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敢当着天道的面告状,岂非死定了。

    桑清书正忐忑着,宴云舒却毫不客气,抬手又呼了那小麒麟一巴掌。

    “打你怎么了,瞧瞧你干的都是些什么蠢事。”她抄起双手,靠回椅背,朝对面抬抬下巴,“还不赶紧给人家限制解开。”

    “不可能。”

    小麒麟倔强仰起小脑袋,噘着嘴,“我又没错,凭什么要解开。”

    从始至终,他一切皆为天下,绝不认为自己有任何过错,也绝不可能收回自己所作所为,犟得宴云舒生气。

    她伸出手欲揪它耳朵,被它敏锐躲过,直接大手一捞,把天道掐着脖子摁在桌面上,“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解还是不解?”

    桑清书万万没想到,宴云舒解决问题的方式,竟是摁着天道强行逼迫他。

    高高在上的天道在宴云舒手里弱得跟小鸡仔似的,这一画面简直令人惊惧,他看宴云舒的目光霎时尊敬许多。

    胥长隐倒不是第一次见,显得十分淡然,只故意将视线瞥向一旁,省得天道一会儿觉得丢脸,迁怒于他。

    “我不解!”天道坚决不妥协,两只小爪子用力撑在桌面上,“除非,他们亲手把胥璟和施绮处死。”

    “不可能。”

    桑清书突然严肃,也有胆子反驳天道了,“天君无论为仙为君,都毫无任何过错。他领导仙界数万年,护佑天下免于妖魔祸害,励精图治、宅心仁厚、怜爱众生,绝不该被处死。”

    小麒麟挣脱开宴云舒,扭过头俯视他,目光威严,“可他不顾身份,与妖相恋,还生出这么大个祸害来。”

    它伸出爪子,愤愤指着胥长隐,“他们不遵守天道法则,制造出这么大个麻烦,你知不知道,这世界,险些就被他毁了!”

    桑清书震惊望过去,越发觉得这小白蛟简直与胥璟九成像,简直难以置信,“你,你竟是胥璟的儿子?怎么会……”

    按理说,胥璟和施绮本不可能诞下后代。

    他们一句接一句,炸得胥长隐脑子乱糟糟,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呆呆问着:“你的意思是,我父亲,是天君吗?”

    他茫然转向宴云舒,试图寻求答案,“姐姐,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宴云舒皱皱眉,最终还是微微点头,“是。”

    她私心并不愿胥长隐知晓自己身世,以防他自命不凡、或畏难后退。连天君都不能抵抗天道,何况他呢。

    更或者,厌恶自己出身,心理扭曲。

    得到肯定回答,胥长隐却是无言以对,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整个人一动不动,视线虽在宴云舒身上,瞳孔却毫无光泽,不知想些什么。

    良久,宴云舒饮尽杯中最后一口茶,将茶杯放回桌上,轻声道:“没有谁生来便是麻烦,也没有任何人能随意否定他人,你的品性行为,比出身更为重要。”

    她目光转向天道,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我早说过,这世界,并非险些被他毁了,而是因你的狂妄自大、愚蠢偏执而几度濒临覆灭。”

    从未有人胆敢如此言辞犀利地骂天道,宴云舒才来数日,已训斥他不止三次。

    天道从愤怒中冷静下来,端正姿势,神情庄严,“即便如此,我也不认为我有错。”

    “你应当比我清楚,异类为何不该结合,他们一旦奢望得到不该得到的东西,企图跨越种族障碍,必生妄念,扰乱秩序。”

    “既如此,就应将其扼杀在摇篮里,以免天下混乱,祸害不断。”

    它瞥了胥长隐一眼,问宴云舒:“你总说他乃良善之辈,我逼迫于他,那你能保证,他今生会良善到底?”

    “当他倾尽全力,也无法救出父母之时,你确定他不会行差踏错,走上邪门歪道?”

    往后之事,没任何人能保证。

    天道之担忧也并非毫无道理,只不过举止偏激了些。

    宴云舒险些被他说服,目光触到对面桑清书,又回过神来,“抱歉,我收回说你愚蠢的话,你只是太过武断。”

    她伸出手,随意勾勾食指,小麒麟脖子上的金锁便自动解开,回到宴云舒手心。

    没有金锁限制,天道便可来去自如,只不过无法如之前一样,随意动用天雷。

    “我建议你亲自四处看看,相信这世上并非所有异族结合都是坏事,异类也不全是祸害,总有几个好的,不该一棍子全部打死。”

    宴云舒想起刚来1518界时,遇到那只狐妖,举例道:“比如璃瑶城的狐妖白薇,为了与她那人类夫君在一起,广行善事,救死扶伤,于世有益。”

    “我希望,你能看见更多如胥长隐这般存在,扭转顽固观念。”

    她瞧瞧胥长隐,伸出手轻抚他脑袋,意外有几分慈爱,“至于胥长隐,我自然不能保证他一辈子善良,但若他以后当真成为祸害世间之人,我一定亲手将他除掉。”

    话里隐约透出来的杀意令胥长隐打了个冷颤,猛然惊醒。

    “我不会。”他语气决绝,眼神坚毅,“我不信,即便耗尽我这一辈子也无法打开封印。”

    “想必我父母亲,从未因男女私情而为害世间,那他们凭什么要被你封印起来?”

    胥长隐说得肯定,那股倔犟劲儿跟天道简直不相上下。

    不过倒的确被他说中了,桑清书又难免怀念往昔,感叹着:“不愧是胥璟和施绮的儿子,一身正气。”

    双方皆有理有据,且谁都不愿让步,说得多了,也都倦了。

    桌子另一头,炽焰鹫压根儿没管他们说些什么,一直闷头大吃,此时吃空这家店,勉强填饱肚子,打了个不合时宜的饱嗝出来。

    瞧他们个个气度不凡,且似有争执,老板和小二都有眼色没去打扰。

    暂未有其他客人来,无人说话时,四周便显得出奇安静。

    最终,宴云舒捏捏太阳穴,站起身来,“无论如何,众仙无辜,你得把他们限制解了,否则妖魔作祟,恐生大祸。”

    天道冷着脸,犹豫片刻,到底还是给她个面子,“行吧。”

    它表面没有任何动作,只眨眼间,桑清书却发现一直束缚在身上那道无形枷锁悄悄消失,整个人轻松自在起来。

    他立刻站起来,恭恭敬敬朝宴云舒郑重行礼,“多谢首席大人。”

    这时,宴云舒后知后觉想起来,方才忘了递调解令,懊恼“啧”了一声。

    “没事我就先走了。”她朝炽焰鹫吹了声哨子,示意它该走了。

    胥长隐也跟着站起来,准备一同离开。

    “首席大人留步!”桑清书伸手挽留,随后又欲言又止,小心瞧了天道一眼,低声道:“在下还有一事相求,不知首席大人可否一听。”

    送上门来的积分,宴云舒必然不会放过。

    她手腕翻转,二指夹着张红色调解令递过去,“但说无妨。”

    桑清书接过调解令,看清上面字迹,明白过来,再次行上一礼,“请首席大人帮忙重建仙界,如今妖魔横行,急需仙界压制。”

    宴云舒望了小麒麟一眼,知道这事急不来,便另行他计,“重建仙界暂时有些困难。”

    她就算能压制天道,也不能强迫他恢复仙界,且等他自己想明白吧。

    闻言,桑清书面上失望,却又听见宴云舒话音一转,“不过,我可以帮你们封印魔域。”

    若能封住魔域,阻挡上古魔兽现世,那些以身为锁的神仙便可重获自由,与祸乱世间的妖魔对抗。

    宴云舒抬脚往外走,随意定了时间,“且等仙门大比结束,再来寻我。”

    桑清书躬身一礼,目送她离开,“多谢大人,我这便去寻其余仙家,共同助你一臂之力。”

    “啾~”

    炽焰鹫飞出去时,不知是故意还是意外,翅膀又扫落几个白瓷碗,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碎成片。

    胥长隐只能又打开钱袋,给老板递了片金叶子过去赔罪,随后跟桑清书礼貌点头,追着宴云舒去了。

    他尚不知桑清书与他父亲是何关系,但瞧他维护胥璟那模样,应当不是坏人,胥长隐心中不自觉生了几分亲近。

    追上宴云舒后,胥长隐摇摇钱袋,有些担忧,“姐姐,咱们把它换成银子吧,否则这么花下去,你会不会倾家荡产啊?”

    “虽然我很有钱,不过你说得也有理。”宴云舒深以为然,朝四周张望一圈,却没瞧见钱庄,“下次你寻着钱庄,记得多换些银两。”

    二人闲聊着,慢步往仙门驻地去。

    上方响起翅膀煽动声,炽焰鹫扑腾着落到胥长隐肩上,用羽毛清理着喙上油渍。

    小麒麟三两步蹦过来,一跃而上,稳稳落在宴云舒头顶,幸灾乐祸道:“怎么,还真怕我给你吃穷了?”

    “怕呀,”宴云舒笑开,直言不讳嘲讽它俩,“毕竟你俩那嘴跟无底洞似的,谁知道哪天给我钱花完了呢。”

    “不过,你怎么跟来了,不是都放你自由了?”

    小麒麟高高扬起脖子,一副理所当然模样,“是你把我拉下来的,当然要对我负责。”

    “是给你付钱吧。”

    “当然也要给我付钱。”

    “啾啾!”

    “放心,我多的是钱,你们随便花。”

    “姐姐也太惯着它们了。”

    ……

    他们走得远了,街道各个隐蔽处缓缓冒出些身穿校服的仙门之人,一阵交头接耳后,四散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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