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给她准备好的晚餐放在门口的柜子上,秦砚川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试探温度:“好点没有?”

    这是再普通不过的关心,两人心知肚明。

    江岁微微仰头,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半晌后答非所问:“小叔,你要和她在一起了吗?”

    少女圆圆的鹿眼此刻红成一片,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不多说也猜得到,肯定是躲在房间里哭了一场。

    喉结上下滑动良久,秦砚川沙哑着嗓子开口:“没有,别胡思乱想。”

    “可是……”小姑娘并不相信,咬着唇说,“可是你以前从来不会带女人去咖啡厅……”

    一时语塞,秦砚川竟然哑口无言。

    他承认,起初刚刚知道江岁的心思时,确实有过这种想法,随便哪个女人都好,他都无所谓,能让她死心就行。

    可是,事情渐渐不受控制,少女泛红的眼尾和委屈的控诉,一切的一切都逐渐脱轨。

    他竟然真的开始心软了。

    胸腔里蔓延上来的酸涩感陌生却强势,做不得任何反抗,有时候疼得让他快要死了。

    “她不也才十九岁吗,为什么我不可以?”没等他回答,江岁像是再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死死盯着他,“我不相信你一点儿也不喜欢我。”

    整个房间犹如陷入一片死寂,和客厅其乐融融灯火通明的氛围大相径庭。

    “江岁,别胡闹。”秦砚川压低了嗓音,撑在门框的手指狠狠掐进深红色的木料里。

    小姑娘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眼泪,突然踮起脚,失控地在他干裂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随后睁开眼看他:““这样你也我觉得恶心吗?”

    屋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暴雨,雷声大作,客厅电视的吵闹声都听不清了。

    秦砚川大脑一片空白,狭长的双眼诧异地盯着眼前的少女,微微张着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紧接着心口传来诡异的悸动和抽搐感。

    酸酸涨涨的难受。

    太久没有得到回应,屋内的沉重的氛围让心心慌。

    “秦砚川,你回答我。”小姑娘细细软软的嗓音沙哑,哭腔也浓重得不像话。

    来周家的几年,她从未这样叫过他的全名,以往是想和他关系越亲近越好,可现在她只想两个人是见了面也只需要喊对方名字的平等关系。

    如今已经她不在乎了,连吻他这种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少女的世界早就崩塌,再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毕竟,她已经快要疯掉了。

    秦砚川一直在沉默,胸口像压了块巨石让他喘不上气也没办法开口,要怎么说才能解决这一切,他不知道。

    明明是不想让她受伤难过的,但现在回想起来,这段时间江岁好像一直都在哭。

    不到四年的时间里,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见过她哭这么多次。

    许久许久,秦砚川找回自己的思绪,凉凉的嗓音缓缓从他的薄唇里飘出来:“江岁,你今年才十八岁,是人生中最好的年纪,而我已经三十岁了,整整比你大了一轮,如果我真的和你在一起了,等你长大后会觉得我恶心,是个玷污了你的禽兽。”

    他眼睁睁看着江岁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硕大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滑。

    “不会的……”小姑娘拼命地摇头,几乎是哀求地开口,“我不会的,你别这样说好不好?”

    “别人会说我们不顾伦理纲常,龌龊自私——”

    “别说了!”江岁倔强地捂着耳朵,不想听那些鲜血淋漓的话,“小叔你别说了!”

    可是秦砚川却清醒到可怕,他垂着眸子,双目布满血丝,死死咬着牙:“江岁,这仅仅只是开始,人生还有几十年的时间,比你想象的要长太多太多了,或许还有更难听的话在等着你,如果你连这些都受不了,凭什么说要和我在一起?”

    他的心里仿佛掀起了一场漫天的海啸,无情地摧毁着他的世界,可没有人能看见。

    江岁摇摇头,胡乱擦掉脸上的眼泪,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我可以的小叔,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你相信我好不好?”

    “可是我在乎。”他故作残忍地冷冷开口,胸腔的痛却快要将他杀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结,两双通红的眼睛无声对视。

    良久后,江岁抓着他的手慢慢松开,无力地垂了下去。

    少女的手指纤细,白的近乎透明,那样一双好看的手,此刻却发着抖,连指尖弯曲的力气都没有了。

    窗外雨势很大,无数个透明的小水滴打在玻璃窗上,和她眼里氤氲的眼泪一样,落在深色的木地板,砸出一朵朵水花。

    从来没有见她这么伤心过,秦砚川咬着牙,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忍不住想抱着她。

    只可惜理智到底是战胜了某种难以言说的念想,刚刚本能抬起的手臂慢慢落在身体两侧,紧握双拳。

    直到重重的木门在他眼前彻底合上。

    那道白色的纤细身影也彻底消失了。

    -

    滂沱大雨的夜晚和黑漆漆的天色,让整个城市陷入一片死寂,昏黄的路灯下半个行人都没有,只剩汽车在马路上飞驰。

    往常整个天气酒吧都没有生意,今天也一样。

    喝了几杯后梁君彦正要打烊,忽然一个满身是雨的男人推门进来。

    他怔了几秒,正要说关门了,可定睛一看却发现这个狼狈不堪的人,居然是秦砚川。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皱着眉头,梁君彦从吧台后面翻出干净的毛巾递过去,“这么大雨,不知道打伞吗?”

    他不吭声,自顾自地找了个卡座坐下。

    雨水顺着他的额头滑下来不小心渗进眼睛里,他黑黢黢的眼眸颤了颤。

    梁君彦叹了口气,没有打扰他,只是让调酒师准备了些度数不高的酒端上来。

    他极少喝酒,每次来这儿都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人都需要放纵,更何况是日日紧绷着神经的秦砚川。

    所以梁君彦并没有打扰他的打算,毕竟多年的朋友,无需多说些什么,心情不好的时候能有机会陪着一起喝酒已经好了。

    一杯一杯辛辣的液体灌下去,窗外夜色已经像浓得抹不开的墨汁,哪怕度数再低的酒也架不住这样无止境的喝。

    “差不多行了啊,真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儿啊?”梁君彦揉揉天旋地转的额头,“喝完桌上的送你回去,车就别开了,明天再叫人来拿。”

    “怕我不给酒钱?”一整晚,秦砚川喝到现在才开口说一句话。

    他低垂着眉眼,看不出喜怒,可梁君彦知道,他今天的状态很差很差,甚至是前所未有的差。

    “你说对了,所以赶紧别喝了,老子的酒可不便宜。”

    秦砚川勾起唇角,毫无温度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梁君彦盯着他,忍了许久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道:“今天怎么了,难不成又是因为你那个小侄女的事情,人小姑娘又干了什么,把你气成这样?”

    端着酒杯的动作微滞,他线条硬朗的下颌角紧绷着否认:“别瞎猜。”

    “什么别瞎猜啊,我看你就是想太多了。”梁君彦拿着杯子和他碰了碰,一饮而尽,皱着眉头说,“不喜欢就别联系少见面,这还不简单吗?”

    秦砚川还没来得及回答,梁君彦又说道:“什么时候这么犹豫了,难不成你还真喜欢她?”

    等到的回应是长久的缄默。

    梁君彦大受震撼,眼睛瞪得老大,张着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两个认识少说也有十年了,从来不曾听过他喜欢什么姑娘,又或者因为哪个女人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屋外的风雨越来越大,吹得人心慌失神。

    喝完最后一杯酒之后,秦砚川压抑着波涛汹涌的内心,沙哑着开口:“我不知道。”

    “反正你们之间又没有血缘关系,不过是大了几岁,又怎么样?”梁君彦深呼吸几口,摇摇头,“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人生苦短喜欢就在一起吧。”

    “不行。”他皱着眉头斩钉截铁,“你知不知道别人会把她说的有多难听。”

    人最恶劣的一面他已经见过了,可他不希望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也遭遇这样残酷的人性。

    她吃过的苦已经够多了。

    梁君彦不懂他在想什么:“何必呢,到时候听了什么闲言碎语,小侄女生了气又或者难过了,你哄哄不就完了。”

    秦砚川摇头,深邃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他抬起头望着玻璃门外的狂风骤雨,嘴角抿得很紧:“我不能毁了她。”

    “哎……你活得可真累啊。”梁君彦无奈地看着他,“有时候不要把自己绷得这么紧,否则适得其反。”

    秦砚川低笑几声,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可能是吧,他确实活得很累。

    可人生太长了,他始终是希望江岁能好好长大,安安心心地迈向人生接下来的路,不用为任何事困扰。

    他已经在淤泥里挣扎太久了,但决不允许她也被沾上肮脏的污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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