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年前，我突然每晚被噩梦缠绕，所梦的情景大相径庭，一座古庙，门内的桌案上有燃烧的香，两短一长。
一个长发男子穿着盔甲，浑身是血的跪坐在门栏外，在梦里他总是拼命的冲向古庙，试图闯进去，可结局他也总会以各种方法暴毙在原地。
滚烫的血染红一地，男子浑身是伤、绝望崩溃的模样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中，我总是被那样的场景吓醒，睁眼过后，眼角还有未化开的泪。
我记得那座古庙的样子，那是晏山的古庙，一年前我因为失恋，曾和好友去那里散心游玩，也就是在那晚之后，我便被这噩梦缠绕不散。
朋友得知我时常噩梦的事情后，建议让我去庙里上几炷香，捐点香火钱，说不定是因为当时言语不注意，冲犯了山神才导致的。
于是我当即收拾了行李，准备再去一次晏山。
也就是在那场旅行，我遇到了沈萧。
我和沈萧第一次见面地点是在古庙后面的竹林，我在山里迷了路，那时山里恰巧下起了浓雾，我一下子便慌了神。
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沈萧出现了。第一次见到他的脸，我便腿一软被吓的瘫在原地。
他竟长了和梦境中的男子一般无二的面容。
沈萧穿着一身白衣，乌黑的头发如瀑倾于腰间。
如同一个鬼魂般，目光冷厉、犹如鬼火，没有任何表情，冷声道：“你来了。”
我被恐惧震慑，喉咙被压抑的发不出任何声音，四肢瘫软，拼命的抓住旁边的竹竿试图让自己站起来，可沈萧却步步紧逼。
随即他突然附身，扣起手，忽的弹向我的脑门，我还来不及尖叫便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咚的一声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2
再度醒来时，周围的景象却全然变了样，那时的我跪坐在古庙的门口。
而眼前的古庙也不再是现在的古庙，而是梦境中的样子，古老而未经修葺的破旧。
大雪纷飞，我却丝毫感受不到冷，难道我在梦境里？我害怕的站起身大量身边的环境，突然门前传来一句浑厚的嗓音。
“妖女将除！还望将军莫要再执迷不悟！”
只见门中走出一位白发老僧，威风凛凛的边走冲着我大喊。
“你要干什么！”
我突然爆发出了不属于自己的声音，是一个嘶哑强硬的男声。
同时，我的身体居然也不受控制，拼命的站起身向前跑去，似乎想要冲上去和老僧质问。
老僧看到我跑来，神色自若，双脚一定，早有防备的向天上扔出一张符纸。
顷刻间，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堵十几米厚的金光墙，重重的将我弹出十米远。
法术？我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被狠狠地震飞到地上，一连打了好几个滚，只感觉眼冒金星，喉间一阵血腥味。
老僧低沉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此女天命不详，祸国殃民为大凶之兆，我乃奉陛下之命前来斩杀祸害，还望将军不要阻碍我。”
妖女？孽缘？听到我老僧的话，我不可置信的咳了一口血，那个妖女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再一恍神，身体居然出现了巨大的变化，此时的我，居然变成了沈萧！
周身的疼痛让我忍不住皱起眉头，好像身体上有很多的伤口，在刚刚那一击中全部撕裂开了，不断的冒出鲜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僧见我不再动弹，镇定的收起空中的符纸，伸出手向我拜了一拜，“多有得罪，还请将军多担待。”
紧接着他转身冲门内的小和尚示意什么，小和尚听完有些害怕的看看我，但还是立马转身跑进屋内。
老僧重新转身看向我，眼神中似乎有些许讥讽和挑衅，低声道：“将军要是老实的和颜儿过日子，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
颜儿又是谁？和我重名了？我半跪在原地喘着粗气，浑身疼的我很想哭。
啪嗒——，雪地突然被温热的液体融化出一个小坑，我一下子愣住，不可思议的看着雪地上被泪珠打湿的坑。
不是，这人居然真的疼哭了？
“到此为止。”
我正想着，身后冷冷的语调突然响起。我还未开口，虽然也开不了口……，突然感觉身体腾空而起，又是一眨眼的时间，我忽的站到了离古庙左侧一百米的地方。
我惊恐的向后看，沈萧再次出现在我眼前，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顺着他的视线我再次看向古庙。
古庙前的那个沈萧突然发了疯的从雪地上爬起来冲向老僧，老僧完全没预料到受了那么重伤害的人还能爬起来。电光石火之间，沈萧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就要刺过去。
老僧拼命的双手握住他的刀，阻止他往里面跑去，空不出手去拿袖口的符咒，只得大声冲里面喊到。
“现在就动手！现在！”
“沈萧！你想过去除非把我杀了！”，老僧死命的堵住门口，奈何力气根本比不了一点，无奈之下只得扑哧一声将刀捅向自己的左肩。
随之，就在沈萧愣住的一秒间，挣脱他的手念动法术。
他用自己的血瞬间筑起一道墙，将沈萧再次震开。
“沈萧！快跑！”
伴随着古庙里一声凄惨短促的尖叫声，沈萧脸色惨白的趴在雪地绝望的嘶吼着。
“江念！”
3
故事结束，眼前的场景渐渐变得模糊，我难以置信的看完眼前的故事进入尾声。
日落时，终于撞破血墙、伤痕累累的沈萧颤颤巍巍的从古庙抱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跪在雪地里痛哭不止。
一旁的老僧见到人已断气，则是放心的叹了口气，然后捂着左臂的伤口，带着小和尚向尸体鞠了三躬，大手一挥走了。
沈萧和尸体的血融在一起，在原地几乎要汇成一道河流。
会通向哪里呢……
我一时间还没缓过来，不知为何，惊吓之余有些许悲伤，也许是场面太过血腥和惨烈。
我低下头，看着那道红色的河流缓慢的流动，最终竟笔直的流向我！
我有些畏缩的后退一步，突然想起还有人站在后面，转过头，却惊讶的发现那时的沈萧已红了眼眶，眼神之间还带着凌厉的杀气。
当沈萧反应过来我在看他时，眼神里的杀气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暴烈的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剑，凶猛的向我刺来，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被他看的心慌，眼神躲闪的向四周望去，而沈萧则是终于反应过来，受起凶狠的目光，过了好久才冷静下来冲我说：“想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我本想摇头，但又怕沈萧生气，还是重重的点点头。
沈萧并不在意我是否同意，直接没看我的动作，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那个老和尚，我杀了，手筋脚筋全部挑断了。”
“死了？”，我诧异道，不敢相信法术那么高的人是怎么被他一个普通人杀了的。
但沈萧好像曲解了我的意思，以为我在为老和尚惋惜，随后又说到：“他说的那个颜儿，叫付颜，是他的外甥女，皇上指给我的未婚妻。”
“哦……”，怪不得当时和尚会那么说，这么看来那个尸体八九不离十是个小三？
“她挺喜欢我的，费尽心思讨好我、想让我高兴。”
那这小姑娘人还挺好的，我默默想到，可惜他舅舅不是个好人。
“但她也该死，所以我把她也杀了。”，沈萧淡淡道。
“什么？”，我惊愕的张大嘴巴，有些害怕的看着沈萧。
这男的是个狠角色啊？连小姑娘都不放过。
沈萧见我畏怯的表情，眼底似乎涌起一丝快感，但很快又收进眼底，换上一副冷淡的表情。
“老和尚死前给我下了诅咒，如果我不能付颜结婚，就会永远被困在人间不得轮回。”
“和付颜？”，我诧异，好歹毒的诅咒，还要让他和自己的亲侄女一起结婚。
“他笃定我这辈子不会娶付颜，所以想用这个法子把我困在这里，无法逃脱。”
呃，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是五味杂陈的感觉，虽然对他遭遇的同情，但也对他所做行为的恐惧。
“所以你现在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我弱弱开口问道。
“你觉得呢。”，沈萧平静的回答我。
……，大白天居然撞见鬼了，我忍不住闭眼在心里默念好几遍阿弥陀佛。
怎么会这样！我许言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吧？怎么会被鬼缠身了，难道真的是因为我在山上触犯了山神？山神要报复我？
山神大人我真的错了，以后每一年我都来这里给您送香火，好好报答您老人家，您放过我行不行！
沈萧看我一脸虔诚的样子，蜷起手指又是往我脑门一弹，一眨眼，我们瞬间又回到了那片竹林。
而此时的我，居然换上了一席红嫁衣！
“和我结婚。”，沈萧拉起我的手，完全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不是！我没同意！”，我吓傻了，猛的将手从他的指尖抽离，拼命的撕拽身上的红嫁衣，可那衣服却像胶水一样，牢牢的扒在我的身上。
“你脱不掉的。”，沈萧收回被我甩开的手，不恼也不惊讶，语气依旧淡淡的，让人听了十分不爽。
“因为你，就是付颜的转世。”
听完这句话我震惊的指了指自己。
“我？”
不是，我是付颜？闹了半天我居然是这场闹剧的悲情女配！
我提起裙子拔腿就跑，太离谱了！太离谱了！不仅大白天遇到鬼了，还被鬼缠上索命了！补药啊！我补药死啊！
咚——
4
没跑两步我就被一道金光挡住了去路，我吃痛的捂着脑袋，倒吸一口冷气，什么啊？
“别费力气了，你这样是逃不掉的。”，沈萧不知何时又来到了我的身边，双手抱胸，将身子靠在那堵金墙上，早已习惯的开口道：“这是老和尚设下的法阵，一旦进入这里，除非我死，否则你逃不掉的。”
“可……，可你不本来就是死人？”，我揉了揉额头问。
“给。”，沈萧从腰间递给我一把刀。
“这是杀死和尚的那把刀，你同样可以杀死我。”
“什么……？”
我后退一步，害怕地看着那把刀，刀身已经十分破旧了，刀把的绳子上挂着一朵针织的小花，花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上面是星星点点的红褐色，看样子是干掉的血迹。
“我……”
沈萧看着受惊吓的我，一直冷淡的脸色终于是浮现出一丝嗤笑，不出意料道：“别害怕，在这之前你已经杀死我很多次了，不差这一次。”
很多次？我不明白地摇摇头，无法认同他这句话。
沈萧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不由言说地将刀硬塞到我的手里，虽然很不耐烦但还是开口道：“不然你以为你前几世都和我结了婚吗？”
是哦，好像是这个道理，算算时间从他死后到现在怎么着也有十几个世纪了，如果我之前没有将他杀掉，那他如今也不可能出现在我的眼前。
看着沈萧缄默的表情，我心中突然一阵绞痛，我的心里是害怕的，我希望能快点杀掉他然后逃出这个地方，但是身体却不受我的控制，愣是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可为什么我竟有一丝想要替他流泪的冲动呢？
“你还在磨蹭什么？”，沈萧见我犹豫半天不动，似乎很是不悦。
“你为什么突然想通了要和我结婚？”
“因为我想早点轮回找到江念。”
“可我杀了你，你怎么办？”
“真烦。”，沈萧皱起眉头，似乎已经丧失了给我解释的耐心，“你怎么轮回这么多次了，还是这么蠢？”
“我死了还会活，不然你现在怎么会见到我？”
“哦。”，我短促的应了一声，原来还会活过来啊，那看来对我们都没有什么伤害。
“那你会疼吗？”
“嗯？”，沈萧似乎没听清我问什么，直起腰将身子凑了过来。
“你会疼吗？刀子插进去……”，我弱弱道。
……
沈萧的身子僵了僵，似乎之前没有听我问过这个问题，但也只是一瞬间，随之放松下肩膀，语气明显稍微和缓许多：“废话，你死的时候不疼吗？”
呃，话说的好像也没错，就是怎么听了感觉怪怪的。
竹林间的雾气渐渐有消散的迹象，就在我拿起刀的那一瞬间，阳光突然刺进竹林，如同一支支带火的箭，插在地面的瞬间就点燃了身边的竹林，火势随即蔓延开来，将我和沈萧围了起来。
“这是？”，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身边的火势即将蔓延到我身边。
沈萧瞥了一眼逐渐缩小的火圈，直言道：“与你无关。”
看我慢吞吞的抖着身子向前挪动，沈萧不耐烦道：“你能不能利索点。”
我心里直发毛，心里忍不住呐喊：拜托，我是第一次杀人啊，放谁身上不害怕啊！
站稳到沈萧面前，我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到他的容貌，高高的鼻梁，眉毛浓浓的，如果不是脸色异常的苍白，真的看不出他是一个死人，是非常典型的中式帅哥长相。
沈萧见我一直不动弹，索性一把抓起我的手想往自己身上捅去。
“等等！等等！”，我双手挣开他的束缚，慌乱道：“那你，万一我下辈子也不会答应你的请求，你就要一直这样活着了吗？”
沈萧被我推的踉跄了一下，听到我这句话神色微微一变，似乎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会说出这句话。
“我会死的，你不用担心我会一直纠缠你。”
“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汗颜，他怎么总是把我想的那么坏。
“等周围的火焰将我吞噬，我就会永远消失。”
什么！我心中一惊，看着已近在咫尺的火圈，不禁后退一步。
“都，都这么近了，你还说没关系？”
沈萧厌恶的看着我，眼中尽是嘲讽，忽的笑了：“付颜，你假惺惺的姿态，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都没变，令人作呕。”
你也好不到哪去吧？我在心里默默吐槽着，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我这辈子也就一眼看到头了，我就当个烂好人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我同意了。”，我将短刀还给他，态度很是坚决的样子。
沈萧神色一顿，听言不可置信的失了神，我没惯着他，一股脑将刀塞到他的手里，然后噌的一下跳出火圈。
刹那间，周围的火光消失殆尽，只剩下原地发愣的沈萧，我望着他，心里倒是轻松了许多。
只是我没想到，因为一时的善良，我居然引来了一个恶魔，他将会一直折磨我，直到我死。
5
我和沈萧结婚了，就在第二天的清晨，没有什么特别的仪式，只是简单的拜了天地，然后我在香台上烧了三炷香，香烧的很不吉利，两短一长，不知道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就注定了我和沈萧的感情注定是场孽缘。
结婚后由于诅咒的作用，沈萧虽然可以离开竹林，却不能离开我超过两公里。
沈萧和我说他彻底摆脱诅咒还需要一年，但只要过了这一年我就可以恢复自由的身份。
我看得出他对我的防备和猜忌，如果一个间接害死你心上人的恶毒女人突然心善的帮助了你，换做是谁都会对她有所顾及。
不过随便他怎么想吧，我只想让自己活的问心无愧一点。
结婚后我对沈萧还是蛮不错的，起码我是不会心虚的，有什么好玩的，新鲜的事物我都会乐呵呵的去告诉沈萧，带他认识如今社会的先进科技，介绍他们那个朝代之后的故事。
虽然沈萧根本不屑于知道这些事，还经常骂我蠢，但我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心情比刚见面时要好很多，甚至还有一种养成的成就感。
总而言之，那段时间我们相处的还算不错，按照沈萧的话来说我们只要相安无事的继续度过这一年，就算是破除了那条诅咒，他可以恢复轮回，我也能正常进行生活了。
可直到顾念的出现，打破了原本的平静。
6
顾念是我的同事，我的死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在工作上和我过意不去，我们不对付的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直到沈萧跟我去公司上班，她看到顾念露出的十分震惊，百般不舍、万分愧疚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完蛋了，我最不希望的事情发生了……，她一定就是江念的转世，
但如今，他们一人一鬼，注定是有缘无分。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沈萧对我进行了非人的折磨和报复。
只因冥婚两人自结为夫妻之后，阴阳相融，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两人的命运将紧密的绑定在一起，容器就是我的身体。
沈萧也是在结婚后才知道的这件事，那天他无意被自己的短刀划伤了手指，与此同时，坐在旁边的我手指居然传来被划伤的痛感，伤口无形但却能分享疼痛。
从那之后，他便时常以这个来威胁我，因为他是鬼，是不死之身，所以感受不到疼痛，可我却能。
他心疼顾念的一切，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顾念做什么都是对的，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用自残这种方式逼迫我放弃了很多和顾念竞争的机会，项目、客户、钱、晋升机会。
从那时我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有多恨我，又有多么爱别人。
我曾经一次次的因为疼痛晕倒在公司、家门口、路边的任何一条街道，沈萧从不会顾及我的感受和处境，他甚至以此为乐。
在医院打点滴的时候，无数次接待我的医生对我愁眉苦脸，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医生了，那时候他第一次对自己所学的医学感到迷茫，因为根本查不出我的病因到底是什么。
是了，比现实可怕的事情总是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
开始我是不服的，我反抗过、挣扎过，甚至精神快要崩溃了，我乞求沈萧放过我。
我苍白的解释道，我并不是杀死江念的付颜，我只是想要好好生活过日子，我希望他能放过我。
但他只是冷哼一声，并不领情，按他的话来说，我的罪孽是几辈子都还不起的。
沈萧真的很爱顾念，哦不对，应该叫江念。在他发现顾念就是江念时，他几乎每天都要和我一起去上班，寸步不离的待在顾念身边，我就像一个被利用的容器，他从来不会来关心我一句，有的只是嘲讽和挖苦。
“付颜，你怎么这么蠢啊？”
“付颜你不要和江念抢了，这是你欠她的。”
“付颜这是你自己选择的，你要为你之前所做的一切赎罪。”
好几个晚上，望着窗外孤寂的夜空，忍着先前还没好的疼痛，我都会在想，我为什么要救他？
他就是个恶魔。
7
和沈萧结婚的第七个月，我身体完全垮了，加上沈萧对我长久的折磨，我身体已经疼的走不动道了，只能被迫休假在医院办理了住院手续。
沈萧也难得因为我没有再去找顾念，我们第一次和平共处了两个星期，他就守在我身边，在我睡着的时候帮我看着点滴，快滴完的时候会用疼痛感应把我叫醒，那是我们最后的一段平静的日子。
我记得那段时间的某一天夜里，我忽然在梦中惊醒。
在梦里，我梦见自己躺在一艘小船里，周围是汹涌急湍的河水，我不知道自己会流向何处，拼了命的想要停下，可船还是越来越快，直到我看到远处的悬崖。
我尖叫着睁开眼睛，额头满是汗珠，眼角还带着泪，这时候见到沈萧后第一次做噩梦，我气息尚未平复，便感觉有视线盯着我，扭头一看，沈萧正坐在旁边，一脸沉默的盯着我看。
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月光照的他的身影边框朦胧，不像是鬼魂，更像是一个真正的人。
半晌，沈萧才轻声道：“你做噩梦了？”
我不想理他，翻过身继续闭上眼睡，许久后，我听到了他沉重的一声叹息。
或许他那个时候对我有过一丝的后悔吗？
在那天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了，亦或者是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和顾念争的了，他没有再伤害我了，我们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样子。
也许是出于愧疚，他有时也对会我挺关心的，但我再也不会对他心软了。
8
故事的尾声，他遇到了和尚的转世，也就是揭露他成功报仇，揭穿欺骗我谎言的开始。
其实我早该想到了，既然我和顾念的身份就如同前世那般不对付，那和尚的转世也该和我有些关系。
果不其然，和尚的转世就是我的亲舅舅。
我的母亲去世的早，父亲也在我初中的时候因为交通事故意外去世了，我唯一的亲人就是我的舅舅，他在我十四岁那年成为了我的监护人。
事实上我从没有见过我的舅舅，他会定期往我的银行卡里打钱，会是不是的给予我一些人道主义关怀，但他却从来没有露面过，仿佛我只是他欠债还钱的账本。十八岁之后，债还清，他也就彻底消失了。
讲真的，如果我见到他一定会好好感谢他，然后没有他，我甚至连上大学的能力都会丧失。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求回报的好人，就这样被沈萧杀了。
在舅舅要来医院看我的路上，被沈萧给杀害了。
能杀掉和尚的刀不管几世都能杀掉他。就像干扰凡人生死后的沈萧，必定会受到惩罚。
只是这个惩罚，却是由我来代替。
得知舅舅去世消息后的我一下子成了替死鬼，死在那一年冬天。
我甚至就在医院的门口，没来得及跑进去试图寻找物理抢救，就这样暴毙在了街头。
9
二月的雪，下的格外大，满天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落在我的尸体上，医生还在雪地里抢救着我，可我的灵魂却早已抽离，呆呆的站在围观的人群之外，伸手想要接住落下的雪花。
我的人生短短25年，就这样短暂的停止在了这一刻吗？
隔着人群，我突然看到沈萧的身影，他发了疯的从远处跑来，似乎很是着急，气喘吁吁，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把短刀，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沈萧是骗我的。
什么只有和我结婚才能离开那片竹林，什么虽然火圈，什么诅咒，什么他会死，都是假的。
只有他爱顾念是真的，他想杀死我和舅舅来报仇才是真的。
隔着人群，我看到沈萧在看到我尸体的那一瞬间身体猛的抖了一下，短刀随之啪的一下掉在地上。
他僵直的跪在我的身边，红了眼眶。
多么可笑？他在为谁哭泣，为了他大仇得报的喜悦吗？
我自嘲的笑了笑，多么搞笑的场景，大仇得报的男主却跪在了恶毒女配的身边，换做是谁都觉得很可笑吧。
雪下的越来也大，几乎要将我的尸体掩埋，我站在原地有点好奇，为什么没有黑白无常带我走。
随着我的身体被盖上白布抬进医院，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无奈而惋惜的人叹息声，我站在慢慢散开的人群中间，感受到沈萧穿过人群的视线。
做鬼应该是挺好的吧，感受不到疼痛了，也感受不到任何情绪带来的困扰，我走到沈萧身边，这一次换作是我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了。
“我没想害你死。”，沈萧沙哑着声音，我总感觉他好像哭过。
但我现在异常的冷静，不再受他情绪的干扰，“我死了，你应该很开心吧。”
“报仇成功了，我是不是该恭喜你。”
沈萧拼命摇头，可是鬼是没有眼泪的，我看着他跪在我身下，低着头沉默不语，于是蹲下身问他：“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目的了吗？”
沈萧红着眼抬头看向我，犹豫半晌后终于将事情坦白了出来。
在竹林时，结婚的诅咒是假，想要杀我是真；鬼界有这样一个人规定，鬼最厉害的防身武器就是鬼生前致死的物品。比如吊死鬼，武器就是吊死他的那根白绫，中毒死的，武器就是毒药。
而沈萧，则是他腰间的那把短刀，在他用毒酒杀掉付颜时，和尚亲手用那把短刀杀掉的他。
如果是活着的人拿到武器伤害鬼身，则活人当场暴毙而亡。
沈萧就是这样打算的，他想让我用刀捅伤他，然后我会因此暴毙身亡，再然后他借我的葬礼见到我的舅舅，实现蛰伏已久的报复。
……
听完他的计划，我不禁替自己感到悲哀，居然就这样被他戏耍了，不明不白的就这样死了，还害死了我的舅舅。
“但我之后真的改变主意了，我真的没想让你死，是你舅舅，他，我一不小心。”，沈萧挣扎的解释着，言语慌乱，倒让我看不出他的真心了。
“是不是的，反正我已经死了。”，我叹了口气，“反正你是恨我的。”
“不是这样的，付颜，我，我不恨你，我甚至，甚至对你……。”
什么？
我突兀的发笑，看着他满脸不可置信：“沈萧你疯了吧？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报复我？太没良心了。”
“我，不是……”
沈萧张口想要解释什么，但看到我已经死去的灵魂，瞬间哑口无言。
正当我起身时，眼前突然出现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大概黑白无常吧，我径直走向他们，却被沈萧拉住了衣袖。
“对不起……”，他声音哑的吓人。
我淡淡地甩开他的手，冷声道：“没必要这样。”
如果他真的对我感到抱歉，我经历的种种伤害都不会发生。
“姑娘的一时心善却酿成大祸了。”，白无常的骷髅面具下突然传出一阵悦耳的男声。
“姑娘还想对他对他说什么吗？”，黑无常面具下是一个苍老的男声，晃动着他的镰刀，以我为基点掀起一阵飓风。
10
热烈而滚烫的风呼啸着卷席而来，我站在风中，感受着那炽热的气息包裹着自己，肆意摆弄着我的发丝和衣角。
渐渐地，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风中变得透明起来，仿佛随时都可能消散。
我缓缓转身，目光再次投向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双曾经深邃而冷漠的眼眸，此刻却显得无比悲伤，他就那样静静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雪花落在他的肩头。
多么可笑，上一世他也是用这双绝望的眼神送别他的爱人。
也许那时的他，或许也曾有过悔恨，有过痛苦，命运的齿轮无情地转动着，将我们卷入了一场又一场的悲剧之中。
如今，历史仿佛再次重演，而我，也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希望他早点释怀吧。”我的声音很小，如同风中飘落的花瓣，轻柔而无力。
风中，我的话语被轻轻送去他的耳边，我恨他，但我会不像他那么执拗。既然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那我不要活在回忆里。
风越来越大，我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透明。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然后闭上了眼睛。
在风中，我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似乎我最后生命存在的证明。
随着风的呼啸，我的意识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了这茫茫的天地之间。
一年前，我突然每晚被噩梦缠绕，所梦的情景大相径庭，一座古庙，门内的桌案上有燃烧的香，两短一长。
一个长发男子穿着盔甲，浑身是血的跪坐在门栏外，在梦里他总是拼命的冲向古庙，试图闯进去，可结局他也总会以各种方法暴毙在原地。
滚烫的血染红一地，男子浑身是伤、绝望崩溃的模样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中，我总是被那样的场景吓醒，睁眼过后，眼角还有未化开的泪。
我记得那座古庙的样子，那是晏山的古庙，一年前我因为失恋，曾和好友去那里散心游玩，也就是在那晚之后，我便被这噩梦缠绕不散。
朋友得知我时常噩梦的事情后，建议让我去庙里上几炷香，捐点香火钱，说不定是因为当时言语不注意，冲犯了山神才导致的。
于是我当即收拾了行李，准备再去一次晏山。
也就是在那场旅行，我遇到了沈萧。
我和沈萧第一次见面地点是在古庙后面的竹林，我在山里迷了路，那时山里恰巧下起了浓雾，我一下子便慌了神。
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沈萧出现了。第一次见到他的脸，我便腿一软被吓的瘫在原地。
他竟长了和梦境中的男子一般无二的面容。
沈萧穿着一身白衣，乌黑的头发如瀑倾于腰间。
如同一个鬼魂般，目光冷厉、犹如鬼火，没有任何表情，冷声道：“你来了。”
我被恐惧震慑，喉咙被压抑的发不出任何声音，四肢瘫软，拼命的抓住旁边的竹竿试图让自己站起来，可沈萧却步步紧逼。
随即他突然附身，扣起手，忽的弹向我的脑门，我还来不及尖叫便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咚的一声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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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醒来时，周围的景象却全然变了样，那时的我跪坐在古庙的门口。
而眼前的古庙也不再是现在的古庙，而是梦境中的样子，古老而未经修葺的破旧。
大雪纷飞，我却丝毫感受不到冷，难道我在梦境里？我害怕的站起身大量身边的环境，突然门前传来一句浑厚的嗓音。
“妖女将除！还望将军莫要再执迷不悟！”
只见门中走出一位白发老僧，威风凛凛的边走冲着我大喊。
“你要干什么！”
我突然爆发出了不属于自己的声音，是一个嘶哑强硬的男声。
同时，我的身体居然也不受控制，拼命的站起身向前跑去，似乎想要冲上去和老僧质问。
老僧看到我跑来，神色自若，双脚一定，早有防备的向天上扔出一张符纸。
顷刻间，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堵十几米厚的金光墙，重重的将我弹出十米远。
法术？我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被狠狠地震飞到地上，一连打了好几个滚，只感觉眼冒金星，喉间一阵血腥味。
老僧低沉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此女天命不详，祸国殃民为大凶之兆，我乃奉陛下之命前来斩杀祸害，还望将军不要阻碍我。”
妖女？孽缘？听到我老僧的话，我不可置信的咳了一口血，那个妖女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再一恍神，身体居然出现了巨大的变化，此时的我，居然变成了沈萧！
周身的疼痛让我忍不住皱起眉头，好像身体上有很多的伤口，在刚刚那一击中全部撕裂开了，不断的冒出鲜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僧见我不再动弹，镇定的收起空中的符纸，伸出手向我拜了一拜，“多有得罪，还请将军多担待。”
紧接着他转身冲门内的小和尚示意什么，小和尚听完有些害怕的看看我，但还是立马转身跑进屋内。
老僧重新转身看向我，眼神中似乎有些许讥讽和挑衅，低声道：“将军要是老实的和颜儿过日子，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
颜儿又是谁？和我重名了？我半跪在原地喘着粗气，浑身疼的我很想哭。
啪嗒——，雪地突然被温热的液体融化出一个小坑，我一下子愣住，不可思议的看着雪地上被泪珠打湿的坑。
不是，这人居然真的疼哭了？
“到此为止。”
我正想着，身后冷冷的语调突然响起。我还未开口，虽然也开不了口……，突然感觉身体腾空而起，又是一眨眼的时间，我忽的站到了离古庙左侧一百米的地方。
我惊恐的向后看，沈萧再次出现在我眼前，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顺着他的视线我再次看向古庙。
古庙前的那个沈萧突然发了疯的从雪地上爬起来冲向老僧，老僧完全没预料到受了那么重伤害的人还能爬起来。电光石火之间，沈萧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就要刺过去。
老僧拼命的双手握住他的刀，阻止他往里面跑去，空不出手去拿袖口的符咒，只得大声冲里面喊到。
“现在就动手！现在！”
“沈萧！你想过去除非把我杀了！”，老僧死命的堵住门口，奈何力气根本比不了一点，无奈之下只得扑哧一声将刀捅向自己的左肩。
随之，就在沈萧愣住的一秒间，挣脱他的手念动法术。
他用自己的血瞬间筑起一道墙，将沈萧再次震开。
“沈萧！快跑！”
伴随着古庙里一声凄惨短促的尖叫声，沈萧脸色惨白的趴在雪地绝望的嘶吼着。
“江念！”
3
故事结束，眼前的场景渐渐变得模糊，我难以置信的看完眼前的故事进入尾声。
日落时，终于撞破血墙、伤痕累累的沈萧颤颤巍巍的从古庙抱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跪在雪地里痛哭不止。
一旁的老僧见到人已断气，则是放心的叹了口气，然后捂着左臂的伤口，带着小和尚向尸体鞠了三躬，大手一挥走了。
沈萧和尸体的血融在一起，在原地几乎要汇成一道河流。
会通向哪里呢……
我一时间还没缓过来，不知为何，惊吓之余有些许悲伤，也许是场面太过血腥和惨烈。
我低下头，看着那道红色的河流缓慢的流动，最终竟笔直的流向我！
我有些畏缩的后退一步，突然想起还有人站在后面，转过头，却惊讶的发现那时的沈萧已红了眼眶，眼神之间还带着凌厉的杀气。
当沈萧反应过来我在看他时，眼神里的杀气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暴烈的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剑，凶猛的向我刺来，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被他看的心慌，眼神躲闪的向四周望去，而沈萧则是终于反应过来，受起凶狠的目光，过了好久才冷静下来冲我说：“想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我本想摇头，但又怕沈萧生气，还是重重的点点头。
沈萧并不在意我是否同意，直接没看我的动作，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那个老和尚，我杀了，手筋脚筋全部挑断了。”
“死了？”，我诧异道，不敢相信法术那么高的人是怎么被他一个普通人杀了的。
但沈萧好像曲解了我的意思，以为我在为老和尚惋惜，随后又说到：“他说的那个颜儿，叫付颜，是他的外甥女，皇上指给我的未婚妻。”
“哦……”，怪不得当时和尚会那么说，这么看来那个尸体八九不离十是个小三？
“她挺喜欢我的，费尽心思讨好我、想让我高兴。”
那这小姑娘人还挺好的，我默默想到，可惜他舅舅不是个好人。
“但她也该死，所以我把她也杀了。”，沈萧淡淡道。
“什么？”，我惊愕的张大嘴巴，有些害怕的看着沈萧。
这男的是个狠角色啊？连小姑娘都不放过。
沈萧见我畏怯的表情，眼底似乎涌起一丝快感，但很快又收进眼底，换上一副冷淡的表情。
“老和尚死前给我下了诅咒，如果我不能付颜结婚，就会永远被困在人间不得轮回。”
“和付颜？”，我诧异，好歹毒的诅咒，还要让他和自己的亲侄女一起结婚。
“他笃定我这辈子不会娶付颜，所以想用这个法子把我困在这里，无法逃脱。”
呃，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是五味杂陈的感觉，虽然对他遭遇的同情，但也对他所做行为的恐惧。
“所以你现在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我弱弱开口问道。
“你觉得呢。”，沈萧平静的回答我。
……，大白天居然撞见鬼了，我忍不住闭眼在心里默念好几遍阿弥陀佛。
怎么会这样！我许言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吧？怎么会被鬼缠身了，难道真的是因为我在山上触犯了山神？山神要报复我？
山神大人我真的错了，以后每一年我都来这里给您送香火，好好报答您老人家，您放过我行不行！
沈萧看我一脸虔诚的样子，蜷起手指又是往我脑门一弹，一眨眼，我们瞬间又回到了那片竹林。
而此时的我，居然换上了一席红嫁衣！
“和我结婚。”，沈萧拉起我的手，完全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不是！我没同意！”，我吓傻了，猛的将手从他的指尖抽离，拼命的撕拽身上的红嫁衣，可那衣服却像胶水一样，牢牢的扒在我的身上。
“你脱不掉的。”，沈萧收回被我甩开的手，不恼也不惊讶，语气依旧淡淡的，让人听了十分不爽。
“因为你，就是付颜的转世。”
听完这句话我震惊的指了指自己。
“我？”
不是，我是付颜？闹了半天我居然是这场闹剧的悲情女配！
我提起裙子拔腿就跑，太离谱了！太离谱了！不仅大白天遇到鬼了，还被鬼缠上索命了！补药啊！我补药死啊！
咚——
4
没跑两步我就被一道金光挡住了去路，我吃痛的捂着脑袋，倒吸一口冷气，什么啊？
“别费力气了，你这样是逃不掉的。”，沈萧不知何时又来到了我的身边，双手抱胸，将身子靠在那堵金墙上，早已习惯的开口道：“这是老和尚设下的法阵，一旦进入这里，除非我死，否则你逃不掉的。”
“可……，可你不本来就是死人？”，我揉了揉额头问。
“给。”，沈萧从腰间递给我一把刀。
“这是杀死和尚的那把刀，你同样可以杀死我。”
“什么……？”
我后退一步，害怕地看着那把刀，刀身已经十分破旧了，刀把的绳子上挂着一朵针织的小花，花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上面是星星点点的红褐色，看样子是干掉的血迹。
“我……”
沈萧看着受惊吓的我，一直冷淡的脸色终于是浮现出一丝嗤笑，不出意料道：“别害怕，在这之前你已经杀死我很多次了，不差这一次。”
很多次？我不明白地摇摇头，无法认同他这句话。
沈萧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不由言说地将刀硬塞到我的手里，虽然很不耐烦但还是开口道：“不然你以为你前几世都和我结了婚吗？”
是哦，好像是这个道理，算算时间从他死后到现在怎么着也有十几个世纪了，如果我之前没有将他杀掉，那他如今也不可能出现在我的眼前。
看着沈萧缄默的表情，我心中突然一阵绞痛，我的心里是害怕的，我希望能快点杀掉他然后逃出这个地方，但是身体却不受我的控制，愣是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可为什么我竟有一丝想要替他流泪的冲动呢？
“你还在磨蹭什么？”，沈萧见我犹豫半天不动，似乎很是不悦。
“你为什么突然想通了要和我结婚？”
“因为我想早点轮回找到江念。”
“可我杀了你，你怎么办？”
“真烦。”，沈萧皱起眉头，似乎已经丧失了给我解释的耐心，“你怎么轮回这么多次了，还是这么蠢？”
“我死了还会活，不然你现在怎么会见到我？”
“哦。”，我短促的应了一声，原来还会活过来啊，那看来对我们都没有什么伤害。
“那你会疼吗？”
“嗯？”，沈萧似乎没听清我问什么，直起腰将身子凑了过来。
“你会疼吗？刀子插进去……”，我弱弱道。
……
沈萧的身子僵了僵，似乎之前没有听我问过这个问题，但也只是一瞬间，随之放松下肩膀，语气明显稍微和缓许多：“废话，你死的时候不疼吗？”
呃，话说的好像也没错，就是怎么听了感觉怪怪的。
竹林间的雾气渐渐有消散的迹象，就在我拿起刀的那一瞬间，阳光突然刺进竹林，如同一支支带火的箭，插在地面的瞬间就点燃了身边的竹林，火势随即蔓延开来，将我和沈萧围了起来。
“这是？”，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身边的火势即将蔓延到我身边。
沈萧瞥了一眼逐渐缩小的火圈，直言道：“与你无关。”
看我慢吞吞的抖着身子向前挪动，沈萧不耐烦道：“你能不能利索点。”
我心里直发毛，心里忍不住呐喊：拜托，我是第一次杀人啊，放谁身上不害怕啊！
站稳到沈萧面前，我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到他的容貌，高高的鼻梁，眉毛浓浓的，如果不是脸色异常的苍白，真的看不出他是一个死人，是非常典型的中式帅哥长相。
沈萧见我一直不动弹，索性一把抓起我的手想往自己身上捅去。
“等等！等等！”，我双手挣开他的束缚，慌乱道：“那你，万一我下辈子也不会答应你的请求，你就要一直这样活着了吗？”
沈萧被我推的踉跄了一下，听到我这句话神色微微一变，似乎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会说出这句话。
“我会死的，你不用担心我会一直纠缠你。”
“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汗颜，他怎么总是把我想的那么坏。
“等周围的火焰将我吞噬，我就会永远消失。”
什么！我心中一惊，看着已近在咫尺的火圈，不禁后退一步。
“都，都这么近了，你还说没关系？”
沈萧厌恶的看着我，眼中尽是嘲讽，忽的笑了：“付颜，你假惺惺的姿态，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都没变，令人作呕。”
你也好不到哪去吧？我在心里默默吐槽着，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我这辈子也就一眼看到头了，我就当个烂好人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我同意了。”，我将短刀还给他，态度很是坚决的样子。
沈萧神色一顿，听言不可置信的失了神，我没惯着他，一股脑将刀塞到他的手里，然后噌的一下跳出火圈。
刹那间，周围的火光消失殆尽，只剩下原地发愣的沈萧，我望着他，心里倒是轻松了许多。
只是我没想到，因为一时的善良，我居然引来了一个恶魔，他将会一直折磨我，直到我死。
5
我和沈萧结婚了，就在第二天的清晨，没有什么特别的仪式，只是简单的拜了天地，然后我在香台上烧了三炷香，香烧的很不吉利，两短一长，不知道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就注定了我和沈萧的感情注定是场孽缘。
结婚后由于诅咒的作用，沈萧虽然可以离开竹林，却不能离开我超过两公里。
沈萧和我说他彻底摆脱诅咒还需要一年，但只要过了这一年我就可以恢复自由的身份。
我看得出他对我的防备和猜忌，如果一个间接害死你心上人的恶毒女人突然心善的帮助了你，换做是谁都会对她有所顾及。
不过随便他怎么想吧，我只想让自己活的问心无愧一点。
结婚后我对沈萧还是蛮不错的，起码我是不会心虚的，有什么好玩的，新鲜的事物我都会乐呵呵的去告诉沈萧，带他认识如今社会的先进科技，介绍他们那个朝代之后的故事。
虽然沈萧根本不屑于知道这些事，还经常骂我蠢，但我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心情比刚见面时要好很多，甚至还有一种养成的成就感。
总而言之，那段时间我们相处的还算不错，按照沈萧的话来说我们只要相安无事的继续度过这一年，就算是破除了那条诅咒，他可以恢复轮回，我也能正常进行生活了。
可直到顾念的出现，打破了原本的平静。
6
顾念是我的同事，我的死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在工作上和我过意不去，我们不对付的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直到沈萧跟我去公司上班，她看到顾念露出的十分震惊，百般不舍、万分愧疚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完蛋了，我最不希望的事情发生了……，她一定就是江念的转世，
但如今，他们一人一鬼，注定是有缘无分。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沈萧对我进行了非人的折磨和报复。
只因冥婚两人自结为夫妻之后，阴阳相融，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两人的命运将紧密的绑定在一起，容器就是我的身体。
沈萧也是在结婚后才知道的这件事，那天他无意被自己的短刀划伤了手指，与此同时，坐在旁边的我手指居然传来被划伤的痛感，伤口无形但却能分享疼痛。
从那之后，他便时常以这个来威胁我，因为他是鬼，是不死之身，所以感受不到疼痛，可我却能。
他心疼顾念的一切，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顾念做什么都是对的，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用自残这种方式逼迫我放弃了很多和顾念竞争的机会，项目、客户、钱、晋升机会。
从那时我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有多恨我，又有多么爱别人。
我曾经一次次的因为疼痛晕倒在公司、家门口、路边的任何一条街道，沈萧从不会顾及我的感受和处境，他甚至以此为乐。
在医院打点滴的时候，无数次接待我的医生对我愁眉苦脸，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医生了，那时候他第一次对自己所学的医学感到迷茫，因为根本查不出我的病因到底是什么。
是了，比现实可怕的事情总是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
开始我是不服的，我反抗过、挣扎过，甚至精神快要崩溃了，我乞求沈萧放过我。
我苍白的解释道，我并不是杀死江念的付颜，我只是想要好好生活过日子，我希望他能放过我。
但他只是冷哼一声，并不领情，按他的话来说，我的罪孽是几辈子都还不起的。
沈萧真的很爱顾念，哦不对，应该叫江念。在他发现顾念就是江念时，他几乎每天都要和我一起去上班，寸步不离的待在顾念身边，我就像一个被利用的容器，他从来不会来关心我一句，有的只是嘲讽和挖苦。
“付颜，你怎么这么蠢啊？”
“付颜你不要和江念抢了，这是你欠她的。”
“付颜这是你自己选择的，你要为你之前所做的一切赎罪。”
好几个晚上，望着窗外孤寂的夜空，忍着先前还没好的疼痛，我都会在想，我为什么要救他？
他就是个恶魔。
7
和沈萧结婚的第七个月，我身体完全垮了，加上沈萧对我长久的折磨，我身体已经疼的走不动道了，只能被迫休假在医院办理了住院手续。
沈萧也难得因为我没有再去找顾念，我们第一次和平共处了两个星期，他就守在我身边，在我睡着的时候帮我看着点滴，快滴完的时候会用疼痛感应把我叫醒，那是我们最后的一段平静的日子。
我记得那段时间的某一天夜里，我忽然在梦中惊醒。
在梦里，我梦见自己躺在一艘小船里，周围是汹涌急湍的河水，我不知道自己会流向何处，拼了命的想要停下，可船还是越来越快，直到我看到远处的悬崖。
我尖叫着睁开眼睛，额头满是汗珠，眼角还带着泪，这时候见到沈萧后第一次做噩梦，我气息尚未平复，便感觉有视线盯着我，扭头一看，沈萧正坐在旁边，一脸沉默的盯着我看。
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月光照的他的身影边框朦胧，不像是鬼魂，更像是一个真正的人。
半晌，沈萧才轻声道：“你做噩梦了？”
我不想理他，翻过身继续闭上眼睡，许久后，我听到了他沉重的一声叹息。
或许他那个时候对我有过一丝的后悔吗？
在那天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了，亦或者是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和顾念争的了，他没有再伤害我了，我们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样子。
也许是出于愧疚，他有时也对会我挺关心的，但我再也不会对他心软了。
8
故事的尾声，他遇到了和尚的转世，也就是揭露他成功报仇，揭穿欺骗我谎言的开始。
其实我早该想到了，既然我和顾念的身份就如同前世那般不对付，那和尚的转世也该和我有些关系。
果不其然，和尚的转世就是我的亲舅舅。
我的母亲去世的早，父亲也在我初中的时候因为交通事故意外去世了，我唯一的亲人就是我的舅舅，他在我十四岁那年成为了我的监护人。
事实上我从没有见过我的舅舅，他会定期往我的银行卡里打钱，会是不是的给予我一些人道主义关怀，但他却从来没有露面过，仿佛我只是他欠债还钱的账本。十八岁之后，债还清，他也就彻底消失了。
讲真的，如果我见到他一定会好好感谢他，然后没有他，我甚至连上大学的能力都会丧失。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求回报的好人，就这样被沈萧杀了。
在舅舅要来医院看我的路上，被沈萧给杀害了。
能杀掉和尚的刀不管几世都能杀掉他。就像干扰凡人生死后的沈萧，必定会受到惩罚。
只是这个惩罚，却是由我来代替。
得知舅舅去世消息后的我一下子成了替死鬼，死在那一年冬天。
我甚至就在医院的门口，没来得及跑进去试图寻找物理抢救，就这样暴毙在了街头。
9
二月的雪，下的格外大，满天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落在我的尸体上，医生还在雪地里抢救着我，可我的灵魂却早已抽离，呆呆的站在围观的人群之外，伸手想要接住落下的雪花。
我的人生短短25年，就这样短暂的停止在了这一刻吗？
隔着人群，我突然看到沈萧的身影，他发了疯的从远处跑来，似乎很是着急，气喘吁吁，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把短刀，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沈萧是骗我的。
什么只有和我结婚才能离开那片竹林，什么虽然火圈，什么诅咒，什么他会死，都是假的。
只有他爱顾念是真的，他想杀死我和舅舅来报仇才是真的。
隔着人群，我看到沈萧在看到我尸体的那一瞬间身体猛的抖了一下，短刀随之啪的一下掉在地上。
他僵直的跪在我的身边，红了眼眶。
多么可笑？他在为谁哭泣，为了他大仇得报的喜悦吗？
我自嘲的笑了笑，多么搞笑的场景，大仇得报的男主却跪在了恶毒女配的身边，换做是谁都觉得很可笑吧。
雪下的越来也大，几乎要将我的尸体掩埋，我站在原地有点好奇，为什么没有黑白无常带我走。
随着我的身体被盖上白布抬进医院，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无奈而惋惜的人叹息声，我站在慢慢散开的人群中间，感受到沈萧穿过人群的视线。
做鬼应该是挺好的吧，感受不到疼痛了，也感受不到任何情绪带来的困扰，我走到沈萧身边，这一次换作是我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了。
“我没想害你死。”，沈萧沙哑着声音，我总感觉他好像哭过。
但我现在异常的冷静，不再受他情绪的干扰，“我死了，你应该很开心吧。”
“报仇成功了，我是不是该恭喜你。”
沈萧拼命摇头，可是鬼是没有眼泪的，我看着他跪在我身下，低着头沉默不语，于是蹲下身问他：“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目的了吗？”
沈萧红着眼抬头看向我，犹豫半晌后终于将事情坦白了出来。
在竹林时，结婚的诅咒是假，想要杀我是真；鬼界有这样一个人规定，鬼最厉害的防身武器就是鬼生前致死的物品。比如吊死鬼，武器就是吊死他的那根白绫，中毒死的，武器就是毒药。
而沈萧，则是他腰间的那把短刀，在他用毒酒杀掉付颜时，和尚亲手用那把短刀杀掉的他。
如果是活着的人拿到武器伤害鬼身，则活人当场暴毙而亡。
沈萧就是这样打算的，他想让我用刀捅伤他，然后我会因此暴毙身亡，再然后他借我的葬礼见到我的舅舅，实现蛰伏已久的报复。
……
听完他的计划，我不禁替自己感到悲哀，居然就这样被他戏耍了，不明不白的就这样死了，还害死了我的舅舅。
“但我之后真的改变主意了，我真的没想让你死，是你舅舅，他，我一不小心。”，沈萧挣扎的解释着，言语慌乱，倒让我看不出他的真心了。
“是不是的，反正我已经死了。”，我叹了口气，“反正你是恨我的。”
“不是这样的，付颜，我，我不恨你，我甚至，甚至对你……。”
什么？
我突兀的发笑，看着他满脸不可置信：“沈萧你疯了吧？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报复我？太没良心了。”
“我，不是……”
沈萧张口想要解释什么，但看到我已经死去的灵魂，瞬间哑口无言。
正当我起身时，眼前突然出现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大概黑白无常吧，我径直走向他们，却被沈萧拉住了衣袖。
“对不起……”，他声音哑的吓人。
我淡淡地甩开他的手，冷声道：“没必要这样。”
如果他真的对我感到抱歉，我经历的种种伤害都不会发生。
“姑娘的一时心善却酿成大祸了。”，白无常的骷髅面具下突然传出一阵悦耳的男声。
“姑娘还想对他对他说什么吗？”，黑无常面具下是一个苍老的男声，晃动着他的镰刀，以我为基点掀起一阵飓风。
10
热烈而滚烫的风呼啸着卷席而来，我站在风中，感受着那炽热的气息包裹着自己，肆意摆弄着我的发丝和衣角。
渐渐地，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风中变得透明起来，仿佛随时都可能消散。
我缓缓转身，目光再次投向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双曾经深邃而冷漠的眼眸，此刻却显得无比悲伤，他就那样静静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雪花落在他的肩头。
多么可笑，上一世他也是用这双绝望的眼神送别他的爱人。
也许那时的他，或许也曾有过悔恨，有过痛苦，命运的齿轮无情地转动着，将我们卷入了一场又一场的悲剧之中。
如今，历史仿佛再次重演，而我，也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希望他早点释怀吧。”我的声音很小，如同风中飘落的花瓣，轻柔而无力。
风中，我的话语被轻轻送去他的耳边，我恨他，但我会不像他那么执拗。既然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那我不要活在回忆里。
风越来越大，我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透明。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然后闭上了眼睛。
在风中，我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似乎我最后生命存在的证明。
随着风的呼啸，我的意识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了这茫茫的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