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中天,街旁灯笼稀疏,夜风徐徐吹过,误入裴泱的厢房,竟让屋内的铜状莲花烛台烛火摇曳,跃动的火影将紫檀木塌上的女子印入地面。

    裴泱侧卧在塌,青丝散落在枕旁,身着一袭素色寝衣,烛光于她的侧颜上游走,眉黛如远山含烟,眼波流转,眼神专注于手中书,她轻捻起一本书,玉手触书轻翻。

    “禀告县主,贺侍卫求见。”身着翠绿衣裙的婢女轻叩屋门传话道。

    “让他进来吧。”裴泱继续翻着书,并未抬起头。

    “是。”

    婢女得了命令,转眼看向走廊等候的贺野彰,说:“贺侍卫,请。”

    他点头,跟着婢女入了房间,轻推门扉,他一眼瞧见侧卧在塌的裴泱,呼吸也轻了不少。

    裴泱停下翻页的手,直接一合书,原本侧卧的身躯虚坐于塌上,抬眼看向站在中央的贺野彰,开口问道:“今儿个买药,倒是晚来了不少。”

    “裴娘,在下因路途耽搁久了,还请裴娘赎罪。”贺野彰行着礼说道。

    一旁的婢女听到贺野彰对裴泱的称呼,先是一瞧裴泱的脸色,见她未有怒意,便悄声走到贺野彰身旁,小声提醒:“贺侍卫,你可要唤作县主,可不能失了礼仪。”

    婢女说完,再瞥眼裴泱,见她即将要开口的动作,以为自己说错话,赶忙跪在地上,身体颤着抖,先一步说道:“请县主赎罪,婢子不该说此话。”

    “无碍。”裴泱挥挥手,“你先起身。”

    “谢县主。”婢女起身谢道。

    “你叫什么?”她看着站起身的婢女,心里泛起想收下的意图。

    “婢子琳香。”琳香一听,就知晓县主的意图,连忙回话。

    “你说的没错,贺侍卫确实该改本县主的称呼,是吧,贺侍卫?”裴泱先瞥眼看向贺野彰,随后再看向琳香,“琳香,你先下去,本县主有话要同贺侍卫说。”

    “是,婢子告退。”琳香得了吩咐,快步出了门,在门外等候。

    “小侍卫,虽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如今你的身份是我的侍卫,往后在外头,唤我为县主,不可再称我为裴娘。”裴泱说道。

    “裴娘,”贺野彰刚一开口,就被裴泱瞪着看,面上升红,话音转而变轻,“县主。”

    “这样才对。”裴泱点头赞许道,随后语气一转,“今日你在杀那些黑衣人时,可有发现异样?”

    “回县……主,在下,”裴泱再次一瞪,贺野彰只好再次转换称呼,耳廓微红,“属下杀那些人后,发现他们身上带有一块木牌。”

    “木牌?”裴泱一听,从塌上下来,她缓步走向贺野彰,眼里浮现出急迫,“给我看看。”

    他从腰间拿出一块木牌以及一封信,两者一同呈交给裴泱,说:“这封信是金吾卫中郎将交付于……属下,让属下转交给县主。”

    烛火摇曳舞动,投出的柔光印在裴泱的侧颜,她接过木牌和信件,手沿着纹路一路摸索,触摸的手感告知她此木牌所属何处。

    梁原国听风阁。

    她眉头一皱,琢磨着究竟是何人专程让听风阁的人来刺杀她,她边思忖边打开手中信,映入眼帘的一行字直接让她握紧信角,眸光一沉。

    “已找到杀害何辞瑾的真凶,乃蒋家二郎蒋如洵。”

    “蒋如洵?”她低声嘀咕,手无意间紧紧攥住信件,呼吸一沉,眼尾红晕,“查了这么久,终于找到杀害她的真凶了。”

    她红着眼看向贺野彰,急促询问道:“中郎将可有与你说些什么?”

    “县主,他同属下说,县主看了这信就知道接下来如何去做。”他与裴泱眼神相撞,惹得他赶忙低下头,耳朵再次泛红,“他还提醒说宫中正准备宴席,县主要多加小心。”

    “宫宴?看样子也快要到了,是时候去见见她们。”裴泱收起信件,转头警告他,“我如何受的伤,别让旁人知晓。”

    贺野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看向转身走到床榻旁的她,轻言提醒:“县主,你不是答应过要给属下玉佩吗?”

    裴泱脚步一顿,原本冷下的脸忽得被他气笑了,有时候她真的很想知道他脑子在想何事,只是面上依旧冷着,转头轻瞥他,说:“本县主说话算话,待后面再交付给你。”

    “县主说好了,可不能骗下属!”他眯着眼憨笑道。

    “好,你就先退下吧。”她扶着额角,挥手示意他离开。

    待到屋子只剩下她一人时,她才走到书桌旁,将信放到烛台里,眼眸印入蔓延信件的火焰,透过星火她看见今日葬身京郊的护卫,也忆起何辞瑾临死前的样子。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裴泱,眼里头一遭不争气地涌出泪水,“啪嗒”一声,泪珠落在桌上,与燃尽的信纸一同发出声音。

    “蒋如洵。”她反复将这个名字说出口,最后恨声言道,“还有那个少女,我定取下他们性命!”

    跃动的烛火捕捉到她的恨意,顺着恨意蔓延燃烧,一点点燃成碎屑,随风飘落于地,直到几日后的晨时,婢女打扫屋子时,这才一并扫出。

    “县主,时辰不早,还请您快快上车,免得误了宫宴。”琳香看向处于中央的裴泱,行礼说道。

    自那夜起,琳香成为裴泱的贴身婢女,琳香专心照顾她,让她如今伤势差不多恢复。

    只是还未等她找寻到解药恢复武力,一份来自皇宫的请帖强势钻入她的手中,迫使她参加。

    此刻的她身着一袭绯红色对襟蜀锦长裙搭着朱红短襦,云鬓高绾,留有两侧辫子于背后,额间点缀花钿,浓而艳丽的妆容深深被她眼里那抹不羁所压下,通身一股嚣张气。

    她看向琳香,眉眼含笑,直接冲淡了那股嚣张气,语气带笑说:“走吧。”

    脚踏着青石铺就的小径,小径两旁花木扶疏,转入回廊,临近午时之光透过雕花木窗,直照在廊下盆栽,显得绿意盎然。

    快要出回廊时,迎面撞上一位面如细瓷,带有几分病态苍白的青年,他见到裴泱后,眼里闪过一丝惊艳,随后便隐于眼眸,他面上浮出笑意道:“泠娘,今日你的伤可好些?”

    裴泱一见眼前的病美人,心里不由得叹气自己今儿个倒霉,千躲万躲,还是没能躲过今日。

    “表哥,泠娘伤已痊愈,不劳您费心。”她将话迅速说完,赶紧加快脚步溜出去。

    “我今日也同你一起去宫宴,泠娘可要好生照顾我。”他走在裴泱的后面,调侃说道。

    裴泱面上带笑同意,内里直在咒骂霍元赫这人的无耻。

    这人经常借着看护她的名头,假模假样要挟她,若是不从就告状,她幼时没少因他而被罚!

    裴泱瞥了霍元赫一眼,哼声直走,推开尽头的门扉,直入前堂,见到了她许久未见的外祖父霍黎,她上前行礼问候:“外祖父。”

    霍黎面容古铜,胡须斑白,此刻严肃的脸庞因见到裴泱而化为笑意,他开口道:“好孩子,这几日委屈你了。”

    裴泱摇摇头,“不委屈。”

    “今日可是你册封县主的宴席,可要敞开着笑。”霍黎笑着抚着胡须,随后语气一转,“不过圣上可能会在此宴席上定下你的婚约。”

    站在一旁的霍元赫一听,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住,眼里隐晦不明,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何事。

    “婚约?”虽然裴泱已做好准备,但猝不及防一听这词,心里防线开始破裂。

    “对,所以此次宴会对你而言属实不利,圣上这是在假借册封你为县主之意来定下你婚约。”霍黎沉声说道。

    “外祖父,若我真被定下婚约,那京城这趟浑水恐怕我就不能置身事外了。”裴泱看着霍黎说道。

    霍黎点点头,摸着胡须,“是,本来我们就处于中立,要是泠娘你因此被赐婚,我们恐怕只能被迫站队!”

    “走吧,如今时辰不早,赶快上马车吧。”霍黎嘴上催促道。

    裴泱出了府门,欲上马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映入她的视野,她抬眼一见,是贺野彰的手。

    “县主,扶着属下的手上车。”经历过几天的话术,他已然不会像上次那般脸红。

    裴泱扫了他一眼,撑着他的肩膀直接上去,眉宇间自带一股傲气,她看向贺野彰,像是在嘲笑他的作为。

    待琳香上车后,马车开始渐行,朝着皇宫的方向而行。

    耳边的喧嚣随着车轮的翻滚而逐渐模糊,她掀开车帘,一眼见到骑在马上的贺野彰,他注意到裴泱的视线,回首笑笑。

    “多谢县主给属下的玉佩,属下定会好好珍惜。”他说着,露出腰间佩戴的玉佩给裴泱瞧,脸上带着得意之姿。

    裴泱看向他腰间玉佩,忆起此玉佩是那夜后她专门找人定制,虽表面同她玉佩相似,但侧旁的“贺”字是她特意添进去的。

    看他那副得意样,就看出来他知晓裴泱给的玉佩不同之处。

    “你喜欢便好。”她放下车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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