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媳妇笑容更大了:“听闻回来的人说,是大姑娘在入宫小选的名单上了,明年八月进宫选秀呢。”

    薛姨妈听到内心的期盼成真,笑的合不拢嘴,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赏。”

    这也是自从薛家家主去世之后薛姨妈费尽心思与尚在京城的王家周旋后的结果,薛姨妈毕竟不再是懵懂的少女,薛家主在时两个儿女的婚事自有他做主,如今薛家主因病去了,儿女的亲事也就落到她一人头上,可她一个寡居妇人,有何能耐?只好跟因病致仕回到金陵原籍的大哥商量。

    可大哥一盆冷水就把她的心浇的冰冷透骨,他说宝钗一个父亲故去的皇商之女只不过能嫁给皇商,若是想嫁给朝中的世家充其量运气好做个继室罢了,薛姨妈当然不愿意,她青春貌美的女儿怎么只能有这样的结局,想她和姐姐同是王家的女儿,姐姐嫁到了贾家如今执掌中馈,她嫁到中书舍人之家当年也是天子近臣,怎么十几年过去,姐姐的女儿再不济也能入宫为妃,她的女儿只能嫁给皇商?

    选秀,入宫?薛姨妈记起家主在时听闻贾家把女儿送入宫中,也曾说自家也有此资格,只是送入宫中苦楚,他实在不舍得如此对待女儿,可今时不同往日,除了把女儿送进宫中,她竟然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在与京城书信联系了一年多之后终于等来了好消息,先时京中的消息说皇上并未打算此次选秀之意,后来传出消息说是要选伴读,今年宝钗十四,逢到正经选秀的年月就十五了,若是此次不去,三年之后宝钗就不能遴选了,所谓没鱼虾也可,伴读就伴读,王家把宝钗的名字递了上去,若是宝钗能被选上,虽然是选公主伴读,也是大好事无论是进宫为妃还是将来能找个宗室子弟都是一桩美事。

    薛姨妈心下松了一口气,薛蟠却跳起来嚷嚷道:“什么,要把妹妹送进宫?那有什么好的?”

    薛蟠这一嗓子,着实把薛姨妈吓了一跳,待听清薛蟠说的是什么之时,薛姨妈把脸一拉,黑着脸道:“你胡嚷嚷什么,进宫又有什么不好?”

    薛蟠两眼发红:“入了宫之后,哪里还能再见呢,妹妹在家金尊玉贵的长大的,怎么能去伺候别人?”

    见母子两人吵架,来报喜的媳妇也不敢大声说话了,薛姨妈黑着脸对他道:“你懂什么,你妹妹这次去选选的是公主伴读,之后遇见的便都是皇家宗室之人,可是一般人都碰不见的,你才多大的人,遇见过几个人,听到人家巴巴几句就来胡说,殊不知他们说的可都是酸话,他们说是这样说,你让他们的姐妹女儿去入宫选秀,还轮不到他们呢,如今你能去你说这样的话,可别笑死个人,你信不信若是让她们能去,她们抢破头都愿意呢。”

    薛蟠被母亲这样一说,颇觉得有些道理,顿时有些没了主意,只不过嘴上不肯服输。

    “入宫又有什么好的?”

    薛姨妈便问:“你可别不信,不然你去问问,那些说入宫不好的人家,家里可有女子入宫?知道朝廷的官衙的门都朝哪边开,见识过几件好东西?”

    薛蟠顿时没了声音,他认识的外面的人,见识还不如他呢,都是想着法子从他手里要东西的,因此也不说话了。

    薛姨妈见薛蟠服软,心中一喜,自从薛家主去世,薛蟠没了父亲之后,行事愈发大胆,竟有些无法无天起来,以致隐隐有些不能服管,且薛蟠文不通墨,武不能打,肯别提经商一事了,连个算盘都不认得,也不能像他父亲一样守住家中的基业,因此她时常为如何教导薛蟠而操心,变着法子的规劝薛蟠,偏薛蟠也不服管教,今日难得见到薛蟠服软,薛姨妈趁热打铁道:

    “你这孩子还要问为什么,难道你妹妹入宫选秀,不是为了咱家?我不求你能多上进,只求你能保住你父亲的基业,保咱们家一世无忧,也就够了,谁知道也不能,你父亲去了之后,本该有你掌家,谁知道你不是今日去这里玩就是明个去那里耍,逼得你妹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在家里替你料理账务,倘若她是一辈子不嫁人也就罢了,终究有许多不能出面的场合需要去料理,她不能如同你一般出面,到底我也不忍心让她一辈子不嫁人守在家中,如今你妹妹去选秀也是为了咱们家再复起,你不不好意思你妹妹担了家业也就罢了,还把话往我们心口上戳,但凡你肯上进一些,我们何至于此?”

    薛姨妈本来只是演演戏,想压一压薛蟠,谁知到了后来心中的悲伤越来越大,一面数落,一面哭个不停,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宝钗见到母亲哭了,走上前替母亲擦拭眼泪。

    薛蟠听了,面色骚红,大为尴尬,竟然不发一言跑了出去,直走到二门处才觉得畅快一些,脸色才好看许多。

    薛蟠能抵抗得住薛姨妈的唠叨全靠自己的心大,竟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刚刚薛蟠在薛姨妈的院子里面还面红耳赤,一出来就渐渐自己调理好了,也不觉得多羞愧了。

    正要喊人去备马他好出去松散松散,谁知道听到二门处的小厮在那里闲聊,他本来无意偷听,正要说话便听见其中一个语气嘲弄道:“我要是太太,我能把这些东西摔到贾家的脸上,指着贾家的鼻子骂他们狗眼看人低,谁能像太太似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呐。”

    这又勾起薛蟠的火来,他能抱怨薛姨妈在于薛姨妈是自己的娘,别人是什么东西,敢在背后吐槽太太,他跳出来不由分说的一人跺了一脚,只把小厮们都踹到在地躺在地上直哼哼,见到是薛蟠也不敢说什么,只求薛蟠大人不记小人过,将他们轻轻放过才好。

    薛蟠今日一直气不顺,便嚷嚷着让人备马出门,薛蟠的两个长随一个叫薛贵,一个叫王喜,听见赶紧跑来,薛贵祖孙几代都在薛家,见薛蟠气不顺恐他在外惹是生非忙道:“大爷这早晚又要出门,大爷这几天天天在外面,好不容易今日待在家里也该好好的陪陪太太才是。”

    王喜是王家送来的仆从,素日和薛贵不对付,见薛贵劝薛蟠,知道薛蟠想来喜欢这些谄媚:“呸,你算哪根葱,大爷给你几分好脸色,你就敢管起大爷来了,咱们家自然是大爷做主了,大爷你甭理他,我让小么给你牵马。”

    薛贵知道王喜自来便是如此无法无天的人,且一味只会讨好薛蟠,因此薛蟠也乐意听他的,今日又要顺着薛蟠的话,他若是不跟上怕他们又捅出篓子,因此只得跺跺脚,跟了上去,谁知道此次薛蟠出门竟然捅了惊天的篓子,王喜也逃得无影无踪,惹得薛姨妈抱怨,宝钗垂泪,这便是后话了。

    再说回贾家,贾家自从十一月七日送了林家薛家的人走了之后,一连两三个月,事情层出不穷,天大的事情仿佛都集中了这几个月。

    十一月二十七日贾政生日,当天得知家里的大姑娘元春被封了贤德妃,举家欢欣,十二月三日,宁府中贾敬的继室田氏去世,贾敬一心求道,也让田氏跟着他到庄子上清养,没有继续住在贾府之中,如今田氏去世,贾敬也一概不管,只让贾珍等操办,恰逢尤氏生病便请了凤姐代为操持,凤姐果然能力不俗,恰逢又是腊月,操持采买,往来生日,络绎不绝,凤姐忙得脚不沾地,但将两处都操办的妥妥当当,下人们无不叹服,直接坐稳了当家奶奶的位置。

    这一连几月生日也多,又赶着年节,还要安排王夫人到各家的出门应酬,能让王夫人出门应酬的也不过是几个王爷,国公府上,但是架不住人家多,也把王夫人忙得连轴转。就这样凤姐还能把出门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一应普通的人家俱给推了,还给了贾母王夫人休息的时间;王夫人一发把家中事物都交给凤姐打理,过了元宵,又是各处的库房登记清洗回收,好不容易到了二月,家中的事情没那么多了,王熙凤暂时才能略歇一歇,谁知薛家的仆人入京又带来两个消息,一个是连元宵还没过完,初七一过薛家一家便已经动身往京城里来了,随便一路上去往各地查账,预计到五月中旬能到京城;第二个消息便是在腊月里薛蟠的仆从失手打死人了,薛姨妈给京城里面递信,请王夫人帮忙求贾政遮一遮。

    这可是大事,凤姐吓了一跳,赶紧告诉王夫人,这可把贾府差不多掀翻了天了,本来王夫人就对让薛家的女儿再进宫选秀有些气闷,谁知道又出这样的事情,好歹的亲戚家,赶紧找贾政来商议此事,贾政赶紧找人去打点,这是个大事,不出半日,整个贾府上上下下俱已知道了此事。

    贾政趁着这事把贾珍、贾琏、宝玉都给狠狠的斥责一通,让他们都紧些皮,别做出辱没祖宗的事情来,这些日子贾政一逮到机会就要骂一下宝玉,这日贾政沐休,宝玉和迎春、探春、惜春、黛玉一同来给贾政请安,贾政看到宝玉就想起薛蟠纵仆伤人的事来,又狠狠的责骂了宝玉一通。

    宝玉无端被骂,心中十分委屈,但又不敢辩,王夫人心疼宝玉挨教训跟贾政求情:“老爷,小心气大伤身,若是宝玉真有什么错老爷再教训他也不迟,如今宝玉没错老爷骂他岂不是让宝玉委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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