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视线都因太皇太后的一句话,再次引到了梅长苏的身上。

    而青年低着头,眼睫低垂,露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永安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问:“怎么了,太奶奶?”

    “小殊他都好久没来看太奶奶了。”太皇太后看向梅长苏,拍拍他的肩膀嗔怪道。

    梅长苏愣愣地抬眸望着老人家。

    殿内其他人彼此相望,眼里都有疑惑。梅长苏与太皇太后这是第一次见面,何来的“好久没来看太奶奶”之说。

    殿里无人一时没人拿得准,无人说话。

    “那是了,是他不好。”永安笑着接话。

    “啊?”太皇太后愣了愣。她的反应如同在场其他人一般。

    “这大老远的来回京城怎么能不立即请求拜见您?”永安语气轻快,“哪怕见不到,那也是心意。毕竟您可是全天下最尊贵最和气的太奶奶了!他可真是不像话,您快说他几句。”

    言豫津第一个被永安这张口就来的接话方式逗乐了。

    太皇太后用手点点她:“你呀,别欺负他。”

    “我可没有。”永安摆手,“他是有名的大才子,现在京中都传遍了,我怎会欺负他?”

    “啊?大才子?”太皇太后面露疑色。

    永安点头。

    太皇太后看着梅长苏,疑惑地问永安:“不是早就是大才子了吗?”

    永安挑眉,忍不住笑着点头。

    言豫津笑道:“苏兄确实成名已久。”

    说完,他被萧景睿瞪了一眼,这才想起来梅长苏现在的身份是苏哲,一个普通的布衣书生。

    “太奶奶慧眼识珠。”

    “我们太皇太后是大梁最有眼光的老太太了。”

    大家都在笑。

    只他隐忍得辛苦。

    梅长苏一行很快退了出来。

    梅长苏走出暖阁。

    旧日太皇太后的关爱历历在目,暖阁的陈设布置一如往昔。多熟悉的场景和人物啊,甚至她也近在咫尺,可都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想要疏解心中积郁。

    迈着沉重的步伐,他转头想走,却被叫住。

    “苏先生。”

    他心头一紧。

    姐妹俩的声音很相似,却有细微不同。姐姐音色沉静圆润,妹妹音色更清脆俏皮些。

    他仔细辨认。

    是霓凰的声音。

    再听脚步声,只她一人。

    他缓缓喘口气来,抚平衣袖上的褶皱,藏起自己眼中的情绪,转过身恭敬地行礼。

    却听她上前几步,免了他的礼,开门见山道:“先生与永安似乎相识已久?”

    耸高的宫墙层层叠叠,连天空都被束缚。洒扫得整洁的宫道,似乎永远不会落叶的庭院,时间流逝很难被观测到,这让一天变得漫长,连呼吸都跟这座庞大寂静的宫城一起变得缓慢无声。

    永安从太皇太后宫中出来,便陪着皇后回了宫,已然到午膳时间了。

    偌大的殿里,皇后与永安同桌用饭。

    “娘娘瞧我做什么?”

    “你今日在暖阁里……”皇后欲言又止。

    永安喝了口汤,抬头看向皇后。

    “你与那苏哲认识?”

    皇后很了解她,永安平日里纵使爱说爱闹了些,却也不是谁都调侃的,而她话里话外显然有维护之意。

    永安眨眨眼:“我不认识苏哲。”

    “真的吗?”

    她又道:“但我认识他。”

    “啊?”皇后反应过来,瞪她,“你拿本宫逗趣呢?”

    “他名字有点多。”

    “没个稳重样子。”

    “我在娘娘面前永远是小孩嘛。”

    皇后对她的撒娇很受用,她不是个很会掩饰自己情绪的,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转而问道:“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前不久刚刚撞了他的马车。”

    “什么!”皇后惊讶了。

    两旁陪侍的宫女也都惊讶地看向永安。

    “怎么会撞上马车?你没事吧?”皇后赶忙放下碗筷,“你过来。”

    永安一愣,无奈地起身走到娘娘面前。

    “真没事?”

    永安乖巧道:“我没事。”

    皇后仔细地看过她全身上下,就差检查头发丝了,要放开她时。

    永安伸手拉住了皇后的手,摇了摇。皇后心软得不行,拉住她的手,伸手点点她的额头,转而担忧地问秋分:“她真的没受伤?”

    永安看向秋分。

    秋分平静地回答:“回禀娘娘,郡主没有受伤。”那位先生的马车倒是被撞裂了些许。

    永安默默点头。皇后这才作罢。

    “这回又有人给我送了些药草,我还找了些好吃的好玩的,一会儿你一并都带走。”皇后说,“你腿伤养好了,可得给我安生些,好吃好喝在府上养段时间,养好了才许到处乱跑。”

    永安点头。

    皇后想到什么又补充:“我还给霓凰备了礼,此番她若是能嫁到金陵,你们姐妹也总算是能团聚了。 ”

    “我替姐姐谢谢娘娘了。”

    两人正用完膳,内务府有人来了,在偏殿候着。见皇后有些宫务要处理,永安便提前退了出来。

    她与陪着她走出来的女官嘱咐道:“娘娘午膳用得不好,让厨房热些热粥和几个清淡小菜,晚些时候端给娘娘。”

    “奴婢记下了。”女官道,“郡主不留下用晚膳吗?”

    “不了,改日我再来。”她笑得很乖,同身旁的宫人点点头,便离开了。

    “恭送郡主。”

    皇后处理完宫事,她坐在塌上让宫人帮她按肩膀,面上是难以掩饰的疲色。

    “陛下今日有来后宫吗?”

    宫人低头恭敬地答:“禀娘娘,陛下去了昭仁宫用午膳。”

    “哦。”皇后回答得很冷淡。

    皇后拿起手边的小镜子,一眼便是脂粉遮掩不住的疲惫,以及发间那隐隐约约的白。她放下了镜子。

    偌大的宫殿静悄悄的,宫人们垂首站立,明明到处都是人却没有一丝活力。有风吹进殿里,带动了一旁漆木桌上摆放的一盆兰草,叶子随风摆动着。

    掌事宫女于此时上前,躬身问:“郡主特意嘱咐了我们让备下一些清淡小食,娘娘可要用些?”

    皇后闻言,眼里露出笑意:“好。”

    女官示意其他宫人下去准备。

    皇后关心道:“她出宫时,小轿备了吧?”

    “是,我们送郡主上了软轿,看她出了宫门才回。”

    “嗯。”

    “出宫路上还碰上太子妃,也送了郡主礼物,郡主推拒不下,只能收了。”

    皇后神色冷淡几分,点点头:“霓凰选婿她们自然是要紧着云南王府的人巴结。”

    永安总算是出了宫,让秋分带着一众礼物先回,她自己去了一间茶楼。

    到了雅间,她安静地坐下,开始烧水煮茶。

    片刻,一个人被店家请进来。

    “每次都这样偷偷摸摸的,真是憋屈。”来人摘下斗篷,拍拍衣袖,走过来黑着脸坐下。

    永安不理他,给他倒了杯刚刚泡好的茶水。

    萧景琰一口气喝光了杯盏里的茶,问道:“近来如何?腿疾真大好了吗?”

    “还不错。”

    他打量她的脸色:“脸色看着还可以,都可以站起来了,看来真是休养得不错。”

    “真抱歉,你此次出兵得胜归来,我没能来迎你。”

    夏冬领命去查庆国公的案子,姐姐与她是好友,要送她出城。永安才懒得去送。谁想到姐姐回来告诉她出城时恰好碰上靖王回朝,这倒是不巧。

    “无妨,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什么人接?”

    永安看着他,忍不住摇头。

    萧景琰突然想起来什么,咳嗽一声,嘱咐道:“那个大才子看着不像什么好人,我看你姐姐和他走得挺近,你们都离他远点。”

    “你遇见他了?”

    “嗯,昨日碰上了。”靖王不知怎么想的,补了句,“他与你姐姐在廊下漫步,聊得很是投机。”

    背后说人是非实在不是他的作风,说到这里,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永安没在意他的表情,她还在琢磨他之前说的那句话,忍不住重复道:“你觉得他不像什么好人?”

    “嗯。”萧景琰这回答得很干脆,却见对方突然乐不可支,“怎么了?你笑什么?”

    “没什么。”永安摆摆手道,“他为人究竟如何,你以后自然会知晓。”

    “我不愿与他为伍,也不想知道他的为人。”

    “金陵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总会打交道的。”

    “金陵这么大,怎么就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你不是说了,我姐姐和他走得近吗?”她故意拉长了语气。

    萧景琰瞪大了眼睛看她:“你是说你姐姐和他真的……”

    永安眨眨眼睛。

    “你又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耍我呢?”靖王没好气地瞪她一眼,随即摇摇头,许久不见她笑得这么开心,忍不住也笑了出来,“这次见面,感觉你开朗不少,听说你腿疾快好了,想来是病情康复,心情舒阔。但是还是要小心,不许偷偷跑去骑马。”

    永安无语,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了解她:“门口有个小箱子里面全是伤药,将士们才从战场上回来一定需要。”

    萧景琰瞪她:“说了不用你操心我的部下。”

    “我从宫里还拿了些点心。”永安将桌子一边放着小盒子推到靖王面前,“特地给你做的榛子酥。交代完了,我走了,我姐姐肯定在府里等我呢。”永安起身给靖王福了福便走开了。

    一连串的嘱咐,靖王完全没插上话,门就关上了。他摇摇头,拿过那盒子打开,拈起一颗榛子酥咬一口,熟悉的味道霎时柔软了他刚硬的面庞。

    “今日天色很好呢,白露。”永安坐在回府的轿子上,掀帘看着外头的天色。

    “是啊,郡主。”

    “我们去郊外游玩吧?”她兴致勃勃。

    “不行。”白露断然拒绝。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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