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阿戏身上时,她坐起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揉着朦胧的睡眼,环顾四周,空无一人,怒斥道:“这个臭乞丐,又丢下我,以后再也不理他。”

    但想到这话自己似乎说过很多次,不禁又哑然失笑起来。

    记得刚与三胖走散时,从未出过远门的她无助中躲进一间破庙,而当时臭乞丐恰巧也在,他本与其他乞丐无异,全身脏兮,头发蓬乱,但腰间那眼角带血的恐怖娃娃着实吓了她一跳,她便笃定此人古怪,于是远远避之,想着借宿一宿后就赶紧离开。

    可至后半夜忽听有马声急来,她知十有八九是来寻她,赶紧藏进破旧神像前的供台下,刚藏好便有几个大汉推门而入,目光凶恶环顾四周,看到草垛旁的乞丐便拿出银两打听她的下落,她那时多么希望臭乞丐是个瞎子,但她知道他不是,因为刚进来时他们对视过,臭乞丐虽脏但他的眼睛却特别明亮有神,这世上哪有猫儿不贪腥,哪有乞丐不贪财,就在阿戏认为自己在劫难逃时那些人却突然走了,甚至最后一人还关上了门。阿戏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她那可伶的江湖阅历也不容她多想。

    待马声渐远后,阿戏从供台下钻了出来,她对刚才自己肤浅的想法感到羞愧,同时也对眼前这个乞丐生出一丝敬佩。她有点感激,却不知怎么表达,于是挪至乞丐身边,拿出半个大饼放在他身旁,乞丐从始至终双眼紧闭,阿戏不知他是否睡着,于是在他不远处的一堆杂草旁坐下,借着淡淡月光打量起他来。只见他年约三十,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但清瘦的脸上没有丝毫脏乱,只有嘴角短密的胡渣显得有些沧桑。他的手也很干净,只是一直搭在一个脏旧的布娃娃上面,那个布娃娃与普通娃娃并无两样,只是眼角散落的点点血迹一直延伸至微笑的嘴角旁,这就让它看起来特别诡异阴森。

    “我叫阿戏,你叫什么?”没有任何回应,阿戏觉得乞丐肯定睡着了,于是也将包袱抱在怀中沉沉睡去。

    次日,晨曦刚露阿戏便已醒来,记得以前在桃花坞不等日上三竿她绝不起床,因此三胖还说她是猪投的胎,现在却过着东躲西藏,如惊弓之鸟的日子,想此,阿戏便生出一股凄楚感。是肚子的喊叫声将她拉回现实,她解开包袱胡乱翻找一番,这才发现自己已是弹尽粮绝,仅剩的半个大饼还义气的送给了乞丐,想到乞丐她才发现乞丐已不知何时离去,但那大饼还原封不动的放在地上,吃还是不吃?阿戏开始纠结,送人之物怎可再拿回,可是别人并不领情拿回也不见得丢人,于是她捡起大饼,刚咬一口便看见乞丐从外面走了进来。

    阿戏大窘,着急想咽下饼,无奈饼太干堵在喉咙眼,一口饼就这么上不来下不去,憋得阿戏满脸通红,就在她以为今日必定命丧此饼时,一股力量撞至后背,喉咙里的饼也随之飞出。阿戏弯腰大口喘着气,半晌才直起腰,缓声道:“谢谢。”

    乞丐似没听见,将手中的烤好的野兔拿给阿戏,便径自朝杂草走去,而阿戏也跟了过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过去,只知道她对救了她两次的乞丐生出亲切之感,就如对阿爹和三胖的感觉,于是阿戏将自己从小在桃花坞无忧无虑到如今的落魄狼狈全都絮叨了一遍,这些话虽然如同石头扔进大海,乞丐对之毫无回应,但她心里却轻松许多。

    之后她发现乞丐与自己同路,为了方便,也为了躲避“追杀”,阿戏就打扮成小乞丐样一直跟着乞丐,她不知道乞丐是否愿意让她跟着,但是他既然没赶自己,那她就当做乞丐是愿意的。

    一路上阿戏开心得像只燕子,虽然刚离开桃花坞没多久,但阿戏却觉得自己很久没这么开心,她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以前在桃花坞阿爹总不让她出去,可她经常会偷偷溜到街上玩,回来挨罚时每次她都会真诚的发誓再也不出去,但她经常违背誓言,所以她对三胖说自己死后肯定下地狱,因为她总是欺骗神灵。后来阿爹没办法,就用她出去惩罚三胖的办法威胁她,她至今都记得三胖泪眼婆娑的说,他果然不是亲生的。这个办法的确奏效一段时间,可是没过多久她就摆出救命恩人的姿态,用一些“你的小命都是我救的,为了你的救命恩人饿几顿也是没关系的”“我出去后会带点桂花糕回来偷偷补偿你”之类的话语来威逼利诱三胖,善良的三胖也就此妥协。

    以前尽办法出来,当真的出来时却是怀念从前,有时人就是这么奇怪。

    既然臭乞丐又消失了,那她只能独自上路。

    涂山教。阿戏起身,拍拍衣摆的灰尘,将包袱甩至身后,大步向四异镇再次走去。

    经过多番询问,她终于打听到涂山教位于四异镇往东五十里深山中,如若按照她的脚程,需三四日,若骑马则需半日可到,她自是希望快点救出阿爹,但此刻自己分无身文,这又让她犯了难,就在她斜倚在墙边,低头无奈踢着脚边的碎石,看见碎石四散着撞向桥边的白玉栏杆时,突然想起怀中的白玉,她欣喜拿了出来,当她把那雕有蟠龙状的玉佩对着阳光,看着白玉中透出青光时,她有些不舍的将玉佩握在手心,用指腹仔细摩挲着玉的,那腻润的触感一下将她的思绪拉回半年前。

    那是一个霞光盈天的傍晚,她和三胖上山打猎归来,看见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晕倒在路旁,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善心,他两将男子拖回了家,当阿爹看见那男子时,先是一怔,随而帮忙一起将人抬进屋,刚将人安顿好,她与三胖遍便瘫软在地,不停喘着粗气说:“阿爹,这人太诡异,看着没有二两肉,怎如此的重 ,害的我和三胖.......”话未说完,她便悠悠晕睡过去,三胖刚想伸手拉她,未料自己也眼前一黑直直倒下。

    当时阿爹正在检查竹床上的男子,看见他俩晕倒急忙俯身查看,当目光落在二人手中的血迹时,心中了然,应该是抬人时,他俩不小心沾了他流出的血,而血中带毒,以致他俩也中了毒。

    一个病人还不够,现在还要照顾三个,阿爹当时肯定无奈的紧。

    翌日,她与三胖坐在屋前的竹凳上,晨光慵懒的洒在他们身上,说不出的暖馨,可是他俩却苦着一张脸,接二连三的唉声叹气。

    “我说要看一下那人长什么样吧,现下可好,沾了那人的毒血都瞎了。”

    三胖听了她的话,恨不得将她掐死,都什么时候了,她不担心眼睛,却想着面具下的那张脸,果然是重色轻命啊,很符合她的性格。这些年也有不少人陆续来为她说媒,但是她总觉桃花坞中男子长得歪瓜裂枣,压根配不上她,三胖瞧着她那清高的劲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虽然长得清秀灵动,算得上稍有姿色,但是离绝色美人还差了好大一节,也不知她哪来的信心,觉得非得俊朗男子才能与她相配,奇怪的是她不急,阿爹也不急,可是却急坏了三胖,她平日性子野,总乐于欺负他,听说女孩子嫁人后便会收收性子,所以三胖总在心里默默祈祷哪个倒霉蛋能将这不着调的丫头收走,好让他轻松活几年。

    “阿戏啊,你这些年光长个子,没长心吧,都什么节骨眼了,还惦记男色。”三胖仗着她看不见,便壮着胆说出了心里话。

    “死三胖,你胆肥了是吧?”她似受惊炸了毛的山鸡,一下子从凳上跳了起来。

    两个看不见的人,在院中跌跌撞撞打闹起来,鸟儿在枝头欢快叫着,似在为他们奏着乐。

    过了几日,那男子因功力深受已能下床,但是她和三胖的眼睛却依旧不见好转,阿爹面露忧色翻看着《百草医书》,在看到书中记载有一味名叫壶希子的紫蓝色草药能解百毒时,他依稀记得在后山的山坳处看到过种草药,于是他立刻背上药篓前往后山。临行前,阿爹将自己和三胖托付给那男子照顾,后来眼睛治好后,她从阿爹口中得知那男子所戴面具是翘勇善战的月将军之物,月将军曾是人人传颂的“战神”,为盛昌立下了汗马功劳,听闻月将军每次出征必定会带上这张纯金打造的鸮形面具,但是八年前月将军却突然销声匿迹,而为何这面具会在这男子身上,他不得而知,但是此物非一般人能盗,所以那男子应与月将军有些渊源,定不是鼠辈,所以他才敢放心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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