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了、梳妆打扮了,顾闻莺跑去哥哥屋里。

    “走。”

    “去哪儿?”

    “当然是去桓家。”

    顾知鹤大概知道了她要做什么:“你这么一闹,咱们两家可彻底崩了。”

    “说顾家不行,果然是真不行了。”她鄙夷地说,“怎么,只准人家打上门,不准咱们扇回去?”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这还用教?不是无师自通么。”

    其实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顾柳就这样,她作为一个AI最擅长学习了,自然是有样学样。

    顾知鹤想了想:“今天桓家可是摆酒请客的。”

    再过几日,桓云又要去征战“新人王”了。

    所谓“新人王”,是棋界的头衔之一。棋坛高手如云,也有诸多头衔,“新人王”“名人”“棋圣”这三个头衔更是真刀真枪打出来了。

    “新人王”赛,凡是十八岁以下入品棋手均可报名,单败淘汰制方式决出前两名进行决赛,三番棋定胜负。

    新人王虽未必是眼下的天下第一,但少不了是日后的天下第一。而咱们桓少爷已经蝉联三届冠军,笑傲新人无敌手,大概月底就又准备启程了。

    “吴中有名有姓的人家都会去,顾家也是收了帖子的。”

    “很好。”顾闻莺拍多,“人不多还没意思呢。”

    打脸,打的就是一个众目睽睽。

    ……

    众所周知,围棋制霸第一关,就是得有个冷门姓氏。

    柯洁、时越、连笑、辜梓豪、於之莹、戎毅,这几个虽然姓氏上并不常见,但好歹字都认识。而芈昱廷、柁嘉熹就看得人两眼一黑了。

    《芈月传》没出来之前,怕是大半的人都没见过这个“芈”字,更加读不出来。

    在一群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中间,这样的姓氏实在是给人一种“金陵岂非池中物”的感觉。

    从这一点上看,桓家果然是天生该在棋坛上风风光光的。

    今日,桓家门前络绎不绝。

    桓老爷一边招呼客人,一边皱眉问:“老六人呢,这么大事儿,他自己不出来?”

    “大人您不知道,六少爷昨天从顾家回来之后,跟丢了魂儿似的,连晚饭都没吃。”

    桓老爷猜到儿子是去顾家退亲了。

    “这小子心眼儿全用在下棋上了,顾远昨日在外呢,他这婚怎么能退的掉。”

    他如今春风得意,自然也看不上老父亲多年给儿子定下这婚事。

    “顾家如今也就剩下个空架子了,画画么、原本也出不了什么人才。”

    只是如今因他这身份,若硬退了这亲事,怕是让朝中同僚么暗地里使绊子。

    照他的想法,就该顾家自己识趣儿,主动来把亲事退了,没想他们脸皮还挺厚的。

    “赶紧让他过来。”

    桓云已经在棋室坐了一夜,听到小厮的传话,只淡淡说了句:“我知道了。”

    “六少爷,您……昨晚没睡?”

    桓云何止是没有睡好,他完全就是一夜未眠。他也把白天与顾闻莺下的棋复原了一遍,一颗棋子、一颗棋子的推敲。

    推敲完这盘棋,天色已然大亮,他看着青中泛白的天空,心像是被一盆冰水给浇透了。

    “竟会……竟会这样完美?!”

    这盘棋对方运筹帷幄、竟然没有一点失误,每一个棋子都落在它绝对应该下的地方。

    人生如棋局、棋局如人生,漫漫长路、怎么可能绝对没有一点失误?

    双方对弈、比拼的不过就是谁的失误更少而已。

    若说半点失误没有,那不是人、简直就是神了!

    桓云学棋以来这十多年,对局过许许多多的高手。

    也有输得很惨的时候,也有他回去彻夜不眠反思的时候,但是不管怎样,他都知道对方是人,他是有破绽的,是可以被击败的。

    也许他还不行,但别人可以。也许现在的他不行,但以后的他一定可以。

    可昨天的这局棋,他竟找不到对方一点点疏漏。

    “我不信!”

    不信这世上竟有这样的人。

    侍从见自家少爷起身,以为他终于想起今天的大事了,不料桓云却说:“给我套上马车。”

    “公子,客人们都在前面等着呢,您要出门?”

    “去顾家。”

    “可……顾家的人已经来了啊。”

    “什么?!”桓云大吃一惊,“他们已经来了?顾家的谁来了?”

    “是顾家的三少爷和九小姐。”

    桓云一个踉跄差点就要摔倒,还是侍从扶住了。

    “他们……他们没说是来干什么的?”

    ……

    “大家听好了。”顾闻莺清清嗓子,“我是来退婚的。”

    坐下一众人都惊呆了,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

    就连顾知鹤也俏脸一红,心想退婚就退婚,也不用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声嚷嚷吧。

    咱们顾家那也是书香清流,做事有分寸的。

    他扯了扯妹妹的袖子,闻盈回瞪了他一眼:“别闹。”

    “你说什么?”桓老爷缓了好大一口气才说,“你还上我们家来,要退婚?!”

    这真是反了天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光他不信,旁边好几人噗嗤一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怎么,只准你们上我家退,就不准我到你们家来?”顾闻莺冷笑,“做人可不能太双标。”

    从前她只是一个纯洁的AI时,只有计算没有感情。

    别人来退婚那就退呗,要么答应、要么不同意,并没有羞辱二字。

    像这样来来去去玩的花的,果然还是只有人类才干得出来的。

    桓云刚过来,就听到顾闻莺说的退婚这一句,脸色一白。

    他昨天是被棋局给惊呆了、大脑失去了正常的思考。如今一想,顾闻莺她明明也不喜欢自己,为什么不直接答应退婚的事?

    现在知道了,她这是要专门上门来羞辱自己的。

    至于她会怎么羞辱,他也心里有数了。

    顾闻莺眼尖,一眼就在人群后瞧见了桓云,朝他招了招手。

    “少爷,快来快来。”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了过来,桓云的脚像被灌了铅一样。

    见他不过来,闻莺只好自己拨开众人走过去。

    两人四目相对,桓云的眼中有深深的不解和怀疑。

    “听好了。”顾闻莺说,“我要退婚。”

    桓云仿佛没听见,只说:”我要和你再下一次棋。”

    “好。”

    顾闻莺心想昨天我还是手下留情的,不算是指导棋也差不多了。

    今天么,就让你死的明明白白。

    其实昨天的那局棋,她固然是没有尽全力,但桓云一开始也是走了神,算不得两人百分之百的水准。

    现在就不一样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桓云的眼中充满杀气,看样子是要拼死一搏。

    顾闻莺说:“若我赢了,那我就要退这个婚。”

    她目光炯炯看着桓云,腹诽:他不会像昨天自己说的那样吧,为了争口气不肯退婚,这样一来一去、那就没完没了了……

    “我赢了、我也要退婚。”

    不管谁赢谁输,这个婚事都非解决了不可。

    只是若顾闻莺赢了、那就是她不肯嫁,若是桓云赢了,那就是他不肯娶,这意义可是不一样的哦,事关面子问题。

    闻莺慢悠悠地说:“要不要我让你三五个子啊?”

    这话,可正是昨天桓云说给她听的。

    其实昨天说这话时桓云也是并没有坏心,但今天听在耳中实在是分外的刺耳。

    平心而论,从昨天的那局棋看,他与顾闻莺的差距,有可能甚至都不止两个子。

    他说:“分先吧。”

    下围棋黑子先行,至于谁执黑谁执白,就需要先猜子了。

    对弈是个高雅的活动,双方石头剪刀布可不行。所以,一般是由年长者抓一把黑色棋子在手里,而另一方猜单双。

    猜单就放一颗白色棋子,猜双就放两颗白色棋子。

    如果猜错,就执白色棋子,如果猜对,就执黑色棋子。

    执黑有先手优势,按照现行规定需要贴目。在这个规则下,反而执白者胜率更大一点,大概百分之六十。

    桓云伸手抓了一把棋子,闻莺猜对了,由她执黑棋。

    她也不犹豫,直接落子天元。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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