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个极度沉闷、木纳而且不喜欢凑热闹的人,所以当不远处的人推推搡搡的围成一圈,咋咋叽叽的声音传来时,我本能得觉得烦躁,想要离开。

    昆明的天是多变的,喜怒无常的龙王总是在艳阳高照时出来捣乱一番,先是吹来几阵冷风,再把乌云聚拢,不一会儿就黑压压的一片,闷闷的,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要下雨了,光看身旁被吹得东倒西歪的草木就知道这场雨必定是来势汹汹,我本能地加快了步伐,想要早一点回到家,吃上热腾腾的饭菜,再洗个舒服的热水澡。幸福大抵就是这样,家里有人等着、候着,再苦再累也是情愿。

    风越吹越急,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把人吹跑,就连我这种自认身材魁梧的人都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浑身使不上力,大雨将至,那群人却还是叽叽喳喳的围成一堆,没有离开的迹象,我紧了紧裹在身上的那件深灰色外套,心里除了快点回到家别无念头。

    好奇是人的本性,尽管我沉闷木纳,但我只是表达不好而已,所以我在经过人群的时候下意识地瞅了一眼,因为人太多,我便只能通过那细小的间隙轻瞟一眼。

    一滩红色的血迹。

    哦,估计又是一场车祸,难怪气氛那么压抑,人群还不肯散去,兴许他们还在交头接耳,讨论着谁那么不幸,死得那么惨。

    我向来就不喜欢别离,更是对这种天灾人祸有着莫名的恐惧,所以我没有细听他们都在说些什么,也就无从得知更多的信息。

    (二)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这场雨整整下了一天一夜。

    因为昨天雨势太大,我不得不返回自家的蔬菜园,在那简易搭建起来的小房子里度过了一夜,因为手机不知何时弄丢了,我没能及时向家里人报平安,也不知道昨天夜里妻子会不会因为我的彻夜未归而焦躁失眠,毕竟,这是我第一次莫名的“失踪”。

    因为担心,我滴水未进,彻夜未能合眼,可让我疑惑的是我并不觉得困,也不觉得饿。

    虽说我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民,没什么文化,只会使蛮力,但眼前这栋四层高的豪宅确实是我的家,从几年前土地被征用后,我就揣着那笔钱盘了几块地种大棚蔬菜,因为踏实肯干市场也好,我便发了家,让全家人过上了好日子,想到这里,我心里不免有些沾沾自喜。

    见到我回来,门口栓着的大黑狗使劲儿摇起尾巴,我笑着向它靠近,却在下一秒它大声叫唤起来,双眼怒红,脚掌在地上狠狠地抓了几下,像是要随时准备攻击。

    “大黑!”

    大喝声来自我的妻子,一个三十出头的美丽女人,顺着她的视线,我看到身后不远处的两位姐姐,她们耸拉着脑袋随便应了妻子一声便走了进去,全过程将我无视。

    “美兰!”我觉得自己嘴角动了一下,甚至听到空气里传出了我粗狂响亮的声音,可是我的妻子确是没有半点反应,她跟着两位姐姐进了门。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们都看不到我?

    想到妻姐三人低垂的眼眸,我彻底懵了,一种翻滚着的压抑感袭便全身,门口挂上的挽联和屋里传来的抽泣声让我浑身一震还差点站不稳。

    难道老父亲脑淤血突发去了?

    脑子里窜出来的想法让我觉得莫名的恐慌,我就两天没有回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几乎是本能的,我迈开步伐就要推开那扇半掩着的门,却不料刚靠近就被一股极大的力量给弹了回来,我又试了几次,每次都靠近门就会感到呼吸急促接着就是被震飞,无一例外。

    “哇…哇…”一阵尖细的声音传来。

    听到屋里小女儿的哭声我像是被触及到了神经,那种哭到快要断气的感觉让我这个做爸爸的瞬间手足无措,惊慌间,我看到了挂在我家大门上突然多出的摄魂铃,在低头迅猛的看了自己一眼。

    我明白了,我死了,我已是非人类。

    突然得出的结论让我这个看上去木纳而又没有感情的男鬼惊慌不已,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死的,怎么死的,就连自己双脚不着地也是刚刚才发现的事情。

    为了避开摄魂铃,我后退几步,可屋里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传到我耳边,我知道,那是我母亲,我的心里一阵悲痛,我才三十七,儿女还小,对父母我也没有尽孝,总以为时间还很多,我有足够的时间去陪他们,生前不懂得表达,死后却还要他们操心。

    门外冷风阵阵,几次差点把我吹跑,我想,那大概就是所谓的阴风,夹杂着凄楚、苍凉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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