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

    这一场雨过后,天气逐渐严寒,林中霜白雾气弥散开来,脚踩枯枝发出的动静变得格外明显。

    赵槿被众人簇拥在中间,沉默地埋头往前走。

    就在方才,将士们找了过来,她听到远处的哄然喧闹声,下意识抬眼看向裴浔,他一脸镇定自若,仿佛并未听到任何动静。

    可随着声音越发大起来,是有人朝这儿靠近,他还是不动,当真是不管不顾。

    赵槿不知他这是何意,隐晦提醒一句,“有人来了。”

    “嗯。”

    顿时没了后文。

    赵槿暗暗咬牙,仰头看他,她无知无觉,在裴浔眼中却是一脸娇嗔模样,星眸灵动,耀耀生辉,“嗯是什么意思?”

    裴浔没说话,只是盯着久了,也觉得心跳越发快起来,他的目光定定看着她,渐渐地,偏移到别处,又停留片刻,而后,略微狼狈的移开双目。

    “来了来了,有人来了!”

    方梨激动的跳脚,一时间忘了,无所顾忌的扭头朝二人喊道。

    这一看,立马吓得瞪大眼睛,唰的扭头回去。

    双手捂着眼睛,脑袋摇摇晃晃,“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紧接着,又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道:“殿下,奴婢什么也没看到!”

    说着,又生怕他们不信,重复一遍,“真的!”

    赵槿见她如此,轻‘啧’一声,斜了裴浔一眼,“还舍不得放开吗?”

    裴浔垂眸,“臣担心一放手,殿下又会跑走。”

    赵槿神色莫名,“我要跑哪儿去。”

    “今日殿下不就不告而别了吗?”

    许是他话语里的控诉太明显了,想没发现都难,赵槿哭笑不得,这就算不告而别了吗?但她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我走前有很多人看见了。”

    她的双眸莹亮,意思说有人看见,这不算不告而别。

    “可殿下并未告知臣一声。”裴浔见她欲开口反驳,神色暗下来,抢先说了句,“臣会担心。”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如果酒一般,酸与甜各占一半。

    赵槿想说,她去哪儿何时需要同旁人禀报了,还想说,她知道分寸,必不会影响两国结盟之大事。可她知道对方的本意并不是如此,看着那双安静的,沉默的双眼,她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中,不忍说出来。

    她看明白了他眼中的担忧,读懂了他的隐晦情意,却只能装作不知,“我……本宫知道了。”

    气氛沉寂下来,赵槿想到什么似的,又道:“但我今日绝不是刻意出走。”

    “那殿下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迷路’二字到了嘴边,竟说不出来,似乎有失身份,她默了默,不欲多说,“散心。”

    远处的声音在逐步逼近,方梨犹豫片刻,悄悄掀眼看向二人,“殿下,该回去了。”

    裴浔后撤一步,恢复惯来的恭敬,姿态谦和有礼,拱手道:“殿下,回去吧。”

    他的目光从她的脸庞落到她的发髻间,赵槿见他的眼神很是奇怪,就像在隐忍些什么,仿佛有话要说,却偏偏要忍着,她意在看他能忍到何时,憋着笑,努力板起脸。

    可他在她面前的忍耐力越来越不好了,没到片刻,便微微扬眉,嗓音很低也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殿下,臣送你的簪子,是不喜欢吗?”

    他记得昨日马车上,还看到她戴着。

    昨日戴着,今日却不戴了,除了不喜欢,他想不到别的理由。

    听他这么问,赵槿忍着笑意,摇头,“不是。”

    一瞬间,裴浔双眼放光。

    “你很在意本宫喜不喜欢?”

    “自然。”

    赵槿余光瞥见洞口外出现几个身影,动静也越来越大,她侧过身,朝他说了一句:“不戴,还有一种可能。”

    裴浔紧盯着她。

    “舍不得。”赵槿语速极慢,似有深意,道:“若是磕了碰了就不好了。”

    随后,一群将士出现在洞口,看到她时,连忙涌上前来,跪地请罪,“属下来迟,请殿下责罚。”

    赵槿朝裴浔眨眨眼,抬脚往外走去,“本宫出来散心,与你们何干?”

    见她并未怪罪,将士们纷纷看向后头的裴浔,裴将军提前一步找到了公主,想来是已让公主殿下消气,顿时松了一口气。

    也不怪他们如此惶恐不安,从圣上将他们拨给公主,作为公主殿下的私兵后,他们便极少见到公主殿下,唯有将军与殿下有些交集。

    公主出行自有府中侍卫相随保护,用不上他们,依公主之意,他们只需每日勤加操练,等候命令。

    众将士听多了公主殿下的为人,加上并未亲眼见到,以为她真就如外人所言,凶狠严厉,不近人情。将士们往日见多了达官显贵,皇亲贵族,自然不会同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一般,惧怕的过于明显,却也更加恭敬卑顺,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几日所见,公主殿下虽偶尔会耍些脾气,却都无伤大雅,仿佛她的不耐与冷硬都只对着夏国王子。

    将士们不敢猜忌,安心巡视,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众人跟在赵槿身后,一路上打起精神,时刻关注着周遭动向。

    赵槿问:“江以游呢?他去哪儿了?”

    一个将士回道:“启禀殿下,将军与我等分开寻找殿下,因担心殿下出事,将军不敢大意。”他低头看着脚下,“既然已经找到殿下,那属下这就告知将军一声。”

    赵槿颔首。

    将士得了许可,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号烟,尾端连着一根短绳,他轻轻一扯,只听‘咻’的一声,烟花在天空炸开,巨大的动静引得林中鸟雀纷纷受惊,振翅而飞。

    林中路难走,断枝枯叶横铺地面,还要提防有歹人出没,如此浩浩荡荡的队伍,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不过看这周围环境,应是方圆百里,都无人烟。

    将士们仍不敢放松警惕。

    赵槿觉得脚踝隐隐作痛,从方才起便有感觉了,只是她以为是错觉,也不在意,谁知走久了,竟受不住了。

    她从未走过如此久的路,出京不到十日,她就做了以前不曾做过的事,还真是世事难料。

    陡坡不平,她走着走着,竟身子一歪,险些倒下去。

    众人都吓坏了,惊的一窝蜂涌过去。

    一只手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便抓住赵槿的胳膊,将她往后拉了拉。

    半边身子贴在裴浔的胸膛上,赵槿几乎能感受到他心脏剧烈跳动,强劲而有力,却不是正常状态下该有的频率,她微愣,而后回头,四目相对之时,裴浔瞥了眼自己的手,见她站稳了,慢悠悠收回,拱手道:“殿下当心。”

    方梨的手落在半空,没想到裴将军竟比她的速度更快,她开始反思自己,似乎殿下与裴将军在一处时,裴将军总是比她照顾的更好,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殿下的异样,就像是他的目光时时刻刻都在殿下身上,从未有过片刻偏离。

    她心中浮起一丝怪异,手指忍不住蜷起,将手放回身前。

    赵槿低低应了声,转身往前走。

    林中雾气更大了,脚下的路也变得不甚清晰,好在一行人在彻底被白雾笼罩前,出了林子。

    回到营地时,哈鲁尔早就候在那儿了,他先是彬彬有礼的询问赵槿如何,可有受伤,赵槿心不在焉的应了。

    随即他便怒斥身后众将士,“尔等护主不力,让阿槿受惊,本殿要替阿槿好好教训教训。”

    赵槿见他抬手,喊道:“来人!”

    有武士上前,主仆二人相互看了眼,不知达成什么共识,就要动手,赵槿不再多想,立刻喝住,“放肆!”她冰冷的目光落在武士身上,板着脸将他喝退,“还不退下!”

    武士不动,显然是不听她吩咐。

    赵槿嘲讽一笑,“怎么,本宫是命令不动你了?”她看向哈鲁尔,将矛头对准他,“王子殿下,在教训我的人之前,希望你先将你的人管好。”

    她面色冷硬,秀丽精致的眉眼也变得锋锐,“本宫代表的是大魏,尔等若有不敬,那便是对盟约有异议,不如原路返回,同吾国国主商谈此事?”

    虽说夏国人的确对和亲一事看不上眼,但也只会在私底下嘲讽两句,还不敢放到明面上来讲。毕竟此事至关重大,是两国之事,他们这等身份,岂有说话的资格。

    哈鲁尔盯着她片刻,一连几日压抑的暴戾之气又隐隐显露出来。

    “阿槿说笑了。”他挥挥手,示意武士退下,“和亲之事,本殿甚感欢喜,岂有异议?你我以后夫妇一体,何必分得这么清?”

    赵槿以为自己能忍,可听他一口一个‘阿槿’,着实觉得恶心,皱着眉头道:“王子还是别这么叫我。”她有必要提醒一下,“若是此刻我命令下属杀你手下,难道王子殿下就不会因此而迁怒吾国吗?”

    她扯了扯唇角,嘲道:“有些话别说的太满,本宫代表大魏出使,自是希望两国交好,不再多生事端,王子殿下若随意打骂本宫的人,只怕到时候双方打起来,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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