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菁芸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曲母是年纪大了,已经没有了可以拼的资本。

    但芝芸年轻啊,这胎还养得这么好,一定还有救的!

    马菁芸转过身,对着闫芝芸,捂住嘴,止住了汹涌的泪意。

    一定还有办法的,她要冷静!

    深吸两口气,稍微冷静下来的马菁芸,一时间,所能想到的办法是。

    其一,胎儿如果已经在产道口,是因为口子太小,出不来。

    那么,她可以帮忙侧切,加快生产的过程,只要孩子能出来,大人就好处理了。

    给产妇的□□缝两针,再喂点温和的止血汤药,绝对能把人给救回来。

    但如果胎儿还是没有进出到产道,就只有剖腹产这一条路可以走!

    真的就只能保小了!

    因为按现在的消毒条件,和闫芝芸的出血量来看,根本就没有保大的说法。

    不然,她在以前,也不会第一时间,给曲母施展人工急救。

    可是这些手法她都不敢用,因为这里是皇宫,是整个南朝规矩最严,最敬尸体的地方。

    剃发都是大为不敬的行为,更何况,是让一位医女,对一位宠妃开膛破肚呢?

    太子板着脸,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不管怎样,要你们大小都保。”

    端坐在銮驾上,一直撵着佛珠念经的皇后,闭着眼,夹紧手里的佛珠,抬起手来,双手合十。

    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才开口吩咐,语气里满是无奈:“实在不行,就保小吧。”

    武锦绣眼睛都瞪圆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但想起这里是东宫,又迅速的低下了头。

    面带不忍的说道:“母后,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呢,只要人还在,以后您想要多少孙子都有。”

    皇后捻佛珠的手顿了顿,“有道理,那就按你们说的办吧。”

    太子刚握紧成拳的手,终于缓缓松开了。

    产婆拿到指令后,进屋就开始给闫芝芸推肚子。

    本就疼的眼睛都瞪圆的闫芝芸,嘴里塞着一块锦帕,怎么也喊不出声。

    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流泪。

    现在居然弓起上身,像溺水的人,挥舞的双手,拼命的想要抓住点什么。

    最后因为无力,又倒了下去。

    马菁芸看的不忍。再也不想管什么狗屁的规矩了。

    把金针消毒后,看准穴位,一针就扎了下去。

    要不是现在,还没有安全的麻醉散出现,她直接就给闫芝芸来个局部麻醉!还用受这种苦?

    现在只能扎针隔断痛感,但不能全隔。

    不然,宫缩来临,产妇不懂用力。

    生育过程,将便得更艰难。

    有突发状况,产妇自己也配合不了,更感觉不到。

    但转念一想,哪怕有麻沸散,估计外面那两个人,也不会让她给闫芝芸灌下去的。

    生怕到时候,把他们的大孙子/胖儿子给喝傻了。

    众人见这位年轻的医女,声都不吭,直接就把针给扎了下去。

    气的就想当场大骂。你谁呀?在太医院任什么值?怎么从没见过?就敢给太子侧妃乱扎针?

    再看看芸侧妃,被扎了一针后,整个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笑得的很是渗人,就像了无牵挂的人,要解脱了一样。

    有一个产婆就憋不住了,擦了擦额头的汗,板着脸,喘着粗气问:“你师傅谁啊?怎么教你的?别在这里添乱了,出去!”

    马菁芸看着稳定下来的闫芝芸,并不惧怕她。

    心里还是提的厉害,随时注意着闫芝芸的情况,分不出多余的注意力跟对方打交道,也冷着张脸,

    一点也不客气的说:“我师傅教我的,病人要是实在疼的难受,就该一针下去让他舒服,不然,疼也该疼死了,还医什么医?”

    产婆在宫里给贵人们接生这么多年,头一回遇到敢顶撞她的小医女,心里头的火更旺盛了。

    看看现在的情形,还不需要用到她,还有两位产婆忙乎着。

    想也不想就冲了出去,一把就把候在屏风后的太医,给拉了进来。

    一路上,很气愤的跟他说明了情况。

    太医进来后看了看情况,气氛很紧绷啊!谁都没个好脸。

    再芸侧妃脖子处的金针,细如发丝,但在烛火的映照下,不是一般的明显,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看穴位,下手很准啊。

    忙安抚道:“大家稍安勿躁,马医女这样做是对的,不然,等会儿芸侧妃疼晕过去以后,更加没有力气配合你们了。”

    产婆听到这里,才悻悻的闭嘴去忙活。

    然而,孩子的头太大了,怎么折腾都不出。

    闫芝芸的颤抖着的嘴唇,都已经白如雪。

    甚至在马菁芸用金针,给她隔绝了部分痛觉后,还是疼到嘴唇都无意识的用力咬着。

    马菁芸的两指,一直搁在她的手腕上,就没离开过,眉头紧紧的皱着。

    忙活了大半时辰的三位产婆,又一次聚在一起滴滴咕咕。

    马菁芸不用听也知道,这是大小都保不住的意思。

    下意识的咽了咽,一股恶心感反上来。

    忍住涌上的干呕,对着闫芝芸的头顶又来了一针。

    三个产婆这回见到了,也没有再出声,芸侧妃都是将死之人了,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马菁芸握住闫芝芸的手。

    此时,她心里毫无太子爷初握时的感叹。

    原来,这就是肤如凝玉呀!

    还有点肉肉的,手感无比的好。

    这大概也是太子爷,放不下他芸侧妃的原因吧。

    也是他今晚,突破这个时代男人特征话语的动力。

    更是他坚定的说出,保大的原因。

    他也想大小都保,甚至只保大。

    但他的地位不允许,芝芸的命,也等不了。

    自古红颜多薄命,还真是说的没错。

    马菁芸握紧闫芝芸的手。

    但她不允许这句话验证,说什么,也要从阎王手上抢人!

    她可是给钱就能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啊!

    她一路走来,记住的古方,多如牛毛。

    救过的病患能绕上京城外三圈还有余!

    她还记得后世的医学知识,有出手就能救人的针灸之术,还会动手术!

    在这个时代,可以堪称是最会西医的中医,最会中医的西医!

    她就是医学领域的天骄!她可以的!

    粗糙的两指又并在皓白的手腕上,低低的啜泣,压在层层叠叠的纱帐下。

    恍惚间,闫芝芸像是听到熟悉的耳语,在她的耳边,颤声问:“芝芸,我有办法保住你的孩子,但我可能没办法保住你。”

    闫芝芸像是回光伏照一般,居然还有力气扭头。祈求的看着马菁芸,一切尽在不言中。

    马菁芸松了松握紧着的手,闭了闭眼。一吸气,把眼泪都给逼了回去。

    红着眼眶,就开始抓剪刀,给闫芝芸开膛破肚。

    武锦绣保佑,别让她被当成,爱解剖尸体的巫邪给抓进天牢去!

    那可是要被直接斩立决的!老疼了!她怕得快吐了!

    Yue~!

    屋内的人,见这位常伴太子妃左右的医女,这么疯狂。

    又看见红白色交织的内里露出,反应不一。

    接生婆还好,常年穿梭于各个产房内,各式的污秽场面早就见多了,只是惊讶了一下,侧妃的内里,好像案板上的红肉,便被这惊世骇俗的场景吓愣在原地。

    但在一旁忙碌的宫女和太监则没这么好的心理素质了,看见这血淋淋的一幕,胆小的,两眼一番,直接晕厥。

    还站在原地的,看表情,大概已经吓愣,直接失语。

    只有,夭寿了,人怎么说杀就杀?还开肚?她想对小皇子做什么?等等在刷屏,想呼之欲出吧?

    一个两个愣在原地,直到马菁芸给孩子弄好脐带,又一巴掌拍在婴儿的屁股上,让他把羊水都给咳了出来。

    嘹亮的哭声,在布满血腥味的产房内响起。

    大家才像是醒过来一般。

    有人尖叫着跑出去,又被门窗和身边的同伴撞了个踉跄。

    有些直接瘫坐在地,惊呼:“妖怪!”

    双手是血的马菁芸最淡定,气运丹田,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孩子洗洗,抱出去给皇后娘娘、太子、太子妃瞧瞧。”

    众人胆颤,还是下意识的手忙脚乱,行动起来。

    但芸侧妃肚子上的剪开口,还在潺潺的流血。

    里面鲜红的内脏,让人看一眼就头晕。

    吓的不少人,都不敢往跟前看。

    低头,假装很认真的干自己的事情。

    武锦绣看见抱出来的孩子,被皇后围上看,快步的往房间走去。

    却被三个产婆联手拦在产房外。

    武锦绣眯着眼,冷声问道:“干什么?”

    三个产婆很害怕,但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颤着声答道:“产房不吉利,太子妃还是不要踏进为好。”

    “退下!我自有分寸。”

    几人想到里面可怕的医女,还是坚定的拦在门外。

    “你们是想要被打板子吗?如果是,我就成全你们,打到你们觉得满意为止。”

    三人相互示意,这才缓缓退开。

    武锦绣恨不得小跑进去。

    绕过屏风,就看见小神医正跪坐在床边。

    一针一线的,好像在缝着些什么。

    芝芸已经毫无知觉的躺在床上,要不是胸口还在微微的起伏,能让人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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