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时光自指尖流逝,夜色微深,凌云木手倦抛书,问陆舒客现在何处。

    来者却报他仍在无愁阁。

    眉头一蹙,眸底之间闪过一丝不耐:“竟不知他何时也成了酒鬼。”

    虽是这般说着,却径直起身离开案几,朝门外夜色而去。

    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上,泛起淡淡柔光,一丝寂寥划过心头。

    周边风吹竹动,沙沙作响,耳边又有虫蝉啼叫,不多时这吵闹的啼叫之声转而化成人间烟火之声。

    凌云木下了马车,在无忧阁门前站定,四顾左右见身后无人跟随,方才跨过石阶入阁。

    她带着一蒙面轻纱,只余下一双略显冷淡与桀骜的美眸在外,瞧人时,让人心生胆寒,周身气质更是不敢让人怠慢了去。

    “客官,您要点儿什么?”小二点头哈腰道。

    凌云木扫视一圈,最终在东南角落处锁定那人身影,见那人已有醉意却仍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灌酒,不由得心头冷哼一声,道:“那男子喝了多少酒?”

    小二回道:“约莫已有十多瓶了。”忽而眸光又是一转,笑嘻嘻道:“姑娘可这位公子的熟人?您看他而今神志不清烂醉如泥,却并未付齐酒款。您看……”

    话虽是未说完,然而意思不言而喻。

    抬手之间给出一颗金豆子,那小二见了双眼瞪大,拿在牙齿间咬了咬,见是真的喜得屁滚尿流,这时还不忘招呼道:“姑娘,可要给你备下上好酒水来?”

    “不用。”她摆了摆手,说话之间径直朝陆舒客方向而去:“提几瓶好酒来。”

    小二:“得嘞!”

    忽而鼻尖跳跃着熟悉的淡淡檀木香气,陆舒客一愣,想起此前的点点滴滴,不由得欲仰头再饮下一杯酒来,似乎这样便可以压制如杂草般疯狂滋长的思绪。

    凌云木见状出手自他手里夺出,陆舒客眉头一蹙,也不抬头,自顾自又取了一盏酒杯,作势又要再斟再饮。

    凌云木却不惯着他,将杯中之酒泼在他脸上,居高临下望着他,不带丝毫温度,眸底却藏着一抹连自己都没发觉的复杂情绪。

    蹙眉:“醒了没?”

    凉酒泼面,陆舒客愣了愣,果真停了动作,旋即抬头望向始作俑者,却见一人以轻纱拂面,身形若竹,月光倾洒其身,宛若自天上下凡的仙女。

    “怎么,不认得我了?”凌云木轻挑眉梢,俯身坐于他对面。

    陆舒客呼吸一滞,半醉半醒,他忽而抬手要扯开她面上轻纱,凌云木蹙眉,毫不留情捏住他的手。

    “都这样了还不老实,竟不知我是谁吗。”凌云木讥讽道。

    她手里握着他骨节分明的手,眼睛望着他清瘦的脸庞,微不可见的闪过一抹心疼:“你怎么瘦了那般多。”

    他身躯微动,要挣脱她的桎梏,凌云木本就没有强迫他之意,他稍一动作,她便松了手。

    陆舒客醉眼朦胧的望着她,眸中似承载星河万物,韵泽流光,睫毛似扇一下一下磕在眼窝深处,直教人挪不开眼。

    嘴唇上还残留着些许莹莹酒珠,绛唇含白玉,随着他一张一翕间,热气流淌。

    偏他眉眼出尘,蕴含着山谷清幽之气。

    凌云木:“跟我回去。”

    陆舒客一动不动,他眉眼低垂,如一尊佛像般一动不动。

    凌云木不禁在心头戏想,他若是佛像,也是个清隽秀丽的佛像。

    “怎么,这京都莫非还有留你之地不成?”见他无有丝毫动作,心头划过一抹不悦,冷冷道。

    “且随我回去。”说罢便去拽他胳膊,出乎她意料,陆舒客并没有丝毫反抗,极为顺从的随她出了无愁阁。

    二人便上了马车,马车内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二人相对而坐,陆舒客一身酒气,熏得凌云木脑袋亦有些晕乎乎的,然又不能掀开车帘以透气,便只得这般受着。

    马车一个踉跄,陆舒客一个“不稳”便扑她她怀里,他身体极热极烫,脑袋蹭在她胸前,鼻尖吐气如兰,凌云木眨了眨眼,耳根微红,反应过来后便用膝盖顶了顶他,却不知顶到了何处,只听得他发出一声隐忍的闷哼。

    凌云木蹙眉:“死鬼,起来。”

    他顺从起身,却在她旁边落座,如此倒显得二人之间略有些拥挤,闷热。

    凌云木深吸了口气,翻了个白眼正要扭头呵斥,却见他笑呵呵望着她,她一怔,他便见势将手覆在她手背上,在她耳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灼热气息铺洒在凌云木颈间,引起阵阵痒意。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说着,趁她不备将她面上轻纱揭下,露出一张姣好脸庞。

    酒气肆无忌惮呛入鼻腔,不由得捂住口鼻,瞪了他一眼便要弯腰往他对面坐去,谁想陆舒客忽而握住她的腰稍稍一按,凌云木吃痒,跌了回去,正好坐在他身上。

    “好啊你,陆舒客,你装醉。”她咬牙却仍控制着音调,气得胸腔起伏不定,眸若寒剑朝他射去,然气氛旖旎,二人鼻尖几近相碰,却没有发挥本应该有的骇人效果。

    脊背贴着他的胸膛,凌云木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跳动着的一颗心以及炽热的温度,不由得头皮发麻,作势又要离去,他却像是拿捏了她的弱点一般,修长有力的手似有若无般握着她的腰肢,只要她稍稍一动,便是一阵痒意传来。

    凌云木深呼了口气,威胁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他挑眉,眸光之中划过一抹戏谑,嘴角微勾,哪里有丝毫惧意?

    他贴在她耳根处,眸光却是望向对面那因微风而掀起一角的锦帘,锦帘随风跃动,却没有带走车内丝毫温度。

    “……你若不想让人知道身为准太子妃的你,半夜与男子私会,同乘一辆马车……”

    复而又打量了一番二人亲昵姿态,哼笑一声,几乎将她整个人搂在怀中,语气之中却不乏威胁:“阿云还是莫要妄动的好。”

    “你!”凌云木正要发作,他抬手抵住她的唇,眼睛中带着零星笑意,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小声一点,太子妃。”

    “……”

    “呵,你倒是不恨我。”凌云木寒声道,也歇了心思,索性靠在他怀里,他微微一怔,没想到会有这番动作,身上被人倚靠,难得有一丝心安。

    “恨……自然是恨的。”他眸中温存尽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侧脸。

    “可是我更恨的是你弃我而去……”他抱着她的手愈发紧了些。

    凌云木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口出讥讽:“倒是个痴情种,看来今日我就不该来,反而惹祸上身了。”

    他将下巴抵在她发顶,一语不发,眸底情绪翻滚,良久,才道:“你很喜欢这根兰花簪。”

    凌云木:“……”

    “我以为你会丢了它呢。”陆舒客试探道,觑着她面上神色。

    神色微动,抬手取下发簪,乌丝散乱:“也是,便还你罢了。”

    陆舒客幽幽望着她,眸底情绪晦暗不明,看着她递给他的兰花木簪,瞥开了眼:“此簪既已送去,哪里有再收回之理。”

    凌云木眼眸一转,忽而念及一事来,咯咯笑着:“自来了京都,我倒是听了一事。”

    陆舒客不语,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说是发簪乃是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若男子送女子发簪,便意味着……”

    陆舒客心中一动,她倒是终于知道了,送她之时他还纳罕怎地她如此爽快,竟丝毫不推辞,原是不知。

    陆舒客挑眉:“所以,现在你知道了?”

    凌云木点了点头,将簪子放在他手中:“此簪你还是好生留着,送于与你携手同行之人才是。”

    “簪既已送出,岂有再收回之理?你只管戴着便是,若有人问起,大可说是你自己之物。”

    凌云木心头划过一丝异样,她方才也不过是试探他是否收回罢了,思索之间,他已抬起手来,为她簪发,动作极为轻柔,神情专注而细致。

    凌云木:“……”

    陆舒客:“你与太子何时认识的?”

    “怎么,想套话?”眸间冷意一闪,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

    “只是想知道罢了。”他靠在她肩头,嗅着她身上木香,眼眸半睁半合。

    二人无言,及至凌府门前,马车缓缓停下,凌云木一跃而下,吩咐车夫将马车移至后院,便可回去歇息,车夫应了。

    待她走后,凌云木款步挪至后院,却发现太子早已等候多时。

    陆舒客掀起窗帘,瞧见的便是二人相会这一幕,心头不由得升起一股妒意。

    凌云木微微一惊,三步并作两步来至她跟前,道:“殿下怎地来了?”

    太子眸光幽深,示意她落座。

    “东凌与大晟历来拳脚相向,上次东凌大败距今不过十载,而今又蠢蠢欲动,要派公主前来和亲。”她眉眼冷冽,棱角分明的脸庞划过一抹沉思。

    “和亲?”凌云木眉头微蹙,有些疑惑。

    太子点了点头,起身望向月光,负手而立:“怕不过是为了窃取我大晟情报。”

    “殿下在忧心什么?”凌云木眉眼冷静,知道她话未说完,望向她的背影,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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