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梁州城的街道上已人流如梭。
“来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咧！都是顶顶好的布料，魏家底货出清，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哎！”
“热乎的包子油条！”
“刚出锅的扁食！魏家奶奶赞过的薄皮大馅！早来早吃，晚来没有咧！”
“烧饼！烫手喷香的烧饼咧！”
这条青柳街直通南城门，城门口不出三里就是普清河并三五个或大或小码头，及南来北往的四驾官道。
因此，往来的行人或途经此地的客商，若得闲不急，少不得来此逛逛。
一日里只要城门开着，此处便摩肩接踵。更有特意来此饱口福或捡便宜的城里人混迹期间，越发让此处人满为患。
途径此处，不明所以的客商，往往会在选好摊位或落座后，好奇的边吃边向同桌的本地食客搭话探寻。
“你这城里难道有姓魏的世家大族？还是有好多个魏家不成？怎么这些小贩摊主十之六七，嘴里都三句不离魏字的？”
“他算什么世家大族，切。”
“可不是！再说，还好多个？！只一个就够我们受喽。”
“去去！别张口就瞎说，也不怕给自己和家里招祸。”
同桌的老者截住众人话头。
好心提醒完后生小辈，还不忘转头给外地人娓娓道来。
“好叫客官知晓，咱们这梁城叫得上名号的魏家，只西城梧桐巷那一户。”
“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或诗书世家，却也当真是家大业大。”
“听说往上三代的魏家人都乐善好施，甚至十几年前这家的小妾都能声名远播，福泽十里八乡！这般心善又厚德人家，才能得人爱待，有如此大声势。”
笑眯眯说完这一句，老人立刻低头呼噜噜喝完稀粥，起身一抹嘴，一拱手，扭头就走了。根本没给人再开口机会。
客商困惑的目光由远去老者的背影，转到同桌只顾低头填五脏庙的食客，最后只能摸摸鼻子，也闭了嘴，专注美食。
而相距不远的另一桌边，也是差不多对话。
只这一位外地客，性子实在不讨喜也太愣头青。吃了瘪后，竟不知回头，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如此人家，怎会在外地寂寂无名？也不知这魏家是做什么营生？”
闻言，众人大多尴尬一笑，不再理会。
也有喜欢呛声的食客，头也不抬接过话来，哼道：
“人家安身立命之本，哪里会让我们这些外人摸透？但梁州城里魏家的铺子倒是不少。客官若有兴致，也有空，还得自备上一双火眼金睛，那自个逛逛，一看便知。”
这人听后，不仅不以为忤，还拱手道谢。且终于见好就收，不再追问。
但他身边带的书童打扮少年却气的脸色一片绯红，双眼一瞪，嘴一撇就要开声呛回去。
谁知不等他张嘴，面前叮咚一声，原本客商声前的喷香鲜肉云吞已到了他眼前。
“早食吃这个太腻，我且等素馅儿的。这碗你趁热吃吧，免得糟蹋东西。”
再大的怒气，也抵不住随风由鼻入脑的饭香啊！
不等人把话说完，少年早已忘了自个刚要说什么，甚至连为什么生气一时都想不起来。
只双眼放光的紧盯着饭碗，最后抓起筷子的瞬间倒还记得抬头，多问一句。
“你真不吃了？”
见人一点头，少年瞬间埋首碗中，身周噪音杂事再与他没半点干系。
日渐东升，梧桐巷。
“这就是那什么魏家？也不过尔尔。”
早上吃了鲜肉云吞还不够，又添了一个肉包，一个烧饼并一碗多加了半勺糖的甜豆浆后，少年一路走到此处总算消了食，能张口说话闲聊了。
在他身后闲庭信步，却也眉间浅皱的中年人闻言，回神苦笑。
“梁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能一个府邸就占去大半街巷，不算尔尔了。”
“切。对了，你究竟要找的是什么人？为什么不去魏家正门打听，偏这么偷偷摸摸绕着人家围墙乱走。弄得小爷都像来踩盘子的无能没胆宵小。不如你明说，我……”
原本笑呵呵边走边看，全不把少年的无礼放在心上的中年人，突然顿住脚步，转身皱眉看来，严肃打断道：
“江鹤，别忘了还差一件事。在此之前——”
江鹤一扭头，不忿的哼哈敷衍打断道：“嗯，记得，记得。不过玩笑一句，廖西滨至于这么……”
说到最后声音小的一阵风就吹散了。
廖文瑞见状忍不住轻叹一声，又一摇头后便收敛起来，倒不忘给江鹤解惑。
“我来此只为寻一故人，或其血脉子嗣，报恩了债。若莽撞行事，对那人或其子嗣怕是祸非福。”
话到此处后，廖文瑞忽一和折扇，又点头徐道。
“不过你说的也对。走吧，咱兵分两路，各行其是。”
招手将江鹤叫到近前，低声附耳嘱咐。
片刻后，两人果真分道扬镳——江鹤继续按原路往小巷深处，一路走一路看。廖文瑞则转身，往正街去。
魏家牌匾下，两扇漆黑大门前，青石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哪怕此刻烈日当空，其上还有淡淡水痕显然才被人洒扫。
一旁数根拴马桩整齐排列。若肯留神细看，便能发现每一根上都蹲着一尊栩栩如生动作不一的猕猴石雕。
只是如此排场，这魏家门前的抱鼓石却仅是最常见的莲纹方巾顶形制，甚至连用料都不怎么讲究——仿佛只想让人着眼繁花朵朵，忽略那花丛中无关紧要的几片枝叶。
大概是廖文瑞完全没遮掩打量的目光，又或他在门前驻足太久。
魏家门廊下，横在一侧边的长凳上，原本昏昏欲睡的几个衣衫鲜亮的小厮，多看了两眼后好似发现玩物的猎狗，忽就从那百无聊赖的懒散中恢复了精神头。
“哎！干嘛来的？”
“说你呢！没事儿在这儿晃悠什么啊？”
一群高矮胖瘦不一的半大小子，呼喝着就呼啦啦围了上来。
若是一般人怕早被吓得转身就怕，或腿软磕巴，被他们任意呷戏。
廖文瑞却稳稳当当站在原地，甚至脸上淡淡笑容都不曾散去。
“有劳众位，不知可否替在下往内通传一声，只说在下姓石是外地人士，来此想跟主家打听一位故人并其子嗣。”
说着，他拱手一礼，端的不卑不亢，有礼却也不怒自威。
众小厮猛被唬了一跳，平日何曾见过这般反应，如此人物？
这还不算，方巾儒袍一派文士模样儿的中年男子，放下手时，衣袖一收一翻竟不知怎么就变出一锭银光闪闪的银元宝，立在掌心！
这一瞬，众人中月奉最多也只一贯铜钱的这些小厮，哪里还能看的到他物？
一个个双眼放光，只紧盯着那好似放光般被银辉包裹的可爱稀奇物事，再想不起别的，甚至有人连呼吸都不由自主放的极轻货彻底屏住。
就在这落针可闻之时，众人耳边忽然又飘飘忽忽传来一句。
“在下来的不巧，正当午时天气炎热。哪位肯替在下辛苦一趟，这里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当真？！”
“我不怕热！让开让开！”
“我跑得最快！给我，给我！”
一石激起千层浪。
但还不等局面恶化到大打出手境地，与长凳相对的另一侧门枕石上，之前看去一直在打盹儿的老门房忽然起身，径直快步上前。
因无人防备，他竟轻易就走到廖文瑞对面。
“这位老爷有礼了。午时怕家主或不在或正歇凉，您且要在门口多等片刻。不如您也先寻个歇脚之处，等未时前后再来？”
廖文瑞却只笑着将银锭递向前，有礼拒绝道：“多谢老人家好意，但我在梁城不能久留。早点将事办成，也早安心。有劳了。”
一旁打的正欢，这会儿才发现事有不对的众小厮还不等炸锅，就见那白花花胖墩墩的可爱银锭，竟又从熟人面前被推回中年男子手里。
“您客气。这不过分内事，当不得如此重谢。且除了无功不受禄，家规也将这列为重罪。还请放过这些野猴儿，勿要诱人犯错。”
廖文瑞诧异的微睁眼，收了淡淡笑容。
认真又打量了一番身前面容沧桑，衣着虽不算邋遢狼狈，却也明显不如众小厮的老门房后，当真收回银锭。
端正过身姿，郑重对老人拱手为礼，请道：“麻烦老人家帮忙。”
而一旁众人见状，哪怕心底骂的昏天黑地，也不敢在这番对话后再对那喜人的银锭伸手。
老门房对周围目光与氛围好似全无所觉，只在见劝不住人后，摇头一叹，向身侧一摆手道：“您既主意已定，请先随我进门，再说吧。”
…… ……
魏家主院，诚德堂。
“什么来寻故人的外地人，我看就是个怪人。去去，别耽误老爷乘凉歇午。”
来传话的小厮不等进门，就被廊下偷懒的小丫鬟截住。
还好他是门房老爹特意寻来的机灵人儿，被拦了又兼言语恐吓也不急不恼，只笑嘻嘻上前，找主事的搭话。
“秋月姐乘凉呐。刚前面来的那个确是怪人。出手就是一锭白灿灿五两往上的银锭不说，行事也古怪。也不知和前些年常来寻后院儿那位的人一不一样？”
“若不同，倒省心。但若相差不大……”
话虽没说完，魏家当家主母身边的二等丫鬟秋月却已心领神会。
垂眼沉思一瞬，笑着起身用手一点牙尖嘴利的小丫鬟额头，半是教训自己人，半是解释给外人。
“老爷和夫人怄气赶咱们出来。不管你是想躲懒，还是怕挨骂。推脱差事，总也该看看通传什么事儿，耽搁了老爷夫人的大事，看打断你的胳膊，还是腿。”
“早日学个乖了，也免得日后闯祸挨打被撵，还蒙头呆脑。不仅带累我，也让人笑话棒槌一个。”
说完小跟班，秋月转身打发小厮。
“你先回前面去吧。我这就遣人去寻大姑娘。里屋眼下真进不去，我且再寻机与夫人说一声就是。左不过是外面来人，想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再说远路哪里有急事的？”
秋月一脸笑意，和蔼可亲。
这般好话好说好商好量，本以为很容易就能将人打发走。可谁知人不仅没动，还似为难的露出一脸苦笑。
“好姐姐，这真不是我多事。那人看来不是个好惹的，若没个准信儿怕能一直等下去。您是没见到，他一出手，几句话间就能引得外门儿那些大哥大打出手，谁知真恼了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到时咱们吃瓜捞不说，怕还会被当成替罪羊啊。”
秋月闻言，眉头也不由得紧皱。略沉吟了一瞬，面色也认真许多。
“行了，这事儿我晓得轻重，一会儿自去找大姑娘说明就是。但大姑娘肯不肯去应付，只端看她的心情了。”
小厮听到这话，总算放下一半儿心，但最后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嘴。
“秋月姐，要不这回就让后院儿留下的那位去应付？这怎么说都是外男，夫人平日规矩严，咱别给大姑娘和自己惹下麻烦吧？再说我觉得也没甚大事，那又是正主……”
“少聒噪，这事儿我自然晓得深浅，你且自忙自的去。”
秋月直接一摆手，送客。自己则也跟着一起出门，往后院儿魏家嫡长女的院落快步赶去。
天时虽刚入夏，可垂杨柳梢上的鸟雀与早蝉却已隐在浓密枝叶间喧闹烦人，惹的本就心浮气躁的人，越发不耐。
好在，不时有徐徐清风频频送爽，兼之魏家大宅连廊回环，河池林荫连绵不断，倒也让赶路的行者能稍解热燥心烦。
不提秋月如何寻人，转述，魏家大宅最偏僻最靠后的一处小小院落中，忽然一劲装少年无声落地，不请自来。
可江鹤自认还算到家的轻身功夫，并没惊飞树上几多鸟雀，却惊起了他脚边一丛过于浓密的，杂草堆？
或该说，江鹤也被他落地刹那，突然炸起的“草堆”吓了一跳。
“谁？！”
“谁？！”
“来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咧！都是顶顶好的布料，魏家底货出清，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哎！”
“热乎的包子油条！”
“刚出锅的扁食！魏家奶奶赞过的薄皮大馅！早来早吃，晚来没有咧！”
“烧饼！烫手喷香的烧饼咧！”
这条青柳街直通南城门，城门口不出三里就是普清河并三五个或大或小码头，及南来北往的四驾官道。
因此，往来的行人或途经此地的客商，若得闲不急，少不得来此逛逛。
一日里只要城门开着，此处便摩肩接踵。更有特意来此饱口福或捡便宜的城里人混迹期间，越发让此处人满为患。
途径此处，不明所以的客商，往往会在选好摊位或落座后，好奇的边吃边向同桌的本地食客搭话探寻。
“你这城里难道有姓魏的世家大族？还是有好多个魏家不成？怎么这些小贩摊主十之六七，嘴里都三句不离魏字的？”
“他算什么世家大族，切。”
“可不是！再说，还好多个？！只一个就够我们受喽。”
“去去！别张口就瞎说，也不怕给自己和家里招祸。”
同桌的老者截住众人话头。
好心提醒完后生小辈，还不忘转头给外地人娓娓道来。
“好叫客官知晓，咱们这梁城叫得上名号的魏家，只西城梧桐巷那一户。”
“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或诗书世家，却也当真是家大业大。”
“听说往上三代的魏家人都乐善好施，甚至十几年前这家的小妾都能声名远播，福泽十里八乡！这般心善又厚德人家，才能得人爱待，有如此大声势。”
笑眯眯说完这一句，老人立刻低头呼噜噜喝完稀粥，起身一抹嘴，一拱手，扭头就走了。根本没给人再开口机会。
客商困惑的目光由远去老者的背影，转到同桌只顾低头填五脏庙的食客，最后只能摸摸鼻子，也闭了嘴，专注美食。
而相距不远的另一桌边，也是差不多对话。
只这一位外地客，性子实在不讨喜也太愣头青。吃了瘪后，竟不知回头，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如此人家，怎会在外地寂寂无名？也不知这魏家是做什么营生？”
闻言，众人大多尴尬一笑，不再理会。
也有喜欢呛声的食客，头也不抬接过话来，哼道：
“人家安身立命之本，哪里会让我们这些外人摸透？但梁州城里魏家的铺子倒是不少。客官若有兴致，也有空，还得自备上一双火眼金睛，那自个逛逛，一看便知。”
这人听后，不仅不以为忤，还拱手道谢。且终于见好就收，不再追问。
但他身边带的书童打扮少年却气的脸色一片绯红，双眼一瞪，嘴一撇就要开声呛回去。
谁知不等他张嘴，面前叮咚一声，原本客商声前的喷香鲜肉云吞已到了他眼前。
“早食吃这个太腻，我且等素馅儿的。这碗你趁热吃吧，免得糟蹋东西。”
再大的怒气，也抵不住随风由鼻入脑的饭香啊！
不等人把话说完，少年早已忘了自个刚要说什么，甚至连为什么生气一时都想不起来。
只双眼放光的紧盯着饭碗，最后抓起筷子的瞬间倒还记得抬头，多问一句。
“你真不吃了？”
见人一点头，少年瞬间埋首碗中，身周噪音杂事再与他没半点干系。
日渐东升，梧桐巷。
“这就是那什么魏家？也不过尔尔。”
早上吃了鲜肉云吞还不够，又添了一个肉包，一个烧饼并一碗多加了半勺糖的甜豆浆后，少年一路走到此处总算消了食，能张口说话闲聊了。
在他身后闲庭信步，却也眉间浅皱的中年人闻言，回神苦笑。
“梁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能一个府邸就占去大半街巷，不算尔尔了。”
“切。对了，你究竟要找的是什么人？为什么不去魏家正门打听，偏这么偷偷摸摸绕着人家围墙乱走。弄得小爷都像来踩盘子的无能没胆宵小。不如你明说，我……”
原本笑呵呵边走边看，全不把少年的无礼放在心上的中年人，突然顿住脚步，转身皱眉看来，严肃打断道：
“江鹤，别忘了还差一件事。在此之前——”
江鹤一扭头，不忿的哼哈敷衍打断道：“嗯，记得，记得。不过玩笑一句，廖西滨至于这么……”
说到最后声音小的一阵风就吹散了。
廖文瑞见状忍不住轻叹一声，又一摇头后便收敛起来，倒不忘给江鹤解惑。
“我来此只为寻一故人，或其血脉子嗣，报恩了债。若莽撞行事，对那人或其子嗣怕是祸非福。”
话到此处后，廖文瑞忽一和折扇，又点头徐道。
“不过你说的也对。走吧，咱兵分两路，各行其是。”
招手将江鹤叫到近前，低声附耳嘱咐。
片刻后，两人果真分道扬镳——江鹤继续按原路往小巷深处，一路走一路看。廖文瑞则转身，往正街去。
魏家牌匾下，两扇漆黑大门前，青石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哪怕此刻烈日当空，其上还有淡淡水痕显然才被人洒扫。
一旁数根拴马桩整齐排列。若肯留神细看，便能发现每一根上都蹲着一尊栩栩如生动作不一的猕猴石雕。
只是如此排场，这魏家门前的抱鼓石却仅是最常见的莲纹方巾顶形制，甚至连用料都不怎么讲究——仿佛只想让人着眼繁花朵朵，忽略那花丛中无关紧要的几片枝叶。
大概是廖文瑞完全没遮掩打量的目光，又或他在门前驻足太久。
魏家门廊下，横在一侧边的长凳上，原本昏昏欲睡的几个衣衫鲜亮的小厮，多看了两眼后好似发现玩物的猎狗，忽就从那百无聊赖的懒散中恢复了精神头。
“哎！干嘛来的？”
“说你呢！没事儿在这儿晃悠什么啊？”
一群高矮胖瘦不一的半大小子，呼喝着就呼啦啦围了上来。
若是一般人怕早被吓得转身就怕，或腿软磕巴，被他们任意呷戏。
廖文瑞却稳稳当当站在原地，甚至脸上淡淡笑容都不曾散去。
“有劳众位，不知可否替在下往内通传一声，只说在下姓石是外地人士，来此想跟主家打听一位故人并其子嗣。”
说着，他拱手一礼，端的不卑不亢，有礼却也不怒自威。
众小厮猛被唬了一跳，平日何曾见过这般反应，如此人物？
这还不算，方巾儒袍一派文士模样儿的中年男子，放下手时，衣袖一收一翻竟不知怎么就变出一锭银光闪闪的银元宝，立在掌心！
这一瞬，众人中月奉最多也只一贯铜钱的这些小厮，哪里还能看的到他物？
一个个双眼放光，只紧盯着那好似放光般被银辉包裹的可爱稀奇物事，再想不起别的，甚至有人连呼吸都不由自主放的极轻货彻底屏住。
就在这落针可闻之时，众人耳边忽然又飘飘忽忽传来一句。
“在下来的不巧，正当午时天气炎热。哪位肯替在下辛苦一趟，这里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当真？！”
“我不怕热！让开让开！”
“我跑得最快！给我，给我！”
一石激起千层浪。
但还不等局面恶化到大打出手境地，与长凳相对的另一侧门枕石上，之前看去一直在打盹儿的老门房忽然起身，径直快步上前。
因无人防备，他竟轻易就走到廖文瑞对面。
“这位老爷有礼了。午时怕家主或不在或正歇凉，您且要在门口多等片刻。不如您也先寻个歇脚之处，等未时前后再来？”
廖文瑞却只笑着将银锭递向前，有礼拒绝道：“多谢老人家好意，但我在梁城不能久留。早点将事办成，也早安心。有劳了。”
一旁打的正欢，这会儿才发现事有不对的众小厮还不等炸锅，就见那白花花胖墩墩的可爱银锭，竟又从熟人面前被推回中年男子手里。
“您客气。这不过分内事，当不得如此重谢。且除了无功不受禄，家规也将这列为重罪。还请放过这些野猴儿，勿要诱人犯错。”
廖文瑞诧异的微睁眼，收了淡淡笑容。
认真又打量了一番身前面容沧桑，衣着虽不算邋遢狼狈，却也明显不如众小厮的老门房后，当真收回银锭。
端正过身姿，郑重对老人拱手为礼，请道：“麻烦老人家帮忙。”
而一旁众人见状，哪怕心底骂的昏天黑地，也不敢在这番对话后再对那喜人的银锭伸手。
老门房对周围目光与氛围好似全无所觉，只在见劝不住人后，摇头一叹，向身侧一摆手道：“您既主意已定，请先随我进门，再说吧。”
…… ……
魏家主院，诚德堂。
“什么来寻故人的外地人，我看就是个怪人。去去，别耽误老爷乘凉歇午。”
来传话的小厮不等进门，就被廊下偷懒的小丫鬟截住。
还好他是门房老爹特意寻来的机灵人儿，被拦了又兼言语恐吓也不急不恼，只笑嘻嘻上前，找主事的搭话。
“秋月姐乘凉呐。刚前面来的那个确是怪人。出手就是一锭白灿灿五两往上的银锭不说，行事也古怪。也不知和前些年常来寻后院儿那位的人一不一样？”
“若不同，倒省心。但若相差不大……”
话虽没说完，魏家当家主母身边的二等丫鬟秋月却已心领神会。
垂眼沉思一瞬，笑着起身用手一点牙尖嘴利的小丫鬟额头，半是教训自己人，半是解释给外人。
“老爷和夫人怄气赶咱们出来。不管你是想躲懒，还是怕挨骂。推脱差事，总也该看看通传什么事儿，耽搁了老爷夫人的大事，看打断你的胳膊，还是腿。”
“早日学个乖了，也免得日后闯祸挨打被撵，还蒙头呆脑。不仅带累我，也让人笑话棒槌一个。”
说完小跟班，秋月转身打发小厮。
“你先回前面去吧。我这就遣人去寻大姑娘。里屋眼下真进不去，我且再寻机与夫人说一声就是。左不过是外面来人，想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再说远路哪里有急事的？”
秋月一脸笑意，和蔼可亲。
这般好话好说好商好量，本以为很容易就能将人打发走。可谁知人不仅没动，还似为难的露出一脸苦笑。
“好姐姐，这真不是我多事。那人看来不是个好惹的，若没个准信儿怕能一直等下去。您是没见到，他一出手，几句话间就能引得外门儿那些大哥大打出手，谁知真恼了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到时咱们吃瓜捞不说，怕还会被当成替罪羊啊。”
秋月闻言，眉头也不由得紧皱。略沉吟了一瞬，面色也认真许多。
“行了，这事儿我晓得轻重，一会儿自去找大姑娘说明就是。但大姑娘肯不肯去应付，只端看她的心情了。”
小厮听到这话，总算放下一半儿心，但最后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嘴。
“秋月姐，要不这回就让后院儿留下的那位去应付？这怎么说都是外男，夫人平日规矩严，咱别给大姑娘和自己惹下麻烦吧？再说我觉得也没甚大事，那又是正主……”
“少聒噪，这事儿我自然晓得深浅，你且自忙自的去。”
秋月直接一摆手，送客。自己则也跟着一起出门，往后院儿魏家嫡长女的院落快步赶去。
天时虽刚入夏，可垂杨柳梢上的鸟雀与早蝉却已隐在浓密枝叶间喧闹烦人，惹的本就心浮气躁的人，越发不耐。
好在，不时有徐徐清风频频送爽，兼之魏家大宅连廊回环，河池林荫连绵不断，倒也让赶路的行者能稍解热燥心烦。
不提秋月如何寻人，转述，魏家大宅最偏僻最靠后的一处小小院落中，忽然一劲装少年无声落地，不请自来。
可江鹤自认还算到家的轻身功夫，并没惊飞树上几多鸟雀，却惊起了他脚边一丛过于浓密的，杂草堆？
或该说，江鹤也被他落地刹那，突然炸起的“草堆”吓了一跳。
“谁？！”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