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距离酒会还有两天时,星河感冒了。

    老人家喜欢讲春捂秋冻,但上海春夏一体,温度猛然升高时,年轻人总是迫不及待地换上夏装,办公室冷气也开得充足。每次路过只有18度的大厅,看着一个个身着短袖的年轻人,星河都不免感慨自己老了。

    她在某些方面着实娇气,怕热又怕冷,夏天冷气不能低于26度,冬天暖风不能高于28度,三个小时还必须开窗一次。陆泽的妈妈一直喜欢打趣她,“瞧瞧,我们星河就像豌豆公主。”

    连她自己也不明白,明明出身于普通家庭,身上怎么有这么多娇气习惯。

    她自己的办公室,冷气一般是27度,养生的很。因此每次到18度的会议室,都会忍不住打个哆嗦。

    这种温差多来几次,感冒一点都不稀奇。

    晚上接起电话刚说了个喂,宋嘉峻就听出她浓重的鼻音。

    “感冒了?”

    “嗯。”星河靠在床头,开着冷气裹紧被子。

    热天感冒其实很不舒服,身上又冷又热,怎么都感觉不对。她原本想开窗透气,但外面哗啦啦下着大雨,她不想弄得满屋潮湿,只好选择开空调冷气。

    身上是舒服了,就是喷嚏打的更多了。

    宋嘉峻语气温柔又无奈,“毕竟还是春天,少吹空调,至少温度别太低。”

    星河刚想解释是会议室温度太低,她平时不吹18度冷风,但宋嘉峻接着就说,“你在家等着,我给你送点药过去。”

    “不用。”她立刻拒绝,“我家里有药,你别折腾了。”

    其实没有。

    她怕苦,从不爱吃药。小时候打针和吃药二选一,别的小朋友都选吃药,唯独她,袖子一撸就选打针,彪悍得像个女战士。

    小时候落下的习惯,即便长大后发现大部分药都有糖衣,她还是不喜欢吃药,生了病,能扛就扛着。

    倒是知道家中要常备救急药,但由于没什么机会吃,多半都放到过期,她偶尔会想起来更换一批新的,但不巧的是今天查看的时候发现两盒感冒药都过期了。

    于是给自己冲了碗红糖水,打算扛过去。

    宋嘉峻没被敷衍到,认真问,“什么药?”

    星河语塞,顿了顿才说,“感冒冲剂。”

    她可以熟练说出若干种抗生素名字,但感冒药确实在她熟悉的范围之外,毕竟感冒扛扛就过去了,从来不吃的药,自然说不出名字。

    “不行,要吃药片才见效快。”宋嘉峻一锤定音,“乖乖等我。”

    星河嘴里“真的不用”四个字还没说完,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这还是宋嘉峻第一次主动挂她电话,为了堵住她的拒绝。

    她侧过头,凝视着窗户位置,仿佛隔着窗帘也能看到外面的倾盆大雨。

    微微叹了口气,却忍不住扬起唇角。

    *

    宋嘉峻来得比她预料中要快。

    星河看着他的头发和他的雨伞一起往下滴水,忍不住皱眉,“怎么湿成这样?”

    不是嫌弃他,而是奇怪。他的肩膀、裤脚全都湿了,鞋子也湿漉漉得反光,这些算正常,但头发为什么会湿?这个小区车子开不进来,可就算打着伞走进来也不应该淋得这么湿。

    他本来蹲在地上换鞋,闻言抬头冲她一笑,“怕你等得急,跑进来的。”

    他才不是那种“我偷偷爱你但不说”的人,他爱的热烈,只怕星河看不到他的心意,怎么可能藏着掖着不好意思说。

    星河看着他灿烂得晃眼的笑容,觉得好气又好笑。他大胆又狡黠,明晃晃地表达我就是要你心疼,直率得让人生不出反感。

    没人忍心践踏炽热的心意,星河也不能对此视而不见。她返身从卧室拿了一条新毛巾,递给他,“先擦擦头发吧。”

    宋嘉峻换好了鞋却没起身,闻言直接把头凑到她手边,“你给我擦。”

    他的头发不长不短,这么湿哒哒地伸过来,配上湿漉漉的内双长圆眼,眼头圆润,眼尾微微下垂,无辜又带着笑意的模样,活像一只撒娇的萨摩耶。

    星河哭笑不得。然而没有给别人擦头发的经验,只好轻轻用毛巾在他湿漉漉的头发上揉了揉。在他头上,感觉毛巾都小了一号。

    擦了几下,她收了手。宋嘉峻于是起身朝厨房走去,“我给你煮碗姜糖水再走。”

    星河跟在他后面提醒,“我家没有姜。”

    她不怎么挑食,但姜是万万不行的。

    “我带来了。”他晃了晃手里提着的袋子,回头一笑,“每次吃饭你都把姜丝挑到一边,我就猜测你家没姜。”

    “我以为你买的是感冒药?”

    “出门的时候从家里拿了两个,给你煮姜糖水。”

    星河扁了扁嘴,“你都知道我不吃姜,那肯定也知道我不爱喝姜水啊。”

    “我会过滤掉的。”宋嘉峻看着站在身旁,把毯子裹成斗篷状的星河,忍不住揽过她的腰。

    她从小练舞,身体特别柔软。此刻被勒住腰肢往前拉,上半身惯性地往后仰,动作仿佛要下腰,如同被风吹得弯折的芦苇。

    没有男人不喜欢身体柔软的女人。

    但现在太快了,不能这么着急。他低低叹了一声,隐忍地只是吻上她额头。

    星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一把拉进怀里低头就吻”的动作十分言情而霸总,羞耻地脸红了。然而还没等她挣扎,宋嘉峻先松开了手,轻轻推了推她,“去沙发等着。”

    星河也没想这么听话,但嘴巴已经自动答应,身体也配合地往外走。回过神时,已经抱着膝盖窝在沙发上了。她忍不住反思,这算不算色令智昏?

    宋嘉峻很快端了姜糖水出来。他舀起一勺,自己先吹了吹,递到星河唇边。

    “……”星河,囧。

    感个冒而已,还要一勺一勺喂水,是不是太夸张了?

    她试图自己来,但宋嘉峻绕开她的手,仍把勺子稳稳当当停在她唇边,一副坚持的模样。星河仿佛能听到他内心的台词,我不管,我非要喂。

    她有点好笑,心里那点微弱的不自在淡去。罢了,不就是喂水,在餐厅都当众喂过菜了,还怕一碗水吗?

    就着他的手,把一碗姜糖水都喝完了。

    宋嘉峻把勺子放回碗里,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语气温柔的腻人,“乖。”

    他明明比她小三岁,却总是表现得更年长,连宠爱都带着包容,而他的热情也是毋庸置疑的。两种截然对立的年龄在他身上同时存在,像冰与火的炽热交融。

    她突然想叫他,什么也不说,就是叫一叫他。然而往常那句小朋友,在舌尖溜了一圈,却没叫出口。

    看着他半湿的头发,顷刻间心软得一塌糊涂,脱口而出,“宋宋。”

    宋嘉峻眼睛亮起来。

    星河虽然性格强势又冷淡,却有温柔的脸和嗓音。她平时说话的语气淡淡,没什么感情,因此这样放软了姿态唤叠声的名字,又带了点鼻音,简直像在撒娇一样。

    宋嘉峻喜欢的不得了,想吻她又怕自己更动情,努力压抑着翻滚的胸膛,“嗯”了一声。

    如果此刻把手放在他胸膛上,都能感到那里在震动。他克制着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胸膛上的冲动,不想吓到她。

    “我喜欢你这样叫我。”宋嘉峻看着她,声音微哑地回应道,“星星,你是我的星星。”

    顿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抱住她,将下巴嗑在她的发顶,“也是我的太阳。”

    两个人腻歪了一会儿,宋嘉峻老老实实地走了,如往常一样叮嘱她反锁门,没有试图留宿。但第二天一大早,他又出现在星河门口。

    “雨太大了,我过来的时候一路都在堵车,今天别开车了。”

    “行。”星河痛快地答应,而后问,“你怎么一大早过来找我,不用上班吗?”

    “上,正好要去你律所附近。”

    宋嘉峻带了早饭,两个人吃完,星河拿出伞,“走吧。”

    二人刚走出小区不远,宋嘉峻就停下脚步。

    星河看了看前面的地铁站,问,“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来,今天下雨,地铁大概也很挤,那么多雨伞,肯定把衣服都蹭湿了。”

    他不等星河说话就自顾自掏出手机,“还是打车吧。”

    星河有点懵,这是什么操作?

    直到上了车,她仍然一脸探究地看着宋嘉峻,看得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咳了一声,“别看了。”

    星河扒下他的手,好笑道,“你到底搞什么?不让我开车,又不坐地铁,非要打车?”

    宋嘉峻清了清嗓子,“你发烧还没好,今天又堵,我怕你开车难受。”

    星河有点不敢置信,本来想说就这?说出口的却是,“真的?”

    然后就看见对方有点不好意思的撇开头,顿时哭笑不得。实在没想到平时那么热情、从不羞涩于表达爱意的人,反而会为这种小事感到羞涩。

    心下不免又有点感动于他的细心。

    她一直以为他的细心和温柔都体现在亲昵之处,比如当初帮她揉手腕。他总是像炽烈的太阳,迫不及待地靠近她,充满侵略感,而不是像此刻,用笨拙的方法无声地关心她。

    她心里被温热胀满,悄悄将手塞到他手心,语气是自己也没发觉的甜蜜,“傻不傻,下次直接说就好了啊。”

    宋嘉峻没说话,只是把收紧手指,将她的手牢牢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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