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明白就好。”

    待衣襟一松,赵瑾予这才站直,随意理了理,他道:“还望殿下出去之后,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下官方才说的话。”此时事关重大,他已经算是冒着死罪透露了。

    楚攸宁这才反应过来,此次贪污案淑贵妃有参与父皇或许早就知道了,所以春日姑姑才没有被抓,原来都是父皇授意的,可是为什么......

    霍轻见她愣在原地,解释道:“殿下,我等都是为天子办事,唯主子的命令是从。这也不能怪大人....”

    楚攸宁打断他,质问道:“可这样就不怕此事过后让秦家更加难以掌控吗?他们私底下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秦家子弟仗着家室在京城欺男霸女,为非作歹,我想大人应该也清楚。”

    她不明白父皇为何这么做,竟然能宠爱到就此放过底下蠢蠢欲动的臣子,留得他们横行霸道。

    前世,秦家的那位少爷可比她还要臭名远扬,纳了十几个小妾,一有不顺心便打死或者发卖,强抢民女更是可恨至极。可是这种大恶之人却没有得到报应,在城破那一日投敌叛国,苟且偷生。

    “殿下别生气。”

    赵瑾予眼底毫无波澜,他轻声道:“这是圣上的旨意,下官无权干涉。但劝您以后还是不要继续追查下去,安稳的待在皇宫里,知道的越少越好。”

    他垂下眸子,这世道原本就是不公平的,想要公道,没那么简单。

    听他这话一出,楚攸宁抬头瞪着他道:“不可能。我楚攸宁生来睚眦必报,就是要死磕到底。”就算是天子又如何,总有一天她会让秦家倒台,再也爬不起来。

    赵瑾予眼底闪过一丝惊愕,随后眸光微动几分,嘴角勾起不明意味。

    楚攸宁不曾注意到,眼底发狠,坚定道:“是他们图谋不轨,害人在先,我岂能当缩头乌龟?良善之人无处申冤,而这等奸臣却怡然自得,逍遥法外。”

    她认真道:“若无人站出来,那这世道便真的再无公道了。”

    此话一出,刑室里鸦雀无声。

    霍轻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外人这么说或许有说大话的可能,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这位七公主就一定会办到。此等胸怀,这真的是那位娇纵的七公主吗?

    “世人都说七公主跋扈张扬,品性难琢。如此看来,也不能听信他人一面之词……”赵瑾予若有所思道。

    楚攸宁淡淡道:“外界传我的流言颇多,至于我真正是何品性,谁又会在乎?”

    赵瑾予眼眸微动,似乎想到什么,轻笑道:“…说的也是。”

    楚攸宁视线扫过他的衣襟,因为方才自己一时冲动才拽了他的衣襟,此刻看着稍显凌乱,但她已然没了方才那般气焰,想到这不敬之举,顿时脸上浮现尴尬之色。

    只是拽衣襟的过程中,注意到脖颈处似乎露出了一根红绳,也不知那具体是什么……

    还未等她细想,这时陈云起突然在刑架上剧烈挣扎起来,看着楚攸宁张嘴想要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沙哑刺耳的声音。

    霍轻呵斥他安分点,楚攸宁却瞧出不对劲。她走上前,迟疑道:“……你可是有什么事想告诉我?”

    此话一出,陈云起瞪着双眼疯狂点头,身上的铁链也随着动作发出声响。

    见状楚攸宁急忙让霍轻松绑,并让他拿来纸和笔。对此霍轻看向自家大人,赵瑾予轻抬了抬下巴,这才敢给人松绑,只留下双手间的手铐。

    陈云起颤颤巍巍的拿起笔在纸上写着,一旁楚攸宁的视线紧随其后,赵瑾予坐在凳子上,同样看着两人,他倒要看看陈云起还能写出什么东西来。

    不一会儿,陈云起写完后便把纸张递给楚攸宁,她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冬宴,有刺客混入,青雁阁。

    楚攸宁在看到最后的那三个字,眉头下意识蹙起,另外两人亦是如此。因为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青雁阁只要价钱出的够多便能为你做事杀人,行事诡异,踪迹不定。

    只是每次都会在杀人后留下一只纸折的青色大雁。

    前世,她也只是听江裕书提起过,听说后来江湖上就再也没有这个刺客组织的消息了,宛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原因不知。

    楚攸宁问道:“他们混入冬宴,莫非是为了刺杀谁?”

    前世,自己因落水一事大病不起,因此错过了冬宴,虽如此,却也不曾听说宴会上闹过刺客。也不知是否因为她重生的缘故,使得这一世发生了改变。

    只见陈云起在纸上缓缓写出人名:何行之。

    霍轻解释道:“这是近日刚上任的首辅何大人,听说此人公正清廉,心直口快,因此在官场上惹了不少仇家。”

    原来如此,这也就不奇怪有人想要他的命了,楚攸宁心道。

    询问陈云起可否知道是谁想要此人的命,可惜他摇了摇头,自己也只是恰巧得了一些风声,知道的太多会招来杀身之祸,只可惜如今也是难逃一劫。

    想到这里,他猛地在楚攸宁面前下跪,这架势任谁都看得出来在干什么。

    楚攸宁还未反应过来,赵瑾予却冷笑一声,他道:"陈大人,莫不是今日殿下在此,你岂非打算就此隐瞒不报?此事罪加一等,竟还想要求情?"

    陈云起眼底害怕,张大嘴巴,因为无法说话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他听的心烦,斜睨过去,眼神阴沉,陈云起一下止住了动作,他忘不了自己的舌头是被谁割下的,害得自己生不如死的人就在眼前。

    瞧他这般仇视的眼神,赵瑾予反而觉得好笑,状似不经意提起:“对了陈大人,你儿子好像就在隔壁。需要下官将他带过来,好让你们父子二人团聚么?”

    闻言陈云起双眼猩红,死死瞪着他,那样子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赵瑾予却仿佛没看到一般。

    “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那几句话,这么多年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用食指戳了戳耳朵抱怨道。

    霍轻嘴角抽搐,心道他也有所感。哪个进到这里的犯人不骂他的?想想,好像有:皇上的一条狗、阴阳人、好狗恶犬…….诸如此类,数都数不清。但骂得最多的还是“皇上身边的一条狗”,可惜人家根本就不在意。

    难怪这位大人的名声不怎么样,这般的杀人诛心,谁不想将他千刀万剐,楚攸宁心道。她看向陈云起,承诺道:“陈大人,你既然肯告诉我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在父皇跟前为你求情。”

    闻言陈云起激动的立马下跪朝她磕头,老泪纵横。皇上不想让别人知道案子跟淑贵妃有关,所以当他得知陈平死后,害怕自己也会因此被灭口。

    方才听见七公主的那一番话,他只能抱有希望试一试。

    楚攸宁连忙让他起身,身子颤颤巍巍,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

    她在这里待的太久也实属不妥,楚攸宁让霍轻派人好生看着陈云起。随后从里面出来,长叹一口气,刑室里潮湿沉闷,出来后感觉身子都轻了许多。

    身后的赵瑾予却蓦地出声,他道:“下官劝殿下还是不要轻易做出承诺,陈云起贪污本身就是大罪,若因此逃过一劫,对百姓做何交代?”

    楚攸宁停下步伐,她转身道:“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说到底他的家人又何尝不无辜?虽说享受了千金石禄,但不知者无罪,也要给他的家人一个机会才是。不过,我自然不会让他逃过应有的罪责。"

    这倒是让赵瑾予有些诧异,他挑眉问道:“哦?那殿下想要如何做呢?”

    却见她笑道:“这个大人放心,我楚攸宁做出的承诺就一定会做到。”

    闻言他的眸光沉了下去,不知在想什么。

    楚攸宁看着他道:“既然知道了青雁阁要在冬宴上行刺,还希望大人加派些人手,查出混入其中的刺客,保证大家的安全。”

    闻言霍轻拍胸脯笑道:“殿下放心,有我们镇抚司在,定让那些刺客无处遁形。”如今他对此刻的七公主是另眼相看,果然凡事还是不能看表面。

    赵瑾予躲过视线摸了一下鼻子,道:“在此之前,陈云起招供出了与此案相关的其他官员。昨晚我都看过了,这些人当中或多或少巴结过秦家。”

    “但有一个人,殿下或许想不到。”说到最后他笑着拉长尾音,令故意惹人心急。

    “是谁?”楚攸宁问道。

    “安王。”

    此话一出,楚攸宁眼底震惊,道:“三哥?”

    她猜想过或许是朝廷中某位权势遮天的人物,却没想到这个人会是三哥。

    可若想一想,大皇子身负绝症,太子之位空缺,如今能当选的只有两位王爷,三哥安王四哥晋王。为了当太子而拉拢势力,倒也算合理。

    赵瑾予点头道:“下官派人调查过,他们书信往来不是一日两日了,大概从几个月前开始便有来往。”

    她手抵下巴,思索道:“那这么说,秦家是选择站在他那边了。”三哥是出了名的精打细算,秦家如日中天,有他们的势力,太子之位更胜一筹。

    他轻描淡写道:“嗯,不过这招供书一旦呈到皇上跟前,安王殿下怕是再难当选太子之位。”

    楚攸宁不假思索道:“父皇生性多疑,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霍轻道:“这陈云起被抓,安王殿下想必十分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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