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高铁站门口,男人抱着睡着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交给女人。

    他低头对女人说:“到那边了给我报平安。”

    “好,你回去吧。”女人回答完,两人之间陷入长久的沉默。

    许久,男人转身离开,平日里挺拔的身姿略显颓废。

    女人看着那个背影越走越远,转身抱着孩子检票进站。

    西南山多,许多交通线路开山架桥,相应地产生了许多隧道。从路上望去,常常看到连绵起伏的山脉,水墨画般的山景在这里有千百种姿态。

    “妈妈,过了那个白房子就到外婆家了。”小女孩奶声奶气地指着窗外对旁边的妈妈说道。

    她们的座位靠窗,漂亮的女人温和地回应女儿:“对呀,马上就到了。那个白房子是水库的水位监测室。”她揉捏了一下女儿的小手,亲亲她的脸蛋。

    小女孩也亲亲妈妈,“我知道了,水位监测室。”

    女儿的声音有点大,女人食指虚放在唇上,示意女儿安静。

    小姑娘被妈妈提醒,赶紧捂住嘴巴,过了片刻才放开,对妈妈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两人相视而笑。

    小孩子注意力很快被窗外的风景吸引,趴在窗户上看那些起伏的山脉。

    欢迎来到文明旅游城市——喀岭。车外温度27摄氏度,晴。请您拿好随身物品,注意脚下,尊重少数民族风俗……

    车厢过道已经挤满了要下车的人,孙淼给女儿背好小书包和水壶,自己的背包也拿好,带着女儿一起加入下车的队伍。

    出站就有进市区的公交点,当然少不了排成长队的出租车和各种社会车辆。这里是这个城市唯一的高铁站,地处开发区,她们要去目的地需要经过开发区、穿过市区,爬一座山,才到目的地。

    母女俩还没走过去就有当地口音的出租车司机迎上来:“到哪点,市区五十一个。”

    孙淼笑笑用方言回答:“我和我娃娃二十,走不走?”

    司机一听,热情笑道:“可以可以,上车嘛,有东西不得?去哪里回来了哇。”

    “从外面回来。不得行李,好久走?”孙淼牵着女儿跟着走。

    “车上有一个,再等一个就走,先坐倒等哈嘛。”

    司机将母女俩带到车上,孙淼带着女儿去车上,后座里面已经有人。是个短发女生,正躺在后座闭目养神。

    “瑶瑶你先上车,轻点。”她扶着车门看着女儿上车坐好自己才低身上去。

    没过几分钟,司机领着一个男孩过来,那人前排就座于驾驶室。

    他在打电话,对免责似乎在吐槽什么,他说了句,“那就搬来市区住吧,房租贵了点,但是距离自习室近啊。能省不少时间和交通费。”对面似乎又说了些什么,男生叹了口气挂了电话。

    司机打开空调,一一询问大家的目的地。

    “你们到哪点下嘞?”

    “大十字。”前面的男孩率先回答。

    司机转头:“你们嘞?”

    “辛家坡。”

    “辛家坡。”

    “辛家坡。”

    孙淼和女儿还有闭目养神的女生一起回答。

    “哈哈哈,对头,合路了,都出国哈哈哈。”司机笑眯眯继续开车。

    孙淼和女生对视点头,微微一笑。

    前座的男生也抬头看了一眼车顶中间的后视镜,和抬头微笑的短发女生视线在镜内碰撞,随后两人都转开了视线。

    “妈妈,姐姐跟我们一样诶,她也去外婆家。”瑶瑶趴在孙淼肩头叽叽咕咕。

    “嗯,是的。”她揉揉女儿头顶,看着继续闭目养神的女生一眼。

    “我们不出国,妈妈。”

    “不出国,只是外婆家在辛家坡,有一个国家叫新加坡,读音相同,所以大家开玩笑的。”

    “噢。”

    ……

    或许是一路奔波累了,也或许是受身边人的感染,母女俩也眯了一路。

    被司叫醒的时候,孙淼才发现这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自己竟睡得这么扎实。叫醒女儿,俩人收拾东西下车。

    瑶瑶揉着眼睛问:“妈妈,姐姐呢?她要跟我们去外婆家的呀。”

    “她先下车啦,她要回自己家啊。小朋友再见啦!”司机笑眯眯地跟瑶瑶说再见。

    “妈妈,为什么姐姐先下车啦?”瑶瑶边走边问妈妈。

    “这里是很多人的家,姐姐要回自己的家呀。”孙淼回答。

    “噢,知道了。”

    孙淼看着路两边的小店:辛家坡副食店、坡顶烧烤摊、辛家坡粉馆……

    这里叫做辛家坡,距离市中心十分钟的路程,是这个城市的城中村之一。这个城市在山区里,到处都是坡地建筑,连市中心的公园都是一座山。

    辛家坡坡顶,是孙淼从小长大的地方,她对这里的变化习以为常,偶尔又感叹变化太快。

    以前这里都是农家小平房和苗族的吊脚楼,后来因为城市的发展,现在家家户户建设了高楼用来出租。

    她们路过篮球场,走进一个带院的老房子,是一栋三层小平房。

    这个老房子带着一个不小的院子,在城中村这种地方显得尤为金贵。周围家家户户都建了高楼用于出租,考虑到性价比和资金问题,大家的外墙都是水泥,讲究点的刷了白漆,整体依然是冰冷的水泥树林。

    她们家这个充满生机的院子在这样的环境中尤为突出,让人眼前一新。

    瑶瑶看到熟悉的院子,跑到前面推门进去。她年初才来过,一直念念不忘,现在更是直接往前跑了。

    “高祖,瑶瑶来啦!”瑶瑶将小书包和水杯放在堂屋的椅子上,到处找人。

    孙淼进屋,看到自己房间有两个行李箱,发了一会儿呆才去看了侧院,也没人。

    “高祖她们可能都出去啦,咱们去菜地看看。”她放下包,牵着女儿去找人。

    正是下午四点左右,路上没什么人,祖祖也不会用手机,孙淼只得带着女儿去寻人。

    “淼淼?”身后有人呼唤,孙淼转身笑着应声。

    “姨婆,在纳凉呀?”

    这个姨婆其实不是亲姨婆,只是长辈们邻里亲近,小辈们便也跟着喊亲人。

    “是啊,回来没打电话吧。你外公外婆去吃酒,晚上才回来。祖祖在那边的小菜地。”说着给孙淼母女指路。

    孙淼谢过长辈,把女儿叫回来换方向去找人。

    她牵着女儿:“瑶瑶,这是姨祖祖,叫人。”

    瑶瑶甜甜仰头道:“姨祖祖。”

    “哎,瑶瑶真乖。”老人说着从兜里抓一把花生放在瑶瑶手里,瑶瑶看妈妈点头立马双手接过,笑眯了眼:“谢谢姨祖祖!”

    她喜欢吃花生。

    孙淼带着女儿走到小菜地,祖祖果然在这里拔草。

    瑶瑶看到祖祖,把花生放在衣服兜里。一边跑一边叫:“高祖,瑶瑶回来啦。”

    祖祖今年98,身体还不错,只是年纪大了听力退化,家里的小辈一起出钱给老人安了一个助听器,现在已经适应得非常好。

    老人听到动静,转身看到小豆丁以及后面的孙淼,立马放下手里的杂草,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把小心肝搂进怀里:“哎哟,祖祖的淼淼带着宝贝回来了。”

    待到孙淼走上前,老人也搂着孙淼的腰心肝宝贝地叫。

    三人亲近完毕,孙淼跟祖祖一起拔草,小豆丁跟着听长辈聊天。

    孙淼从小在祖祖家长大,这个家里的小孩都是眼前这个小老太太带大的。

    祖祖高龄,却依然生活自理,偶尔还能帮帮家里,是长寿又健康的福相。

    只是因为经年的劳作,老人一米五的身高因为佝偻和老去,如今也只比瑶瑶小豆丁高一点点。

    在这个家里,大家还是听老人的,老人有绝对的权威。

    孙淼小时候是留守儿童,寄养在外婆家,又因为外公外婆忙碌,所以这一家的孩子们都是跟着祖祖长大的。祖祖重视孩子们的教育问题,年轻一辈因为这个原因,大家都很上进和亲近。

    “房子看得怎么样?”祖祖边除草边问孙淼。

    “选了几处,还没来得及仔细去看看。”

    “那是得细心看看。”

    在旁边玩耍的瑶瑶听到长辈议论房子,立马道:“爸爸说要买大房子,买大大的。”

    老人家听到小豆丁的童言童语,笑眯眯:“是大房子呀。”

    一老一小就这样聊上了,孙淼趁她们聊天加快手上的动作。

    这片菜地是从路边开垦出来的,也就三个平方左右。这里原来是一块很大的菜地,后来被征用修了路,所以现在就剩下这么一块,祖祖舍不得荒废,所以又利用起来了。

    她们来之前老人家已经将杂草处理得差不多,现在加上一个人很快就整理完成,孙淼将杂草丢在土坡上自然腐化。

    菜地边上的菜篮子里已经有了祖祖提前摘好的一堆蔬菜,孙淼拎上菜篮子,扶着祖祖。瑶瑶手上拿着高祖除草的小锄头,一起往家走。

    毕竟是生活了10多年的地方,孙淼把一老一少安顿在院子里捡豆子。自己则去厨房忙活晚餐。

    两大一小的晚餐很简单,一个糟辣椒酸汤小火锅,一个素炒空心菜,加上祖祖能嚼得软烂的稀饭。

    孙淼做饭的时候蒸了几个红薯,今天的晚餐吃得比较早,晚上可能要饿。

    等孙淼收拾完厨房,祖祖带着小豆丁去篮球场找老伙伴们聊天,孙淼在家里收拾行李。

    在祖祖家,孙淼拥有自己独立的房间,面积也不小。

    祖祖育有一子一女,女儿远嫁,儿子就是孙淼的外公。

    外公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老大,老二都是男丁,也就是孙淼的大舅,二舅。

    孙淼的妈妈排行第三,是最小的女儿。

    到孙淼这一辈,大舅家有一个儿子,二舅家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这两个都比孙淼小。

    孙淼的妈妈生了两个孩子,孙淼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在隔壁筑城工作,父母也都在那边帮忙带孩子。

    孙淼的哥哥孙洋从小在奶奶家长大,孙淼在外婆家长大,两人并不亲近。

    父母年轻的时候出省打工,兄妹俩便也成了留守儿童,又因为家庭情况特殊,所以兄妹俩分开寄养在奶奶家和外婆家。

    在外婆家这边,他们这一辈一共就5个小孩,孙淼排行第三,又是第一个女孩,受尽长辈们的宠爱,所以从很多年前在外婆家就独自拥有一间十多个平方的房间。

    哪怕她出去读书,后来结婚这么多年,这个房间也没有别人来住过,处处都是她童年的痕迹。

    孙淼将所有的东西一一收拾整理,这次回来提前跟家里打了招呼,所以床单被罩都是新换的,房间的卫生也有人打扫过了,今天的任务主要是把行李整理归纳。

    孙淼还没有挂完衣服,院子的大门就被推开,长锁的声音丁零咣啷。

    “是哪个在淼淼房间?”外婆的声音传来。

    孙淼的房间灯亮着,长辈们带着疑惑的声音越来越近。

    外公的声音也紧随其后:“是不是妈今天没去球场,在给苗苗收拾床铺?”

    “床铺就是今天才铺好的,淼淼应该这几天就到了。我看看妈在忙什么?”外婆说着走进淼淼的房间。

    “外婆,我回来啦。”孙淼走到门口正好和外婆面对面碰上。

    “哎呀,我的乖乖,你提前到啦。”外婆抱着孙淼揉她的长发。外公听到是淼淼回来也高兴不已:“吃饭了没得?想吃面还是想吃饭?”

    “外公,我们吃过了。瑶瑶和祖祖去球场了,我在这里收拾一下衣服。”

    孙淼说完拉着外婆进房间,自己继续收拾衣服。

    外婆坐在凳子上:“叫你外公发面,明天早上给你蒸馒头吃。”

    “好,我要红糖的和小米的。”孙淼转身面对外公说道。

    “行,我的乖孙女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正好明天小秋也到了,你们一起吃。”外公开心道。

    在这个家里他做的面食最好吃,家里的这帮小孩儿也喜欢吃。

    “小秋明天中午才到,到时候我去接她。”孙淼把一堆裙子挂进衣柜,跟长辈们说道。

    外婆开心地笑着:“也好,你们从过年到现在也挺久没见面了。本来这次就说让她出去玩一玩的,这姑娘又要回来。恋家!”

    “是,我们都恋家。”孙淼笑着说。

    “那还真是,我们家的小孩儿都爱往家跑。”外婆脸上带着自豪的表情。

    孙淼脸上也带着笑意。

    辛家坡这个地方,以前只是一个在山上的小村子,后来随着城市的扩大,这个小村子。也就变成了容纳很多外地人口的城中村。

    许多家庭的父母辈出去打工,挣了钱回来建房子用于出租,疏于对年轻人的教育,导致他们这一辈很多年轻人都轻则不思进取,重则走了歪路。

    他们家长辈属于看重教育的人群,所以这一家的小孩儿大部分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相比于这个城中村其他家庭的孩子,他们这个家的孩子给长辈们省了很多事情。

    一家人在院子里聊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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