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宜嫁娶

    新娘子被嬷嬷搀扶着从闺房中出来,到了正厅,只见一位老妇人端坐在主位上,面色和蔼,见着人来了,便上前将她手握在自己手心,半晌也没说话。

    裴知予察觉到祖母的情绪,拍了拍她的手:“祖母,孙女来此拜别!

    说罢,边提着衣裙跪下,行了大礼。

    “好孩子,起来罢。”

    待下人将裴知予扶起来,盖头随着动作而飘起,她看见了祖母眼含泪水的面容,心下也不是滋味。

    “枝枝,别怨你父亲,他虽不能送你,但心里还是牵挂着你的。”

    “枝枝”是裴知予的小字

    “孙女都明白的。”

    裴知予自小便明白,父亲中有家国大义,一腔热血奔赴西北战事,守护着一方平安,她都知道的,不会怨,只会觉着身为裴家的女儿而感到自豪。

    “到了夫家,要孝顺公婆,服侍好夫君,最重要的,就是照顾好自己。”裴老夫人语重心长地道。

    “老夫人!时辰到了。”一旁接亲的喜娘提醒道。

    “出门罢,别误了时辰。”

    裴老夫人摆了摆手。

    “祖母说的,孙女铭记于心,外面太阳大,祖母就且送到这。”

    裴知予在一阵敲锣打鼓地声音中上了马车,思绪倒回三月前……

    初春时节的潇湘大地,从湖边远远望去船上的人影,发髻梳得整齐而精致,额前的刘海轻轻垂下,身着清丽的衣裳,褶皱和花纹都展现着她的品味和高雅,她的言行举止更是无可挑剔,说话时声音轻柔婉转

    她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从容和优雅,无论是颔首,微笑都恰到好处,她总是保持着得体的仪态,不卑不亢,让人不禁心生敬意。

    彼时的裴知予正与知心好友江时愿在明湖中赏芙容,随着船身的摇曳,进入明湖中心,便有妇人摇船叫卖芙蓉花,便买了几朵衬景。

    江时愿给裴知予倒了一杯花茶道:“我前几日听父亲说,这几日京城里有贵人要来,听说是为了求娶的事。”

    裴知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着她道:“消息倒挺灵通!”

    “怎么?你知道内情?”江时愿凑近她好奇问道。

    “是谢家派来的人到裴家提亲。”裴知予淡淡道。

    “裴家?不就是你嘛,原来这主角是你呢!”江时愿笑着调侃着。

    “裴娘子的美貌和才名什么时候传到京城了,话说这谢家是什么来头?”

    裴知予指尖捏着书的一角微微一顿,将书放在一旁,才道:“我也不知。”

    “裴知予!你未来的夫婿你都不打听的吗?”江时愿震惊道,连声音也大了些。

    “你小声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裴知予将书收在袖子里,看了眼外面:“时辰不早了,今日就叙到这。”

    “我替你去打听,你且就等着我好消息罢。”

    裴知予没说什么

    船停了岸,裴知予握着贴身侍女春意手臂下了船

    江时愿将采摘的花交给春意

    看向裴知予的背影,喊道:“你真不考虑我哥了吗?”

    话音刚落,裴知予朝四周扫视着,见着没什么人的才微微皱眉看着她,似乎在说着,“你再说我就恼了”

    江时愿连忙闭嘴

    在回府的路上,裴知予思考着江时愿的话,京城里的谢家,少时听母亲提过,谢家夫人与母亲是莫逆之交,在裴知予幼时便订下这门亲事。

    母亲去世时,谢夫人亲自来过,但她只远远见过一面。

    谢夫人如此,谢家的儿郎自是不会差的。

    江时愿口中所说的“贵人”也在第二日就到了,是三皇子赵启,谢衍的表哥

    谢家派皇子过来代为接亲,便是对裴家的看重,是裴知予意料之中的。

    裴知予按理是要去拜见的,一入正厅,便见一着华服的男子正与祖母交谈着。

    “枝枝来了,快来见过三殿下。”

    裴老夫人招呼人过来

    “臣女裴知予见过三殿下!”

    “裴娘子不必多礼!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裴知予行礼后,便乖巧地立在一旁

    待安顿了三殿下一行人,裴知予才得以轻松一些,清点了聘礼的物品计入库房,就收到了江时愿的传信。

    信中写道:“谢衍,字惊棠,样貌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在京中是独一份的存在,为人是有情有义,待人极好。”

    信上寥寥几字,裴知予看完收了起来,看来母亲是替她订了个极好的亲事。

    “娘子,要走水路了。”春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裴知予才得以回神。

    裴知予掀开帘子,由着春意扶着自己下去,按照习俗,未见夫婿时,是不能掀开盖头的,待上了船,裴知予才有胃口吃点东西。

    船舱外传来敲门声:“裴娘子!睡了吗?”

    是三殿下

    “还未,三殿下有何事?”

    “我来是想问一下,身子可还好?”

    “多谢殿下关心,我无恙。”

    京城

    “谢惊棠!听说你要娶妻了?”

    “一边去!哪都有你!”

    谢惊棠抬脚就要踹过去,只见那人早有预料的躲开了。

    另一位手执“清风”二字折扇,笑着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娘子能管住他谢小爷。”

    谢惊棠嗤笑了下,眼神透着轻傲和挑剔,腔调散漫:“谁能管住我,自是我管着她罢。”

    有人搭腔着:“我听说是裴家那位。”

    “是裴将军女儿?”

    “是了!王兄。”

    裴将军在京城颇有威望,天子见了都要敬仰几分的人。

    被唤作王兄的人恍然大悟:“你有福了,惊棠。”

    “滚一边去,今日不是来喝酒的吗?聊其他人做甚?”谢惊棠不在乎地说道,拿起酒杯就往自己口中送,似是要大醉一场。

    “好好好,来!喝酒!”

    众人举杯,欢笑一堂。

    此时的谢府因为找不着谢惊棠人而乱作一团

    谢国公召集下人去他常去的地方寻找,吩咐下去就是绑也要将人绑回来。

    如今接亲的队伍马上就要到了,到时新郎官不在,像什么话,谢夫人急得在院中来回走动。

    “夫君!你说这可怎么办,到时可不能让知予见不到人。”

    “夫人!你大可放心,我亲自去把他带回来,你在府中先招呼着人。”

    谢国公找着人时,他已是喝得酩酊大醉,“逆子!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知道啊!我大喜的日子,我这不是在庆祝吗?”

    听到这话,其他人瞬间坐不住了,酒都醒了大半,找了借口纷纷离去。

    谢国公派人将他扶起

    “我没醉!我自己回去!”谢惊棠甩开侍从的手,晃晃荡荡地上了谢府的马车。

    裴知予在入京城时,坐着谢府准备的轿子,浩浩荡荡地入了京城,光裴府的陪嫁都有一整条街,倒引得百姓驻足围观

    随着喜娘的一声:“新娘子下轿!”

    裴知予垂着头看着伸出的手,缓缓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离得近了闻着一股酒气,很浓烈,她扭头看了身旁的人,好像就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她不喜酒味,身子也离他远了些

    谢惊棠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小动作,他知晓自身的酒气,想来是个小娘子都会不喜,也正好随了他的意。

    两人齐齐跨进大门,往前几步,便是火盆。

    谢惊棠低声提醒,裴知予垂眸,从盖头下瞧见火盆边缘,拎起裙边小心跨过。

    “新娘举步跨火盆,行为端庄人温存;夫唱妇随同心腹,同辈相惜老辈尊。”

    喜娘吉祥话一路走一路唱,谢国公与其夫人早早坐在长辈席位等着夫妇俩。

    待到了正堂,便是拜天地。

    “一拜天地!苍天为凭地为证!”

    “二拜高堂!终生不忘养育恩!”

    “夫妻对拜!偕老白头万事顺!”

    夫妻俩按照喜娘的指引,逐步完成,谢夫人瞧着瞧着,便红了眼眶。

    谢国公在旁宽慰道:“纵是欢喜,这时候也不兴红眼的。”

    谢夫人扯出帕子擦干眼角,道:“我就是高兴,高兴!”

    “礼成!”

    裴知予被人搀扶着进入后院

    “娘子!这后院装饰的可真好看。”春意在旁说道。

    房门外,浅月阁已妆点得遍布红绸锦色。

    大红的锦绸,从浅月阁屋门口,铺开到了浅月阁院外,房檐廊角、梅枝桂树上都高挂了红绸裁剪的花,入眼处,一片红艳艳的华丽。

    红烛摇曳的新房内,绣花的绸缎被面上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早生贵子"之意。

    裴知予手中感受着莲子的形状,这才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已经嫁人了,也不知道谢世子是否是个好相处的人。

    怀着忐忑的心情,直到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裴知予噤了声。

    “你们都下去吧!”

    人来了

    门已被下人阖上,只听着他脚步慢慢走近的声音,突然,盖头被掀起,眼前的人得以明了

    样貌确实如时愿所说的,甚至更甚!

    谢惊棠见人不说话,以为是个傻的,便先开口道:“你一直看着我作甚?”

    她一惊,自知失礼,随即低下头

    “该喝酒了!”

    谢惊棠催促着后面的礼仪。

    裴知予起身坐在椅子上,端起一杯酒

    谢惊棠一直盯着她动作,只觉着一个小动作她做起来都如此好看

    “怎么了?”裴知予问道

    他没说话,喝了交杯酒后,谢惊棠就像任务完成了一样轻松,但反观裴知予一脸娇羞,两人都心知肚明接下来该做什么,谢惊棠本要开口

    但裴知予先一步开口道:“谢世...夫君,我能与你商量些事吗?”

    谢惊棠被这声“夫君”吓得一激冷,连开柜子的手都顿了一下。

    见人没出声,裴知予继续道:“你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感情这事要慢慢培养,未来做到相敬如宾自是最好。”

    谢惊棠将从柜子拿出来的被子放在地上,走向裴知予,一脚踩上凳子,手撑着桌子,看着她:“你有句话说得很对,相敬如宾。”

    “小爷我也是这样想的,还有,以后唤我世子!。”说罢,他又换了只脚踩到凳子上,盯着裴知予

    裴知予看着他的举动,微微皱眉,觉得这样的神态与动作实在不妥,但还是没说话。

    见谢惊棠在地上将被子铺开,躺了上去,裴知予也卸下头饰,草草擦了脸,便上床躺着,放下了帷帐。

    这一夜,她睡得不安稳,回想刚才的场面,谢世子与她想象中的并不一样,但一想到明天要敬茶,她只得强迫自己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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