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庄上,罗瑶慢慢地融入了此间生活,李大娘去找人给罗瑶和她家阿俊合了八字,算了日子。却被告知宜嫁娶的良辰吉日要么在月底,要么得过上半年。

    李大娘想着罗瑶还未来月事,再调理个半年也差不多了,月底还是太急了,所以就跟罗瑶商量。

    罗瑶当时正在纳鞋底,之前就打算给李大娘做双鞋,特意绣了如意纹做鞋面,绣花是轻巧活儿,纳鞋底可得使上好些劲儿。

    罗瑶力气不大,正专注地使着劲儿了呢,李大娘提出这事,她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直接就愣住了。

    罗瑶去年刚及笄,确实是可以谈婚论嫁了,可是爹娘在时,总说要多留她几年,后来娘亲偷偷跟她讲,女子生产不易,年纪稍大点到时候多少能好一些。

    当时听得羞得很,赶紧去捂娘的嘴,也不过才一年多时间,如今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罗瑶回过神看着正等自己答复的姨母,微微颔首:“一切听姨母安排。”

    李大娘看她听话懂事,本就欢喜,再看她手上做的活计,心里总算明白为什么罗瑶不擅田活了,要这是自己姑娘,又会写字又会绣活还会做饭,长得就跟天仙似的,还有着乖巧伶俐的脾气,自己也不舍得让她下地。于是之前对儿媳身子瘦弱的那点子不满一下子就消了。

    “哎呀,给我这乡下婆子做这么好看的鞋干什么?我哪里穿的着,你呀,要是有功夫给阿俊做一双,他在外行走,穿着多体面啊。”

    罗瑶微微笑道:“本就打算给表哥也做一双,但是没有他的尺寸,下次等他回来,拿他旧鞋打个样子,就可以做了。”

    李大娘自是更加满意,往后的日子,两人一起生活也越发相得。

    阿俊难得有休牧,也就是在农忙时节告了几日假回来帮忙,又每日忙的人不得闲,罗瑶看到他多次想要凑过来说说话儿,就又被喊去帮忙,那面带委屈的样儿倒是有趣,甚至有一次被逗笑了出来,再抬头却看到对方像个愣头鹅一样傻乎乎地跟着笑,不由觉得这亲事好像真的蛮好。

    转眼就到了盛夏,夏忙半个月,秋忙四十天,这中间的时间罗瑶和李大娘也终于可以喘口气儿,田里的活儿终于没有那么重了。李家的租地并不多,毕竟儿子在外当差,自己又一个人,哪能种的了那许多地,今年又有罗瑶帮忙,其实倒还比往年要轻松些。

    当然这还不是最让李大娘高兴的,最高兴的还是半月前碰到罗瑶红着脸偷偷洗衣服,那衣服上占到的那片红渍可再眼熟不过了,又数了数日子,还有两月就到成亲的良辰吉日,这日子啊,是越来越有盼头喽。

    看着李大娘高兴,罗瑶也不免对亲事多了几分期盼,哪曾想到很快就出事了呢。

    这一日,李大娘早早地起了要去隔壁村儿吃席,阿俊他叔叔当年分家后住在隔壁村儿,今日过寿请李大娘去吃席,也不大办,就是请几个亲密的家人亲戚吃个饭。

    罗瑶还未正经成亲,去了多少有点尴尬,是以两人一合计,李大娘独去吃个午饭便回。

    天热的很,晌午罗瑶一人在家也没甚胃口,长安城的气候和蓉城不同,蓉城的夏季炎热潮湿,让人全身腻腻的难受,罗瑶以前就听爹说长安城的夏天不潮湿,当时还羡慕的很,想着这样的夏天一定好过很多。可真来了长安城才发现是各有各的难受,这里就是干热,像火炉一样散发着热气,,特别是太阳底下,根本不能呆。

    罗瑶想着今日也没有什么活计,就偷个懒儿睡个午觉吧,却不知为何心里烦躁得很,怎么都躺不下来,只能重又爬起来缝那未做完的喜服。

    罗瑶做事专注,这一干就是到了下午申时,刚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就听到外面一阵吵嚷,罗瑶刚要推开门,就听到一人大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李家婶子出事了!”

    ......

    李俊得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一路风尘仆仆,满心焦急与悲痛。

    当他踏入家门,看到的便是母亲安静地躺在床上,已然没了生气。罗瑶跪坐在一旁,双眼红肿,脸上满是泪痕。

    看到他回来,叔母赶紧迎了过来,人是从她家吃了酒回家路上出的事,她心里也虚的很,自己这侄子出息,万一找他们家的麻烦可不得了,于是更是将三分悲痛夸大成了十分。

    李俊却只是颤抖着走到母亲身边,缓缓跪下,握住母亲冰冷的手,泪水夺眶而出。“娘,您怎么就这样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李俊才勉强稳住情绪,他哽咽着看向罗瑶:“阿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瑶正欲说话,却被旁边叔母打断:“阿俊啊,你娘走得突然啊,这一不小心滑倒掉进了河里。等大家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说完又是连声哀叹。

    李俊痛苦地闭上双眼,身体微微摇晃着。他自责道:“都怪我,我要是能早点回来,娘就不会出事了。”

    罗瑶站起身来,走到李俊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说:“俊哥,这不是你的错。这只是一场意外,谁也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李俊睁开眼睛,看着罗瑶,眼中满是哀伤与无助。他微微摇了摇头,说:“若我能在娘身边,定能护她周全。如今…… 如今却让娘遭此横祸。”

    叔母在一旁看着李俊和罗瑶,心中越发忐忑。她连忙说道:“阿俊啊,这真的是意外,谁也没想到会这样。你可千万别怪我们啊。”

    李俊沉默了片刻,缓缓站起身来。他看着叔母,声音沙哑地说:“叔母,我知道这是意外,我不会怪你们。只是娘走得太突然,我心里难受。”

    叔母松了一口气,赶紧说道:“阿俊,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你娘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现在当务之急是好好料理你娘的后事。”

    李俊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罗瑶。罗瑶深知他此时感受,于是紧紧握住他的手,希望能够给他一点支撑,之前自己没了爹娘时,也曾希望自己不是孤身一人面对。

    接下来几天他们一起开始为李俊的母亲料理后事,在悲痛中忙碌着,慢慢缓解心中的痛苦。

    李俊告假最多只能半月,光是料理丧事就耗去一半时间。如今,守丧在母亲灵前,看着柔弱姝丽的罗瑶,他不禁犯了愁。按照律法应守丧三年以表孝心,否则将要判三年之刑。不能结亲是一定的了,想到这里,李俊心中满是忐忑。

    他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问罗瑶:“阿瑶,我需守丧三年,你可愿意等我?”

    罗瑶看着李俊,经过这场丧事李俊清减了不少,胡子都冒了很多,此时正殷切地望着自己,生怕自己拒绝。

    她轻声说道:“俊哥,我自是愿意等你。”

    李俊心中感动,紧紧握住罗瑶的手,他承认他有私心,明明知道罗瑶不会拒绝,但还是希望她亲口说出来让自己安心。

    去留问题无需再议,可接下来如何安置罗瑶却让李俊绞尽脑汁。若是还在庄上,一美丽女子独居显然不妥。

    他思来想去,想了两个法子。

    其一,将罗瑶委托给叔母。可叔母家已有叔叔、叔母并儿子、儿媳和小孙子,五人同住本就拥挤,就两间房子根本没法再住一个罗瑶。此法子显然不可行。

    其二,带罗瑶去城里。可是自己在城里也是住在侯府里的护卫居所,罗瑶去了又该如何安置了,

    李俊犯了愁,最后李俊想了个法子,那就是去求府上管事,为罗瑶也谋一份差事。

    罗瑶愣住,侯府不就是恩人府上么,能谋得一份差事当然最好,但是高门府邸当差的机会多么难得,看庄上其他人如何羡慕阿俊就知道了。

    罗瑶并不觉得事情会那么顺利,但是看到阿俊很是激动,已经在描绘两人共同在侯府当差的美好未来时,也不忍心泼他凉水。

    只是说道:“如果有差事的缺,能争取上自然是好。没有也不要失望,实在不行,我就在家呆着,家里的租地还不用让出去,这些狗儿鸡儿也可以留着,要是不放心,你多牵一条大狗一起守着家里院门,我会努力照顾好自己的。”

    阿俊怎肯真的独留着仙女儿似的未过门媳妇在家,庄上那些个汉子的眼神他又不是不懂。所以罗瑶说的他根本没当真。

    “阿瑶,你在家等我好消息。”

    李俊回城后便买了好酒去找了张管事,管事推拒了两下便收了下来,但却面露难色,微微皱着眉头说道:“阿俊啊,不是我不想帮你这个忙,实在是眼下暂时没有合适的差事。你也知道,这侯府里的差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安排的。暂时呢,还没有缺儿。你且耐心等等,一有机会,我定会为你想着。”

    李俊直肠子,听不出对方的敷衍之意,以为对方真的会上心,于是又殷殷说道:“我家阿瑶不是普通女子,能识文断字,做吃食也好,绣活更是一把好手艺,还请张管事多多费心。”

    张管事却早就不耐烦,要不是看着这壶酒的份上,根本不会费这功夫跟李俊多言,听李俊夸罗瑶,更是心中不屑,一个农家女子,能有什么本事,不过会点子皮毛,就自以为是,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于是三言两语便把人打发了,而这事转头也就忘了。

    李俊不知,还想着等得了好消息再回家告诉罗瑶。

    罗瑶待在庄上前两日还算平静,一边操持着家中琐事,一边等着李俊的消息。

    然而,到了第三日夜深之后,却听得门口犬吠。罗瑶睡得不沉,瞬间惊醒,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她悄悄开了窗户,往院外瞧去,就见得一人影闪现。幸好李俊走前又寻了一只大黑狗,此时跟原先家养的那只黄狗一起守住了门口。那两只狗对着黑影狂吠不止,黑影似乎也被狗的凶猛所震慑,很快便跑了。

    罗瑶心有余悸,从床上摸出菜刀,紧紧攥在手上。她坐在床上,心里害怕,也不敢再睡,直睁着眼睛熬到天亮。

    天蒙蒙亮,她便赶紧收拾了一下,匆匆奔去了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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