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前。

    叶婵出了公主府后一时不知该往哪儿去找人。

    她望着长街之上来来往往的百姓,各种吆喝声、喧嚣声不绝于耳,听得她心底格外烦闷。

    今日发生的事几乎超出她所能承受的范围,一时间茫然四顾,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

    其实她出府为的也是暂时避开殿下,方才镇定自若的表现尽是假象,她摩挲着掌心,那里有一处掐痕,是她太过忐忑之时,没控制住力道,指尖陷入掌心,痛意令她霎时清醒,不敢再待下去,几乎落荒而逃。

    那封信是她的娘亲所写,清清楚楚写了她的身世,她丝毫不怀疑,因那信是有两部分,一部分是给她的生父,也就是当今陛下。

    而另一部分是留给她的,留给长大后的她,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她到今日才看到。

    留给她的这封信,字字泣血,满腔悲愤,是与前一封信截然不同的心境,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是一个年轻女子牵着她的手走过春日长堤,在秋日田野间奔跑,她能深刻的感受到那种惬意与自在,是她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

    可她记不太清了,记不清女子的容貌,但应当是漂亮的。

    叶婵伸手抚向颈间,仔仔细细摸过金锁上的纹路,这是她方才向养母要来的,这样珍贵之物定然是娘亲留给她的。

    她幻想着娘亲将此物留给她时的神色,是不舍是眷恋还是悲切?

    这是娘亲与她之间唯一的联系,谁都不能再从她手里夺走。

    想到这,她突然回过神来,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从最初遇到殿下起,看似是她赖在殿下身边不肯离开,可实际上却在殿下身边学到了许多。

    外人都说她阴晴不定,爱责罚下人,可自从她入府以来,并未见过此类情况发生。

    曾经的种种怪异之处都在此时凸显出来,若是殿下早知她的身世呢?

    若是……

    她与殿下究竟算什么关系?

    她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想到方梨姐还下落不明,更觉得烦闷,她到一旁的茶肆询问一番,却都一无所获。

    方梨姐在今晨外出之后便未归,若她不是自己去了别处,那就只能是被人带走,放眼京城,谁最可能带走她且她无法拒绝呢。

    一般人可做不出这种事,此人必然是地位不低,或是背后有人,才敢如此放肆。

    她记得,方梨姐提过一嘴,莫家人曾试图用她来威胁公主殿下,虽不清楚是何事,但看她那样子,此事若被揭露,定会连累殿下。

    缘何就如此凑巧,昨夜她才与殿下离开莫府,今日方梨姐就不见了,要说这其中没有关联,她才不信。

    眼见天色将暗,回去找人怕会耽误时辰,她四处眺望,最后将目光落在远处角落里的一个乞儿身上,他穿着破旧衣衫,袖管上打着补丁,面容脏兮兮的,身前还放着一个破碗,过路人没几个愿意为他停留。

    她走过去。

    一粒碎银放在破碗中。

    乞儿抬头看她,嗓音尤为稚嫩,“谢谢姐姐。”

    叶婵蹲下身与他平视,“你帮姐姐做件事,姐姐带你去买新衣衫好不好?”

    小乞儿面露疑惑,随即又高兴起来,连忙应道:“好。”

    ……

    叶婵走到莫府外,却见府外加上了守卫,大抵是昨夜出了事,他们因此不安,这下她不好直接从大门进去。

    想了想,她转身往一旁的巷子里走,莫府外的围墙都很高,爬是爬不上去。

    难道就没法子了吗?

    她有些泄气。

    但有句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

    她眼尖的瞧见巷子尽头有处隐秘的角落,被杂草所覆盖,这是唯一的不同之处,她快步跑过去,翻开杂草,只见一道狭小的,类似于狗洞的小口出现在眼前。

    她也没多犹豫,撩开裙摆就像爬进去,突然洞口处出现一只小狗,仅有她两个巴掌大小,正用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看,短小的尾巴翘得高高的,朝她不停地摇晃。

    叶婵被它的突然出现吓到了,而后紧张的望了眼四周,用一指掩唇,低声‘嘘’了下,小狗听不懂,张嘴就要喊,她慌张的将它抱起,摸着它的脑袋说些它听不懂的话。

    “你乖乖待着,一会儿我给你东西吃。”

    小狗轻轻的‘嗷’了声,似乎听明白了。

    叶婵将它放在一边,低身爬了进去。

    莫府很大,但许是她运气好,一走便到了昨夜来过的地方,如此明目张胆的在府里走,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她听到有人朝这走来的动静,闪身躲进一旁的矮丛间。

    幸而她身子纤瘦,被挡的严严实实,未曾教人察觉。

    朝这走来的是一个端着茶的丫鬟,她四下看了眼,只有一根又粗又长的木棒,咬了咬牙,抓在手里。

    待那丫鬟经过,便蹑手蹑脚地靠近,用力朝她脑袋打去,丫鬟身子一软,往前跌去。

    茶水倒了一地,发出‘砰’的一声。

    叶婵浑身一颤。

    她第一次干这种事,心中又慌又怕,双手都在发抖,见丫鬟倒地,她吓得将木棍丢在地上,忍了又忍,终于鼓起勇气过去探了探丫鬟的鼻息。

    还好,有气。

    她把丫鬟拖入一旁矮丛间,三两下剥去她的外衣穿上,并将自己的衣服给她换上,而后低头看了眼,确认并无错漏才走出去。

    若非此地较为偏僻,只怕方才那一动静已然将人招来。

    她孤身一人朝其中一间房去,是莫谦的屋子。

    靠在窗边,朝里看去,竟空无一人。

    按理说,莫谦受了伤应当在屋中修养,可眼下屋里却没人。

    她正想转身离开,陡然听到一声极轻的动静,是从一旁的屋子里传来的。

    她踌躇片刻,小心翼翼地靠近。

    两间屋子虽相邻,布局却截然不同。

    莫谦的屋子宽敞,虽杂乱但也看得出原先的气派,而这一间除了乱还脏,四周黑漆漆的,唯一的一丝光线照在里头的一个女子身上。

    与其对上眼,叶婵一惊,下意识转身,却听女子开口道:“你是来找那位姑娘的吗?”

    叶婵蓦地转身,紧盯着她的双眼。

    “你是何人?”

    “昨夜殿下放了我。”

    如此一说,叶婵便明白了。

    看来她昨夜确实是醒了,只是不知她看到了多少,但她既然隐瞒了殿下来过的事实,便有三分可信。

    想到她说的话,叶婵问:“你见过她?”

    “见过。”女子回答:“我看到莫老二拖着个姑娘从后门进来,应当是你要找的人。”

    “多谢。”叶婵又问:“那你可知他们往哪儿去了?”

    “我不太清楚。”女子靠近窗边,叶婵得以看清了她的脸,下意识屏住呼吸。

    只见她脸上竟有几道深可见骨的刀疤,疤痕还未完全结痂,隐约可见鲜血凝固的痕迹。

    女子的眼眸盈盈如水,能想象到她原先是何等漂亮。

    可这几道刀疤却令她身上的光华暗淡,显得面目狰狞,多看一眼都易引起不适。

    叶婵忍住想吐的冲动,凑过去问:“你的脸……”

    女子并未回答,只道:“我能告诉你他们最后去的方向,但我想求你一事。”

    “你说。”

    “让我帮你。”

    叶婵怀疑道:“你要如何帮我?”

    “我听莫老二提起,这府里有处地方是专门关押从外头抓来的人,若没我带路,你是找不到的。”

    叶婵更加困惑,“你为何帮我?”

    女子的目光渐渐狠厉,像是恨极。

    “我要杀了他。”

    “什么?”

    女子不再多言,只静静地看着她。

    至此,叶婵已信了七八分。

    她走到门前,盯着那锁看,“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若是强行打破,恐会引来护卫。”

    “不必担心。”女子道:“此地离前院甚远,再大的动静都引不来人。”

    叶婵有些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但转念一想,若是真引来人,那岂不是连她都逃不掉,她的脸被莫家人所害,定然是将他们恨透了。

    她在四周寻找可用之物,又看到一根棍子。

    有一便有二,这次熟练多了,她拿起后,猛地朝那锁链敲下去,来回几次后,锁链掉在地上。

    门开了,女子走出来。

    “跟我来。”

    女子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无言,直到到了一处更为偏僻的小院,院中杂草丛生,四处皆是高墙,唯有一间屋子孤零零的立在院里。

    这里给她的感觉很不好,像极了牢房,寒冷阴森。

    好在并无守卫,她们进入的也方便。

    “我先去看看,若无危险我再叫你。”

    叶婵也不矫情,只问:“不怕吗?”

    “怕啊。”女子指了指自己的脸,轻笑一声,道:“都已经这样了,再差也不过送命。”

    她的笑容里带了几分讽刺,有种无所顾忌的破碎感,叶婵怔怔的看着,竟无端生出一丝悲凉来。

    女子长得漂亮,便被称为红颜祸水,但若是女子没了美貌,就像是失去依仗,任谁都能随意欺辱。

    女子在转身前,深深地看了眼叶婵,“若我出不去,还请姑娘在来年为我上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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