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朗气清,明媚和煦。

    长街之上人潮汹涌,摩肩擦踵。随着一声高呼,“闲人退避!”只听一阵‘哒哒’动静,百姓驻足看去,两队红衣将士从城中疾跑而来,个个威势赫赫,眉眼冷肃,一手紧握腰间佩刀,冷漠地驱赶挡路之人,而后将中间开出一条道来。

    百姓窃窃私语。

    “这是在做什么?”

    “你还不知道?听说使团今日入京,正逢长公主的生辰宴,特来赴宴的。”

    “不仅如此,我还听说,等今日一过,长公主就要嫁去夏国了。”

    “可算是不会再打战了。”有人轻声感叹一句。

    “这长公主倒也不像他们说的那样……”

    “你懂什么,也许正是这里待不下去了,才想离开。”

    前方将士听到他们的对话,扭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他们顿时噤声,一阵心惊,不敢再张口。

    不多时,一人驾马自城中来,他身穿玄衣长衫,玉簪束发,身后跟着几个亲卫,到了方才说话之人身旁停下,偏头凝视片刻。

    分明周遭还有这么多人,可他偏偏知道这目光是望向他的,眼中的冷意也是对着他的。

    他小腿肚子一抖,后背一阵阵发凉,忍不住想道,自己这是做错了何事,为何这个将军的目光透着杀意?任他如何想也没想明白。

    幸而那人很快移开目光,重新打马往城门口而去。

    他下意识松了口气,问旁边人,“方才那人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

    “你不认识也正常,这就是接替父亲掌管裴家军的裴浔,裴将军。”

    另一人突然扬声道:“就是前一阵子长公主府中养的那个面首?”

    “嘘!”那人又惊又恐的呵斥,“你不要命了!这话也敢提!”他见无人注意这边,才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他如今已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早就今非昔比了。”

    这时,便有人语中带着不确定,道:“我怎么觉得,他方才瞪你就是因你说了长公主殿下……”

    谈论的几人顿时噤声,望着骑在马背上的身影渐行渐远,也不敢再待下去了,从人群中溜走,生怕他回过头来找他们算账。

    靠近城门的百姓眺目望去,只见几辆富丽堂皇的车马停在了城门口,马车前是三匹马并行,一人一马端坐于马背,车上珠帘为饰,在日光照耀下反射出莹莹白光,雕刻精美的车体金属镶嵌,尽显华贵。

    马车后跟着十几个高大魁梧的武士,马背上皆挂着一柄弯刀,他们虽面无表情,却难以掩盖那副张狂嚣张的气势。

    裴浔淡淡看了眼便收回目光,利落翻身下马,身后将士紧随其后,走到马车旁,拱手作揖,“臣奉吾国陛下之意,来迎诸位使者入京。”

    话落,他抬眼细细观察前排三人,虎口处有一层厚茧,马头虽在摇晃,可他们却坐的稳稳当当,动也不动。

    裴浔思忖,这三人武功定然很高,只是不知他会否有一丝胜算。

    纵然他们此行只为和谈,也难保……

    他默默想着,而马背上的三人听了他的话也只是回头同车厢内的人说了句什么,并未将他放在眼里的模样。

    而后车帘掀开一角,一双阴沉的眸子往外打量,看见他,轻哼了一声,“看来贵国毫无诚意,只派了这么点人来迎我们。”

    裴浔面不改色,低头道:“陛下已为诸位设宴款待,稍事休整后便可随臣入宫,诸位旅途劳累,贵国王子也已在馆中歇下,不如先随臣一道去?”

    他话语恭敬,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只是淡淡垂头,并未弯腰,比起其他的将士来说,他更像文人雅客,长着一张温文尔雅的脸庞,气质舒朗,哪怕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也不觉得凶狠,令人挑不出错处来。

    使者瞥他一眼,没再为难,吩咐前面人,“走吧。”

    裴浔不卑不亢,又行了一礼,待他们先过,而后抬头,静静盯了半晌,直到身后人唤他,“将军,他们走了。”

    “嗯。”裴浔点头,“跟上。”

    将士翻身上马,跟在最后,裴浔在前方带路。

    众人行了有半柱香的路程,才停在四夷馆外。

    裴浔吩咐自己人帮他们将必需之物搬进府内,而后对着几人道:“诸位可在此歇脚,若有需要,尽可吩咐。待到了午时,臣再来接各位。”

    他正要转身离去,就听一声,“慢着。”

    漫不经心的语调拖长,带着几分轻蔑不屑之意,裴浔脚步微顿,平静道:“使者还有何事?”

    那人其貌不扬,额顶略凸,下巴微尖,一双眼滴溜溜的转动时,显得不怀好意,“我看你就不错。”他打量他几眼,高高在上道:“我们出发的匆忙,没带丫鬟,府里都是些只会舞刀弄剑的,总要有人伺候。”

    他一扯唇角,笑了声,“这事你应是熟悉的吧?”

    这不就在明摆着说他习惯伺候人吗?

    太侮辱人了!

    裴浔尚未开口,他身后的将士便站不住了,怒气冲冲地往前走了几步,“你……”却被裴浔一把拦住。

    他笑道:“臣笨手笨脚的,怕怠慢了诸位。”

    “诶。”那人摆摆手,不在意道:“何必谦虚,不会的,学了不就会了?”

    谁说夏人不会阴阳人,一番怪腔怪调的话,听得人直作呕。

    他们一来便给了一个下马威,让所有人都眼睁睁瞧着,夏国是如何打压大魏的。

    若抗拒,只怕会多生事端。

    多年以来,裴浔最熟悉的,也最习惯的便是一个忍字,忍了二十年,还有何不能忍呢?

    静默片刻,正当他们以为裴浔会发作时,只见他点头应道:“那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看着他们入府,将士们都为他抱不平,“将军,你何必受这个气,这又不是我们该做的,他们想要丫鬟,我们给他们找来不就是了?”

    “大不了跟他们比一场!”说话的是向嵘,一如既往的莽撞。

    裴浔的脸上倒是看不出被羞辱后的愤怒,等到他们抱怨完,他才开口,“丫鬟也是人,若是落在这群人手里,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这话令所有人一愣,似乎对他提出这一点都感到无比诧异,此刻更应该关心的难道不是自己的安危吗?

    “你们在府外守着。”

    丢下这一句,裴浔踏过门槛,走入四夷馆内。

    庭院中,使团众人正在对夏国王子行礼。

    他甫一出现,顿时寂静下来。

    几双目光集中在他身上,那种轻慢鄙视的神色他太熟悉了,一旁的武士也渐渐围过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面对众多高大威猛的男人,他就如羊入虎口,弱小又可怜。

    就这片刻功夫,气氛一度凝重,他面上不显,精神略微紧绷,浑身僵硬地站着,如同木雕一般。

    大抵是觉得他们不会光明正大在城中动手,心底尚且留有一丝余地,沉默无声地与之对望。

    而后一道爽朗笑声响起,挥退所有武士,他道:“这是做什么,来者是客,何况本殿与他还有些缘分。”

    “殿下与他有何缘分?”

    夏国王子勾着唇,似笑非笑,“不打不相识的缘分。”

    “什么!”那人怒道:“他竟敢与您动手?”

    夏国王子倒是不甚在意,“若非如此,本殿怎知……”他话一顿,偏头问道:“中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被问之人小声提醒,“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对对对,就这个意思。”他又笑,“这般武艺高强之人,值得敬佩。”

    裴浔依旧不语。

    他们不信,“能有多厉害,不妨比比?”

    裴浔垂头,“臣不敢。”

    “有何不敢,出了事本殿一力承担。”他面上跃跃欲试,几乎等不及了,“放心,就让本殿的手下和你打,只要你赢过一人,便算你胜。”

    又来!

    裴浔皱眉,心道自己是躲不过这车轮战了?怎么次次都爱同他比这个,没输也要累死了。

    何况这些人的武功哪是那群兵卫能比得了的?

    并非是他看不起自己人,实在是……

    毫无可比性啊!

    裴浔心中苦笑,抬头迎上那人目光,几乎可以预料,若是自己拒绝,他们有没有可能直接蜂拥而上,根本不会放他离开。

    “殿下所说可算数?”

    “本殿一言既出,四……四匹马都难追。”

    一个使者轻咳一声,“殿下,是驷马难追。”

    夏国王子睨他一眼,“有区别吗?”

    “没……没区别。”

    等的实在不耐烦了,他道:“开始吧。”

    所有人将场地让出来,立即便有一个武士走出,他赤手空拳冲上来,裴浔伸手去挡,却被震的后退好几步,他默默放下手,感受到手腕处又麻又僵,心下暗道糟糕。

    随便出来一人,都不是一般将士能比。

    只怕这群人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也对,使团出行,怎能不带上最好的武卫?

    一人两人尚可接受,若是多来几人,他怕是不死也残了。

    使团初入京城,他便输得惨烈,不仅是丢了大魏的脸,更会让殿下未来的日子不好过。

    他究竟,还能怎么做?

    心中愁绪纷扰,他不着痕迹的活动几下手腕,见对方再次冲上来,神色一凛,不闪不避的正面迎上去。

章节目录

撩到病娇后她假死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芒岁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芒岁并收藏撩到病娇后她假死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