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云舒赤裸裸地戳穿真相,让司兰雪面上愈加难堪,嘴唇抿紧。

    良久,她无奈叹出一句,“无论如何,她是我母亲。”

    亲情牵绊,生恩养恩,非轻易能割舍。饶是天生慧根如司兰雪,亦无法在母亲与正义间做出抉择。

    宴云舒沉默片刻,冷声开口:“你的意思是,无论她做什么,你都会站在她这边?”

    若当真如此,那不分是非善恶的人,她也不必费精力再救,当即便把调解令收回。

    “没有,我不是这意思。”司兰雪坐起身来,急急拉住她,“我知道母亲做了很多错事,但兴许她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

    “能不能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再给她一个机会?”

    “我给她机会,谁给宴云舒机会?”宴云舒全然冷下脸,抽出手来,“她是她,你是你,休一概而论。”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对宴云舒的恩情,远抵不过你娘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和伤害。”

    她翻脸无情模样令司兰雪怔住,哑口无言,终于回过神来,眼前这是金牌调解司宴云舒,那位最是讲理的首席大人,并非她姐姐宴云舒。

    宴云舒深吸口气,压下怒意,脸色缓和些许,“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若你能规劝你娘改邪归正,别继续作恶,兴许我还能留她一命。”

    “真的吗?”司兰雪难掩欣喜,抬眸期待望着她,“说话可算数?”

    “自然算数,只要你按我说的做。”宴云舒站起身,施法控制住她身上毒素,但并未给她解毒。

    这毒,她要让戴静芳亲自来解,还得当着司启晟,亲手揭开那伪善面具。

    交代完司兰雪之后,宴云舒身影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句话。

    “希望你以后别太失望。”

    至于对什么失望,司兰雪理当明白。

    宴云舒回到慕云苑,犹觉余怒未消,脸色有些难看。

    她上山找到胥长隐,二话不说动起手来。

    胥长隐虽修为有所提升,但比起宴云舒到底还差得远,应对得有些吃力。

    敏锐躲过几招后,胥长隐额上隐隐沁出薄汗,暗暗咬着牙。

    林间鸟雀受到惊吓,扑楞着翅膀飞走,抖落片片绿叶,掉在地上。

    宴云舒没控制好力道,一掌拍碎棵粗壮树干,突地惊醒。

    万一这掌拍在胥长隐身上,岂不把他骨头拍断。

    “抱歉。”宴云舒收回手,歉意望向对方。

    “无妨。”胥长隐暗自调整气息,抬手擦掉额上冷汗,“谁惹你生气了?”

    宴云舒只摇摇头,并未多言,找了个石桌,坐下休息。

    她不开口,胥长隐便也没追问,安安静静陪在旁边。

    稍倾,宴云舒抬手一挥,桌面上出现整整齐齐几排铅块。

    冷静想想,人毕竟是情感动物,她不能强行逼迫司兰雪在情义之间做出抉择,不如把精力放在胥长隐身上。

    “手给我。”宴云舒拿着铅块,在胥长隐四肢、腰间各自绑好,又在旁边平坦空地给他设置几排交错木桩。

    “明日起,每日绕檀龙山跑十圈;跳桩五十来回,马步一个时辰。”

    “另外,课业完成后找我切磋五百招。”

    胥长隐认真听着,一一记下,“好。”

    他身上绑了铅块,举手投足间费劲许多,上木桩时险些不稳。

    虽不知这些寻常基本功于他有何增益,但宴云舒的话,胥长隐是听的。

    他在旁边修炼,宴云舒便在石桌处理往生果。

    果子掰开后,中间有一粒粒赤红果核,那便是令人精神恍惚的源头。

    把果核处理干净,宴云舒拿出炼丹炉,把三颗往生果与九棵无极草同时放进去,辅以烈火炼制。

    往升丹至关重要,宴云舒须亲力亲为,仔细守着。

    接连几天,她都在慕云苑照看炉子。

    胥长隐还算自觉,往往夕阳西下时完成每日课业,再回院子里与她过招。

    一切风平浪静,十二日下午,宴云舒在院子里打盹儿,锦瑶和汐茉神神秘秘来找她。

    锦瑶掩唇靠近,悄悄告诉她:“小姐,你让我们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说来听听。”宴云舒翻过杯子想倒茶喝,茶壶却空空如也。

    汐茉小跑着进屋,拎了壶热茶出来,给她倒上。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打听到的消息说与宴云舒听。

    “听说戴夫人原本不是这附近的人,她和宗主是在外边认识的。”

    “山上的老人说,宗主在野外受了重伤,若不是戴夫人救他,恐怕人已经没了。”

    “宗主想报答她的恩情,便把她和李管家带回天玄宗来,放在夫人院子里照料着。”

    “后来……”汐茉声音停下,似有些开不了口。

    宴云舒优哉游哉放下茶杯,给炉子添了把火,“后来怎么了?”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锦瑶虽于心不忍,还是说与她听,“后来夫人和宗主便常常因戴夫人心生嫌隙,夫人生下你之后,就郁郁而终了。”

    “再往后,戴夫人顺理成章担负起照顾宗主之事,顺理成章成了宗主夫人。”

    “原来如此。”宴云舒点点头,一切都想通了。

    救命之恩呐,难怪司启晟对戴静芳如此袒护,老套又情理之中。

    其实还有些难听又过分的事情,她们没说明。

    锦瑶有些担心她,笑着安慰,“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小姐现在这么厉害,一定会抢回一切属于你的东西。”

    “就是,小姐别伤心。”汐茉也言辞愤慨,挥舞着小拳头,“她如果再欺负你,咱们就把她赶下山去。”

    宴云舒弯唇笑笑,蓦然想起,她们那可怜的小姐已经没了,笑容僵住,挥了挥手,“下去吧。”

    时间飞逝,越临近四月十五,整个天玄宗气氛越紧张。

    在那之前,所有门派便当前往蓬莱岛,准备迎接本届仙门大比。

    出发前一天,司启晟派人来唤宴云舒议事。

    书房里还站着杬辰和邱瑞涛等几名弟子,加上她,一共十人。

    “明日便是四月十四,你们今日收拾好行囊,咱们辰时出发。”

    司启晟目光扫过众弟子,最后落在宴云舒身上,沉沉呼出口气,“云舒,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情。”

    “自然是没忘,但是父亲……”宴云舒扭头在书房转上一圈,状似不解,“为何不见司兰雪,难道她不参加仙门大比?”

    人群里有人“嗤”了一声,语气极为不屑,“若非二师姐病了,哪还轮得到你。”

    宴云舒听出声音,侧过头去,“可她与我分开时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病重了?当真是病了吗?”

    “你什么意思?”邱瑞涛最听不得人说他二师姐坏话,当即站出来,怒目而视,“难道二师姐还能故意装病不成?她才不是那种人。”

    “不是故意装病,那就是有人害她?”

    宴云舒好整以暇望向司启晟,语气有些苦恼,“父亲,单凭我们几个,要胜过那么多仙门,想必有些难吧。”

    这事大家都清楚,无法反驳,心里那根弦便绷得更紧了。

    司启晟眉头紧锁,又无可奈何,“兰雪生病是意外,怎可能有人害她,图什么?”

    “她是整个天玄宗的希望,受众人喜爱,谁会舍得对她下毒手。”

    “谁知道呢。”宴云舒耸耸肩,语气嘲讽,意有所指。

    邱瑞涛听不下去,再次出声指责,“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你以为二师姐像你一样讨人厌、人人喊打喊杀吗?”

    他屡次三番言语攻击宴云舒,被杬辰拽到一旁,“好了,都少说两……”

    “宗主,宗主,不好了……”

    书房门被人重重拍响,婢女心下焦急,高声呼喊:“二小姐,二小姐快不行了。”

    “什么?”

    “二师姐怎么了?”

    “快请医师!”

    ……

    弟子们迅速打开房门,朝司兰雪院子跑过去,书房瞬间变得空荡荡的。

    司启晟反应过来,惊诧瞧了宴云舒一眼,也要往外去。

    经过宴云舒身旁时,宴云舒抬手拦住他,好意提醒,“父亲,一会儿无论瞧见什么,都不要出声。”

    下一瞬,她双手捻诀,带着司启晟直接瞬移至司兰雪房中,又立刻设立结界,将自己和司启晟隐藏起来。

    房间内,司兰雪口吐鲜血,晕厥在床边,凶多吉少的样子。

    司启晟心下焦急,往前两步,被宴云舒拉住,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宴云舒不松手,无声摇了摇头,朝门外抬了抬下巴。

    “哒、哒、哒”的脚步声快速靠近,戴静芳刚进门,又回头吩咐:“你去门口把人拖住,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是。”一名婢女调转方向,朝院门口跑回去。

    晓苒冲进房间,把司兰雪扶起来,“小姐,小姐?”

    “夫人,怎么办?小姐好像真的不行了?万一……”

    “闭嘴!”戴静芳厉声呵斥她,脑子乱乱的,“不可能,这药明明只会令人昏睡,怎么会危及性命。”

    她坐在床边,轻拍着司兰雪脸颊,“兰雪,兰雪?”

    司兰雪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呼吸和脉搏都微弱得可怕。

    戴静芳彻底慌了,从怀里取出一小包药粉,递给晓苒,“快去,快,把解药兑在水里,喂给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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