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娘面色由惨白变成了麻木。
她怎么能希冀这样的世道下能有好心人呢？
她自己不也是踏在别人的血肉上逃出来的吗？
黄老汉似乎不是很在意那老妇的话，只捉着她转向老妇人的方向，伸手解着裤带，前后摇晃做着极为下流的动作，嘿嘿笑着，“你莫不是吃味了？”
老妇人惊声尖叫一声，唾骂两句下流便下了墙头。
见状，黄老汉啐了口老痰，“个骚娘们！”
而后见燕娘的手指还顽强地扣在门边，伸出脚猛踹了一下，燕娘痛呼一声，松了手缩回来，那里已经被踹破了皮。
“骚娘们，跟了老子以后就老实点，若是能为我生下一儿半女，这日子就好过了。”
这大概是这陇城所有没有钱财聘妇的老光棍们的心思，从前，燕娘就从那些攒了许久钱，就为了来琼华馆快活一次的走卒们嘴里听过，那时只觉得恶心。
现下，却是恐惧。
这话里的每一个字，不消多久，都会变成落在她身上的刀，一点点将她的希望剃走。
燕娘整个人抖了起来。
冷静，必须冷静啊陈燕娘。
但这个急色，平时又对自己扣扣搜搜的老光棍没有给她机会，进了屋，他就把她扔在了床上。
不，那压根就不是床，而是泥巴糊成的炕，上面铺了一层干草，还有一床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被褥，好似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不，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黄老汉爬了上来，那干枯的四肢和面庞麻利又快速地褪着身上的衣裳，露出同样干枯发瘪的身子，向着她扑了过来。
那样干枯的身子，力气竟然那样大，陈燕娘一瞬被压倒，她想到了青娘，那个最后真的变成一地残花的青娘。
她觉得此刻自己也要像青娘一样碎了。
“不，不……”耳边响起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她藏着的值钱首饰叮当撒了一床，黄老汉眼眸一亮，顿了一下，陈燕娘看准机会，狠狠往黄老汉腿|中间踢了一脚。
但她似乎低估了这个老光棍的灵敏，黄老汉闪开了，而后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她脸上，直将燕娘打得眼前一黑。
“贱人，在楼子里还不知道接过多少客了，伺候老子怎么了，伺候老子总比伺候数不清的男人好！”
燕娘左右晃荡，脑子直发晕，却还是抱着自己缩到了角落里。
“……你还要收粪，我今日就要挂牌，花娘子若是发觉我不见了，定会查到你身上的，若是发现我跟你跑了，花娘子收拾你就跟收拾一条狗般，现下已经天明了，你不如先去把粪收了，再回来同我洞房。”
黄老汉的动作一顿，那双混浊老眼此刻阴沉沉地盯着她，应当是这样的，燕娘不敢确定，她的眼前还是花的。
但起码还能拖一点时辰。
黄老汉下了床，未有多时折返回来，拿着她三根指头般粗壮的草绳开始捆她，燕娘没有再反抗，而是乖乖配合。
这使得黄老汉得意起来，女人嘛，打一顿就老实了。
燕娘被反手捆得严严实实地丢在床上，而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只听到黄老汉关门的声响。
等了一小会儿，真的没有再听到动静后，燕娘动了动，开始翻动身子，全身的重力压到一边肩膀上时，别得燕娘生疼。
她滚了几圈，脑袋一下撞到墙上，疼痛叫她脑子更加清醒了，脚也终于触到墙了，她接着蹬墙的力道，一点点把自己推着坐了起来。
打量了一圈屋子，燕娘险些没吐出来，这老光棍，竟将灶房也设立在了寝房，这床边，还放着一只夜壶。
燕娘慢慢蹭着，下了床，黄老汉如绑牲畜般绑着她，两腿绑得牢牢的，蹦下床的时候她险些摔了。
还得感谢花娘子，舞也是叫她习了的，才能控制得住。
膝盖上绑了厚厚的绳子，不好弯曲，燕娘是倚着床边一点点蹦哒过去的，光是这般，燕娘便已是气喘吁吁了。
待到灶房，竟没有刀具！
“不懂过日子的老东西！腌臜货！”
燕娘终是忍不住，红着眼骂了两句，顶着朦胧的眼，她只瞧见一只陶碗。
挨着大灶腾挪过去，她别着身子动着手掌将那只碗碰落在地。
那碎碗的声响是如此美妙，燕娘一笑，连忙倚着灶台坐到地上，卡住一片碎陶开始割绳子。
她看不到，陶片割破了她的手，她感到一阵阵叫火灼烧的钻心痛。
不过比花娘子打她的痛轻多了。
……
不知割了多久，燕娘手都痛得没有感觉了，那草绳还是没有松动的意思。
窗外的天色似乎暗了两分，肚子也响起来咕噜噜的响声，燕娘喘着气停下，现下她有点手脚发软，还有点冷。
“这是我的命，也是你将来的命。”
那时候的青娘，刚夺得整条花街的花魁，整个琼华馆上下都是张灯结彩，花娘子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在其他花楼的鸨母面前出尽了风头。
只有青娘的笑是苦的，同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是我最大的自由了，或许，或许能借着名声让贵人瞧上做个妾，就是我最好的命了。”
凭什么？
为何历来女子的命都要这么苦，为什么世间的规则是如此？
花娘子叫她们做个物件儿也就罢了，为何外面的人也是如此？
燕娘抽抽鼻子，将哭声压了回去，这废力气。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给人做牲畜。
再度开始磨，手掌的痛复苏，一遍遍让她清醒。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了黄老汉还不回来，求生的欲望叫她没有闲心思索这些事。
嘣——
随着这么一声，她整条手臂骤然一松。
燕娘愣了一瞬，接着便是狂喜，连忙摆脱手上的绳子去解腿上的绳子。
甩甩僵硬的四肢，燕娘找了一圈屋子，在灶房的灶洞里找到了自己掉落的首饰，连忙往里衣里塞，她才发现衣服被撕的不成样，只能勉强兜住同样破的不成样的里衣。
燕娘只得将首饰往腰间塞了塞。
而后就是逃命了。
燕娘小心翼翼开着房门，万保不大的响动惊动不了隔壁的老妇人，毕竟，那老妇人是能看着良家女子被抢的人。
不是什么好人。
终于打开一条能够让她出去的缝，燕娘压着砰砰跳的心，快速往院门的方向跑去。
可是打不开。
院门从外面叫那老光棍给锁了。
燕娘绝望又害怕，还不忘看隔壁的墙头，但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
也顺势看到了放在隔壁墙下面的几块大石头，正好够她站着看到外头，旁边的墙头便是一丛丛杂草。
燕娘来不及思考黄老汉放块大石头在那的意义，不过想想，左不过裤|裆那点事，他都能对着隔壁的老妇人做那等下流的动作了。
她踩着石头攀上那些杂草，借着力道，她一下跳上了墙头。
不敢看隔壁院里是不是有人，燕娘纵身一跳，朝着巷子口不要命地跑去。
呼——
呼……
呼。
她一口气跑了好几条巷子，发现身后没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不对，是哪哪都没有人。
街面上干净得仿佛没有人存在过。
天色也黑了下来，看着像个鬼城。
她，她不会是在做梦吧？
还是已经死了？
“咕噜噜……”
腹中饥饿的痛叫醒了燕娘，她打了个抖，继续不要命地往前跑着，去往新阳郡的西城门就在那儿。
她听来馆里的客人们谈论，说那里也是显王的治下，最是上下清明，贵人们也爱护百姓。
她想，她一个女子去了那里，不至于没有落脚处。
若是去时城门关闭，她就在附近找个——
“啊…”
燕娘短促地叫了一声便捂住了嘴，鸡皮疙瘩瞬起。
她瞧见了什么？
那是一幅比青娘坠楼更为惨烈的画面。
那些或完整的，或残缺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不，还有抱着的，叠在一起的。
那些变黑了的血似乎都蔓延到了她脚下，远处还有几队兵卒在一个个收割着死人们的耳朵。
“谁在哪儿！”
有人发现了她，是一道洪亮的男声。
燕娘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可她饿了一天了，这副场面也没见过，是腿也软了身也软了，才跑过一条街一只粗糙的大手追上来薅住了她的头发，往后一拽。
跳着油星子的火把凑到她面前，薅着她头发的手松了。
燕娘听得几道笑得揶揄的男声，“是个女郎，割不了耳朵哩。”
“不是女郎哩，看装扮，是花楼的姑娘，瞧模样，还是个清倌儿，杨六，你不是没婆娘吗，给你做婆娘吧！”
“伍长也没有婆娘，我作何敢——”
“你们几个作甚！耳朵不割，倒叫别人抢去了！”
一道略有些嘶哑沉闷的声音传来，燕娘转头，只觉瞧见了人熊。
那男人腰上挎着一柄环首刀，明明是极大极重的刀，在男人的手掌下却显得那样小，全身上下鼓鼓的肌肉将盔甲撑得满满的，走过来的模样像一只野兽。
即便那张脸显得那样颓败无趣，也叫燕娘生出来一股安心，以她花楼多年的看人经验。
这个人至少不会伤害她。
但落在这帮人手里就不一定了。
这男人的眼里没有生气，这样的人不会想着伤害她的。
攀上了也许能度过一段安全的时日。
燕娘咬唇，提着一口气冲了过去，撞进那硬邦邦的怀里，伸手直接抱住人，发挥平生最不想发挥的花娘技能。
“郎君救救我，小女子孤苦无依，若郎君给得一个安身的地方，小女子便以身相许……便给郎君做妻房。”燕娘哭得婉转。
被她抱住的大块头一僵，“……不必。”
“老大，我瞧这女郎颜色甚好啊，可比阿香好看多了，又没生过娃……”
“你懂个球，生过娃的才好，康健！”
“人家是康健，可人家瞧不上你，阿香一堆男人……”
“给老子滚去割耳朵去！”大块头吼了一声，兵卒们噤声，麻溜散了。
……这大块头也不是啥好东西，还有相好呢，不过也比黄老汉好了。
大块头退了两步，打量了她两眼，冷声道：“你自寻出路去吧，我对黄毛丫头不感兴趣。”
说罢，大块头转身欲走，却觉腰又重了，只见一双黑黢黢的手环住他的腰，探出一颗小脑袋来，眼眸亮得慌人：“可我无家可归了。”
她怎么能希冀这样的世道下能有好心人呢？
她自己不也是踏在别人的血肉上逃出来的吗？
黄老汉似乎不是很在意那老妇的话，只捉着她转向老妇人的方向，伸手解着裤带，前后摇晃做着极为下流的动作，嘿嘿笑着，“你莫不是吃味了？”
老妇人惊声尖叫一声，唾骂两句下流便下了墙头。
见状，黄老汉啐了口老痰，“个骚娘们！”
而后见燕娘的手指还顽强地扣在门边，伸出脚猛踹了一下，燕娘痛呼一声，松了手缩回来，那里已经被踹破了皮。
“骚娘们，跟了老子以后就老实点，若是能为我生下一儿半女，这日子就好过了。”
这大概是这陇城所有没有钱财聘妇的老光棍们的心思，从前，燕娘就从那些攒了许久钱，就为了来琼华馆快活一次的走卒们嘴里听过，那时只觉得恶心。
现下，却是恐惧。
这话里的每一个字，不消多久，都会变成落在她身上的刀，一点点将她的希望剃走。
燕娘整个人抖了起来。
冷静，必须冷静啊陈燕娘。
但这个急色，平时又对自己扣扣搜搜的老光棍没有给她机会，进了屋，他就把她扔在了床上。
不，那压根就不是床，而是泥巴糊成的炕，上面铺了一层干草，还有一床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被褥，好似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不，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黄老汉爬了上来，那干枯的四肢和面庞麻利又快速地褪着身上的衣裳，露出同样干枯发瘪的身子，向着她扑了过来。
那样干枯的身子，力气竟然那样大，陈燕娘一瞬被压倒，她想到了青娘，那个最后真的变成一地残花的青娘。
她觉得此刻自己也要像青娘一样碎了。
“不，不……”耳边响起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她藏着的值钱首饰叮当撒了一床，黄老汉眼眸一亮，顿了一下，陈燕娘看准机会，狠狠往黄老汉腿|中间踢了一脚。
但她似乎低估了这个老光棍的灵敏，黄老汉闪开了，而后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她脸上，直将燕娘打得眼前一黑。
“贱人，在楼子里还不知道接过多少客了，伺候老子怎么了，伺候老子总比伺候数不清的男人好！”
燕娘左右晃荡，脑子直发晕，却还是抱着自己缩到了角落里。
“……你还要收粪，我今日就要挂牌，花娘子若是发觉我不见了，定会查到你身上的，若是发现我跟你跑了，花娘子收拾你就跟收拾一条狗般，现下已经天明了，你不如先去把粪收了，再回来同我洞房。”
黄老汉的动作一顿，那双混浊老眼此刻阴沉沉地盯着她，应当是这样的，燕娘不敢确定，她的眼前还是花的。
但起码还能拖一点时辰。
黄老汉下了床，未有多时折返回来，拿着她三根指头般粗壮的草绳开始捆她，燕娘没有再反抗，而是乖乖配合。
这使得黄老汉得意起来，女人嘛，打一顿就老实了。
燕娘被反手捆得严严实实地丢在床上，而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只听到黄老汉关门的声响。
等了一小会儿，真的没有再听到动静后，燕娘动了动，开始翻动身子，全身的重力压到一边肩膀上时，别得燕娘生疼。
她滚了几圈，脑袋一下撞到墙上，疼痛叫她脑子更加清醒了，脚也终于触到墙了，她接着蹬墙的力道，一点点把自己推着坐了起来。
打量了一圈屋子，燕娘险些没吐出来，这老光棍，竟将灶房也设立在了寝房，这床边，还放着一只夜壶。
燕娘慢慢蹭着，下了床，黄老汉如绑牲畜般绑着她，两腿绑得牢牢的，蹦下床的时候她险些摔了。
还得感谢花娘子，舞也是叫她习了的，才能控制得住。
膝盖上绑了厚厚的绳子，不好弯曲，燕娘是倚着床边一点点蹦哒过去的，光是这般，燕娘便已是气喘吁吁了。
待到灶房，竟没有刀具！
“不懂过日子的老东西！腌臜货！”
燕娘终是忍不住，红着眼骂了两句，顶着朦胧的眼，她只瞧见一只陶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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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碎碗的声响是如此美妙，燕娘一笑，连忙倚着灶台坐到地上，卡住一片碎陶开始割绳子。
她看不到，陶片割破了她的手，她感到一阵阵叫火灼烧的钻心痛。
不过比花娘子打她的痛轻多了。
……
不知割了多久，燕娘手都痛得没有感觉了，那草绳还是没有松动的意思。
窗外的天色似乎暗了两分，肚子也响起来咕噜噜的响声，燕娘喘着气停下，现下她有点手脚发软，还有点冷。
“这是我的命，也是你将来的命。”
那时候的青娘，刚夺得整条花街的花魁，整个琼华馆上下都是张灯结彩，花娘子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在其他花楼的鸨母面前出尽了风头。
只有青娘的笑是苦的，同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是我最大的自由了，或许，或许能借着名声让贵人瞧上做个妾，就是我最好的命了。”
凭什么？
为何历来女子的命都要这么苦，为什么世间的规则是如此？
花娘子叫她们做个物件儿也就罢了，为何外面的人也是如此？
燕娘抽抽鼻子，将哭声压了回去，这废力气。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给人做牲畜。
再度开始磨，手掌的痛复苏，一遍遍让她清醒。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了黄老汉还不回来，求生的欲望叫她没有闲心思索这些事。
嘣——
随着这么一声，她整条手臂骤然一松。
燕娘愣了一瞬，接着便是狂喜，连忙摆脱手上的绳子去解腿上的绳子。
甩甩僵硬的四肢，燕娘找了一圈屋子，在灶房的灶洞里找到了自己掉落的首饰，连忙往里衣里塞，她才发现衣服被撕的不成样，只能勉强兜住同样破的不成样的里衣。
燕娘只得将首饰往腰间塞了塞。
而后就是逃命了。
燕娘小心翼翼开着房门，万保不大的响动惊动不了隔壁的老妇人，毕竟，那老妇人是能看着良家女子被抢的人。
不是什么好人。
终于打开一条能够让她出去的缝，燕娘压着砰砰跳的心，快速往院门的方向跑去。
可是打不开。
院门从外面叫那老光棍给锁了。
燕娘绝望又害怕，还不忘看隔壁的墙头，但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
也顺势看到了放在隔壁墙下面的几块大石头，正好够她站着看到外头，旁边的墙头便是一丛丛杂草。
燕娘来不及思考黄老汉放块大石头在那的意义，不过想想，左不过裤|裆那点事，他都能对着隔壁的老妇人做那等下流的动作了。
她踩着石头攀上那些杂草，借着力道，她一下跳上了墙头。
不敢看隔壁院里是不是有人，燕娘纵身一跳，朝着巷子口不要命地跑去。
呼——
呼……
呼。
她一口气跑了好几条巷子，发现身后没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不对，是哪哪都没有人。
街面上干净得仿佛没有人存在过。
天色也黑了下来，看着像个鬼城。
她，她不会是在做梦吧？
还是已经死了？
“咕噜噜……”
腹中饥饿的痛叫醒了燕娘，她打了个抖，继续不要命地往前跑着，去往新阳郡的西城门就在那儿。
她听来馆里的客人们谈论，说那里也是显王的治下，最是上下清明，贵人们也爱护百姓。
她想，她一个女子去了那里，不至于没有落脚处。
若是去时城门关闭，她就在附近找个——
“啊…”
燕娘短促地叫了一声便捂住了嘴，鸡皮疙瘩瞬起。
她瞧见了什么？
那是一幅比青娘坠楼更为惨烈的画面。
那些或完整的，或残缺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不，还有抱着的，叠在一起的。
那些变黑了的血似乎都蔓延到了她脚下，远处还有几队兵卒在一个个收割着死人们的耳朵。
“谁在哪儿！”
有人发现了她，是一道洪亮的男声。
燕娘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可她饿了一天了，这副场面也没见过，是腿也软了身也软了，才跑过一条街一只粗糙的大手追上来薅住了她的头发，往后一拽。
跳着油星子的火把凑到她面前，薅着她头发的手松了。
燕娘听得几道笑得揶揄的男声，“是个女郎，割不了耳朵哩。”
“不是女郎哩，看装扮，是花楼的姑娘，瞧模样，还是个清倌儿，杨六，你不是没婆娘吗，给你做婆娘吧！”
“伍长也没有婆娘，我作何敢——”
“你们几个作甚！耳朵不割，倒叫别人抢去了！”
一道略有些嘶哑沉闷的声音传来，燕娘转头，只觉瞧见了人熊。
那男人腰上挎着一柄环首刀，明明是极大极重的刀，在男人的手掌下却显得那样小，全身上下鼓鼓的肌肉将盔甲撑得满满的，走过来的模样像一只野兽。
即便那张脸显得那样颓败无趣，也叫燕娘生出来一股安心，以她花楼多年的看人经验。
这个人至少不会伤害她。
但落在这帮人手里就不一定了。
这男人的眼里没有生气，这样的人不会想着伤害她的。
攀上了也许能度过一段安全的时日。
燕娘咬唇，提着一口气冲了过去，撞进那硬邦邦的怀里，伸手直接抱住人，发挥平生最不想发挥的花娘技能。
“郎君救救我，小女子孤苦无依，若郎君给得一个安身的地方，小女子便以身相许……便给郎君做妻房。”燕娘哭得婉转。
被她抱住的大块头一僵，“……不必。”
“老大，我瞧这女郎颜色甚好啊，可比阿香好看多了，又没生过娃……”
“你懂个球，生过娃的才好，康健！”
“人家是康健，可人家瞧不上你，阿香一堆男人……”
“给老子滚去割耳朵去！”大块头吼了一声，兵卒们噤声，麻溜散了。
……这大块头也不是啥好东西，还有相好呢，不过也比黄老汉好了。
大块头退了两步，打量了她两眼，冷声道：“你自寻出路去吧，我对黄毛丫头不感兴趣。”
说罢，大块头转身欲走，却觉腰又重了，只见一双黑黢黢的手环住他的腰，探出一颗小脑袋来，眼眸亮得慌人：“可我无家可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