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卧室灯被突然关闭,方迎看不清内里情况,只听见微弱的啜泣声和愈来愈远的吵闹声。

    不久屋子里安静的可怕,浓郁的死寂气从门口缝隙中争先恐后地溢出,和周六日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

    这里应该就是周六日的卧室了。

    方迎从口袋里掏出黑宝石探路,大约过了三十秒,清脆的撞墙声传来,黑宝石邀功般不断在房间各个家具上撞击着,撞墙时尤为起劲。

    方迎闭上眼睛大致在脑海中描摹卧室简貌,伸手让黑宝石跳了上来。

    她缓缓推开门,敲敲光脑跳出夜视功能。卧室全貌和预期差不多,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外,全部堆满了书。

    地上书籍不似楼梯那般杂乱,分类比较明确,方迎将光脑举到眼前,开始一本一本查看起来。

    林元安见屋内没人后就坐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把玩上面的小音响,音响应该许久未用了,上面裹着几层保鲜膜。

    看方迎的架势应该还得一会儿,她慢条斯理地解开保鲜膜,从壳子里掏出两节电池安了进去。

    悠长的旋律骤然响彻房间,方迎猛的回头,只见黑暗中林元安手上的音响泛着阵阵红光,它晃得激烈,零件都掉了几个。

    “不是,我不知道它发什么癫……”林元安看不清方迎的表情,但清晰地发现了转头的弧度,她尴尬地狂敲音响,直到一个人声打断旋律。

    “这里是联邦大学生古语三级听力考试,接下来是试音时间……”

    “古语听力啊。”林元安更是尴尬地满地找缝,“她三级还没过。”

    “试音部分到此结束,听力考试正式……开……呲……”

    三级考试音频并未播放,间隔约有五分钟的空白后,歌声再起。

    但这次的歌声却不是听力前奏,而是联邦歌星热曲,大街小巷均能听到。

    “周六日!你还有脸听歌!”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周爸爸带着睡不醒的沙哑声音走来,方迎转身趴在角落,将书籍推倒盖在身上。

    室外月光伴随被推开的卧室门闯了进来,方迎顶着黑暗,抬手将那颗刚刚提取的红宝石扔了出去。

    红宝石在空中化为一缕游光,在周爸爸按下开关的前一秒附在电路上。

    “嘶!”周爸爸猛的收回似乎被电到的手,咆哮着大吼,“周六日,你又把卧室灯搞短路了!”

    超雄周爸心疼地含住自己刺痛的手指,却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大喊晦气,开个开关也能把手蹭破。

    而顺利完成任务并吸了一口血的游光悠闲地游回了方迎的口袋中,悄悄啃了一口粉色营养剂宝石。

    周爸还未走远,方迎不敢乱动,歪斜的尖锐书角在她眼前晃晃悠悠,她悄然抬手扶了一把,嘈杂的爆鸣声尽数窜进她的脑海。

    耳膜被刺激到快要炸裂,登时方迎眼前一片空白,耳眼皆盲,嗅觉却更加灵敏。方迎不安地急促呼吸着,丝丝缕缕的生命气满满充盈鼻腔。

    很快,周六日的声音传来。

    “爸爸,我不是故意杀掉她的。”

    沉默,无尽的沉默。

    两道沉重的呼吸声靠近方迎的双耳,她不适地拍拍耳朵,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触及。

    呼吸声还在继续,一前一后的脚步从楼梯上走近,方迎动弹不得,只能拼命嗅着周边的气味。

    “这里好腥。”

    周爸剧烈咳嗽几声,“尸体在哪。”

    咔嚓咔嚓声逐渐逼近,方迎听到一只脚拨开碎裂的蛋壳,不断翻找着。

    “不在那边。”

    眼前白布被突然掀起,方迎下意识想要眯起眼睛避光,但肌肉不受控制,生生逼出了些眼泪。

    她被一个五官模糊的人抱起:“这才是。”

    周爸大步上前,抬起她的下巴左右摆弄几下后就腾出了手:“死就死了。”

    周爸语气冷漠:“我给过她机会了,但她居然连校线都没过!”

    身后周六日的声音愈发清晰:“可是国邦大学的校线很高。”

    “但那么多人都行,怎么就她不行!”周爸癫狂着哈哈大笑几声,“丢人,丢人啊!我在街坊邻居面前的脸皮都要被扒掉了!”

    时间短暂地沉寂几秒,只能听到窗外偷渡来的呼啸,方迎面前清风徐过,一只灰色轻柔的手将她无法闭合的眼睛抚了下去。

    背后的胸腔不断颤动,方迎只觉得身体冰冷。

    “爸爸,那我可以代替她吗?”

    代替她,吞噬掉你这个肥厚的异种。

    凉意从脚底直穿头顶,锋利的蛋壳划伤她灰白的皮肤,方迎的手指被暴力掰断,嘴巴却再也无法开口叫喊。

    她死了,死的透明。

    “当然!”

    方迎被周爸和身后之人挤在中间,扑鼻的死寂气息暗涌,汗液砸在她的头顶。

    周爸兴奋地把住对方胳膊摇晃,“我记得,你的成绩是所有人中最出色的。她做不到的,你一定行!”

    “我的面子,可全都靠你了,周六日。”

    方迎被猛然扔在地上,她正面朝上,顶着白炽灯从浅缝中仰视两人。

    话头落下不久,模糊的五官开始重塑。

    他执语言为画笔,在那张模糊的脸上肆意描摹。激昂的生命力迸发直出。

    那张怎么也看不清的脸像一滩被输了鲜血的死海一样,重获新生。

    周六日的脸跃然而上。

    方迎又被拽起,隐约贴在了周六日的脸上。

    她听到周爸感叹:“多像啊,女儿。”

    ……

    歌声一次次循环播放,房间外的脚步声早已被打鼾声代替。方迎僵直的胳膊酸痛,无力地耷拉在书堆上。

    从白光中重入黑暗需要适应,方迎撑起身体靠在墙上休憩几秒,掀开眼皮重新打量起手中紧攥的书。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一本日记。方迎企图拍掉封皮上的灰,却被迫沾满了手指。

    那灰并无尘土味,不像是因为堆积落尘,更像是从内部生出来的。

    好似葡萄上的那层白霜。

    日记前面多是一些每天计划,方迎懒得细读,直接翻到最皱的中间。

    “我又出生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我不敢和爸爸说,怕他把我送到联邦收容局,听说提供一个异种可以获得五十万新币。”

    “十五天,六天,三十分钟,七秒……频率在不断变快……在写下这句话时,我的背后一直在碎裂,我又要出生了。”

    “我又忘了,爸爸不喜欢钱,他只想要一个研究生女儿……可是我压力太大了,国邦曾经那样对我,我从心底里抵触那里。”

    字迹越发潦草,墨水满页满页地浸湿纸张,接下来几页全部都是漆黑一片,方迎飞快翻阅着,心脏和日记一齐提了起来。

    “我的一切都被国邦毁了……我的大脑……我的如果没有结合体,如果没有朵儿……朵儿……”

    “如果我能变得再聪明点就好了,这样我一定能考上国邦,可以堵上那些人的嘴……如果我再优秀一点……好痛,我又要出生了……”

    或许是笔漏了墨,后面的字迹都被污盖,方迎合上日记本,靠在墙上整理思绪。

    刚刚她藏在书下时,应该不小心抓到了这本日记,所以以周六日的视角重走了一遍死亡后的情境。

    同时,周六日拼命想隐藏的事情早就被周爸爸得知。她不仅知道女儿一直在分裂,还在女儿死后无所作为,甚至将其中一个成绩最好的替代品认作周六日。

    正如日记中写的那样,周爸爸不在乎五十万新币,不在乎女儿是否亲生,只想要一个研究生女儿来撑面子。

    她刚刚附身在周六日的尸体上,那里白炽灯亮的足但有一丝阳光,人在铺满蛋壳的地板上走过时发出咚咚声,还有淌水的声音。

    当时她被扔在地上时压碎了不少蛋壳,手指边爬过外壳坚硬的多脚虫子。

    余光中一低窜的黑影闪过,方迎眼疾手快用力捏起。那虫子通体发白,触角一颤一颤地向前探着,方迎弯曲手指敲敲甲壳,伴有细微的砰砰声。

    是这种虫子没错,这是……书虫?

    一本,两本,方迎不断翻阅着书籍,没本中都能看见这种多足虫的身影。只有潮湿的古老书籍才会生有书虫,可周六日不过二战,怎么会有这么多古书?

    为躲避周爸爸,方迎将书打乱,她懊恼地挠挠头,彻底把书又分类了一遍。

    越是整理方迎就越是心凉,从国邦大学建立初始直至去年真题出现,每年的真题及相应参考书籍全都齐全。

    周六日不是二战,而是已经被逼着参加几百次考研了!

    从周六日的日记上来看,一开始新款周六日出生的频率并不高,但随着周六日本体的精神越来越奔溃,几乎每分钟都会孵化出两三个周六日出来。

    所以别墅中才会有这么多周六日。

    方迎咬牙切齿地将日记扔向门口,卧室门猛的磕在门框上,吓得床上那团被子剧烈抽搐一瞬。

    方迎大步上前将被子掀开,当面迎来一根棒球棍。她抬手将棍子扯下扔在地上,示意坐在床上发呆的林元安裹紧被子站在门口。

    林元安被吓得失了魂,不敢有任何怨言,她连滚带爬地缩在门后,眼睛直勾勾望着方迎的背影寻求安慰。

    方迎走到离她最远的那堵墙面前,不断在边缘摸索着,忽然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手指用力,整面墙被方迎硬生生撕了下来,盈雾水汽扑面,眼睫上挂着的水珠轻颤。

    方迎双手紧扒墙壁,水珠落在她唇上的瞬间,汹涌激流蓬勃而出,像把压强巨大的水枪在空中乱飞那般浇满整间卧室。

    浑身湿透的方迎拧了一把滴水的长发,目光接触到被棉被压倒的林元安时终于露出了笑容。

    “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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