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有什么比拜年走亲戚，发现自己偶像坐在长辈家里更出人意料的吗？
有，是你还和他撞衫了。
大年初三，原本是一个极其普通的雪天。
雪絮纷纷扬扬落着，模糊远山的轮廓，车轮碾过雪水哗啦啦响，顾轻舟继续低迷。
一整个下午的排位连跪，让她不想给任何人好脸色。被劈腿的后劲在消沉的情绪里反复升腾，她吸了吸鼻子，打开手机决定刷点让自己开心的内容。
“你大伯不是又结婚了吗，新的伯母带了个儿子回来，和舟舟差不多大，你俩进去要喊人听见没有？”顾长烨透过后视镜瞄了一眼后排，正好逮住顾明磊想要打开车窗。
“干嘛？”他厉声喝止，打了手方向盘，车开入更小一级的乡间公路。“尤其是磊磊，要叫哥哥听见没有？”
顾明磊不情不愿收回手，心不在焉点头，斜身过来蹭顾轻舟的手机。他是个没眼力见的，丝毫没察觉这几天姐姐心情不好，在这关头又开始吵着要玩手机。
“玩什么手机。”顾轻舟果断关闭手机，不耐烦地警告他，“马上就到姨奶奶家了，你别逼我在亲戚面前收拾你。”
四年级，正是狗都嫌弃的年纪。顾明磊向来不吃顾轻舟这一套，半跪在座位上，凑近顾轻舟的一边耳朵，用只够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我看见你下午连跪了，等会我帮你打回去。”
顾轻舟眼神动了动，又听见顾明磊说：“包赢的，我的打野你放心。”
说完，他乖巧地做回自己的座位，巴巴地望着顾轻舟。
顾轻舟很少打弟弟，尽管他有时实在讨嫌，但谁会嫌弃一个时不时帮自己打打排位巅峰赛的免费劳动力？恰好最近是节假日，父母批准的游戏时长还算富足。
“行行行，就给你玩这一会，先说好只有一个小时。”顾轻舟被说服，将手机推给顾明磊。
顾明磊接得很快，轻车熟路点开王者荣耀，迫不及待几个字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马上就到目的地了，你还得喊人呢，先别开，省得挂机拖了节奏。”
顾明磊“好好好”地答应着，进入大厅反反复复查看活动界面，给他那帮好兄弟送金币，美其名曰礼尚往来。
顾轻舟安心，又将目光转移到窗外，在心里暗自排练了一遍与长辈客套寒暄。
原计划是，一家人欢欢喜喜去拜年，然后两家人坐在一起烤火唠嗑，该吃的零食该喝的茶有度地炫，该收的红包装模做样推辞后收下。往年都是这么过来的，顾轻舟甚至能够遇见姨奶奶坐在小客厅最角落，一脸和蔼地迎接。
出乎意料地是，顾轻舟跟在父母身后走进小客厅，抬眼的瞬间，宋忱的脸直直闯入视野。
大伯好像在夸她，具体说的什么顾轻舟听得恍惚，连带着下车时顾明磊差点将手机摔在地上的怒火也抛到九霄云外，失恋的感伤偃旗息鼓。
他比荧屏上的更瘦，也更真实，罩在一件白色羊羔毛外套里，像一只尽可能降低存在感的小绵羊。
宋忱蜷缩在座位上，望着不请自来的“亲戚”，还在斟酌怎么叫人。
奈何在家作息与训练时相差太大，他昨晚又打游戏打到凌晨两点，炭火暖洋洋烘着，他没忍住仰天打了个哈欠。
神情，动作，眼神，有关宋忱的一切都那么生动，生动到顾轻舟思绪飞速运转，难以置信坐在那里的就是宋忱本尊。
视线往下，顾轻舟看见自己的衣着，宋忱同款羊羔毛外套，点缀着彩色星星和线条。
我靠。
接二连三的震撼，让顾轻舟的大脑重归宕机，所剩无几的理智在空白的脑海中游离。
“姨奶奶好，哥哥好。”顾明磊甜甜喊了两声，被姨奶奶拉到怀里一顿夸。
顾轻舟感觉浑身血液在烧，喊出那句“姨奶奶好”时声音都是哑的。
顾轻舟趁热闹找了个位置坐下，又趁无人在意，自顾自开始整理凌乱的思绪和被惊喜引发的生理反应。
她很反感家族群沸反盈天的日常，因此在老爸提出拉她进家族群时二话不说拒绝了。顾轻舟本以为她不会因为没加家长群而错过信息，天知道刚刚老爸在车上说的家族新成员，居然是宋忱。
那个在顾轻舟手机里住了一年的人，现役电竞选手，WG王者荣耀分部发育路选手，ID承诺。
如果现在让顾轻舟做选择，选这是现实还是做梦，她肯定毫不犹豫相信这是做梦。
可脸上的温度和靠近烤火桌的神经末梢苏醒，都在提醒她这是千真万确。
宋忱很平和地微笑，适时开始他的问好。
“叔叔阿姨好，新年快乐。”声音响在并不宽阔的空间，一如视频直播里的清越干净。
顾长烨两眼一亮，道：“你就是宋忱吧，哎哟长得这么客气，比照片还帅。”
客气，在清城方言里就是长得漂亮大方的意思，堪称长辈眼里的最高评价。
顾轻舟再次将名字与坐在对角的人对号入座，低下头不敢看宋忱的表现，双手在口袋里乱捅想摸出手机给闺蜜发信息，却猛然想起手机在顾明磊手里。
与此同时，顾明磊将王者荣耀退到后台，看见顾轻舟特地设置的屏保，一张和刚刚被叫哥哥的人一模一样的脸。
顾轻舟看见他低头又抬头，眼神流连在手机屏保和宋忱的脸之间，最后确定那个哥哥就是亲姐手机屏保上的那个职业选手。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脑海里升腾，顾轻舟又开始乞求顾明磊安安分分打游戏，千万不要揭穿。
长辈们开始聊天，宋忱毋庸置疑成为话题的中心，他的所有回答都很中规中矩，小客厅的气氛一度和谐到爆表。
反观顾轻舟，想做个隐形人却恨不能把头整个埋到衣领里，竭尽全力笑话从四肢百骸里渗透出来的尴尬却变本加厉在身体里叫嚣。
聊天的声音在耳边回转，每个字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但拼在一起却成了顾轻舟理解不到的意思。
他们不可避免地聊到宋忱的身份。
“在哪读书啊，哪个大学？”在顾长烨的思想里，天大地大，读书最大。
顾长烨的普通话很塑料，宋忱解读了两秒，回复道：“工作原因休学了，在上海。”
“休学工作？”顾长烨蹙眉，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
宋忱点头，神情中也带着些有些听不懂的尴尬。
“打游戏，职业选手，一年能赚个一二十万吧，去年是第一年哦？”大伯替他回答，挺骄傲地将手搭在宋忱肩膀上，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顾长烨的表情从意味宋忱读书很好到休学再到年薪十几万，可谓异彩纷呈，他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那个数字，没来得及夸，被顾明磊语打断：“这个哥哥和姐姐喜欢的那个职业选手好像啊。”
顾明磊语出惊人的一句话，把正处于假装无事发生的状态的顾轻舟卷入焦点漩涡。小鬼头还挺精，特地用普通话说，确保包括宋忱在内的各位都听得明白。
怎么接怎么接怎么接怎么接怎么接怎么接？
顾轻舟在脑海拼命搜索词汇，不想被顾明磊紧随其后的一句话再次震惊。
他嫌事态还不够严重，继续说:“不对，就是的！我姐姐经常和我说起你的，承诺哥哥。你看我姐姐手机屏保都是你。”
他从座位上站起，略过中间的姨奶奶，将手机举到宋忱面前。
宋忱坐直，看着手机上的自己，眼神交杂着讶然。
如果说顾轻舟此前的状态是缝缝补补还能勉强思考，如今被顾明磊整这么一出，算是彻底死机。
唯一的声音，是顾轻舟听见自己石化，一片一片碎片落地。
“昂昂，是，我认识宋忱。”顾轻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长烨的表情又一次得到丰富，一时间，七八个人的目光集聚在顾轻舟身上，像一场缓慢的凌迟，强制性捡起碎片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她。
宋忱的惊讶没有表现得很过分，倒是让顾轻舟松了口气，氤氲着水汽的视线得以清明几分。
“好巧。”宋忱觉得意外，余光看见对面的女生表现很不自然，本想一语带过，却不知道这姐弟俩到底闹了什么矛盾，小鬼头摆明了不肯罢休。
“我姐姐还买了好多你的杂志和周边，还有同款衣服鞋子。”顾明磊隐藏内心的狡黠，眼神亮晶晶的，还是一副单纯天真的模样。
他一手端着手机，几乎要贴在宋忱脸上，一手指顾轻舟。“哥哥你俩今天穿的是同一件衣服诶。”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顾轻舟从未向除顾明磊之外的家人袒露过自己追星，顾长烨曾疑惑女儿为什么买一些不适合自己风格的男款衣服，她也只是敷衍说别管。
如今，一切都被猝不及防剖开在众目睽睽之下，而顾轻舟百口莫辩。
她已经放弃要接话了，双手在看不见的桌下攥拳，内心唯一的想法就是——顾明磊你今晚死定了。
“好巧啊，真的好巧。”宋忱咬牙微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化解尴尬。
“干什么呢，能不能好好坐？”
还是陈蓉出面，将顾明磊按回椅子上。
顾轻舟又暗自松了口气，谢母上大人救命之恩。
宋忱的想法与顾轻舟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一个是怎么被拜年还能碰到粉丝，一个是怎么拜年还能碰到偶像。
顾明磊向着宋忱坐下，显然意犹未尽。
“爸爸，这个哥哥打王者超级厉害的。”顾明磊朝顾长烨炫耀，仿佛那就是自己的成绩。
一些有关顾轻舟不好的记忆被带起来，她曾在高中时因为彻夜打王者而和老爸闹翻。在顾长烨的观念里，打游戏就是娱乐，是学习的累赘。
但他今天开眼了，有人靠打游戏年入十几万，在这个偏远的小县城堪称天文数字。
“就是王者荣耀啊？”这回他换了宋忱能听懂的普通话。
宋忱点点头，轻声应到：“嗯。”
“那哥哥带我打排位吧，带我打排位吧。”顾明磊撒起娇来信手拈来，再次把手机横过去摆在宋忱面前，骄傲的展示他的巅峰赛分数——两千三，一个四年级小学生加一个女大学生实力的极限。
顾长烨本想暗地里提醒一下他，别在亲戚家这么无法无天。刚刚想开口，宋忱却快他一步，笑起来温温柔柔的，顾明磊也着实给他惊喜了一下。
“这么厉害啊？来来来，你带我。”说罢他就从伸出桌被下藏着的手，拿起手机解锁的动作行云流水，在顾轻舟眼里更是别有私心的美神降临。
他的手指本就修长，骨节分明，炭火的作用下关节泛起微红，点亮手机屏幕的同时，顾轻舟错觉是他的手在发光。
顾长烨见势，没打算继续管儿子，重新捡起和大伯的话题，聊起出门采购的新伯母。
顾轻舟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总算放过她了。
但她的注意力依旧在宋忱和顾明磊身上。
宋忱问:“巅峰两千三了，排位咧？”
顾明磊:“排位我姐打的，荣耀。”
宋忱转念一想，能排。
于是他又问：“你叫啥我加你。”
“Q区的，我叫——”顾明磊的声音带着顾轻舟的心咯噔一下，“宋忱要拿冠军。”
宋忱眉头一皱，这ID听着过分耳熟。
在加好友一栏搜索，系统却显示对方已经是自己好友。
想起来了，顾轻舟也想起来了。
一个星期前的晚上，顾轻舟和宋忱有过交集的。
有，是你还和他撞衫了。
大年初三，原本是一个极其普通的雪天。
雪絮纷纷扬扬落着，模糊远山的轮廓，车轮碾过雪水哗啦啦响，顾轻舟继续低迷。
一整个下午的排位连跪，让她不想给任何人好脸色。被劈腿的后劲在消沉的情绪里反复升腾，她吸了吸鼻子，打开手机决定刷点让自己开心的内容。
“你大伯不是又结婚了吗，新的伯母带了个儿子回来，和舟舟差不多大，你俩进去要喊人听见没有？”顾长烨透过后视镜瞄了一眼后排，正好逮住顾明磊想要打开车窗。
“干嘛？”他厉声喝止，打了手方向盘，车开入更小一级的乡间公路。“尤其是磊磊，要叫哥哥听见没有？”
顾明磊不情不愿收回手，心不在焉点头，斜身过来蹭顾轻舟的手机。他是个没眼力见的，丝毫没察觉这几天姐姐心情不好，在这关头又开始吵着要玩手机。
“玩什么手机。”顾轻舟果断关闭手机，不耐烦地警告他，“马上就到姨奶奶家了，你别逼我在亲戚面前收拾你。”
四年级，正是狗都嫌弃的年纪。顾明磊向来不吃顾轻舟这一套，半跪在座位上，凑近顾轻舟的一边耳朵，用只够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我看见你下午连跪了，等会我帮你打回去。”
顾轻舟眼神动了动，又听见顾明磊说：“包赢的，我的打野你放心。”
说完，他乖巧地做回自己的座位，巴巴地望着顾轻舟。
顾轻舟很少打弟弟，尽管他有时实在讨嫌，但谁会嫌弃一个时不时帮自己打打排位巅峰赛的免费劳动力？恰好最近是节假日，父母批准的游戏时长还算富足。
“行行行，就给你玩这一会，先说好只有一个小时。”顾轻舟被说服，将手机推给顾明磊。
顾明磊接得很快，轻车熟路点开王者荣耀，迫不及待几个字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马上就到目的地了，你还得喊人呢，先别开，省得挂机拖了节奏。”
顾明磊“好好好”地答应着，进入大厅反反复复查看活动界面，给他那帮好兄弟送金币，美其名曰礼尚往来。
顾轻舟安心，又将目光转移到窗外，在心里暗自排练了一遍与长辈客套寒暄。
原计划是，一家人欢欢喜喜去拜年，然后两家人坐在一起烤火唠嗑，该吃的零食该喝的茶有度地炫，该收的红包装模做样推辞后收下。往年都是这么过来的，顾轻舟甚至能够遇见姨奶奶坐在小客厅最角落，一脸和蔼地迎接。
出乎意料地是，顾轻舟跟在父母身后走进小客厅，抬眼的瞬间，宋忱的脸直直闯入视野。
大伯好像在夸她，具体说的什么顾轻舟听得恍惚，连带着下车时顾明磊差点将手机摔在地上的怒火也抛到九霄云外，失恋的感伤偃旗息鼓。
他比荧屏上的更瘦，也更真实，罩在一件白色羊羔毛外套里，像一只尽可能降低存在感的小绵羊。
宋忱蜷缩在座位上，望着不请自来的“亲戚”，还在斟酌怎么叫人。
奈何在家作息与训练时相差太大，他昨晚又打游戏打到凌晨两点，炭火暖洋洋烘着，他没忍住仰天打了个哈欠。
神情，动作，眼神，有关宋忱的一切都那么生动，生动到顾轻舟思绪飞速运转，难以置信坐在那里的就是宋忱本尊。
视线往下，顾轻舟看见自己的衣着，宋忱同款羊羔毛外套，点缀着彩色星星和线条。
我靠。
接二连三的震撼，让顾轻舟的大脑重归宕机，所剩无几的理智在空白的脑海中游离。
“姨奶奶好，哥哥好。”顾明磊甜甜喊了两声，被姨奶奶拉到怀里一顿夸。
顾轻舟感觉浑身血液在烧，喊出那句“姨奶奶好”时声音都是哑的。
顾轻舟趁热闹找了个位置坐下，又趁无人在意，自顾自开始整理凌乱的思绪和被惊喜引发的生理反应。
她很反感家族群沸反盈天的日常，因此在老爸提出拉她进家族群时二话不说拒绝了。顾轻舟本以为她不会因为没加家长群而错过信息，天知道刚刚老爸在车上说的家族新成员，居然是宋忱。
那个在顾轻舟手机里住了一年的人，现役电竞选手，WG王者荣耀分部发育路选手，ID承诺。
如果现在让顾轻舟做选择，选这是现实还是做梦，她肯定毫不犹豫相信这是做梦。
可脸上的温度和靠近烤火桌的神经末梢苏醒，都在提醒她这是千真万确。
宋忱很平和地微笑，适时开始他的问好。
“叔叔阿姨好，新年快乐。”声音响在并不宽阔的空间，一如视频直播里的清越干净。
顾长烨两眼一亮，道：“你就是宋忱吧，哎哟长得这么客气，比照片还帅。”
客气，在清城方言里就是长得漂亮大方的意思，堪称长辈眼里的最高评价。
顾轻舟再次将名字与坐在对角的人对号入座，低下头不敢看宋忱的表现，双手在口袋里乱捅想摸出手机给闺蜜发信息，却猛然想起手机在顾明磊手里。
与此同时，顾明磊将王者荣耀退到后台，看见顾轻舟特地设置的屏保，一张和刚刚被叫哥哥的人一模一样的脸。
顾轻舟看见他低头又抬头，眼神流连在手机屏保和宋忱的脸之间，最后确定那个哥哥就是亲姐手机屏保上的那个职业选手。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脑海里升腾，顾轻舟又开始乞求顾明磊安安分分打游戏，千万不要揭穿。
长辈们开始聊天，宋忱毋庸置疑成为话题的中心，他的所有回答都很中规中矩，小客厅的气氛一度和谐到爆表。
反观顾轻舟，想做个隐形人却恨不能把头整个埋到衣领里，竭尽全力笑话从四肢百骸里渗透出来的尴尬却变本加厉在身体里叫嚣。
聊天的声音在耳边回转，每个字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但拼在一起却成了顾轻舟理解不到的意思。
他们不可避免地聊到宋忱的身份。
“在哪读书啊，哪个大学？”在顾长烨的思想里，天大地大，读书最大。
顾长烨的普通话很塑料，宋忱解读了两秒，回复道：“工作原因休学了，在上海。”
“休学工作？”顾长烨蹙眉，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
宋忱点头，神情中也带着些有些听不懂的尴尬。
“打游戏，职业选手，一年能赚个一二十万吧，去年是第一年哦？”大伯替他回答，挺骄傲地将手搭在宋忱肩膀上，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顾长烨的表情从意味宋忱读书很好到休学再到年薪十几万，可谓异彩纷呈，他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那个数字，没来得及夸，被顾明磊语打断：“这个哥哥和姐姐喜欢的那个职业选手好像啊。”
顾明磊语出惊人的一句话，把正处于假装无事发生的状态的顾轻舟卷入焦点漩涡。小鬼头还挺精，特地用普通话说，确保包括宋忱在内的各位都听得明白。
怎么接怎么接怎么接怎么接怎么接怎么接？
顾轻舟在脑海拼命搜索词汇，不想被顾明磊紧随其后的一句话再次震惊。
他嫌事态还不够严重，继续说:“不对，就是的！我姐姐经常和我说起你的，承诺哥哥。你看我姐姐手机屏保都是你。”
他从座位上站起，略过中间的姨奶奶，将手机举到宋忱面前。
宋忱坐直，看着手机上的自己，眼神交杂着讶然。
如果说顾轻舟此前的状态是缝缝补补还能勉强思考，如今被顾明磊整这么一出，算是彻底死机。
唯一的声音，是顾轻舟听见自己石化，一片一片碎片落地。
“昂昂，是，我认识宋忱。”顾轻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长烨的表情又一次得到丰富，一时间，七八个人的目光集聚在顾轻舟身上，像一场缓慢的凌迟，强制性捡起碎片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她。
宋忱的惊讶没有表现得很过分，倒是让顾轻舟松了口气，氤氲着水汽的视线得以清明几分。
“好巧。”宋忱觉得意外，余光看见对面的女生表现很不自然，本想一语带过，却不知道这姐弟俩到底闹了什么矛盾，小鬼头摆明了不肯罢休。
“我姐姐还买了好多你的杂志和周边，还有同款衣服鞋子。”顾明磊隐藏内心的狡黠，眼神亮晶晶的，还是一副单纯天真的模样。
他一手端着手机，几乎要贴在宋忱脸上，一手指顾轻舟。“哥哥你俩今天穿的是同一件衣服诶。”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顾轻舟从未向除顾明磊之外的家人袒露过自己追星，顾长烨曾疑惑女儿为什么买一些不适合自己风格的男款衣服，她也只是敷衍说别管。
如今，一切都被猝不及防剖开在众目睽睽之下，而顾轻舟百口莫辩。
她已经放弃要接话了，双手在看不见的桌下攥拳，内心唯一的想法就是——顾明磊你今晚死定了。
“好巧啊，真的好巧。”宋忱咬牙微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化解尴尬。
“干什么呢，能不能好好坐？”
还是陈蓉出面，将顾明磊按回椅子上。
顾轻舟又暗自松了口气，谢母上大人救命之恩。
宋忱的想法与顾轻舟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一个是怎么被拜年还能碰到粉丝，一个是怎么拜年还能碰到偶像。
顾明磊向着宋忱坐下，显然意犹未尽。
“爸爸，这个哥哥打王者超级厉害的。”顾明磊朝顾长烨炫耀，仿佛那就是自己的成绩。
一些有关顾轻舟不好的记忆被带起来，她曾在高中时因为彻夜打王者而和老爸闹翻。在顾长烨的观念里，打游戏就是娱乐，是学习的累赘。
但他今天开眼了，有人靠打游戏年入十几万，在这个偏远的小县城堪称天文数字。
“就是王者荣耀啊？”这回他换了宋忱能听懂的普通话。
宋忱点点头，轻声应到：“嗯。”
“那哥哥带我打排位吧，带我打排位吧。”顾明磊撒起娇来信手拈来，再次把手机横过去摆在宋忱面前，骄傲的展示他的巅峰赛分数——两千三，一个四年级小学生加一个女大学生实力的极限。
顾长烨本想暗地里提醒一下他，别在亲戚家这么无法无天。刚刚想开口，宋忱却快他一步，笑起来温温柔柔的，顾明磊也着实给他惊喜了一下。
“这么厉害啊？来来来，你带我。”说罢他就从伸出桌被下藏着的手，拿起手机解锁的动作行云流水，在顾轻舟眼里更是别有私心的美神降临。
他的手指本就修长，骨节分明，炭火的作用下关节泛起微红，点亮手机屏幕的同时，顾轻舟错觉是他的手在发光。
顾长烨见势，没打算继续管儿子，重新捡起和大伯的话题，聊起出门采购的新伯母。
顾轻舟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总算放过她了。
但她的注意力依旧在宋忱和顾明磊身上。
宋忱问:“巅峰两千三了，排位咧？”
顾明磊:“排位我姐打的，荣耀。”
宋忱转念一想，能排。
于是他又问：“你叫啥我加你。”
“Q区的，我叫——”顾明磊的声音带着顾轻舟的心咯噔一下，“宋忱要拿冠军。”
宋忱眉头一皱，这ID听着过分耳熟。
在加好友一栏搜索，系统却显示对方已经是自己好友。
想起来了，顾轻舟也想起来了。
一个星期前的晚上，顾轻舟和宋忱有过交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