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广玉兰再次开花时候,陆丰城才发觉自己原是爱程程的。

    **

    程程手里捏着报告单从医院大门走了出来,大亮的天光一时间将她照的有些脑袋发晕。

    她一时竟然没能站住脚,好在及时伸手扶住了身侧的墙面。等彻底缓过劲儿来,便抬脚慢慢地往停车场走。

    等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她并没有着急启动车辆。

    就那么一直靠在车座上,暮色夕会的时候,手机传来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过了好久,程程才伸手从包里捞出手机。

    “晚上有手术,不用等我”

    这样的消息只要往上滑,并不难见到。或者说,是大半的存在。

    不同以往的是,程程今晚只回了个“好”。而不像从前,总是要绞尽脑汁的寻些话题,同手机屏幕那头的人说些什么才好。

    至于电话那头的人,并不是别人正是程程的老公,陆丰城。

    陆丰城,人如其名,年轻有为,且富有学识。是目前江城市医院最年轻的主刀医生。

    深受医院领导赏识,未来无可限量。

    程程也不清楚,这个无可限量到底是有多么的无可限量。只是每每过年,提到陆丰城,亲戚朋友总是这样同她讲。

    讲她到底是得了什么好福气,才能嫁给这样优秀的人。

    是啊 ,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得了什么福气,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嫁给陆丰城。

    只记得某个寻常的午后,某个再寻常不过的相亲局,某个喧闹的中式餐厅。她推开门,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陆丰城。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停车场里的车辆也渐渐少了起来。

    是前面的那辆车转向的时候,灯光不小心照到程程的脸上,程程才稍稍过神儿来。

    她有些默然的系上安全带,等拧车钥匙准备启动车辆的时候,突然又缩回了手。她停顿片刻,慢慢的转过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那张化验单。

    暗夜里,她的目光似乎也变得有些黯淡。

    她慢慢的伸出手拿起那张化验单,停顿片刻,并没有再看,而是顺手塞进了车前头的抽屉里。

    陆丰城几乎是凌晨到的家,出了电梯不似往常,并没有人第一时间打开门,喜笑颜开的迎接他。

    他也没多想,只以为是程程又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毕竟在他们结婚的这三年里,有不少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情况发生。

    他不是没有愧疚,说到底……还是医院太忙。他几乎找了好久,才从公文包里翻出许久不曾用过的钥匙。

    意外的是,拧开房门,屋里一片漆黑。那一瞬间,他竟有些哑然。

    不知是忘记了开灯,还是说并没有来的及。放下手中的公文包,便径直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卧室的窗帘并没有拉上,窗外投进零星的灯光。合着这微弱的灯光,他只勉强能看清床面右侧边儿凸起的人形。

    确定屋里有人后,他也没有当回事,只以为是程程累了,便先睡了。

    随即转身往卫生间里走,简单洗漱了一下。

    出来后,在走廊停顿片刻,拐进右手边的书房。

    程程听着对面房间的关门声,默然的睁开了眼睛。

    她缓缓伸手捂住胃,紧接着又立刻往上移,紧紧的捂住心口。

    她皱紧了眉头,好像无法呼吸一般。

    过了许久,久到窗外有花枝打地的声音传来。

    她才迟到的发觉,原来痛觉,是会转移的。

    她不记得究竟有多少夜晚,这张床上躺着的只有她一个人。

    也不记得,究竟有多少的夜晚,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他的归来。

    可是,他们之间,有的……好像从来都只是夫妻之间最不该有得,不近不远,不咸不淡的相敬如宾。

    是啊,她是得了好运气,嫁给了品貌俱佳的,年轻有为的陆丰城。

    可也仅仅是如此而已。

    ***

    翌日,程程起来后,隔壁书房已经空无一人。

    程程本来习惯准备早餐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她没有去上班,靠在书房的门框上,静静的看着书房角落里那张窄小的折叠床。

    暗灰色的被子已然叠好,就连床单也是一丝褶皱都没有。

    他就是这样的人,这样严谨这样……难以靠近的人。

    程程忽然叹了一口气。

    那几天程程一直没有去上班,某天中午的时候,程程回了趟娘家。程父去上班了,程母前段时间不小心扭伤了脚,独自在家修养。

    开门见她,程母似乎有些惊讶。张口就问她:“欸,今天是周五啊,你怎么回来了?”

    程程突然有些鼻酸,她不敢抬头看程母,也不言语,生怕露了哽咽声。

    只好闷头在玄关口脱了鞋,换好鞋,作势拎不住手里的东西,没去客厅,转身将手里大包小包在餐桌上放下。

    嘴里这才嚷嚷道:“怎么着,不是双休日,您女儿我就不能休息休息,回来看看您啊。”

    程母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上手就往她脑袋上打:“你个死孩子,又翘班了。就这样三天两头的逃,小心那天被单位开除了。到时候,真成了家庭主妇,看丰城嫌不嫌弃你。”

    程程抿抿嘴,不过很快又挤出一丝笑意。她屁颠屁颠的走过去扶住程母,将人送到沙发上坐好。

    转过身,深深呼了一口气,隐藏好情绪,将拎来的大包小包的拎进厨房收拾。

    “妈,我上次给您和爸买的保养品,你们怎么不见吃啊。”

    程母从电视上扭头道:“我和你爸都不信那玩意。什么营养品,总归是药三分毒”

    “什么啊,我同事他爸妈吃的也是这个牌子的。人家吃的好着呢。还有啊,这些咸菜什么的,我都给您扔了,都是什么啊,以后少吃点,对身体不好。”

    程母一听到程程说这个,彻底急了。一时也顾不得脚扭了,一瘸一拐的直接往厨房走。死活不让程程扔,程程无奈,最后只得妥协的留下一罐,对着程母再三叮嘱,让她跟程父平常的时候少吃,尽量能不吃就不吃。

    程母被唠叨的烦了,满口的应着。

    中午的时候,程程炖了只鸡。浓浓的鸡汤味飘的满屋子都是。

    程母看着程程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心里说不上来。喝鸡汤的时候,就更不是滋味了。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小到大跟着她和程父没受过一丁点的委屈,更别提什么家务事,进厨房什么的了 。

    还是某天,程程突然心血来潮的对她说:“妈,我想要学做饭”。

    她这才迟到的发觉,女儿大概是长大了,有了想要抓住的人。

    程母看着程程,心里莫名涌上一阵的伤感。

    怎么怀里的小乖乖转眼嫁了人,如今也学着为他人洗手作羹汤。

    程程见程母一直盯着她,放下手中的勺子,伸手摸了摸脸,张口问:“妈,您怎么了,难道我脸上长花了?”

    程母有些伤情的摇摇头,心想着今儿,自己这是怎么了,女婿丰城是个稳妥的,程程也喜欢的。

    程程又道:“那您老看着我干什么,又不是十年八年的没见了,这么想我呢。”

    程母被逗笑了,张口嗔骂:“小没良心的。”

    喝了口汤,想起什么,话音突然一转:“程程啊,这你跟丰城都结婚三年了,没打算生个孩子?”

    程程听了这话,不知道怎得,手中的勺子一下子脱了手,砸在碗沿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程母见程程这个反应心头一惊,以为是跟丰城俩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正打算问呢,程程突然捂住嘴,跑进卫生间,吐的昏天黑地。

    程母听见声响,登时担心的跟什么似的。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程程吐过后,漱了漱口。不动声色的擦了擦眼角涌出的泪花,看着门框边儿上的程母,勾起一抹安抚的笑意。

    她解释道:“昨天晚上下班吃了点烧烤,胃不太舒服。”

    程母听着,恨不得把脑袋都给她拧下来。然后口是心非的,回到客厅里给她找药吃。

    下午走的时候,程程突然抱住了程母,有些撒娇道:“妈,我真的想一直做您的女儿,一直一直。”

    程母似乎有些错愕,不过她还是伸手拍了拍程程的背,张口说:“程程啊,你一直都是我的女儿啊。”

    程程走后,程母总觉得女儿今天有些反常。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女婿陆丰城拨去一通电话。

    电话并没有立刻接通。大概是间隔了一个小时之后才复拨过来。

    程母直到女婿在医院受领导重视,忙,她都理解。

    接通后,陆丰城解释说,刚才有台手术,所以没能及时接。又问她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程母支吾了半天张口问他:“最近,是跟程程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吗?”

    陆丰城顿了半刻,坦白说:“妈,我最近一段时间工作确实有些忙。”

    然后又问:

    “是程程出了什么事吗?”

    程母赶忙矢口否认,只是顺嘴提了一下程程中午的反常。

    陆丰城那头顿了顿:“晚上回家,我问问程程,妈。”

    程母这才笑着,赶紧找补:“没事,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可能是妈想多了。”

    挂断电话,陆丰城点开了微信界面。程程那一栏并没有跳出新的消息。

    最新一条仍然是前些天程程回的那个“好”字。自那一晚过后,程程好像变了,可具体是哪一点变了,他又实在说不上来。

    他抬手想要打下些什么,莫名停住了手。

    夜深了,从医院大楼的天台往下看。是密集的车流,红灯闪成绿灯,笼络不觉的人群顺着斑马线往马路彼岸走。

    他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程程的场景。

    那天,他被迫答应母亲,去相亲。订的是家中式餐厅,正值饭点,里面分外嘈杂。

    他一向不喜热闹。

    几番想要逃走的瞬间,良好的教养按住了他。大约在约定时间的半个小时之后。

    餐厅的门开了,他的目光之中多了一个看着他似乎发愣的女孩。

    春日盛景,门前的风铃被风拂的“玲玲作响”。然后,她就笑着冲着他走了过来。

    冷风在吹,陆丰城缓过神儿来。

    漆黑的眸子未有定点,他不禁回想起程母的话 。

    这几年,他好像真的很忙。同程程在一起的大半时光,多半都是在他有意无意延后下班的夜晚。

    几乎他回到家,即便再晚 。也有个一打开门,便热闹,咋呼,永远笑容满面的姑娘,等着他,盼着他,迎接他的归来。

    回想起这些,他不禁觉得有些愧疚。转身准备往楼下走的时候,微信却不合时宜的响起。

    他抬起手……

    回到家后,迎接陆丰城的是同这些天一般无二,黑暗且空旷的客厅。

    男女之间,往往禁不得一丝的风吹草动。当习惯已然成为习惯,当一切成为常态,稍有变化,便会让人觉得不习惯。

    这晚洗漱过后,陆丰城并没有径直往右手边儿的书房里拐。

    而是在走廊里站了有一会儿,然后选择拐进左手边的卧室里。

    房间里多出一丝异香。

    四月了,恍惚间,窗外的广玉兰已经开满了枝头。

    他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不算宽的床上,躺着一男一女。他们不同于寻常夫妻间的亲近,两人之间隔着一段不算短也并不近的距离。

    细细看,刚好是一整个人那么远。

    那一晚,程程是真的睡着了。从程母家回来后,她又吐了一次。最后疼的实在没有办法,她只能吞下一片止痛药,紧接着又服下一粒安眠药。

    夜半时刻,陆丰城感觉有人往他怀里钻。说实话,结婚三年来,他跟程程亲密的时刻并不算多。一开始,两人好像都表现的有些拘谨。因为不熟悉,他们几乎认识还不到一个月就结了婚。

    即便躺在一张床上,盖着同一条被子,也隔着一人那么远。

    当然也有例外,那便是程程熟睡的时刻。人的本能是在黑暗中寻找光明、在孤独的时刻寻求依靠、在寒冷之中寻找属于自己的温暖。

    对于睡着的程程,躺在她身边的陆丰城便是那个温暖的所在。

    在程程抱紧他的时候,陆丰城就已经醒来。手不小心碰到她肩膀上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程程好像瘦了许多,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

    转而一想,也是,一直以来,程程都不算胖。记得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她吃饭总是吃的特别少。那会儿他真的以为,她的饭量很小。

    是后来,慢慢接触了之后,他才迟到的发觉,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

    她只是有些……害羞。

    陆丰城扭头看着程程,女孩酣睡的一张脸似乎沾染上了些许的痛苦,她睡的并不安稳。

    陆丰城蹙起了眉头,心头不知怎的莫名生出几丝异样。

    恍惚间,却听见程程喃喃一句。

    待听清内容后,陆丰城几乎立刻僵直了身子。等到程程好像抱他抱的并不是那么紧的时候,他轻轻拨开她的手,抽出手臂,坐起了身。

    夜深了,有丝朦胧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在他的冷峻的面庞之上。

    没有人,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程程醒来,隐约看出身旁有睡过的痕迹。

    大概昨天晚上,陆丰城又是很晚才回来,只是不知道,怎么会一反常态的跑到她这张床上睡。

    从前,她等着他,他便不好意思不来这张床上睡。

    自她察觉出身体的异样后,便很少再等着他,盼着他回来。

    没有了勉强,于是,那小小的书房里便多出了一张小小的折叠床。

    程程穿好拖鞋,等洗漱完后,竟意外的发现餐厅的桌上放着早餐。

    没有便签,微信里也没有讯息。只有躺在桌上的油条跟豆浆。

    程程看着桌上的油条跟豆浆,不知怎的笑的好看又难看。

    然后,她抽出凳子坐下,将那袋子里的油条一根一根的吃完。豆浆是最后喝的,喝到一半的时候。

    她捂住嘴,跑到卫生间里,吐的撕心裂肺。

    **

    那天下午,她去了一趟单位。领导见到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的批。

    程程从始至终不发一言,毕竟这段时间是她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撬了班。

    等领导出完气儿,她不动声色的在桌上留下一封辞职信。东西也没有收拾,便转身离去。

    引得办公室里的同事一片愕然。

    平常,程程虽然也经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是她头脑绝对称得上聪明,几乎每次产品创新,项目里总是缺不了她。

    说不定再等等,就会有往上升的机会。

    现在……,真是可惜了。

    可是话说回来,又关他们什么事儿。这年头,说不定人早捡了高枝儿,跳槽走了呢。

    有人这样想,就代表着领导也会这样想。当即发了数条朋友圈,用来谴责程程,江城有头有脸的人际圈就那么大点。

    当天晚上,江丰城的母亲便第一时间得知了程程辞职的消息。

    打电话将程程叫了回去,不问缘由,语言语气都特别的不客气,狠狠的将她训斥了一顿。

    说来可笑,当初点头要他们结婚的是她,后来不喜欢她的也是她。

    程程像往常一样静静地听着。后来提及孩子,程程不知怎的,突然就失了控。

    她彻底红了眼眶,她看着陆母,看着眼前这个总是高高在上,不肯给她一丝好脸色的高知女人。

    她颤声道:“妈,生孩子,好像并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作为一个妇产科主任医师,我想这一点,您应该比我更加的清楚。”

    陆母看着眼前疾言厉色的程程,似乎觉得有些震惊,半天没有说出话。

    也是,往日里,程程总是费劲心思的讨好她,别说是这样疾言厉色,就算是大声说话也从来没有过。

    陆母似乎觉得程程忤逆了她,几乎当着她的面,便将电话打给了陆丰城。

    陆母了解程程,知道她究竟有多么在乎自己这个儿子陆丰城。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程程竟然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离去,气的陆母跟什么似的。

    那晚,程程约了好友周沫。两人在酒吧里喝的昏天黑地。

    期间,周沫打趣道:“程程啊,不当二十四孝好老婆了?”

    程程似乎喝醉了,闻言从卡座的沙发上弹起,她大声喊道:“见鬼的贤妻良母,爱谁谁当去。”

    周沫一听这个慌了,赶忙扯住程程坐下,问她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跟陆丰城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程程一开始并没有说话,后来,她慢慢的抬起头,哭丧个脸,看着周沫,她说:“怎么办啊,周沫。我什么招都用上了,陆丰城怎么就是不喜欢我?”

    周沫看着眼前这个,哭的像个怎么都得不到糖吃的孩子程程,心中五味杂陈。她或许不清楚,程程跟陆丰城之间的问题。却最是知道程程对陆丰城的心。

    这些年,程程对陆丰城是真的好。好到恨不得把心都给掏出来捧给他。

    周沫什么也没说,行动证明,她一杯一杯的陪着程程喝。然后俩人抱着马桶吐的混天黑地,准确的来说是程程吐的昏天黑地,周沫在一旁看着,隐隐觉的不大对,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谁都没有往那个方向想,那个最可怕的方向去想。因为几乎没有人能将平常跟个小太阳似的程程同那个可怕病联系在一起。

    周沫没有程程喝的醉,最后,看实在差不多了,便打了车。她跟程程的车只能暂时扔在酒吧外的停车场里。

    到地儿后,从程程包里找钥匙拧门锁的时候,门意外的从里头打开。

    周沫看着陆丰城,没好气儿的将程程塞了过去。

    当初她就不看好这人,要不是程程一头扎了进去……

    转身要走的时候,她实在气不过,伸手抵住了陆丰城将要关上的房门。

    陆丰城回头,目光似乎有些错愕。

    周沫想要说些什么,可看着紧紧抱着陆丰城的程程,到嘴边的话只得咽了回去,换成了别的:

    “陆丰城,你怎么就不能……程程多好的姑娘啊。你怎么就……”

    周沫最后什么也没再说,转身走了。

    陆丰城何其聪明,站上片刻,他抬手拉上了房门。

    用湿毛巾给程程擦着脸,他看着程程柔软的面庞。

    她好像是瘦了,她好像一直过得都不快乐、她好像,已经许久都没有对他笑过了。

    那晚,陆丰城就那么看着程程许久许久,久到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到底是怎么了。

    临睡前,怕程程明天头疼,他又喂程程吃了几粒醒酒的药。

    等他起身的时候,程程突然伸手抓住了他。

    陆丰城回头,程程双眸紧闭,好像睡着了,只是梦中的动作。

    他看着程程,突然看见她的眼角涌出一条细细的泪来。

    她像那一晚一般,眉头紧蹙,看着既悲伤又痛苦,她呢喃道:“陆丰城,你怎么就,怎么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呢?”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的。

    那一瞬间,陆丰城竟,意外的发觉自己的心原来是有些痛的。

    是啊,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就不能回头看看程程呢。

    他突然回想起今天晚上母亲的话,她怨恨程程,话里话外都在指责她这几年并无所出。

    他清楚的记得的,成婚后的第二年。程程的的确确向他提起过这件事。

    他清楚的记得,程程当时,看向他的表情究竟有多么的紧张跟期待。

    但是最后,却被他以工作忙为由给无情的拒绝。

    他不是没有看到,他吐出答案那一刻,程程眼底划过的失落。

    只是,每当那个时候,他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曾经,有关另一个人的种种。

    所以他一边儿拒绝着,又一边愧疚着,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了三年。

    他从一开始就清楚的,从跟程程结婚他就清楚。

    程程喜欢他,他却不喜欢程程。只是为了母亲的催促,只是为了同那一个人堵上一口气儿。

    所以他选择结了婚。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今天晚上,他的心,在听到那句话后又怎么会这样的痛呢。

    他不敢再想下去。

    ***

    第二天程程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自生病后,她鲜少有这样沉睡的时刻。

    昨天晚上虽然吃了醒酒的药丸,程程仍然觉得有些不适。

    起身后,房子里仍然没有任何人的痕迹,只是桌上,仍然放着同前些天一样的早餐。

    程程面无表情的吃完,然后吐的一塌糊涂。

    她想:陆丰城这样对她,到底算什么呢。

    她不热情了,他好像主动了,又好像没有。

    中午的时候,程程意外的接到了一个电话。全程她表现的都特别的镇定。不过,却在电话挂断的时候,手心里滑落的手机,悄悄地出卖了她内心的惊慌。

    那天,她枯坐良久。

    巧合的是,那天晚上,陆丰城在医院值夜班,并没有回家。

    但是也是这夜后,这样一个寻常的夜晚后,让他们之间的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让此后 ,陆丰城每每想起这一夜,都在后悔,都在心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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