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回到家,时间已近十一点。

    她跟凌薇喝到十点左右时,郑离亭便眼巴巴地赶来逮人了。

    霍凌薇嘴上吐槽了郑离亭一夜,但等人过来,把她揽在怀里哄了半天后,她那口气,也就哼哼唧唧地消散了。

    两人和好如初,在甜甜蜜蜜地回家之前,还先把钟意送回了绿景花城。

    而钟意在回来的一路上,却十分心不在焉。

    不,准确来说,在霍凌薇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戳穿她对殊驰心动的时候,钟意的心就已经脱离了胸腔,不知飞到了哪里。

    那种不得不正视自己想要逃避的念头,实在让人感到惊慌。

    因着这份惊慌,钟意便灌了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企图用酒精把那些情绪定格在脑子里,不许它们乱动。

    可最后的收效却是徒劳的。

    因为钟意直到拿钥匙开门时,还在心底不停地默念着两句话。

    我怎么会殊驰心动呢?

    他是晏叔叔的儿子,是弟弟啊,我怎么能对弟弟心动?

    可在她开门进屋的那一刻,晏殊驰那张脸,便再一次侵入她的眼帘。

    亮堂堂的客厅里,晏殊驰本独自坐在沙发上等人回家。

    听见开门动静,他平静无波的眉眼骤然卷曲出几分如百花盛开般的情绪。

    隔着老远,他也闻到了从空气里飘过来的酒气。

    晏殊驰上前两步,问道:“姐姐,你这是喝了多少?”

    钟意脚步趔趄了一下,伸手扶着玄关处的鞋柜,却还忍不住逞强。

    “没喝多少。”

    可她摇晃的动作,明显跟她话里的信息对不上。

    晏殊驰怕她摔着,便在把她扶稳后低下身子,把她把脚上的高跟鞋脱了,又拿出拖鞋替她换上。

    晏殊驰起身,看着眼前人面色微酡的模样,他又伸手把人拉到沙发上坐下。

    “姐姐,你等我会儿,我给你煮个醒酒汤。”

    钟意喝多了,思绪也钝钝的。

    无论晏殊驰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随后晏殊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开火给钟意煮了碗醒酒汤。

    以前钟意应酬回来,也是他负责善后煮醒酒汤,所以他熟能生巧,不过几分钟,就端了碗热腾腾的醒酒汤从厨房出来。

    为免热汤烫到钟意,晏殊驰用小盆接了盆冷水,然后把那碗热汤放在冷水盆里降温。

    大概五分钟后,热汤表面上的热气从浓密的白雾状渐渐变成了稀疏的冷光。

    晏殊驰用手探了探温度,觉得差不多了,才把碗端去给钟意。

    而这一幕从前被钟意忽略的画面,此刻却一点一点的,如同记载着细节的案卷一样,慢慢在她面前铺陈开来。

    也是这一刻,钟意骤然想到了那天晏殊驰在电影院中气急败坏说出的那些话。

    当时殊驰问她,外面的野男人究竟哪里好。他们有他体贴,有他爱她,有他忠诚吗?

    以前她只觉得殊驰疯了,竟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可现在,她却在殊驰用细节拼凑成的爱意里,开始理解了那些话。

    他可不就是对他体贴,忠诚,爱到了极致吗?

    反正换了钟意自己,她自觉是没有耐心为一个不会给她情感回应的男人做到这一步。

    但殊驰却做到了。

    甚至钟意相信,如果不是那天她因情绪激动对殊驰说了过分的话,殊驰不会为了还她清静而执意搬出去。

    那么问题来了。

    殊驰那点轻微脑震荡马上就会痊愈。

    等到那时,他应该会自觉地再次提出搬出去。

    如果说上次,钟意对他的搬走,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情,那这次,她觉得自己的心情明晰多了。

    她已经,不希望殊驰搬走了。

    她想,他留在家里。

    那碗醒酒汤见底后,晏殊驰把碗接过去,又从茶几上扯了两张纸给钟意擦嘴。

    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晏殊驰轻声对钟意说道:“姐姐,早点回房休息吧。”

    主卧离客厅只有几步之遥,钟意只要走进去,关上门,殊驰也会乖觉地回到自己房间,不会来打扰她。

    可现在,那份曾经渴求的清静却不是她现在想要的。

    望着晏殊驰眼中的关切,钟意忽然想起了今晚霍凌薇对她说的那些话。

    当时钟意的心思被霍凌薇一语道破,她心虚又心慌,却什么反击的话都没说出来。

    随后霍凌薇更加确定:“看你苦恼成这样都没反驳,你确诊了。”

    钟意闷闷地抿了口酒,“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见好友这副模样,霍凌薇当时还挺惊讶的。

    她和钟意那是多年的老交情了。

    凭她对钟意的了解,虽然钟意平时看起来很好相处,人看着温温柔柔的,在社交中总愿意迁就别人,但霍凌薇知道,其实她心里是个很有主意的人。

    无论是在社交中,还是对感情生活,都一样如此。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她从不会这样左右摇摆。

    不过想想钟意以前跟殊驰的相处方式,霍凌薇就能看明白,钟意纠结的点在哪。

    于是她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把殊驰当弟弟,所以觉得对他动心是件很羞耻的事情?”

    “难道不羞耻吗?他比我小五岁呢。我刚上大一的时候,他才初一。你觉得我能坦然接受自己这份心动吗?”

    霍凌薇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姐妹,你怎么跟个老古董似的啊。五岁而已,看你愁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差了五十岁呢。动心了就上呗,有什么好犹豫的?只要满了十八就行,干嘛给自己整副道德枷锁?”

    “可是......我们一直是以姐弟身份相处的,陡然换一种关系,你觉得身边的人会怎么看我们?殊驰高三就住在我家了,学费生活费也是我给出的。如果我们一直以姐弟的身份相处也就罢了。一旦关系往男女关系上转变,大家会怎么看我们?包养者和被包养者吗?一旦将来我们没走到最后,中途散了。我不知道殊驰会不会把这段曾经陷在桃色舆论中的感情当成耻辱。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我们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

    “可是姐妹,你有没有想过,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不受控制的。如果感情都能人为控制,这世上还会有爱而不得吗?既然控制不了,何不放它自由生长呢?你敢保证你为它选择的结局就一定会强于它自由发展的结局吗?”

    最后那句话,直到郑离亭来接她们时,钟意都没想明白。

    一份有风险的感情,究竟是该自我控制,强行用理智为它选择一个规避风险的结局,还是该放它自由生长,让它顺其自然地在生命中寻找属于它的那份宽度。

    直到此刻,钟意还是没能想明白。

    因为她的心神,都被另一个想法牵动了。

    她想到了电影院里的那个略带疯劲吻。

    那个被殊驰用热情输送的,孤注一掷的吻。

    当时因为惊讶,她没有细细品味。

    此时,她却有了种想要细细品味的冲动。

    晏殊驰没等到她反应,以为钟意是醉糊涂了,便微微弯腰,想把人扶回房间。

    但他刚勾下身子,衣领就被人揪住了。

    他微微一怔,想问姐姐怎么了。

    可他唇瓣微动,在第一个音即将发出来时,就被温热的东西堵住了唇。

    揪着他衣领的力气变大,把晏殊驰揪得猝不及防,一时没站稳,身子便往沙发倒去。

    哪怕他及时撑住沙发边缘,也不可避免地把钟意压在了身下。

    放在平时,晏殊驰是能很快做出反应的。

    可现在不行。

    因为姐姐的唇正贴着他的。

    温热的,柔软的,带着酒气的嘴唇,正贴着他的。

    在怔愣的那瞬间,晏殊驰甚至以为现在是做梦。

    因为只有在梦中,姐姐才会主动亲他,哪怕他此时正压在她身上,都没有松开那个吻。

    既然是梦,那他稍微过分一点,也是可以的吧?

    晏殊驰理智全面崩塌,努力地想抓住梦中的这一点欢愉。

    所以他反客为主,将原本只是相贴的唇慢慢纠缠起来。

    不仅是唇,两人的呼吸也在倾洒间热烈纠缠,不分你我。

    直到钟意的牙齿不小心咬到晏殊驰的舌头,那微刺的痛意骤然让晏殊驰回神。

    这不是梦!

    这是活生生的,有呼吸,有体温的姐姐。

    晏殊驰猛然松开钟意,手忙脚乱地从沙发上爬起来。

    看着钟意比回家时更酡红的脸色,晏殊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我......姐姐,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我......”

    钟意缓缓从沙发上坐起来,截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没有占我便宜,因为刚刚是我主动的。”

    闻言,晏殊驰的心彻底乱了。

    是啊。

    今天是姐姐主动的。

    是姐姐先拉了他的衣领,贴上他的唇,才有了他后来的放肆。

    晏殊驰被这事实骤然砸昏了头。

    他心里隐隐冒出个念头来,虽然有些不可置信,但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个念头。

    晏殊驰紧张地动了动喉结,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把那句求证的话问出了口。

    “那姐姐......为什么要亲我?”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钟意不再躲。

    她决定让她和殊驰之间自由发展。虽说走到哪一步都是天意,但为了殊驰对她的这份心,钟意愿意相信人定胜天。

    于是她笑盈盈地看着殊驰,“因为我想通了。我想让你留在绿景花城继续跟我一起生活。不是以弟弟的身份,而是......男朋友。”

    “你愿意么?殊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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