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旧同学关系而言,婚恋是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合适话题。

    但是就陆羽来说,对文执砚的情感,和两人生疏的关系,她心思复杂,所以他的提问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还没等陆羽回答,铃声又响起。陆羽说了声抱歉后果断接起了电话,她的态度同刚才截然不同,神色认真,语气柔和。

    文执砚只能又等。

    陆羽这通电话是工作相关的,她戴上了耳机,用手机看着资料,聊得很久,中间还提到了“巨一基金会”。如梁映所说,陆羽在公益机构工作,和梁映老公的产业有交集,这次出席还是林稳言亲自去电才成功邀请。

    文执砚听她说了些自己不大懂的细节和简称,和公益、振兴乡村相关,陆羽说这些很开心,似乎是有了大进展,还要请团队喝奶茶。

    等视线贴近会展中心的外墙时,陆羽才挂掉电话。

    陆羽对文执砚说抱歉,想接上话题,铃声又再响起。

    她只得在半分钟内对文执砚说第二次抱歉。

    接起电话前,陆羽心情舒畅,意味不明地傻笑出声音。

    文执砚转弯进入停车库,因为要查验身份,车辆排起了队。似不耐烦的,他先是抬手看表,又用指尖敲着方向盘的皮面,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今晚出来喝东西!”

    一个爽朗的男声响起,声音很大,车厢内听得很清晰。

    陆羽刚接通的时候被梁雍南吓到,手机差点被弹飞出去。

    她嗔骂:“你当和地勤说话吗?声音这么大。”又用最快的手速调小音量,问他:“你回来了?”

    梁雍南是D航的飞行员,刚执业没多久,行程总是紧张,时间最是金贵。

    陆羽与他认识多年,颇有好感,在三个月前试探地玩笑问:要不我们在一起吧。

    梁雍南回她:异地恋比较艰难。

    算作婉拒,两人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依旧保持着朋友关系。

    “对,这两天请假回来喝喜酒。今晚约吗?北区有家新的清吧,晚点我可以去接你。”

    陆羽爽快应下,还想和他分享工作进展时,文执砚把车停好了。

    “到了。”文执砚提醒她。

    陆羽见文执砚下车,从车头绕过,便对梁雍南说“今晚再聊”匆匆挂断了通话,她急忙掰开门把用力外推,车门就撞到了文执砚身上。

    陆羽活了26年,从未有人特地从驾驶座上绕一圈来给她开门,自然以为他是要到副驾提礼物。

    听见他发出闷哼,陆羽受宠若惊又愧疚万分:“啊啊啊对不起,我……”

    “没关系。”他将车门开得更大。

    陆羽从车上下来,两人挨得很近,文执砚像是叮嘱,语气严肃地对她说:“今天不要随便拍照。”

    好近。

    陆羽意识到他们之间只有半米的距离。

    聊工作、约聚会时的松弛荡然无存。

    文执砚没有再说别的,只是举起手看表,不知道是看秒针还是分针,像在考验陆羽的应答速率,用计时的方式驯服她的思维。

    陆羽提着包包的手不自觉收紧,想来大概是有钱人的保密需求,她回答:“好。”

    车门被推回,合上,在停车场中震出一点声响。

    “走吧。”文执砚带她走向附近的电梯厅。

    “你是不是忘记拿东西了?”陆羽从刚刚的“驯服”中回神,她看向副驾驶上的礼品提醒文执砚,问:“需要我帮忙拿吗?”

    文执砚回头看她,陆羽这才第二次对上他的眼。

    原来这双眼动起来是柔的。

    他看一眼陆羽,眼皮敛下,说:“不用。”

    文执砚又转头接着带路。面前的灯光斜照出一个细长的身影。

    可能是陆羽过度解读,她突然觉得文执砚是落寞的。

    她记起小时候看到的细节,看出往来紧密的金童玉女间,金童总是看向明媚的玉女——

    两家人换着接送他们上学放学,从来都是文执砚先下车,拎着粉的耀眼的书包,等女生从车里跳出来;

    他答应和满足她种种琐碎的要求与愿望;

    投篮成功后第一时间寻找她的视线,又露出骄傲的笑容;

    夏日课间中,一次又一次用冰凉的水或汽水贴她的脸,逗出她的笑;

    初中和高中时又频繁以拎包使者的身份出现在她自拍的角落里……

    自己怎么编的来着?

    牵强地将这些举动编成了兄妹的亲近、织成对梁映蛮横无理的妥协,再告诉别人自己用持久又坚定的耐心获得了文执砚的青睐。

    编文执砚喜欢自己的故事,造文执砚和自己恋爱的谣。

    她陆羽怎么敢的啊?

    她羞耻,又对自己的色胆包天感到勇气可嘉。

    “阿泡!你怎么在这里?”刚要跟上文执砚的步伐时,梁雍南的声音从后方拉住了陆羽。

    他大步迈向陆羽,惊讶又兴奋地和她打招呼,“还说要去接你,结果都在这里,今晚直接下半场好了。”

    陆羽回头看他,梁雍南穿着宽松舒适的T恤和运动裤,宽阔疏朗的眉眼与轮廓被停车场苍白的灯光勾得更加深刻。

    每次看到他,陆羽都会产生怀疑。

    怀疑他是靠着这张脸通过招飞的筛选,虽说其他方面也优秀,但这外型真的加分太多。工作两年,被职场和社会摇荡后,梁雍南变得谦和,加上了熟男光环。

    梁雍南看着陆羽,眼睛弯成puppyeyes,他走近,顺手且熟练地搭上她的肩。

    178的身高即使只倾斜出小部分的重量,也压得陆羽沉了一下。

    陆羽问:“你也来喝喜酒?”

    文执砚站定在电梯门前,提醒他们:“电梯到了。”

    陆羽应他一声,不等梁雍南回答就拂开压着自己的手,要朝电梯走去。想着梁雍南也要上电梯,又拉上刚拂开的他的手腕,催促他“快点”,拖他小快步向前。

    “对啊。梁映——女方那边的远房亲戚,被叫过来撑场面。”

    梁雍南任由她拖着,但是步子不见得快多少。

    他左右打量她,陆羽今天穿得简单得体,除了耳垂钉了两颗异彩的珍珠,身上没有其他点缀,连头发也只是用一个简单的抓夹盘起。

    明黄色的陆羽,很亮眼。

    进电梯时,梁雍南打趣她:“今天穿这么漂亮,还是不要去清吧了,跟哥哥去……啊嘶——”

    陆羽手眼并用地掐断他的话。他“嘶”着抽气,收回被她掐红的手腕,和她睁大的眼对瞪。想去欺负她,却察觉电梯里另一个男性散发出强烈的存在感,不适合他和她玩闹,他轻拍了陆羽的手,说待会再教训她。

    又问:“你怎么也来了,没听你说过啊?”

    “她是新娘的朋友。”回答他的是文执砚。

    文执砚凑到陆羽的身后,轻按陆羽的肩借力,探手去按楼层。

    陆羽从反光的电梯面板上看见文执砚的脸擦过她的耳朵,只轻轻地,她便见自己的耳尖红了起来,没等文执砚后撤就彻底烧红了。

    会展中心冻人的空调今天是不是失效了,明明之前来参会都会觉得冷。

    陆羽热得幻觉电梯厢顶蒸出了水雾。她盯着被按键打碎的镜像的自己,胸廓向上提的时候,她看见自己嘴巴张开,她闭上又抿紧,要关住不合时宜的深呼吸。

    耳边“簌”的一下吸气声。

    陆羽着急地想确认自己出门前喷在腕上、擦在颈部的香水是否宜人,浓重的前调有没有散去,清新的木兰花味还在不在……

    她看向镜中的另一个人,文执砚撤回去的时候侧头垂眼看她,稍拉开距离后,似乎对她冒着热气的耳朵感到惊异。

    “是吗?”梁雍南向陆羽求证。

    陆羽还没有反应过来,文执砚就替她回答:“是的,她和梁映是小学同学。”

    接着他介绍自己:“你好,我是文执砚。”

    他并没有和陆羽拉开距离,只是将搭在她肩上的手递向了梁雍南。

    足够站满10个人的电梯,3个人却围在门侧按钮的小小位置开展社交。

    “梁雍南。”梁雍南握上文执砚的手,也自我介绍:“新娘那边的亲戚,陆羽朋友。”

    两人礼节性地握手顿了两下。

    结束握手后,梁雍南意识到大家的距离凑得太近了,主动后退了一步。退后一步才发现异常,他看陆羽压着呼吸、耳根通红,又疑惑地看文执砚。

    梁雍南说:“啊,我好像听说过你的名字。”

    文执砚点点头,依旧和陆羽站得很近,几乎要和她贴上。

    陆羽被这个距离封印住动作,甚至不敢眼神暗示梁雍南。

    她只祈祷梁雍南千万别继续说了,又懊悔自己大学的时候怎么还不知悔改,聊起感情就和别人说自己有个喜欢了10年的初恋,给自己撒的谎续上几个新听众。

    一时间没人说话,梁雍南看文执砚面无表情,态度冷冷,踞立在陆羽身后,气氛怪异。

    又看陆羽抿嘴,抿得把唇都吃掉了。

    梁雍南觉得怪就要打破这样的氛围。

    他用手指去勾陆羽拎着的女士小包,问:“这是我送你的那个吗?”

    陆羽跟着他的动作被拉过去,离开文执砚的呼吸范围后,她自然了起来,她回答梁雍南说:“是啊,去年的生日礼物。”

    “我审美还不错。”他松开包,自在地笑,透出些自豪。

    陆羽想回嘴“你只是出钱的,送礼毫无诚意”时,电梯门“叮”的一声就开了。

    文执砚从她和梁雍南之间挤身出来,他朝梁雍南礼貌地告辞,又低头在陆羽耳边轻声说:“走了。”

    声音低沉却轻,带有些许命令,但更像一种诱哄,令陆羽迷乱。

    微凉的手指和温热的掌心贴上了陆羽裸露的背,稍用力地往前推。

    她被推向会场中别人的视线里,好像有很多人看她、看他们,那些眼神带有梦幻色彩,让陆羽产生错觉。

    错觉文执砚和她,也能组成金童玉女,是亲密的情侣,让人艳羡。

    陆羽恍惚、紧张,念头一转又自我玩笑:

    这不就是小时候最爱幻想的桥段吗?

    她真是不减当年少女情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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