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从没有想过周斯会出现在我面前。
他约莫四十来岁，看起来倒有些其貌不扬，上身穿着一件老旧的夹克衫，头顶中部甚至隐隐出现了秃顶现象。
看着眼前这个人，心中的不甘、愤怒再次涌上心头。
暗道：我靠，沈蔻，真有你的。这个老头子有什么资格跟我比，样貌、身材明显都是我更好吧。你真是没见过世面，你要跟他生小孩还不如跟我生小孩呢？！！每次想造人的时候，你总说想以事业为重，我真是听了你的鬼话。
气死我了！！！
气死我了！！！
周斯倒是个好脾气的人，不管我眼神中射出怎样憎恶的目光，他倒是老神在在地喝着手中的咖啡。
我开门见山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周斯放下咖啡道：“沈蔻究竟是怎么死的？你是她的丈夫应该最清楚这件事，我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我心中略微一痛。
沈蔻死于一场医疗事故。
在手术中医生助理不慎将输血袋搞错了，输入异型血出现了溶血反应而死亡。尽管这个始作俑者已经被司法机关绳之以法，但每每想到此处都恨不得死去的是他，而不是沈蔻，不是自己的妻子。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周鸣的事情。”
“那你先说。”
“好。”
“就从沈蔻的妈妈说起吧。”周斯低头搅拌了一下咖啡，思索道：“在沈蔻两三岁的时候，母亲因父亲家暴而离家出走。她只身一人前往沿海小镇打工，这个城市并不是随便选的。你知道沈蔻还有个双胞胎姐姐吗？”
“姐姐？我从来没听她说过。”
“她姐姐一出生就被爷爷送出去了。村里的老人多少都有点重男轻女，一个女孩还能养养，两个就显得没有必要了。他们随手挑了一个看起来好养活的女孩留下了。”
“所以周鸣是沈蔻姐姐的小孩？”
“对。”周斯苦笑一声道：“可能这种事情对于你们城里人来说有点匪夷所思。”
“那沈蔻的姐姐现在在哪里？”我忍不住追问道。
“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
“对。他们看人的眼光很准，被送养出去的那个女孩身体确实不好，这么多年全凭养父母的精心调养才活到成年。然而，在生周鸣的时候她还是没能挺过去，在产房闭上了双眼。”
“节哀顺变。”
我不知道这句话对周斯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明明两个那么鲜活的生命，却都没有逃过命运的摧残。
正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那天我们在咖啡馆里聊了很多。我知道了他和沈蔻姐姐相识于一个公益项目，两人平时没事的时候都喜欢去山上捡垃圾，后来便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周斯忽而感慨道：“我其实一直很恨周鸣。”
我其实很理解他这种心情。
出于理智他明白这一切其实跟周鸣无关，但出于情感他始终做不到不迁怒。这种迁怒其实是憎恶自己，如果当初坚定地不要小孩，也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聊到后来我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我其实不懂为什么周鸣看起来好像很讨厌我？我也不明白沈蔻为什么要隐瞒这些事情？”
明明我们是夫妻啊。
我们应该是全世界最信任彼此的人。
周斯看着我道：“周鸣不喜欢你，可能只是在为沈蔻打抱不平吧。他始终觉得沈蔻对你付出太多了，他还小，还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想要把全世界捧到对方面前。”
对啊，喜欢就会想将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给对方。
周斯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道：“至于沈蔻为什么对你有所隐瞒，你不如回去问问你自己、问问你的母亲？”
12.
回去问问我的母亲？
妻子和母亲的关系不好这个事实我深知，但是我向来没有去深究背后的原因，只是单纯地以为这是婆媳矛盾。
就像大多数中年男人一样。
在处理家庭关系上我向来不擅长。
每当我们三人出现在同一空间的时候，空气都像是结成了一块冰。长此以往，我们便默契地不再想着互相融入对方的生活，而是尽量避免同时出席，这样倒是还能够保持表面礼貌关系。
当我回到家里的时候，母亲正在收拾家中的旧物，待看到我便笑着说：“怎么今天下班回来这么晚？”
“晚上跟朋友约了一下。”
“难得你晚上出去跟朋友见面。”母亲看起来颇有些欣喜，这些日子我几乎都窝在家里，能出去和外面人交际她自然放心了些。
看着母亲眼尾的细纹，忽然就说不出质问的话了。
斯人已逝，再谈过去的那些事情还有什么意义？
只会让活着的人伤悲。
我看着她手中正在收拾的东西，问道：“怎么突然自己想着收拾东西了，阿姨今天不上班吗？”
母亲顿了顿道：“这个是你爸爸留下的东西，最近天气好我想拿出去晒晒太阳，去去霉气。”
她不想让其他人收拾爸爸的东西。
我便什么都没说。
替沈蔻收拾遗物才知道她留下的东西并不多，这些年来她一心扑在工作上，有时候赚钱也没有时间花。
除了喜欢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文玩外，几乎没有其他高消费的地方。而且比起收藏那些名家的艺术品，她似乎更喜欢选那种新锐作者的藏品。2023年冬天，我们在罗马的街头碰上了一个流浪画家，他背着一个巨大的画架在路上游荡，等到心情好的时候就摊开画布进行绘画。
沈蔻看着他手中挥洒地彩墨，频频点头。
那天傍晚我们什么都没干。
就端着杯咖啡，在街头公园席地而坐，一直看着这位流浪画家创作作品。末了，她还上前买了几幅我看不懂的印象派画作。
沈蔻看了会儿天空，又看了一会儿路面的鸽子，侧过身来看着我道：“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觉得很悠闲，你好像特别能理解我这种无厘头的度假方式。找一个陌生的地方放空自己，看看人看看景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她总说我身上有种她没有的松弛感。
她需要在我身边才会觉得自在。
我一边将她留下的东西放进防潮箱里，一边回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忽然在一堆画作中看到了一张素描，右下角的铅笔签名日期是2000年6月1日。
这个好像是我初中的作品。
等等，沈蔻怎么会有我的参赛画作啊？
那时候我明明还不认识啊。
从小我父母就觉得我对艺术很有天分，因而帮我请了很多培训老师指导我。
但我这人从小就知道，自己其实没什么艺术细胞，只能说我善于模仿名家风格，在学习前期时乍一看会让人觉得我还有点东西，实际上到了一定水平，会发现我不过是被钱堆砌出来的品位。
跟真正的天才相比毫无天赋可言。
当时交作品后便不再关注了。
难道沈蔻是辗转从主办方手中买到了我的画作？
13.
有些记忆无论怎么回想都是一片空白。
我只记得沈蔻，第一次见到我母亲的时候，面上就非常难看。当时我只是以为她不喜欢，我母亲身上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我只能安慰道，她这么多年当领导当习惯了，其实并没有针对任何的意思。
有时候在家对我、对我爸爸也是这种。
然而这种解释并没有缓和他们的关系。
最后还是在周斯的口中拼凑出了整个故事的全貌。
让我们从沈蔻的视角，去经历一下她所经历的人生。对于沈蔻来说学习从来都是她逃离家庭的一种手段，她需要不停地通过人生中的每一段考试，一旦“不及格”便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沈蔻的人生没有试错成本。
她第一次拥有改变自己人生的机会是在初二。
受美术老师的推荐，她的画作入围了国际青少年书画比赛。本来她是有机会获得三等奖的，然而在临颁奖前有人找到了主办方的评审，说是想给自己的孩子一点信心。
而沈蔻这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人自然就被剔除出去了。
美术老师跟那个主审评委多少也有些交情。
就将这些事情透露了一些。
周斯低沉的嗓音在电话那头响起：“你知道那个比赛三等奖的奖金是5000元，对于你而言可能只是一双鞋的价格，但对于当时的沈蔻而言，是她一学期的生活费。”
我握着听筒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5000块钱如果在沈蔻手中。
是不是意味着她就可以少躲在猪圈里睡觉了。
“可能你不知道，其实沈蔻一直将你当作前进的动力，她追随你的脚步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直到后来，她知道你和你母亲是当年那个窃取她成绩的人，而这个人偏偏还看起来这么端庄大气，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
“甚至都不记得曾经做过这个事情。”
“你母亲看起来很优雅知性，而这种知性深深地刺痛了沈蔻。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当年的行径对一个小女孩的人生产生了什么影响。 ”
“往后的每一次相处都觉得很难受。对于伤害过自己的人，沈蔻没有办法一笑泯恩仇，尽管她现在已经是收入不菲的女高管，她再也不是那个缺几千块钱的人了。”
“她也不想在你面前聊这些，跟你说又能这么样呢？你无法回到二十年前，你也无法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批评和谴责，因为你才是利益的既得者。你没有错，你的母亲看起来也没有错，沈蔻只是觉得很难过，替小时候的自己很难过。”
“你知道她向来是个记仇的人。”
“更何况，后来你母亲又背着你让她签了婚前财产协议。对于骄傲的她来说，这无疑是一种羞辱。”
周斯的话语就像一把锤子。
一锤锤地敲在我的胸腔上，震得我整个人发麻。
像我这样的人，怎么敢去奢求沈蔻全身心的信任和坦白。
她本来就是戒备心较重的人，只有在觉得安全的环境下吐露自己的心声，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看着沉睡的面孔，是不是会觉得这一切都不值得了？
她会后悔跟我在一起吗？
我从没有想过周斯会出现在我面前。
他约莫四十来岁，看起来倒有些其貌不扬，上身穿着一件老旧的夹克衫，头顶中部甚至隐隐出现了秃顶现象。
看着眼前这个人，心中的不甘、愤怒再次涌上心头。
暗道：我靠，沈蔻，真有你的。这个老头子有什么资格跟我比，样貌、身材明显都是我更好吧。你真是没见过世面，你要跟他生小孩还不如跟我生小孩呢？！！每次想造人的时候，你总说想以事业为重，我真是听了你的鬼话。
气死我了！！！
气死我了！！！
周斯倒是个好脾气的人，不管我眼神中射出怎样憎恶的目光，他倒是老神在在地喝着手中的咖啡。
我开门见山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周斯放下咖啡道：“沈蔻究竟是怎么死的？你是她的丈夫应该最清楚这件事，我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我心中略微一痛。
沈蔻死于一场医疗事故。
在手术中医生助理不慎将输血袋搞错了，输入异型血出现了溶血反应而死亡。尽管这个始作俑者已经被司法机关绳之以法，但每每想到此处都恨不得死去的是他，而不是沈蔻，不是自己的妻子。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周鸣的事情。”
“那你先说。”
“好。”
“就从沈蔻的妈妈说起吧。”周斯低头搅拌了一下咖啡，思索道：“在沈蔻两三岁的时候，母亲因父亲家暴而离家出走。她只身一人前往沿海小镇打工，这个城市并不是随便选的。你知道沈蔻还有个双胞胎姐姐吗？”
“姐姐？我从来没听她说过。”
“她姐姐一出生就被爷爷送出去了。村里的老人多少都有点重男轻女，一个女孩还能养养，两个就显得没有必要了。他们随手挑了一个看起来好养活的女孩留下了。”
“所以周鸣是沈蔻姐姐的小孩？”
“对。”周斯苦笑一声道：“可能这种事情对于你们城里人来说有点匪夷所思。”
“那沈蔻的姐姐现在在哪里？”我忍不住追问道。
“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
“对。他们看人的眼光很准，被送养出去的那个女孩身体确实不好，这么多年全凭养父母的精心调养才活到成年。然而，在生周鸣的时候她还是没能挺过去，在产房闭上了双眼。”
“节哀顺变。”
我不知道这句话对周斯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明明两个那么鲜活的生命，却都没有逃过命运的摧残。
正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那天我们在咖啡馆里聊了很多。我知道了他和沈蔻姐姐相识于一个公益项目，两人平时没事的时候都喜欢去山上捡垃圾，后来便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周斯忽而感慨道：“我其实一直很恨周鸣。”
我其实很理解他这种心情。
出于理智他明白这一切其实跟周鸣无关，但出于情感他始终做不到不迁怒。这种迁怒其实是憎恶自己，如果当初坚定地不要小孩，也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聊到后来我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我其实不懂为什么周鸣看起来好像很讨厌我？我也不明白沈蔻为什么要隐瞒这些事情？”
明明我们是夫妻啊。
我们应该是全世界最信任彼此的人。
周斯看着我道：“周鸣不喜欢你，可能只是在为沈蔻打抱不平吧。他始终觉得沈蔻对你付出太多了，他还小，还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想要把全世界捧到对方面前。”
对啊，喜欢就会想将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给对方。
周斯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道：“至于沈蔻为什么对你有所隐瞒，你不如回去问问你自己、问问你的母亲？”
12.
回去问问我的母亲？
妻子和母亲的关系不好这个事实我深知，但是我向来没有去深究背后的原因，只是单纯地以为这是婆媳矛盾。
就像大多数中年男人一样。
在处理家庭关系上我向来不擅长。
每当我们三人出现在同一空间的时候，空气都像是结成了一块冰。长此以往，我们便默契地不再想着互相融入对方的生活，而是尽量避免同时出席，这样倒是还能够保持表面礼貌关系。
当我回到家里的时候，母亲正在收拾家中的旧物，待看到我便笑着说：“怎么今天下班回来这么晚？”
“晚上跟朋友约了一下。”
“难得你晚上出去跟朋友见面。”母亲看起来颇有些欣喜，这些日子我几乎都窝在家里，能出去和外面人交际她自然放心了些。
看着母亲眼尾的细纹，忽然就说不出质问的话了。
斯人已逝，再谈过去的那些事情还有什么意义？
只会让活着的人伤悲。
我看着她手中正在收拾的东西，问道：“怎么突然自己想着收拾东西了，阿姨今天不上班吗？”
母亲顿了顿道：“这个是你爸爸留下的东西，最近天气好我想拿出去晒晒太阳，去去霉气。”
她不想让其他人收拾爸爸的东西。
我便什么都没说。
替沈蔻收拾遗物才知道她留下的东西并不多，这些年来她一心扑在工作上，有时候赚钱也没有时间花。
除了喜欢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文玩外，几乎没有其他高消费的地方。而且比起收藏那些名家的艺术品，她似乎更喜欢选那种新锐作者的藏品。2023年冬天，我们在罗马的街头碰上了一个流浪画家，他背着一个巨大的画架在路上游荡，等到心情好的时候就摊开画布进行绘画。
沈蔻看着他手中挥洒地彩墨，频频点头。
那天傍晚我们什么都没干。
就端着杯咖啡，在街头公园席地而坐，一直看着这位流浪画家创作作品。末了，她还上前买了几幅我看不懂的印象派画作。
沈蔻看了会儿天空，又看了一会儿路面的鸽子，侧过身来看着我道：“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觉得很悠闲，你好像特别能理解我这种无厘头的度假方式。找一个陌生的地方放空自己，看看人看看景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她总说我身上有种她没有的松弛感。
她需要在我身边才会觉得自在。
我一边将她留下的东西放进防潮箱里，一边回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忽然在一堆画作中看到了一张素描，右下角的铅笔签名日期是2000年6月1日。
这个好像是我初中的作品。
等等，沈蔻怎么会有我的参赛画作啊？
那时候我明明还不认识啊。
从小我父母就觉得我对艺术很有天分，因而帮我请了很多培训老师指导我。
但我这人从小就知道，自己其实没什么艺术细胞，只能说我善于模仿名家风格，在学习前期时乍一看会让人觉得我还有点东西，实际上到了一定水平，会发现我不过是被钱堆砌出来的品位。
跟真正的天才相比毫无天赋可言。
当时交作品后便不再关注了。
难道沈蔻是辗转从主办方手中买到了我的画作？
13.
有些记忆无论怎么回想都是一片空白。
我只记得沈蔻，第一次见到我母亲的时候，面上就非常难看。当时我只是以为她不喜欢，我母亲身上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我只能安慰道，她这么多年当领导当习惯了，其实并没有针对任何的意思。
有时候在家对我、对我爸爸也是这种。
然而这种解释并没有缓和他们的关系。
最后还是在周斯的口中拼凑出了整个故事的全貌。
让我们从沈蔻的视角，去经历一下她所经历的人生。对于沈蔻来说学习从来都是她逃离家庭的一种手段，她需要不停地通过人生中的每一段考试，一旦“不及格”便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沈蔻的人生没有试错成本。
她第一次拥有改变自己人生的机会是在初二。
受美术老师的推荐，她的画作入围了国际青少年书画比赛。本来她是有机会获得三等奖的，然而在临颁奖前有人找到了主办方的评审，说是想给自己的孩子一点信心。
而沈蔻这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人自然就被剔除出去了。
美术老师跟那个主审评委多少也有些交情。
就将这些事情透露了一些。
周斯低沉的嗓音在电话那头响起：“你知道那个比赛三等奖的奖金是5000元，对于你而言可能只是一双鞋的价格，但对于当时的沈蔻而言，是她一学期的生活费。”
我握着听筒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5000块钱如果在沈蔻手中。
是不是意味着她就可以少躲在猪圈里睡觉了。
“可能你不知道，其实沈蔻一直将你当作前进的动力，她追随你的脚步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直到后来，她知道你和你母亲是当年那个窃取她成绩的人，而这个人偏偏还看起来这么端庄大气，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
“甚至都不记得曾经做过这个事情。”
“你母亲看起来很优雅知性，而这种知性深深地刺痛了沈蔻。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当年的行径对一个小女孩的人生产生了什么影响。 ”
“往后的每一次相处都觉得很难受。对于伤害过自己的人，沈蔻没有办法一笑泯恩仇，尽管她现在已经是收入不菲的女高管，她再也不是那个缺几千块钱的人了。”
“她也不想在你面前聊这些，跟你说又能这么样呢？你无法回到二十年前，你也无法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批评和谴责，因为你才是利益的既得者。你没有错，你的母亲看起来也没有错，沈蔻只是觉得很难过，替小时候的自己很难过。”
“你知道她向来是个记仇的人。”
“更何况，后来你母亲又背着你让她签了婚前财产协议。对于骄傲的她来说，这无疑是一种羞辱。”
周斯的话语就像一把锤子。
一锤锤地敲在我的胸腔上，震得我整个人发麻。
像我这样的人，怎么敢去奢求沈蔻全身心的信任和坦白。
她本来就是戒备心较重的人，只有在觉得安全的环境下吐露自己的心声，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看着沉睡的面孔，是不是会觉得这一切都不值得了？
她会后悔跟我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