这张嘴。
“神仙姐姐好厉害，这都知道”，赵盼娣用手揩嘴角边的饼屑，然后把饼屑扔进自己嘴里，她一脸惊奇，“我的大姐就是叫赵招娣，我的……弟弟叫赵耀祖。”
“那他们人呢？”
云在溪语气凝涩，她想到了一些可能性。
“姐姐，她，阿爹说家里收入不行，姐姐这么大了，还没有嫁人，真是白生养她了，就把姐姐卖给找小妾的姚地主家里当通房丫头”，赵盼娣说着说着又想哭了。
她使劲儿擦着眼睛继续说：“阿爹说话的时候没有背着我，他以为我听不懂，但我能听懂，我还知道那个姚地主家时不时就派人往乱葬岗丢尸体，那些尸体都是被卖过去的人，我前几天就看到我姐姐的尸体了，因为姐姐手里还攥着我编的草蚱蜢。”
“至于阿爹，因为最近有马贼下来抢劫，阿爹就带着弟弟一起投奔远房亲戚了，阿爹说我和妹妹是两个累赘，带着除了多两张口来浪费东西，没别的用，就把我们丢在这里了。”
“阿爹以为半夜就能悄悄离开，但是我都知道，他带着弟弟走了，再也没有回来，我就这么从半夜等到天亮。”
赵盼娣语气麻木而平静，像是泪水都已经流干，再也哭不出来了。
“所以神仙姐姐，你说，如果人生来就是为了到这世间受罪，那为什么我们还要活着？”
“这个问题我无法向你解释，因为每个人的经历都有所不同，需要自己的体会，不过不用担心，因为你已经有了足够的「勇气」。”
云在溪站起身来，紫色的星光点点从她指尖溢出，七十八章背面印有星空的塔罗牌在她身边环绕，上下浮动。
“无数流星划过，你会选择哪一颗呢？来抽一张吧，看看你的未来是否坎坷。”
赵盼娣看着在光芒背后神秘的云在溪，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拦住一张移动的牌。
她翻过牌，上面赫然是穿着盔甲的骷髅高坐在白马上举着一面绘有花纹的黑色旗帜，骷髅高高在上，平等地漠视地上的生灵。
“……死神”，赵盼娣如同被灌输了知识，知道了这张牌的含义，她眼中闪过泪光，有些迷茫地转头看着尚且年幼、不知战争为何物的妹妹。
“神仙姐姐，我，我要死了吗？那我的妹妹该怎么办，她还这么小。”
云在溪轻笑一声，死神牌从赵盼娣手中脱离飞到她的手里，她否认了赵盼娣悲观的想法：“不是哦，这代表你以后会成为一个很了不起的人，能保护好自己妹妹，还能过得很好。”
“遍历死地而后生，你将会获得新生，化茧成蝶，「赵盼娣」，这个名字倒是配不上你了，如果你同意，我希望能帮你和你妹妹想一个好名字。”
“嗯，好”，赵盼娣面露期待，她拉起自己妹妹的手试着暖和对方。
“‘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我看到了你的能力与潜能，所以就叫你赵云娡如何？希望你能有凌云之志。你妹妹嘛，让我仔细想一想。”
云在溪走来走去，陷入沉思。
“赵遐福，叫赵遐福吧，久远之福，我希望她一直能幸福安稳的活着”，改名后的赵云娡突然插嘴道，“谢谢神仙姐姐，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云在溪有些诧异。
赵云娡羞涩一笑，她说：“阿娘还在的时候教过我几个字几首诗，我还是会一点点的。”
“嗯，也不错，以后你们就叫赵云娡和赵遐福了。”
见云在溪有些好奇她们的阿娘，赵云娡深吸一口气，将赵遐福抱在怀里，像要从中汲取力量一样。
“要是不想说可以不用说的，不要勉强自己”，云在溪细心地发现不对劲，急忙打断道。
赵云娡抬起煞白的脸，勾起一个牵强的笑容，她摇摇头，捂住年幼妹妹的耳朵，带着刻骨的恨意，咬牙切齿道：“没关系的，都已经过去了，阿娘在去年，被阿爹，不，是被赵德柱活活打死的。”
“周围邻居没有听到动静过来打探一下吗？这不合理啊，除非他们对于丈夫打妻子的行为无动于衷、习以为常了”，云在溪本想通过一张牌展开法进行推测，没想到居然掉下两张牌。
云在溪捡起牌，发现「权杖十」完全覆盖住「圣杯五」。
——这意味着，象征“阴”或女性特征的「圣杯」始终处于象征“阳”或男性特征的「权杖」之下，十根尖锐的权杖刺进三个倾倒的杯子，杯子中五颜六色的酒洒出。
「圣杯五」还预示着灰暗的心灵世界，赵云娡她们的阿娘始终处于悲伤之中，尽管还有两个杯子并没有倒下，但失望的人并没有转身，她一直孤立无援。
所以，云在溪合理推测，赵云娡的阿娘是被人拐卖进这个地方的。
两个没有倒下的杯子象征着尚且存活的赵云娡和赵遐福，三个倾倒的杯子，其中一个象征着死去的赵招娣，以及赵云娡都不知道的、在大姐之前、死于非命的两个孩子。
赵云娡的阿娘并没有把赵耀祖当做自己的孩子，因为这就是她不断生育、不断经历痛苦的祸根。
因为是被卖进去的女子，所以赵德柱并没有将她当人，而是被当做一个挥之即来呼之即去、想打就打的，生育机器。
——要是生不出儿子怎么办？那就先把前两个女婴溺死，好让女孩的灵魂不能投胎进他们赵家。
——要是还生不出来怎么办？那就不停的生，若不是赵德柱找不到媳妇，赵云娡母亲死命相抗，连她们三姊妹都活不下来。
所以她们就被冠以“招娣”，“盼娣”，“迎娣”之名。
直到“耀祖”的出现，老赵家终于有个儿子了，那么赵德柱一直看不爽的“妻子”也就没有存在价值了，借着酒意将人打死，草草丢进乱葬岗。
——为什么打死？这么多年才生一个儿子，这像什么话，浪费这么多资源，还叫他赵德柱被人在背地里讥讽。
那么往更阴暗的想，这整个村子是否都对买卖人口心照不宣呢？
毕竟在战乱年代，户籍制度并没有有效得到落实，就算有人察觉到问题所在，面对沆瀣一气的整村人时，也会没辙。
「正义」牌微微发亮，空中传来宝剑颤抖的声音，这些侧面肯定了云在溪的全部猜想。
……所以，这个村子充斥着最原始的黑暗与诅咒。
云在溪吐出一口浊气，她闭上眼睛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痛苦的事就让它埋葬在过去吧，但我会为你们主持公道，一定会的”，她伸出手指竖在赵云娡嘴前，像在给自己打气一样重复道，“一定会的，毕竟我是神仙姐姐。”
一个面黄肌瘦，明显因营养不良而头发枯黄的女孩看到自己的妹妹吃完一整块大饼后咽了咽口水，把眼睛挪开，看着眼前这个不应该属于这个地方的人，发出提问。
她并没有期待对方进行回答，只是像是有感而发。
女孩面前这人衣着精致面容白皙，如同不染尘埃的天上仙女一样，而自己呢，破破烂烂的衣服，臭烘烘的头发还有脏兮兮的脸。
她稍微往后挪了几步，生怕让神仙姐姐感到不适。
但当她看到伸到眼前装满水的皮囊还有几张大饼，感受到头顶的抚摸，还是忍不住眼眶红了起来。
阿娘被酗酒的阿爹打死的时候，她没有哭；自己和年幼的妹妹被阿爹抛弃的时候，也没有哭，但不知为什么，听到神仙姐姐的安慰后，泪水止不住的落下。
她顾不上弄脏神仙姐姐的衣服，趴在对方的怀里放声大哭，如同在宣泄这些日子里的恐惧与委屈。
“没事啦没事啦，小妹妹很厉害呢，不仅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也有在好好保护自己的妹妹哦。”
云在溪轻轻拍着小女孩的背，感知到对方的眼泪浸透衣裳，她继续轻声安慰道：“好啦好啦，再哭就真成小花猫了，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呀。”
小女孩后知后觉地看到被自己蹭得一团黑的白衣服，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这只是一件衣服，如果能让你稍微轻松一点，这件衣服也就发挥了它的价值”，云在溪揉了揉小女孩的头，示意快点吃东西。
“我叫云在溪，小妹妹，还有你的妹妹，你们呢？”
云在溪半点不在意地上的杂乱和灰尘，坐在小女孩旁边，看着之前吃完大饼就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的小小女孩。
“神仙姐姐，我叫赵盼娣，这是我的妹妹赵迎娣”，赵盼娣狼吞虎咽地吃着大饼，听到问题后口齿不清地回答。
气氛瞬间凝固下来，云在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个名字被寄托含义却不能代表她自己的孩子。
“那你是不是还有个叫赵招娣的姐姐或者妹妹，还有个叫耀祖的弟弟？”
云在溪故作轻松的说，但没想到得到肯定的回答，在那一瞬间她真的想狠狠打一下自己这张嘴。
“神仙姐姐好厉害，这都知道”，赵盼娣用手揩嘴角边的饼屑，然后把饼屑扔进自己嘴里，她一脸惊奇，“我的大姐就是叫赵招娣，我的……弟弟叫赵耀祖。”
“那他们人呢？”
云在溪语气凝涩，她想到了一些可能性。
“姐姐，她，阿爹说家里收入不行，姐姐这么大了，还没有嫁人，真是白生养她了，就把姐姐卖给找小妾的姚地主家里当通房丫头”，赵盼娣说着说着又想哭了。
她使劲儿擦着眼睛继续说：“阿爹说话的时候没有背着我，他以为我听不懂，但我能听懂，我还知道那个姚地主家时不时就派人往乱葬岗丢尸体，那些尸体都是被卖过去的人，我前几天就看到我姐姐的尸体了，因为姐姐手里还攥着我编的草蚱蜢。”
“至于阿爹，因为最近有马贼下来抢劫，阿爹就带着弟弟一起投奔远房亲戚了，阿爹说我和妹妹是两个累赘，带着除了多两张口来浪费东西，没别的用，就把我们丢在这里了。”
“阿爹以为半夜就能悄悄离开，但是我都知道，他带着弟弟走了，再也没有回来，我就这么从半夜等到天亮。”
赵盼娣语气麻木而平静，像是泪水都已经流干，再也哭不出来了。
“所以神仙姐姐，你说，如果人生来就是为了到这世间受罪，那为什么我们还要活着？”
“这个问题我无法向你解释，因为每个人的经历都有所不同，需要自己的体会，不过不用担心，因为你已经有了足够的「勇气」。”
云在溪站起身来，紫色的星光点点从她指尖溢出，七十八章背面印有星空的塔罗牌在她身边环绕，上下浮动。
“无数流星划过，你会选择哪一颗呢？来抽一张吧，看看你的未来是否坎坷。”
赵盼娣看着在光芒背后神秘的云在溪，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拦住一张移动的牌。
她翻过牌，上面赫然是穿着盔甲的骷髅高坐在白马上举着一面绘有花纹的黑色旗帜，骷髅高高在上，平等地漠视地上的生灵。
“……死神”，赵盼娣如同被灌输了知识，知道了这张牌的含义，她眼中闪过泪光，有些迷茫地转头看着尚且年幼、不知战争为何物的妹妹。
“神仙姐姐，我，我要死了吗？那我的妹妹该怎么办，她还这么小。”
云在溪轻笑一声，死神牌从赵盼娣手中脱离飞到她的手里，她否认了赵盼娣悲观的想法：“不是哦，这代表你以后会成为一个很了不起的人，能保护好自己妹妹，还能过得很好。”
“遍历死地而后生，你将会获得新生，化茧成蝶，「赵盼娣」，这个名字倒是配不上你了，如果你同意，我希望能帮你和你妹妹想一个好名字。”
“嗯，好”，赵盼娣面露期待，她拉起自己妹妹的手试着暖和对方。
“‘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我看到了你的能力与潜能，所以就叫你赵云娡如何？希望你能有凌云之志。你妹妹嘛，让我仔细想一想。”
云在溪走来走去，陷入沉思。
“赵遐福，叫赵遐福吧，久远之福，我希望她一直能幸福安稳的活着”，改名后的赵云娡突然插嘴道，“谢谢神仙姐姐，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云在溪有些诧异。
赵云娡羞涩一笑，她说：“阿娘还在的时候教过我几个字几首诗，我还是会一点点的。”
“嗯，也不错，以后你们就叫赵云娡和赵遐福了。”
见云在溪有些好奇她们的阿娘，赵云娡深吸一口气，将赵遐福抱在怀里，像要从中汲取力量一样。
“要是不想说可以不用说的，不要勉强自己”，云在溪细心地发现不对劲，急忙打断道。
赵云娡抬起煞白的脸，勾起一个牵强的笑容，她摇摇头，捂住年幼妹妹的耳朵，带着刻骨的恨意，咬牙切齿道：“没关系的，都已经过去了，阿娘在去年，被阿爹，不，是被赵德柱活活打死的。”
“周围邻居没有听到动静过来打探一下吗？这不合理啊，除非他们对于丈夫打妻子的行为无动于衷、习以为常了”，云在溪本想通过一张牌展开法进行推测，没想到居然掉下两张牌。
云在溪捡起牌，发现「权杖十」完全覆盖住「圣杯五」。
——这意味着，象征“阴”或女性特征的「圣杯」始终处于象征“阳”或男性特征的「权杖」之下，十根尖锐的权杖刺进三个倾倒的杯子，杯子中五颜六色的酒洒出。
「圣杯五」还预示着灰暗的心灵世界，赵云娡她们的阿娘始终处于悲伤之中，尽管还有两个杯子并没有倒下，但失望的人并没有转身，她一直孤立无援。
所以，云在溪合理推测，赵云娡的阿娘是被人拐卖进这个地方的。
两个没有倒下的杯子象征着尚且存活的赵云娡和赵遐福，三个倾倒的杯子，其中一个象征着死去的赵招娣，以及赵云娡都不知道的、在大姐之前、死于非命的两个孩子。
赵云娡的阿娘并没有把赵耀祖当做自己的孩子，因为这就是她不断生育、不断经历痛苦的祸根。
因为是被卖进去的女子，所以赵德柱并没有将她当人，而是被当做一个挥之即来呼之即去、想打就打的，生育机器。
——要是生不出儿子怎么办？那就先把前两个女婴溺死，好让女孩的灵魂不能投胎进他们赵家。
——要是还生不出来怎么办？那就不停的生，若不是赵德柱找不到媳妇，赵云娡母亲死命相抗，连她们三姊妹都活不下来。
所以她们就被冠以“招娣”，“盼娣”，“迎娣”之名。
直到“耀祖”的出现，老赵家终于有个儿子了，那么赵德柱一直看不爽的“妻子”也就没有存在价值了，借着酒意将人打死，草草丢进乱葬岗。
——为什么打死？这么多年才生一个儿子，这像什么话，浪费这么多资源，还叫他赵德柱被人在背地里讥讽。
那么往更阴暗的想，这整个村子是否都对买卖人口心照不宣呢？
毕竟在战乱年代，户籍制度并没有有效得到落实，就算有人察觉到问题所在，面对沆瀣一气的整村人时，也会没辙。
「正义」牌微微发亮，空中传来宝剑颤抖的声音，这些侧面肯定了云在溪的全部猜想。
……所以，这个村子充斥着最原始的黑暗与诅咒。
云在溪吐出一口浊气，她闭上眼睛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痛苦的事就让它埋葬在过去吧，但我会为你们主持公道，一定会的”，她伸出手指竖在赵云娡嘴前，像在给自己打气一样重复道，“一定会的，毕竟我是神仙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