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

    方梨随之挑开帘子,赵槿从车内探出头来,冷眼看着他们。

    众人惊愕非常,怔在原地许久,方梨高声呵斥:“放肆!公主驾到,尔等还不速速跪拜相迎!”

    裴溯还算理智,即便方才说了那等话,也能面不改色,“见过公主殿下。”

    众人皆醒过神来,齐齐跪拜,“见过公主殿下——”

    世家子弟都在暗自思忖,这瘟神怎么来了,她一来就没好事,前几日公主府里的赏花宴闹的沸沸扬扬,众贵女回府哭诉一场,各家各户都朝上头递了折子,却没任何用处。

    朝堂之上怨言颇多,圣上若长此以往放纵不管,定会出大乱子的。

    赵槿淡淡扫了眼,最后视线落在裴溯身上,“裴公子方才之言,本宫记下了。”

    她的话令人头皮一紧,有种秋后算账的架势。

    众人不敢轻易开口,直到裴将军姗姗来迟,看了眼自己的两个儿子,拱手道:“不知公主殿下到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赵槿迈步走过去,矜贵从容的同他错身而过,意有所指道:“裴将军当真养了两个好儿子。”

    掷地有声,如是警告。

    裴将军望着赵槿入府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他好歹也是上过战场,打过无数胜战的人,又怎会因这一句话而惧怕一个女娃娃。

    说白了,也不过是仗着身份显赫装腔作势罢了。

    他转头瞪了没出息的小儿子一眼,随后示意长子上前来,凑到他耳边低语,“赵槿此次前来,定没好事,注意着点,另外,不是说裴浔被她关起来了,两人怎会一道来?”

    裴溯摇头,“儿子不知。”

    “罢了,先进去看看。”

    将军府的陈设都很简单,左手边是一处凉亭,再往远了瞧似乎是一处练武场,右手边是一处花坛,简陋无比,可见主人的节俭。

    赵槿走到大堂,坐到首位,下人立马端着茶水上去,抖着手斟茶,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赵槿,却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神色,吓得将茶壶弄倒了。

    他‘扑通’一声跪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赵槿看着觉得好笑,慢悠悠的端起茶杯,“本宫很可怕吗?”

    下人重重吞咽一口,迟缓的点了下头,又连忙摇头。

    他刚来不久,听过太多关于这位公主的传言,什么喜欢把男子折磨的生不如死,手里的花样数不胜数,光是听着,就觉得惨无人道。

    这宁安公主,简直是个恶魔。

    赵槿睨了他一眼,勾唇笑笑。

    另一边,裴浔想到他和赵槿的约定,便决定速战速决。

    有赵槿的玉牌,他仿佛有了底气。

    娘亲之死存疑,他必须弄清楚。

    回到往日住过的厢房,他缓缓推开门,‘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动静,一阵灰尘迎面拂来,呛得他连连咳嗽,眯着眼挥手扇了扇。

    门上都挂满了蜘蛛网,屋内到处都是土灰,所有东西都掉在了地上,歪七扭八的倒在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这哪是人住的地方,简直是柴房还不如。

    他早已麻木了,漠然地走过去,将最近的一本册子捡起,轻轻拍了拍。

    他随手翻了下,本也是无意,谁知突然一个竹绳从里头掉出。

    他愣了下,弯下腰去捡起,仔细查看。虽是竹编的,却灵巧可观。

    他的手逐渐发起抖来,不可置信的握着这小小一根竹绳。

    他清楚的记得,娘亲生前始终戴着她,从未离身。而他从前也未曾在这间屋子里看到它,缘何会突然出现?

    是什么人故意把它放在这吗?目的又是什么?是敌是友?

    他蹙眉紧紧盯着竹绳,太多的疑团,他必须弄清楚。

    “砰”——

    一声用力的砸门声引得裴浔动作微顿,不着痕迹的将竹绳藏到怀中,旋即转身看向门外,裴昭的脸上挂满了笑容,眼中却阴狠无比,很难想象这样骇人的目光是出现在一个少年身上。

    “阿兄,你一回来怎么就到这儿来了,不和我们叙叙旧吗?”

    裴浔不动声色的捏紧了手心的一颗小石子,淡淡道:“你想叙什么旧?”

    既然早已撕破脸皮,那也没什么好顾忌了。

    裴昭的脸狰狞了一瞬,阴恻恻道:“不知阿兄可愿意随我们走一趟?”

    此去定然没什么好事,可麻烦事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

    他看着眼前几人,仿佛只是随口一问:“长兄呢?”

    若要做局,自然得把人凑齐才行。

    裴昭只是个棋子,真正挑唆的恐怕另有其人。

    他如今可是跟着公主殿下来的,只有没脑子的才会平白来招惹他。

    “在外面等你呢。”裴昭满脸不耐,“你走不走?”

    “自然是要走的……”他这话说的很慢,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几人将他团团围住,似乎怕他跑了。

    “啧啧啧,不愧是杀伐果决的大将军,心狠手辣起来真叫人害怕。”

    两人站在廊檐下,并肩看着远处的一群人。

    裴溯冷漠道:“我什么都没做。”

    “你自然没做,随便两句话就忽悠的一群人替你做了。”男人饶有兴趣的偏头,“我收回之前的话,裴家的确没一个好人。”

    裴溯不予理会,跟了上去,站在院子里冷眼旁观。

    裴浔被人用力的推到尚在修葺的泥墙上,狠狠划过凹凸不平的墙面,背后一阵钝痛,他紧锁眉头,还未缓过来,就又被人抓住衣襟。

    “还真是一点用也没有,只配给那公主做个暖床的。”他满嘴的污言秽语,□□道:“想必公主在那件事上一定很有经验。”

    裴浔顿时冷静下来,连背后的痛楚都变得轻微,伴随着他黑沉沉的眸子逐渐森冷,空洞麻木的眼神仿佛看着死人一般,眼前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便觉得膝盖传来剧痛,而后重重跪了下来。

    身旁人都一脸茫然,“你怎么了?”

    “我的腿……”他痛的龇牙咧嘴,怒的望向四周,骂骂咧咧:“谁?到底是谁鬼鬼祟祟?有本事出来!”

    裴浔敛下眸子,沉默的整理衣襟。

    “该死!”那人在其他人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还未站稳,膝盖又是一痛,这次他几乎是将整条腿都砸在了地面,仿佛听到腿骨碎裂之声,“啊——”一声鬼哭狼嚎响彻云霄。

    泥泞不堪的小路很快就见了血。

    裴浔依旧不为所动,慢条斯理的拍了拍脏了的衣袖,举止温润儒雅,恍若一位谦谦君子。

    他看着那人痛苦的面容,温和的笑了笑,“需要帮忙吗?”

    “滚……!”他的嗓音在发抖,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看来真是痛极了。

    裴浔瞥了眼不远处迎面走来的几人,眼眸微闪,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似乎并未将他的厌恶放在眼里,反而不管不顾的走上前去,弯腰欲将他扶起,却被一把甩开——

    “滚!!!”他猛地一推,随即看向身侧几人,“还不快扶我起来。”

    裴浔像是一时不察,毫无防备的往后倒退,最后倒在了草丛里,里头倒刺甚多,不小心划过他的下颌,一道长长的口子愕然横在上面,不断往外渗血。

    恰巧在那人站稳时,赵槿和裴将军到了,二人看着一片混乱的场景,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赵槿看向正在爬起的裴浔,目光停留在他的下巴上,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如狂风暴雨忽至,使这天地间骤然失了颜色。

    “殿……殿下……”几人不知所措,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此时来这。

    而且本来只是想教训教训那小子的,谁知会发生这种事。

    裴溯亦是蹙起眉梢,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怎么回事?”赵槿捏着他的脸,将伤口转向自己,只觉心口堵得慌。

    “无碍的,只是不小心……”裴浔咬牙忍着疼,细弱出声。

    “不小心?”赵槿见状,咬牙切齿道:“你再不小心摔一个本宫瞧瞧。”

    裴浔窘迫的摸着后脖颈,“倒是不太会了……”

    “……”赵槿瞪着他,“你将本宫当成傻子吗?”

    她转身看向院子里的男人,舌尖轻轻抵着贝齿,歪头轻笑,眼中却冰冷无比,而后开口:“谁干的?”

    众人吓得退后两步,谁也不敢认。

    “不说?”赵槿扬眉,“那便自打耳光,打到认为止。”

    他们面面相觑,紧接着慢慢的举起手,迟缓的打下去。

    “声音太小,听不见!”

    那些人手一顿,咬牙加大了力道,脸庞瞬间红肿。

    不是他们有义气,只是这事一旦承认就不止是一个人的事了,而且那后果恐怕也不是自打耳光这么简单。

    赵槿回头捏着裴浔的下颌左看右看,颇为嫌弃的皱眉,“才离开本宫一会儿,怎么弄成这样,没出息。”

    裴浔垂下头,咬唇道:“殿下……是嫌弃草民了吗?”

    他可怜无助的样子极具欺骗性,少年睁着水润的眸子,眼中水汽横生,“草民没了这层皮囊,殿下,是不是不会再喜欢我了?”

    赵槿怔了怔,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头一次感受到窘迫,脸上尽是难以言喻的神情。

    她凑近低声道:“适可而止。”

    谁知,裴浔眨了眨眼,仿佛不理解她的意思一脸懵懂的模样,“殿下,你会喜欢我吗?”

    “……”怎么又回到这个问题了。

    赵槿头疼,身后的巴掌声渐渐弱了下去,她便将气撒在他们身上,“停下做什么,继续!”

    裴将军脸色难看的紧,走上前道:“殿下息怒,他们冒犯了殿下,臣会好好管教的。”

    赵槿赏了个眼神给他,明白他的话中之意,事情闹大对谁都不好,她出了气,自然要顺着台阶就下,不然不好收场。

    不过她要放人,自然不能因他的一句话。

    “你可出气了?”

    裴浔微微一愣,这就是有人做主,足以嚣张的底气吗?

    心头掠过一丝暖流,他扬唇抿笑,“谢殿下。”是真心实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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