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翻不出半点波澜。对于霍格莫德居民们来说，近日里最大的乐趣也就是谈论某个男傲罗喝醉酒后，一头栽倒在没什么人经过的小湖边上睡得昏天黑地，还把自己的魔杖给压断了，醒来时完全不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自己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只能捧着变成两截的废弃魔杖灰溜溜地离开。
这极其丢脸的行径很快从三把扫帚扩散开来，据说他的那位相亲对象也不愿意再见到他，直接退房离开了霍格莫德。
一个酗酒问题严重到连自己魔杖都不珍惜的废物巫师，到底是怎么当上傲罗的？或许魔法部的那群人真的是一群草包吧——大家都这么抱怨。
就连杰玛夫人赶在你开学之前回来的那天听说此事也觉得好笑，“没想到我们的火热威士忌已经强悍到能放倒傲罗的地步呢，倒比那些黑巫师更有实力，是不是？”她的这句话惹得酒吧里的巫师客人们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你没有参与这些，只是领过工资后默默回到小屋里准备行李等待第二天开学。
和杰玛夫人交接账本的当天，她还就关于你给家养小精灵一些钱，并提议让它买些慰问鲜花送自己母亲一事道了谢。
“这没什么的，夫人，因为我不能离开这里去圣芒戈亲自探望。”你如此微笑回答。
看在杰玛夫人是自己的房东、自己又经常从她厨房里拿一些腐坏的牛排或者羊排去贿赂安抚霍格莫德墓园那些吵闹幽灵的份上，聊表心意是应该的，你心想。
换作是其他孩子，估计会抱怨快乐的假期时光总是消逝得飞快。
但你却在开学的前一晚激动得几乎无法入眠，甚至早上5点就从床上爬起来整理自己的校袍和校服、再次检查制服皮鞋有没有脏污。又把那些全新的教科书视若珍宝地抚摸一遍后，才仔细地放回行李箱里。
不过即使住在离霍格沃茨非常近的霍格莫德，也不意味着能够提前进入学校。居住在苏格兰的学生们虽然不需要再跑一趟伦敦乘坐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但也必须在列车到站的同一时间来到马车乘坐点，和其他学生一起乘坐马车，所以入学时间依旧是晚上。
汤姆似乎比你更期待。当你因为口渴而走出房间找水喝时，发现他早就用悬浮咒将自己沉重的行李箱运到了一楼小客厅，于是你干脆拉上他出门去三把扫帚蹭饭。
终于等到太阳落山，你听到汤姆和书店老板道谢的声音，这才将自己的注意力从书上唤回到现实中来。
当霍格莫德车站传来好久没能听到的悦耳汽鸣声时，你没有像汤姆那样直接等在马车乘坐点，而是多跑上几步来到车站，等待与好友们一起入学。
半路上还遇见已经升到四年级的柳克丽霞·布莱克，她看见你时几乎笑眯了眼睛，看上去心情非常不错。但因为跟在自己堂姐妹沃尔布加的身边，她没敢走过来和你打招呼，只是偷偷冲你挥挥手，你自然也对她回以相同的问候。
身为拉文克劳六年级级长的艾琳娜和你深深拥抱一会儿就又忙忙碌碌地招呼一年级新生去了——今年轮到她和格兰芬多的一位七年级级长来完成引导新生的任务。
看见此情此景，你不由得产生【级长除了那一丁点儿管理学生的权力外没有半点实惠的好处，还会占用学习时间】这种想法。
梅丽娜倒还是那么无忧无虑，她跟在你身边时完全不看路，只顾着陶醉在拥有崭新飞天扫帚并把它也一起带来学校的喜悦当中，“快摸摸它，安娜！”她将那把飞天扫帚塞到你手里，双颊红扑扑的。
你有些无奈，“飞天扫帚又不是宠物，丽娜。你不需要一直抚摸它。”你又递回给女孩，听她说可以随时将扫帚借给你使用后，你爱怜地揉揉她已经齐到你胸口的柔软棕色小脑袋。
这让你突然又想起汤姆。
原本因为暑假每天都会和他待在一起所以习惯性忽略，此时有他的同龄人作对比，你这才发觉他的身高原来已经超过你的肩膀高度。
小孩子确实长得很快，马上又需要买更大尺寸的新衣服了，你在心里叹口气。
今年的开学日没有像去年一样下雨起雾，第一批新生们很快就在规定时间内来到大厅最前方等待。你坐在餐桌前看着那群新生，想起自己去年分院时的情景只觉得恍若隔日。
与去年不同的是，分院帽在今年的新生分院仪式开始前非常畅快的高歌一曲。略微苍老的嗓音配上带有苏格兰口音的歌词，算不上多好听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按理说新生们分院完毕后，就应该要开始唱校歌了。不过一向热爱校歌的邓布利多教授却还在和校长交谈着些什么。
“梅林的胡子！”
“这家伙是怎么一回事——！？”
你突然听见最靠近厅门的几个高年级生大声惊叹，紧接着四个学院的小巫师们都渐渐喧哗起来。这让座位比较靠近讲台的你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而你的室友们也伸长脖子开始往礼堂入口张望。
马尔切诺更是直接站起身，随后惊讶道：“那是——难道说是真的……？”
你转头将视线和马尔切诺落到同一处，看到那个极其高大的身影时也都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又谨慎地打量他那身不算很合适的深色长袍，心里估计这是他所能买到的最大尺寸。
“别告诉我……他也是一年级新生？！”达琳在你身边惊疑不定地问。
应该不是的，你心想。因为你没有在他的袍子上看见象征未分院新生的霍格沃茨校徽。
那个承载着你们所有惊讶或鄙夷目光的大个子男孩几乎比邓布利多教授还要高上几英寸，身材更是壮硕无比，恐怕得两个成年人并排站才能达到和他同等的宽度，简直不敢相信他会是一个未成年巫师。他满头稻草般浓密杂乱的黑色卷发几乎遮去大半张脸，让大家有些看不清长相。他动作拘谨地走到讲台那里才停下脚步往四周看来看去，似乎既对眼前的情况感到新奇又有些手足无措。
“他是一个混血巨人！”马尔切诺兴奋地对着斯莱特林的学生们说，顿时激起千层浪。
“什么？！居然让巨人血统进学校里来？魔法部这是完全不顾及巫师们的脸面了吗？那下次是不是连巨怪也可以和我们一起上学！”你听见不远处的穆尔赛伯率先用嘶哑嗓音尖刻嘲讽道，引来其他同样是纯血家族出身巫师的附和声。
斯莱特林这边的消息很快传到其他学院餐桌，一时间大家都开始质疑并讨论这个拥有巨人血统的大个子男孩。
“如果让我父母知道他们允许巨人入学——”
“千万别分到我们这里，我可不想经历随时被巨人扭断脖子的风险！”
“瞧他那副肮脏的模样……一看就知道臭烘烘的！”
“巨人怎么能和我们巫师相提并论！”
……
你尽力忽略身边此起彼伏的难听话语兀自环顾一周，意料之中斯莱特林学院的排斥反应最强烈，其他学院虽然也有异议，但至少没有口吐恶言。
你又看向迪佩特校长，见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到猫头鹰讲台前，让学生们安静。
“……经过学校董事会和魔法教育司的深刻讨论，我们决定先让鲁伯·海格先生进入霍格沃茨居住一段时间，让他提前适应学校的环境——”
还没等阿芒多·迪佩特先生说完，不少学生当即站起身大声抗议，众人强烈的反对意见让校长几乎没办法继续说下去。这状况让那个名为鲁伯·海格的混血巨人有些委屈地抠着自己的手指看向一旁的邓布利多教授。
“大家安静。”邓布利多教授将魔杖置于喉结处，在扩音咒的加持下平心静气地说：“因为鲁伯·海格先生还没有正式入学，我会将他安置到位于学校后方的禁林小屋里，先远离学生们的区域，作为神奇动物饲养区的助手跟随玛莎加勒教授活动一个月。”
这番说明让学生们的反对声稍微减弱，邓布利多教授接着又说：“如果海格先生自己认为不能适应学校环境，那么我们也将尊重他的意见，明年不会给予他入学通知书。”
学生们虽然不再高声抗议，但议论声并没有停止，大家都在就此事交头接耳。不过校长和教授们显然都已经接受这个决定，鲁伯·海格也在邓布利多教授的指使下从教师席后方的一扇小木门离开了礼堂。
直至开学晚宴结束，大家回到各自寝室，关于那个混血巨人的讨论依然没有休止。
“这真是太荒谬了！”达琳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气得浑身发抖，把她自己从家里带过来的昂贵床帘都给抓得皱巴巴的，“我要写信给我的父母！他们绝对不会允许——不会容忍让我接下来的学生时期都和一个巨人待在同一间教室里！！”
“别这么小题大做，达琳，你也听到邓布利多教授说的，那个混血巨人会先和畜生们住在一起。”玛莱嘲讽道：“教授居然会担心他无法适应？依我看，畜生们的粪便都要比他干净呢。到最后学生们肯定都会厌恶他，明年他是不可能入学的。”
“如果你有认真听教授讲话哪怕一丁点儿，我的好姐妹——”达琳拖着阴沉的长音讽刺回去道：“那你就应该明白，邓布利多教授说得是‘如果海格先生无法适应学校环境’……意思就是选择权在他自己，而不是我们这些已经正式入学的学生！”
“这不可能……一个肮脏的半兽混血，他凭什么——”
两个人的对话被掐灭在从寝室另一边突然传来的巨响里。
你将一本厚实的硬封教科书用力砸在床头柜上，发出“砰！”的一响，这才转头看向自己的两位室友，微笑着劝道：“该睡觉了，明天一大早就是魔药课呢。”
达琳和玛莎这才意识到刚才说了些什么，脸上满是尴尬的神色。
“抱歉，安娜，我们不是在说你，臭烘烘的混血巨人可不能和你相比……”
“是啊，你和他不一样，你聪明漂亮，还是年级第二……”
“我说——睡觉。”你没理会她们，只是维持笑容再次重复道。
两个小姑娘直接噤声不敢再多说一句，都立刻躺在床上将自己埋进毛毯里去。
你深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后才熄灯躺在床上。眼睛盯着顶部熟悉的银绿色帷幔，脑子里却无法抛开晚宴上看见的那个混血巨人。
不一样？噢，就因为自己的成绩和美貌？
如果没有这些，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在入学时也会遭受和他一样待遇？
你在心底冷笑，眼眶却又止不住地泛酸，将毛毯拉过头顶，好一会儿才在温暖中被毫无根据的胡思乱想裹挟进睡梦里。
梦里又出现那群乌鸦，它们围在高处，嘶哑叫声在树林间此起彼伏，沉黑无光的眼珠里满载着贪婪与觊觎。
它们在渴求美味的血肉，只要找到破绽就会一拥而下、蚕食殆尽。
你低下头，将稚嫩双手捧着的那块石头惊惶扔开，石头上满是白色和红色，和从那孩子附有一层黑色绒毛的脑壳中流淌出来的液体相同。
你闭上眼不愿再去看一次他浑身涨紫的残破躯体和那双滚落在地的黑色眼睛。
他还那么小，那么软。
你甚至没能抱抱他。
山坡下方传来人们隐约的说话声，他们搬运着重物，同时似乎在好奇这群鸟类的异样动静。
再不走就赶不上那辆运酒的马车！
你无视左肩撕扯般的疼痛，迈开自己尚且短小的双腿往坡下狂奔。
你离开的那一瞬间，乌鸦就已经包围那具夭折在出生后不到一小时的婴儿遗体，开始抢夺、撕扯、吞食。
你咬牙攀上马车，从木制托架的缝隙之间钻进去，在狭小空间里缩成一团。直到酒庄的人在托架上摆满酒桶后，你才因为周遭的黑暗而稍微放松下来。
但你还能听见那群可憎黑鸟的动静，它们的叫声愈发急促，仿佛在嘲笑你决绝离去的举动。
有什么可笑的——
母亲抛下你，也抛下他。
她用巨爪踩伤你的肩膀，踩碎他的身体。
你带不走他，你没得选择。
无论这个梦境重复多少次，你都清楚自己仍会这么做。
可如果他平安长大，会是什么样子？
你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询问。
你没能回答，也没能得到回答。
只是睁开眼看着毫无变化的床顶帷幔，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醒过来了。
泪水洇透枕巾形成一块深色痕迹，眼睛还残留着因为流泪过度而产生的刺痛感。你只好慢吞吞起床穿衣，趁大家还没起床时来到盥洗室，用水抹去狼狈的痕迹。
再次踏进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你还，依旧被头痛折磨得精神浑噩、脚步虚浮。
“早安。”男孩熟悉的清脆声音唤回你涣散的意识。你望向已经将校服穿戴整齐，正捧着魔咒书籍坐在壁炉前大沙发上的汤姆，他黑色的眼睛看向你，和眼睛同色的一头黑发服帖地映出些许温暖的火光，精致漂亮得像一个被精心呵护打理的瓷娃娃。
你突然觉得自己能够回答那个问题：
如果那孩子平安长大——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汤姆盯着快步走近的你，皱起眉刚出声，但是下一秒就被你整个人紧紧搂进怀里。
【对不起。】
你半蹲在沙发前，鼻尖蹭在怀里小孩的黑发上，闭上眼睛在心里说。
汤姆在察知他人情绪这点也非常有天赋，此时埋在你怀里的他感觉到你的情绪奇特且汹涌，这无从解释的情感来源让他感到非常不解。
突然汤姆想到某种可能性，眼里闪出一丝阴毒的光，“——有人欺负你，是谁干的？！”小孩的声音即使闷在你怀里也能听出狠厉。
让那个人被巨蟒拖进禁林里，或者失足从峭壁上掉下去摔断脖子……都是很方便且干净的做法，汤姆立刻开始冷静地思索。
“不…不是，我只是——只是很高兴，我们又回家了。”你用袖子将脸上的泪水抹干净后才敢将汤姆从你怀里松开，倾身在他柔软的黑发上落下一个吻后扬起笑容说：“我们先去礼堂等早饭，好吗？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特别饿……”
汤姆眯起眼睛打量你，看你絮絮叨叨地说话时也确实是开心的模样，就没再多问。他把被你弄乱的那片头发抚平后，被你牵住手起身，和你一起离开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
这极其丢脸的行径很快从三把扫帚扩散开来，据说他的那位相亲对象也不愿意再见到他，直接退房离开了霍格莫德。
一个酗酒问题严重到连自己魔杖都不珍惜的废物巫师，到底是怎么当上傲罗的？或许魔法部的那群人真的是一群草包吧——大家都这么抱怨。
就连杰玛夫人赶在你开学之前回来的那天听说此事也觉得好笑，“没想到我们的火热威士忌已经强悍到能放倒傲罗的地步呢，倒比那些黑巫师更有实力，是不是？”她的这句话惹得酒吧里的巫师客人们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你没有参与这些，只是领过工资后默默回到小屋里准备行李等待第二天开学。
和杰玛夫人交接账本的当天，她还就关于你给家养小精灵一些钱，并提议让它买些慰问鲜花送自己母亲一事道了谢。
“这没什么的，夫人，因为我不能离开这里去圣芒戈亲自探望。”你如此微笑回答。
看在杰玛夫人是自己的房东、自己又经常从她厨房里拿一些腐坏的牛排或者羊排去贿赂安抚霍格莫德墓园那些吵闹幽灵的份上，聊表心意是应该的，你心想。
换作是其他孩子，估计会抱怨快乐的假期时光总是消逝得飞快。
但你却在开学的前一晚激动得几乎无法入眠，甚至早上5点就从床上爬起来整理自己的校袍和校服、再次检查制服皮鞋有没有脏污。又把那些全新的教科书视若珍宝地抚摸一遍后，才仔细地放回行李箱里。
不过即使住在离霍格沃茨非常近的霍格莫德，也不意味着能够提前进入学校。居住在苏格兰的学生们虽然不需要再跑一趟伦敦乘坐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但也必须在列车到站的同一时间来到马车乘坐点，和其他学生一起乘坐马车，所以入学时间依旧是晚上。
汤姆似乎比你更期待。当你因为口渴而走出房间找水喝时，发现他早就用悬浮咒将自己沉重的行李箱运到了一楼小客厅，于是你干脆拉上他出门去三把扫帚蹭饭。
终于等到太阳落山，你听到汤姆和书店老板道谢的声音，这才将自己的注意力从书上唤回到现实中来。
当霍格莫德车站传来好久没能听到的悦耳汽鸣声时，你没有像汤姆那样直接等在马车乘坐点，而是多跑上几步来到车站，等待与好友们一起入学。
半路上还遇见已经升到四年级的柳克丽霞·布莱克，她看见你时几乎笑眯了眼睛，看上去心情非常不错。但因为跟在自己堂姐妹沃尔布加的身边，她没敢走过来和你打招呼，只是偷偷冲你挥挥手，你自然也对她回以相同的问候。
身为拉文克劳六年级级长的艾琳娜和你深深拥抱一会儿就又忙忙碌碌地招呼一年级新生去了——今年轮到她和格兰芬多的一位七年级级长来完成引导新生的任务。
看见此情此景，你不由得产生【级长除了那一丁点儿管理学生的权力外没有半点实惠的好处，还会占用学习时间】这种想法。
梅丽娜倒还是那么无忧无虑，她跟在你身边时完全不看路，只顾着陶醉在拥有崭新飞天扫帚并把它也一起带来学校的喜悦当中，“快摸摸它，安娜！”她将那把飞天扫帚塞到你手里，双颊红扑扑的。
你有些无奈，“飞天扫帚又不是宠物，丽娜。你不需要一直抚摸它。”你又递回给女孩，听她说可以随时将扫帚借给你使用后，你爱怜地揉揉她已经齐到你胸口的柔软棕色小脑袋。
这让你突然又想起汤姆。
原本因为暑假每天都会和他待在一起所以习惯性忽略，此时有他的同龄人作对比，你这才发觉他的身高原来已经超过你的肩膀高度。
小孩子确实长得很快，马上又需要买更大尺寸的新衣服了，你在心里叹口气。
今年的开学日没有像去年一样下雨起雾，第一批新生们很快就在规定时间内来到大厅最前方等待。你坐在餐桌前看着那群新生，想起自己去年分院时的情景只觉得恍若隔日。
与去年不同的是，分院帽在今年的新生分院仪式开始前非常畅快的高歌一曲。略微苍老的嗓音配上带有苏格兰口音的歌词，算不上多好听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按理说新生们分院完毕后，就应该要开始唱校歌了。不过一向热爱校歌的邓布利多教授却还在和校长交谈着些什么。
“梅林的胡子！”
“这家伙是怎么一回事——！？”
你突然听见最靠近厅门的几个高年级生大声惊叹，紧接着四个学院的小巫师们都渐渐喧哗起来。这让座位比较靠近讲台的你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而你的室友们也伸长脖子开始往礼堂入口张望。
马尔切诺更是直接站起身，随后惊讶道：“那是——难道说是真的……？”
你转头将视线和马尔切诺落到同一处，看到那个极其高大的身影时也都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又谨慎地打量他那身不算很合适的深色长袍，心里估计这是他所能买到的最大尺寸。
“别告诉我……他也是一年级新生？！”达琳在你身边惊疑不定地问。
应该不是的，你心想。因为你没有在他的袍子上看见象征未分院新生的霍格沃茨校徽。
那个承载着你们所有惊讶或鄙夷目光的大个子男孩几乎比邓布利多教授还要高上几英寸，身材更是壮硕无比，恐怕得两个成年人并排站才能达到和他同等的宽度，简直不敢相信他会是一个未成年巫师。他满头稻草般浓密杂乱的黑色卷发几乎遮去大半张脸，让大家有些看不清长相。他动作拘谨地走到讲台那里才停下脚步往四周看来看去，似乎既对眼前的情况感到新奇又有些手足无措。
“他是一个混血巨人！”马尔切诺兴奋地对着斯莱特林的学生们说，顿时激起千层浪。
“什么？！居然让巨人血统进学校里来？魔法部这是完全不顾及巫师们的脸面了吗？那下次是不是连巨怪也可以和我们一起上学！”你听见不远处的穆尔赛伯率先用嘶哑嗓音尖刻嘲讽道，引来其他同样是纯血家族出身巫师的附和声。
斯莱特林这边的消息很快传到其他学院餐桌，一时间大家都开始质疑并讨论这个拥有巨人血统的大个子男孩。
“如果让我父母知道他们允许巨人入学——”
“千万别分到我们这里，我可不想经历随时被巨人扭断脖子的风险！”
“瞧他那副肮脏的模样……一看就知道臭烘烘的！”
“巨人怎么能和我们巫师相提并论！”
……
你尽力忽略身边此起彼伏的难听话语兀自环顾一周，意料之中斯莱特林学院的排斥反应最强烈，其他学院虽然也有异议，但至少没有口吐恶言。
你又看向迪佩特校长，见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到猫头鹰讲台前，让学生们安静。
“……经过学校董事会和魔法教育司的深刻讨论，我们决定先让鲁伯·海格先生进入霍格沃茨居住一段时间，让他提前适应学校的环境——”
还没等阿芒多·迪佩特先生说完，不少学生当即站起身大声抗议，众人强烈的反对意见让校长几乎没办法继续说下去。这状况让那个名为鲁伯·海格的混血巨人有些委屈地抠着自己的手指看向一旁的邓布利多教授。
“大家安静。”邓布利多教授将魔杖置于喉结处，在扩音咒的加持下平心静气地说：“因为鲁伯·海格先生还没有正式入学，我会将他安置到位于学校后方的禁林小屋里，先远离学生们的区域，作为神奇动物饲养区的助手跟随玛莎加勒教授活动一个月。”
这番说明让学生们的反对声稍微减弱，邓布利多教授接着又说：“如果海格先生自己认为不能适应学校环境，那么我们也将尊重他的意见，明年不会给予他入学通知书。”
学生们虽然不再高声抗议，但议论声并没有停止，大家都在就此事交头接耳。不过校长和教授们显然都已经接受这个决定，鲁伯·海格也在邓布利多教授的指使下从教师席后方的一扇小木门离开了礼堂。
直至开学晚宴结束，大家回到各自寝室，关于那个混血巨人的讨论依然没有休止。
“这真是太荒谬了！”达琳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气得浑身发抖，把她自己从家里带过来的昂贵床帘都给抓得皱巴巴的，“我要写信给我的父母！他们绝对不会允许——不会容忍让我接下来的学生时期都和一个巨人待在同一间教室里！！”
“别这么小题大做，达琳，你也听到邓布利多教授说的，那个混血巨人会先和畜生们住在一起。”玛莱嘲讽道：“教授居然会担心他无法适应？依我看，畜生们的粪便都要比他干净呢。到最后学生们肯定都会厌恶他，明年他是不可能入学的。”
“如果你有认真听教授讲话哪怕一丁点儿，我的好姐妹——”达琳拖着阴沉的长音讽刺回去道：“那你就应该明白，邓布利多教授说得是‘如果海格先生无法适应学校环境’……意思就是选择权在他自己，而不是我们这些已经正式入学的学生！”
“这不可能……一个肮脏的半兽混血，他凭什么——”
两个人的对话被掐灭在从寝室另一边突然传来的巨响里。
你将一本厚实的硬封教科书用力砸在床头柜上，发出“砰！”的一响，这才转头看向自己的两位室友，微笑着劝道：“该睡觉了，明天一大早就是魔药课呢。”
达琳和玛莎这才意识到刚才说了些什么，脸上满是尴尬的神色。
“抱歉，安娜，我们不是在说你，臭烘烘的混血巨人可不能和你相比……”
“是啊，你和他不一样，你聪明漂亮，还是年级第二……”
“我说——睡觉。”你没理会她们，只是维持笑容再次重复道。
两个小姑娘直接噤声不敢再多说一句，都立刻躺在床上将自己埋进毛毯里去。
你深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后才熄灯躺在床上。眼睛盯着顶部熟悉的银绿色帷幔，脑子里却无法抛开晚宴上看见的那个混血巨人。
不一样？噢，就因为自己的成绩和美貌？
如果没有这些，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在入学时也会遭受和他一样待遇？
你在心底冷笑，眼眶却又止不住地泛酸，将毛毯拉过头顶，好一会儿才在温暖中被毫无根据的胡思乱想裹挟进睡梦里。
梦里又出现那群乌鸦，它们围在高处，嘶哑叫声在树林间此起彼伏，沉黑无光的眼珠里满载着贪婪与觊觎。
它们在渴求美味的血肉，只要找到破绽就会一拥而下、蚕食殆尽。
你低下头，将稚嫩双手捧着的那块石头惊惶扔开，石头上满是白色和红色，和从那孩子附有一层黑色绒毛的脑壳中流淌出来的液体相同。
你闭上眼不愿再去看一次他浑身涨紫的残破躯体和那双滚落在地的黑色眼睛。
他还那么小，那么软。
你甚至没能抱抱他。
山坡下方传来人们隐约的说话声，他们搬运着重物，同时似乎在好奇这群鸟类的异样动静。
再不走就赶不上那辆运酒的马车！
你无视左肩撕扯般的疼痛，迈开自己尚且短小的双腿往坡下狂奔。
你离开的那一瞬间，乌鸦就已经包围那具夭折在出生后不到一小时的婴儿遗体，开始抢夺、撕扯、吞食。
你咬牙攀上马车，从木制托架的缝隙之间钻进去，在狭小空间里缩成一团。直到酒庄的人在托架上摆满酒桶后，你才因为周遭的黑暗而稍微放松下来。
但你还能听见那群可憎黑鸟的动静，它们的叫声愈发急促，仿佛在嘲笑你决绝离去的举动。
有什么可笑的——
母亲抛下你，也抛下他。
她用巨爪踩伤你的肩膀，踩碎他的身体。
你带不走他，你没得选择。
无论这个梦境重复多少次，你都清楚自己仍会这么做。
可如果他平安长大，会是什么样子？
你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询问。
你没能回答，也没能得到回答。
只是睁开眼看着毫无变化的床顶帷幔，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醒过来了。
泪水洇透枕巾形成一块深色痕迹，眼睛还残留着因为流泪过度而产生的刺痛感。你只好慢吞吞起床穿衣，趁大家还没起床时来到盥洗室，用水抹去狼狈的痕迹。
再次踏进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你还，依旧被头痛折磨得精神浑噩、脚步虚浮。
“早安。”男孩熟悉的清脆声音唤回你涣散的意识。你望向已经将校服穿戴整齐，正捧着魔咒书籍坐在壁炉前大沙发上的汤姆，他黑色的眼睛看向你，和眼睛同色的一头黑发服帖地映出些许温暖的火光，精致漂亮得像一个被精心呵护打理的瓷娃娃。
你突然觉得自己能够回答那个问题：
如果那孩子平安长大——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汤姆盯着快步走近的你，皱起眉刚出声，但是下一秒就被你整个人紧紧搂进怀里。
【对不起。】
你半蹲在沙发前，鼻尖蹭在怀里小孩的黑发上，闭上眼睛在心里说。
汤姆在察知他人情绪这点也非常有天赋，此时埋在你怀里的他感觉到你的情绪奇特且汹涌，这无从解释的情感来源让他感到非常不解。
突然汤姆想到某种可能性，眼里闪出一丝阴毒的光，“——有人欺负你，是谁干的？！”小孩的声音即使闷在你怀里也能听出狠厉。
让那个人被巨蟒拖进禁林里，或者失足从峭壁上掉下去摔断脖子……都是很方便且干净的做法，汤姆立刻开始冷静地思索。
“不…不是，我只是——只是很高兴，我们又回家了。”你用袖子将脸上的泪水抹干净后才敢将汤姆从你怀里松开，倾身在他柔软的黑发上落下一个吻后扬起笑容说：“我们先去礼堂等早饭，好吗？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特别饿……”
汤姆眯起眼睛打量你，看你絮絮叨叨地说话时也确实是开心的模样，就没再多问。他把被你弄乱的那片头发抚平后，被你牵住手起身，和你一起离开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