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管家担忧提醒，“只是一会老夫人那……你可得多担待。”
虞冷雪如提线木偶跟在管家身后，脑中全是那句，“昨儿个夜里走的。今早发现时，身子都硬了！”
又是昨晚？
爷爷是启国有名大学士，一生只喜闷在家钻研学问，没有任何陋习，也鲜少与人往来。
平时更是注重养生，每日清晨都要打半个时辰太极拳呢。
还时常点着她额间，喊懒丫头！
偏如今，好端端的，人怎就去了？
都发生在昨晚，难道这与自己有关？
脚刚跨过月亮门，虞冷雪便听见撕心裂肺哭喊声，“老爷啊，你怎地就这么去了，独自留下老身，往后日子可如何过得啊？”
“母亲，当心您自个儿身子。”
“老爷都走了，我要这破身子作甚，还不如随他一块去……啊……老爷啊……”
虞管家止步，微微侧身，“三小姐，老夫人伤心过度，从早儿个就开始哭，此刻心中定是难受的。”
“嗯，我知晓！”
就算老管家不多嘴，虞冷雪也会一如既往。
即便对方再难看的脸色，她都能看在爷爷面子上忍过去。
这不，刚走到院子，“啪！”
一个精致茶盏，在她脚下摔得粉碎。
接着！
从屋内传来老夫人沙哑怒吼声，“你个赔钱货，都这会才回来，亏得老爷那么疼你，好个没心肝儿的。”
身侧服侍的大太太不甘示弱，威严拍着茶几子，“清闺女子，半夜私自出府，你还有脸回虞府？”
“就是，没得辱没我虞家门楣。”三太太牙尖顶上。
大太太斜她一眼，真是越想越气！
自家女儿近日仪亲，若被外人知道虞家深闺姑娘半夜跑出去，厮混一日方归，那还得了？
“母亲，您可得封住下人之口，否则咱家女儿们都得被这……丫头毁了。”
大太太到底出身名门，‘贱货’这样的词当着外人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虞管家掌眼。
疾步上前，躬身答话，“夫人、各位太太放心，老奴已有交代。”
虞冷雪显然早已习惯！
收起面上悲伤，放下怀中阎王。
按照自小就学会的礼仪一一恭敬行礼，“见过老夫人，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
老夫人厌恶眼神扫来，见她时至今日还是那副镇定自若的神色，就气不打一处来。
生气跺了跺手中沉香拐杖，“滚出去，老身不想看到你。”
“母亲别生气。”
大太太上前给老夫人顺顺气，而后回眸一瞪，“没听见吗，还不赶紧滚出去。”
虞冷雪自也没心思听她们教训，此刻，她只想去爷爷灵前亲自确认一翻。
否则，心中难安！
可也知，爷爷若真去世，那棺椁定会在祠堂停灵。
而她这个外人，是没资格进去守灵的。
以前或许可以，但如今虞家能庇护她的人都不再，便只能求老夫人。
故而，再次行礼，“老夫人息怒！请允冷雪去爷爷灵前叩首祭拜，感谢他多年照拂之恩。”
‘祭拜’二字一出，尽管她已努力克制，但声音仍旧忍不住悲伤颤抖。
此番话一出，竟让屋内女人们傻了眼。
她们面面相觑，似乎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
倒不是因为言语不妥，而是这么些年来，除了必要见面时请安，她们从未见过虞冷雪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她总是能忍，又或者就那么平静看着你。
明明屁点大的小丫头，愣是给人一种俯视众生，居高临下之感。
令其自卑、想逃！
可短暂惊愕后，老夫人率先拉爆战斗值：“一个不知来历的野种，岂配进虞家祠堂？”
平时老爷在家，她虽明面摆脸色，但这般粗鄙之话也是不敢直言出口的。
今日这一骂，内心竟觉无比畅快！
可见，伤心不是眼泪能诠释的！
垂首的虞管家闻言，眼皮一跳。
虽然知道自己在虞家身份，但忍不住心疼帮腔，“老夫人，老爷泉下若有知，怕也是希望三小姐去灵前祭奠。”
“公爹刚走，老管家这就想越过母亲做虞家的主。”三太太装腔捏起绣帕，压了压眼角，挑拨道。
虞管家当即跪下，“老奴绝无此意！”
说实话，大太太、三太太讨厌自己，虞冷雪清楚原因。
可老夫人从小见不惯自己，她是真不明白。
为此，小时后还歪着脑袋问过爷爷，“老头，为什么你夫人那么讨厌我？”
爷爷笑着捋了捋长须，晃动脑袋道：“世上唯某些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那我在不在‘某些’里面？”
“你个机灵丫头，当然不在。”
若说爷爷这辈子有遗憾，虞冷雪知道那便是面前这位相伴了他一生的夫人！
爷爷乃庶出，且是从正妻最讨厌的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他的才华，在启蒙时便有所展现。
故而，深得虞老太爷喜爱。
渐渐地，正妻察觉嫡子地位受到威胁，便为爷爷寻了一门亲事。
按理说，即便虞家庶出，也不可能娶商户之女为妻。
可好巧不巧。
就在准备给爷爷仪亲时，正妻受了那家商户救命恩惠。
为报恩，这亲事便落在一表人才的爷爷头上。
虞老太爷自是不允，奈何亲事还未定下，便已在坊间传开，外人得知还说虞家大义不论门第。
故而，虞老太爷只得闭嘴。
对爷爷来说，娶妻娶贤，只要品性端正，商户之女又有何妨？
可新婚妻子种种小家子表现，令读圣贤书的爷爷开了眼。
最令他哭笑不得的是，自己努力成为国子监祭酒后，外人夸赞其夫人福气好，嫁得如意郎君。
她倒是丁点不谦虚应下。
竟还说，小时有相师面相，说其福寿绵长，旺夫旺族，嫁谁谁都好。
此言一出，当场贵妇只剩掩嘴浅笑。
合着虞祭酒能得圣上赏识，任命高位，不是靠自身天赋和艰辛努力，全凭她旺夫赐的！
启国有和离律法，可虞家家规没有。
随着岁月流逝，爷爷便只能对这位夫人敬而远之，长年在书房安寝。
殊不知！
就是因为虞冷雪看老夫人的眼神同他一般的敬而远之，才令其恼怒、厌烦。
而此刻。
虞冷雪正用那样的目光望向上方，言辞恳切：“老夫人，冷雪无意冒犯，只想跪谢爷爷多年养育之恩。请您允我去祠堂上香祭拜。”
果真，老夫人见状大怒，“滚，给我滚出去。”
“三弟媳，还不将你女儿带下去。”大太太眉眼一挑。
三太太：“大嫂玩笑，我可没有这般女儿。”
“怎地，这可是寄样在你三房名下的。”
就在这时。
门口光线一暗，“父亲刚走，你们吵什么吵？”
门口虞冷雪见来人，双腿微屈，“见过大爷！”
“夫君来得正好，这丫头惹母亲不快！妾身正让三弟媳领回去呢。”大太太起身相迎。
虞家大爷向来不管内宅之事，奈何枕边常年吹风，所以对虞冷雪也没什么好脸色。
“管家，去把三弟叫来。”
“是！”
老管家离开前给了虞冷雪一个‘忍耐’眼色。
少顷，虞家三爷匆忙而至。
一听这事，不满瞅了一眼媳妇，“外面各家都派人来了，我那边正忙着，你赶紧将人领回去便是。”
三太太委屈抹泪，“夫君莫怪！她向来不住我们院子，妾身实在不知往哪安置？”
“够了！”
老夫人站起身，跺着拐杖。
瞧着下方儿女都眼巴巴望着自己，她第一次感觉到当家作主的痛快。
威严扫视，又嫌弃瞪了一眼缩在角落一直没吱声的二太太。
这才道：“趁今日都在，老身做主，将这来历不明的女子赶出去。”
大爷想起自己长子，眉头微蹙，“母亲，这样怕是不妥。”
“夫君哪里话？这些年咱们虞家将她好好抚养长大，可她竟不知自爱，昨儿个夜里还做出私自出府这般荒唐事。若被外人知晓，你让咱们虞家一屋子女眷如何自处？”
大太太搬出虞家清规，大爷也哑口无言。
三太太委屈续上，“正如大嫂所言，望母亲、大爷、夫君给虞家女眷一条活路。”
老夫人三角眼扫视，目光阴暗定格在角落，“老二媳妇，你说呢？”
向来胆小的二太太身子明显抖了抖。
虽不想掺和，可她也有女儿。
故，唯唯诺诺答：“回禀母亲，儿媳觉得大嫂、三弟媳说得不错。而且……”
“而且什么，说！”
老夫人再次威严跺了跺沉香拐杖。
二太太吓得脱口而出，“而且昨晚公爹去世，这丫头正好也是昨晚偷偷出府，怎就那般巧？”
三太太难得高看她一眼，若不是场合不对，都想为其拍手鼓掌了。
于是，趁热打铁指着阎王，再委屈顶上，“还有那畜生，什么名儿不叫，这死丫头非得叫它阎王，这不是咒咱们虞家吗？”
大太太：“可不是！当年凌云峰漫天大雪，他们刚出生的身子竟没被冻死，就是不详！”
……
虞冷雪累了！
她知道爷爷一死，这个家便容不下自己，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快到都来不及准备。
而挨骂的阎王，正龇牙咧嘴盯着三太太。
那人见状，竟不顾仪态，直接走过来就想踹上一脚。
可见往日积怨已深！
虞冷雪不愿今日生事！
疾步挡在三太太面前，目光冷静，“诸位意思我明白，既如此冷雪这就离开。只是恳请能在走前，去爷爷灵前祭拜。”
虞家大爷，“母亲，要不就让她……”
“休想！”
老夫人坚守威严，寸步不让，“一个野种非我虞家子孙，没门！”
大太太：“还有，往后不许你冠以虞姓，没得破坏虞家百年清誉！”
“也不能带走虞家一针一线！”三太太脸上写满了痛快，以至于都显得有些扭曲。
虞冷雪蹲身，抱起阎王，目光淡然扫过面前每一张面孔……
稍许，嘴中说出清冷二字，“告辞！”
心碎吗？
自然碎了一地！
屋外，阴沉天空再次飘起漫天大雪。
虞冷雪走得很快，抬头逼回眼眶中泪水，唇瓣微张，哈出一团团白气。
出府的路怎就这般长，长到自己就快坚持不住了！
路一步一步走，雪花一片一片落，爷爷曾经的一颦一笑也在脑中一遍遍上演……
虞冷雪后悔了！
后悔当初没有珍惜那些相处岁月，后悔没有当着他的面，孺慕认真喊一声爷爷。
犹记得昨儿个清早。
一推开房门，便见那张慈祥笑脸，用她所教话语道：“乖孙女，生日快乐哟！快来吃长寿面。”
整个府中，只有他和远在边境的兄长记得自己生辰。
虞冷雪喉咙紧得厉害，泪水终是不受控制留下，怎么都止不住。
眼看府门就在眼前，她猛地止步，当即转身朝虞家祠堂方向重重跪下，叩首一拜！泪水迷了眼，大声道：“爷爷，孙女在此拜别。来生，冷雪愿做您亲孙女，您可得等着我！”
重活一次，她知道，知道世间有来生！
老头，一定要好好投胎，等着我来孝敬您！
就在此时！
身后偷偷抹眼泪的虞管家，抬眸间惊讶看着门口方向，急忙恭敬揖礼，“老奴见过中郎将！”
虞冷雪下意识望去……
一个泪眼跪在雪地中，一个冷峻英武走近！
一个仰头，一个低眸！
初次见面，四目相对，飘然而过……
虞冷雪如提线木偶跟在管家身后，脑中全是那句，“昨儿个夜里走的。今早发现时，身子都硬了！”
又是昨晚？
爷爷是启国有名大学士，一生只喜闷在家钻研学问，没有任何陋习，也鲜少与人往来。
平时更是注重养生，每日清晨都要打半个时辰太极拳呢。
还时常点着她额间，喊懒丫头！
偏如今，好端端的，人怎就去了？
都发生在昨晚，难道这与自己有关？
脚刚跨过月亮门，虞冷雪便听见撕心裂肺哭喊声，“老爷啊，你怎地就这么去了，独自留下老身，往后日子可如何过得啊？”
“母亲，当心您自个儿身子。”
“老爷都走了，我要这破身子作甚，还不如随他一块去……啊……老爷啊……”
虞管家止步，微微侧身，“三小姐，老夫人伤心过度，从早儿个就开始哭，此刻心中定是难受的。”
“嗯，我知晓！”
就算老管家不多嘴，虞冷雪也会一如既往。
即便对方再难看的脸色，她都能看在爷爷面子上忍过去。
这不，刚走到院子，“啪！”
一个精致茶盏，在她脚下摔得粉碎。
接着！
从屋内传来老夫人沙哑怒吼声，“你个赔钱货，都这会才回来，亏得老爷那么疼你，好个没心肝儿的。”
身侧服侍的大太太不甘示弱，威严拍着茶几子，“清闺女子，半夜私自出府，你还有脸回虞府？”
“就是，没得辱没我虞家门楣。”三太太牙尖顶上。
大太太斜她一眼，真是越想越气！
自家女儿近日仪亲，若被外人知道虞家深闺姑娘半夜跑出去，厮混一日方归，那还得了？
“母亲，您可得封住下人之口，否则咱家女儿们都得被这……丫头毁了。”
大太太到底出身名门，‘贱货’这样的词当着外人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虞管家掌眼。
疾步上前，躬身答话，“夫人、各位太太放心，老奴已有交代。”
虞冷雪显然早已习惯！
收起面上悲伤，放下怀中阎王。
按照自小就学会的礼仪一一恭敬行礼，“见过老夫人，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
老夫人厌恶眼神扫来，见她时至今日还是那副镇定自若的神色，就气不打一处来。
生气跺了跺手中沉香拐杖，“滚出去，老身不想看到你。”
“母亲别生气。”
大太太上前给老夫人顺顺气，而后回眸一瞪，“没听见吗，还不赶紧滚出去。”
虞冷雪自也没心思听她们教训，此刻，她只想去爷爷灵前亲自确认一翻。
否则，心中难安！
可也知，爷爷若真去世，那棺椁定会在祠堂停灵。
而她这个外人，是没资格进去守灵的。
以前或许可以，但如今虞家能庇护她的人都不再，便只能求老夫人。
故而，再次行礼，“老夫人息怒！请允冷雪去爷爷灵前叩首祭拜，感谢他多年照拂之恩。”
‘祭拜’二字一出，尽管她已努力克制，但声音仍旧忍不住悲伤颤抖。
此番话一出，竟让屋内女人们傻了眼。
她们面面相觑，似乎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
倒不是因为言语不妥，而是这么些年来，除了必要见面时请安，她们从未见过虞冷雪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她总是能忍，又或者就那么平静看着你。
明明屁点大的小丫头，愣是给人一种俯视众生，居高临下之感。
令其自卑、想逃！
可短暂惊愕后，老夫人率先拉爆战斗值：“一个不知来历的野种，岂配进虞家祠堂？”
平时老爷在家，她虽明面摆脸色，但这般粗鄙之话也是不敢直言出口的。
今日这一骂，内心竟觉无比畅快！
可见，伤心不是眼泪能诠释的！
垂首的虞管家闻言，眼皮一跳。
虽然知道自己在虞家身份，但忍不住心疼帮腔，“老夫人，老爷泉下若有知，怕也是希望三小姐去灵前祭奠。”
“公爹刚走，老管家这就想越过母亲做虞家的主。”三太太装腔捏起绣帕，压了压眼角，挑拨道。
虞管家当即跪下，“老奴绝无此意！”
说实话，大太太、三太太讨厌自己，虞冷雪清楚原因。
可老夫人从小见不惯自己，她是真不明白。
为此，小时后还歪着脑袋问过爷爷，“老头，为什么你夫人那么讨厌我？”
爷爷笑着捋了捋长须，晃动脑袋道：“世上唯某些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那我在不在‘某些’里面？”
“你个机灵丫头，当然不在。”
若说爷爷这辈子有遗憾，虞冷雪知道那便是面前这位相伴了他一生的夫人！
爷爷乃庶出，且是从正妻最讨厌的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他的才华，在启蒙时便有所展现。
故而，深得虞老太爷喜爱。
渐渐地，正妻察觉嫡子地位受到威胁，便为爷爷寻了一门亲事。
按理说，即便虞家庶出，也不可能娶商户之女为妻。
可好巧不巧。
就在准备给爷爷仪亲时，正妻受了那家商户救命恩惠。
为报恩，这亲事便落在一表人才的爷爷头上。
虞老太爷自是不允，奈何亲事还未定下，便已在坊间传开，外人得知还说虞家大义不论门第。
故而，虞老太爷只得闭嘴。
对爷爷来说，娶妻娶贤，只要品性端正，商户之女又有何妨？
可新婚妻子种种小家子表现，令读圣贤书的爷爷开了眼。
最令他哭笑不得的是，自己努力成为国子监祭酒后，外人夸赞其夫人福气好，嫁得如意郎君。
她倒是丁点不谦虚应下。
竟还说，小时有相师面相，说其福寿绵长，旺夫旺族，嫁谁谁都好。
此言一出，当场贵妇只剩掩嘴浅笑。
合着虞祭酒能得圣上赏识，任命高位，不是靠自身天赋和艰辛努力，全凭她旺夫赐的！
启国有和离律法，可虞家家规没有。
随着岁月流逝，爷爷便只能对这位夫人敬而远之，长年在书房安寝。
殊不知！
就是因为虞冷雪看老夫人的眼神同他一般的敬而远之，才令其恼怒、厌烦。
而此刻。
虞冷雪正用那样的目光望向上方，言辞恳切：“老夫人，冷雪无意冒犯，只想跪谢爷爷多年养育之恩。请您允我去祠堂上香祭拜。”
果真，老夫人见状大怒，“滚，给我滚出去。”
“三弟媳，还不将你女儿带下去。”大太太眉眼一挑。
三太太：“大嫂玩笑，我可没有这般女儿。”
“怎地，这可是寄样在你三房名下的。”
就在这时。
门口光线一暗，“父亲刚走，你们吵什么吵？”
门口虞冷雪见来人，双腿微屈，“见过大爷！”
“夫君来得正好，这丫头惹母亲不快！妾身正让三弟媳领回去呢。”大太太起身相迎。
虞家大爷向来不管内宅之事，奈何枕边常年吹风，所以对虞冷雪也没什么好脸色。
“管家，去把三弟叫来。”
“是！”
老管家离开前给了虞冷雪一个‘忍耐’眼色。
少顷，虞家三爷匆忙而至。
一听这事，不满瞅了一眼媳妇，“外面各家都派人来了，我那边正忙着，你赶紧将人领回去便是。”
三太太委屈抹泪，“夫君莫怪！她向来不住我们院子，妾身实在不知往哪安置？”
“够了！”
老夫人站起身，跺着拐杖。
瞧着下方儿女都眼巴巴望着自己，她第一次感觉到当家作主的痛快。
威严扫视，又嫌弃瞪了一眼缩在角落一直没吱声的二太太。
这才道：“趁今日都在，老身做主，将这来历不明的女子赶出去。”
大爷想起自己长子，眉头微蹙，“母亲，这样怕是不妥。”
“夫君哪里话？这些年咱们虞家将她好好抚养长大，可她竟不知自爱，昨儿个夜里还做出私自出府这般荒唐事。若被外人知晓，你让咱们虞家一屋子女眷如何自处？”
大太太搬出虞家清规，大爷也哑口无言。
三太太委屈续上，“正如大嫂所言，望母亲、大爷、夫君给虞家女眷一条活路。”
老夫人三角眼扫视，目光阴暗定格在角落，“老二媳妇，你说呢？”
向来胆小的二太太身子明显抖了抖。
虽不想掺和，可她也有女儿。
故，唯唯诺诺答：“回禀母亲，儿媳觉得大嫂、三弟媳说得不错。而且……”
“而且什么，说！”
老夫人再次威严跺了跺沉香拐杖。
二太太吓得脱口而出，“而且昨晚公爹去世，这丫头正好也是昨晚偷偷出府，怎就那般巧？”
三太太难得高看她一眼，若不是场合不对，都想为其拍手鼓掌了。
于是，趁热打铁指着阎王，再委屈顶上，“还有那畜生，什么名儿不叫，这死丫头非得叫它阎王，这不是咒咱们虞家吗？”
大太太：“可不是！当年凌云峰漫天大雪，他们刚出生的身子竟没被冻死，就是不详！”
……
虞冷雪累了！
她知道爷爷一死，这个家便容不下自己，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快到都来不及准备。
而挨骂的阎王，正龇牙咧嘴盯着三太太。
那人见状，竟不顾仪态，直接走过来就想踹上一脚。
可见往日积怨已深！
虞冷雪不愿今日生事！
疾步挡在三太太面前，目光冷静，“诸位意思我明白，既如此冷雪这就离开。只是恳请能在走前，去爷爷灵前祭拜。”
虞家大爷，“母亲，要不就让她……”
“休想！”
老夫人坚守威严，寸步不让，“一个野种非我虞家子孙，没门！”
大太太：“还有，往后不许你冠以虞姓，没得破坏虞家百年清誉！”
“也不能带走虞家一针一线！”三太太脸上写满了痛快，以至于都显得有些扭曲。
虞冷雪蹲身，抱起阎王，目光淡然扫过面前每一张面孔……
稍许，嘴中说出清冷二字，“告辞！”
心碎吗？
自然碎了一地！
屋外，阴沉天空再次飘起漫天大雪。
虞冷雪走得很快，抬头逼回眼眶中泪水，唇瓣微张，哈出一团团白气。
出府的路怎就这般长，长到自己就快坚持不住了！
路一步一步走，雪花一片一片落，爷爷曾经的一颦一笑也在脑中一遍遍上演……
虞冷雪后悔了！
后悔当初没有珍惜那些相处岁月，后悔没有当着他的面，孺慕认真喊一声爷爷。
犹记得昨儿个清早。
一推开房门，便见那张慈祥笑脸，用她所教话语道：“乖孙女，生日快乐哟！快来吃长寿面。”
整个府中，只有他和远在边境的兄长记得自己生辰。
虞冷雪喉咙紧得厉害，泪水终是不受控制留下，怎么都止不住。
眼看府门就在眼前，她猛地止步，当即转身朝虞家祠堂方向重重跪下，叩首一拜！泪水迷了眼，大声道：“爷爷，孙女在此拜别。来生，冷雪愿做您亲孙女，您可得等着我！”
重活一次，她知道，知道世间有来生！
老头，一定要好好投胎，等着我来孝敬您！
就在此时！
身后偷偷抹眼泪的虞管家，抬眸间惊讶看着门口方向，急忙恭敬揖礼，“老奴见过中郎将！”
虞冷雪下意识望去……
一个泪眼跪在雪地中，一个冷峻英武走近！
一个仰头，一个低眸！
初次见面，四目相对，飘然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