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跪坐在地的椿芽,颜书神色有些恍惚。

    是椿芽一步一步的设计,将她推落井下,让她发现井底的青茶和何璇二人,进而引辑定司的人抓住周大周牙二人。

    可那一晚,为什么筱筱会突然死去,极大的可能,是椿芽杀了洪不全,筱筱为了保护椿芽,自杀认罪!

    刘妈妈跌坐在地,她抱着椿芽,神色痛苦:“椿芽并没有做错,大人你们有证据,是,那晚椿芽确实是去了琴楼......”

    “筱筱是我收留的孩子,我们这行虽然爱钱如命,却也不是谁的钱都爱,当初椿芽和筱筱相认时,我就劝筱筱赎身,去跟椿芽这苦命的孩子好好过些平淡的生活。”

    刘妈妈哑声道:“......可就在这个时候,椿芽在后院,撞见了周牙非礼来芙蓉酒楼客居的女子。

    椿芽不放心跟了上去,就发现了酒楼的地窖。在这个时候,她被周大发现,周大周牙活灌她炭火啊...二人硬生生将她折磨得丢了半条命,等......”

    话说到这,刘妈妈哽咽了一下,“......等到两个月后椿芽再来找筱筱的时候,人已经哑了、手指也断了四根.....她还是个没及笄的小姑娘......”

    “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报官?”崔策问扫向身侧坐着的何长史,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质问。

    “报官?”刘妈妈嗤笑。

    “报!怎么不报!椿芽还没有及笄,周大这是虐待女童!可惜,呵,洪不全这个狗官!筱筱和椿芽到了县衙,面上安抚,转头就叫周大来了县衙,将椿芽接了回去......”

    “之后,筱筱放弃了赎身,将攒起来的钱去城外买了个宅子。原本的打算是,等揭发了周大一行人,将他们绳之以法,姐妹俩就赎身去没人地方,过着粗茶淡饭的安稳生活,可惜......”

    颜书听得脸色有些铁青,先前她在周大的屋中搜到了椿芽的卖身契,椿芽和筱筱一样,都不是自由的人,哪怕周大要将椿芽带回去,筱筱也阻止不了。

    卫禺声音一冷,“何大人,县衙中可有过这个案情的记录?怎么我们并未看见?”

    “这.......”当着堂内堂外的人群,何长史起身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有些心虚道:

    “这个案情,下官并不知晓,当初断案报官一事,都是洪县丞和他身边的吴毅负责,下官、下官想插手也有心无力......”

    “有心无力?”卫禺冷笑,“何大人,因为甲太守的在芙蓉城,所以城中只有长史和县丞,并未设有县令。何长史既然也是城中的父母官,别的罪名暂且不论,这渎职之罪一定在列!”

    何鑫脸上的讪笑越加僵硬,那句‘别的罪名暂且不论’是什么意思,让他心底的不安逐渐加重。

    可惜卫禺没有再分一个眼神给他,卫禺沉沉的眸子看向下面跪着的椿芽,声音缓和了一些:

    “椿芽,我问你,可是你误以为洪不全是少女失踪案的凶手,杀了洪不全后知道杀错了人,才一直躲在暗处,引导我们发现芙蓉酒楼的秘密的?”

    被点名的椿芽肩膀有些瑟缩,她侧头看向身侧的刘妈妈,迟疑着点点头。

    那日,正是颜书几人在芙蓉湖中捞起身穿芙蓉冥衣的胡月那一日。

    晚上是甲太守的寿宴,椿芽偷偷去了琴楼与筱筱会和,在这之前,筱筱让人送信去给洪不全,吐露了芙蓉少女一案的丁点实情。

    崔策问接话道:“那个时候我正好让洪不全去寻司民官吴毅,因为芙蓉少女失踪一案我训斥了他,恰好你们几人以失踪案线索为由,邀他相见,洪不全自然马不停蹄的去了琴楼。”

    颜书在柱子后面,跟身侧的望追道:“所以洪不全是怕辑定司判他的罪,想先一步知道案情弥补一二,才毫不犹豫的去了琴楼?”

    她皱眉,“这些都是推测,如果不是椿芽承认......”

    “谁跟你说的是推测?”望追低声道:“别忘了吴毅怎么死的。那晚还有店铺的老板看见的洪不全被琴楼的人带走,那时,吴毅可就在洪不全身边。”

    吴毅被筱筱的簪子扎死,杀他的目的是什么?

    那日洪不全是被叫去琴楼的。椿芽几人以为,除了洪不全本人,知道筱筱叫洪不全去琴楼的人,就是洪不全身边的吴毅。

    可惜吴毅是甲兰的人,巴不得辑定司破不了案,当然不会与辑定司明说。再且,吴毅那几日被向白盯得紧,刘妈妈一行人想下手根本没有机会。

    至于是谁下手杀了吴毅?颜书的怀疑的目光放在了堂中唯一一个男性身上——柯元。

    椿芽艰难的握着毛笔写字:是她发现杀错了人,姐姐筱筱为了替她顶罪,坠楼而亡,也是她为了逃命,将吴毅杀害。

    薄薄的宣纸被递到了卫禺的手上,卫禺接过读完,不经意间扫过神色凄哀的刘妈妈和佯装平静的柯元。

    温润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你杀了吴毅?为了不让人检举琴楼将洪大人的叫去的事?你确定是你杀的?”

    声音温润,却如鼓雷,让底下神色各异的三人脸上都有一瞬神色空白。

    这轻飘飘的反问,刘妈妈抿唇垂下了脸,有些想逃避的意思。

    “呃呃......呃呃!”椿芽狠狠点头。

    卫禺出声道:“弑杀朝廷官员是重中之重的罪名,筱筱想一命抵一命还你活下来,如今你也要为人顶罪?”

    说话间,他将案桌上的一个玉穗勾起,玉穗的细线处还沾了些深色的血迹。

    卫禺勾了勾唇,“柯公子,你看这熟不熟悉?”

    柯元瞳孔一缩:“......”

    “这玉穗上的暖玉,好像还是柯公子去玉器店买的,传闻整个芙蓉城就这么一块,怎么掉在了吴毅死亡的案发地,还染了血?”

    “我......”柯元哑声。

    “呃呃!”底下跪着的椿芽拼命摆手,又努力的指向自己,示意人是她杀的,与柯元无关。

    “少司大人!”一边壁上观的何鑫有些坐不住了,“少司大人,这这玉穗兴许是柯元不小心掉的,我看这案子基本也可以了结了。

    这甲太守和芙蓉酒楼的周大周牙父子、以及商人青正,几人拐卖绑架少女,对这些姑娘奸杀抛尸。

    而后椿芽为了报仇,将洪不全误认为少女案的罪魁祸首,错手杀了洪大人,怕事情败露,再杀吴毅灭口。

    至于筱筱,是为了椿芽抵错杀官员的罪名,坠楼而亡。”

    “下官倒是觉得清晰明了得很,另外下官渎职未尽职责,自愿降职谢罪!”

    说话间,何鑫撩袍跪地,神色坚决。

    堂内堂外安静一瞬,而后,百姓间响起议论,“这样看来,倒真是.....”“竟然如此曲折,倒是可惜了筱筱那貌美有才情的姑娘......”

    颜书拧眉,不等反应,中央坐着的卫禺突然淡淡出声:“何大人所言有理。”

    “?这什么意思......”颜书低声轻斥,望追连忙拉住她的手腕,“别急。”

    站在堂外守着的王岚见状,高呼:“犯人收押,改日再审!”

    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散去。

    卫禺这时才开口,“何大人为了女婿的名节,当真豁得出去,就是不知道这降职真是为了女婿,还是一招以退为进?”

    还不等他说到何鑫的罪责,他倒好,主动揽了失职之罪,当着众百姓的面,主动认责,倒是一出好戏。

    “......大人、大人这话,下官不懂......”

    “吴毅是你杀的吧,柯元?”语气疑问,但字句中,却有些笃定。

    一侧的柯元神色木然,椿芽含泪摇头,“呃呃......”

    何鑫跪直身,“不是!大人”

    “是!是我。”吴毅没理会一侧帮他说话的何鑫,语气坚定。

    “吴毅就是甲兰的走狗!我这些年出入甲府,早已看到他与甲兰的勾结,城内失踪人口多数,他却在卷宗室开了密道,以供便利!记册敷衍,模糊人数,哪一步不是助长火焰?还有你!”

    柯元突然转向何鑫,“你敢说,吴毅在卷宗室井底的密道,你不知情?你、还有洪不全,谁不知情?谁敢得罪甲兰?!”

    “我......你放肆!竟如此信口胡诌!”何鑫瞪大眼,没想到女婿会真大义灭亲,之指认自己。

    颜书忍不住道:“信口胡诌?何大人,你自己的亲女儿也会信口胡诌吗?”

    颜书说话间,向左撤步,露出她身后带着帷帽的何璇。

    何璇脸色煞白,手上却没有犹豫的摘下帷帽,对上何鑫震惊万分的眼神。

    “你没死?”说完,他立刻反应过来,“你个孽畜!你就这样污蔑你爹爹?!”

    何鑫越面目狰狞,何璇却越发平静:“我有没有污蔑,父亲心里最清楚,要不是椿芽,我早死在井底,你以父亲自居,可曾想过我是您的女儿?”

    说到椿芽,何鑫神色复杂的看了眼眼中含泪的椿芽,神色歉疚又感激,分外复杂。

    “你!”

    颜书翻个白眼:“你什么你!你瞧瞧你有个父亲的样子?为了大女儿可以包庇女婿,小女儿就不管生死了?本姑娘看你别说降职了,父母都做不好,还想做父母官,恶心!”

    何鑫脸色铁青,见堂中看笑话一般的凝视着他,他抿着僵直的唇角,好好好、一个大女婿,一个小女儿,好一个大义灭亲!

    堂中僵持之间,一侧的向白走进了堂中,手上端着一方托盘,盘中摆着芙蓉冥衣。

    诡异的芙蓉花朵朵绣在冥衣上,看得众人瞬间安静下来。但看向白呈上的冥衣绣线崭新,甚至衣摆处还没来得及压脚。

    说明,这是一件崭新的、还没完工的芙蓉冥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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